2 、舊怨初現

“教主,那女子獨自一人跑到了後山,看情況像是……”來人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像是迷路了。”

封輕涯眼角微挑,他微微帶了笑意,說道:“先退下,她的事情我親自處理。”

這個小毒女,被毒皇用毒養大,卻沒有涉過世俗,是天真與惡邪的統一體,這樣一個矛盾的存在,封輕涯心生出一種冷漠的快意感:如果撕碎她的天真,讓她變成真正的毒女,那會不會很有趣?

既然毒皇蹤跡無所循,那不妨就拿她唯一的徒弟解解悶吧,說不定最後也能逼毒皇現身。

此時已是黃昏,千妝全然不知道要下山,只因為她忘記下山的路了,千妝走的很累,她索性在一棵古樹旁坐了下來,仰頭看看密可遮日的森林,她輕嘆一聲。

轉而想到自己背着師傅偷跑出來,留師傅在密竹林,千妝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被師傅帶上山之後就沒有離開過,現在師傅肯定急死了。

“也不知道師傅她老人家怎麽樣了,早知道就留封書信了。”千妝喃喃自語道。

“原來你是偷跑出來的,小毒女。”封輕涯戲谑的聲音突然在千妝耳邊響起。

左偏頭,千妝便看見身形修長的封輕涯,他那雙狹長的眼睛透露着妖冶偏冷的光芒,迷死人不償命吶,千妝反問道:“偷跑出來又怎樣,與你何幹?”白了他一眼,她繼續說道:“不要毒女毒女的叫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千妝,千妝!”

封輕涯直接拒絕道:“我更喜歡小毒女這個稱呼,要是你是再不願意,叫小千也挺好的。”

千妝一愣,她臉上現出防備之色,還有一些惱意,她旋即站起,卻雲淡風輕道:“那就小千吧。”說罷她突然欺身至封輕涯面前,轉用低沉的聲音道:“你最好別跟我太緊,否則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毒女。”

封輕涯低下頭,盯着千妝的眼睛,笑意盈盈,兩張臉不過一指的距離,千妝睫毛顫了幾下,腦袋兀自發沉,她慌忙後退幾步,這個男子連眉梢都帶着不動聲色的誘惑力。

封輕涯将千妝的表情收在眼底,他略帶懶意的聲音幽幽響起:“你不會對我下毒的,因為,你舍不得。”

千妝眼神閃爍不敢再看他,聲音低低的問:“誰說的,我為什麽舍不得?”

封輕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天快黑了,你打算一直待在山上嗎?”

千妝搖搖頭,沉沉地說道:“我忘記下山的路了,你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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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輕涯頗為打趣地看了千妝一眼,點點頭,說罷二人一前一後地飛離而去。

封輕涯的武功好的沒話說,雖說千妝武功淺,但她師傅教她的輕雲輕功絕對算得上上流,所以二人之間也沒太大的距離,可正因為如此,千妝的心緒才會紊亂,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黑衣男子,甚至連背影都絕美妖冶的令人沉淪。

在千妝再一次被樹枝扯住裙擺時,她一咬牙,拼盡全力越過封輕涯,這正是所謂的眼不見心不亂。

封輕涯倒沒怎麽在意,小丫頭初次涉世,他全當她是心氣盛而已。

就在二人全力趕路時,千妝突然大叫一聲,然後猛地往後退,封輕涯見狀立時停下,但因為兩人距離太近,千妝就毫無征兆地撞進了他的懷中。

一陣清蓮的香氣幽微地竄進封輕涯的鼻中,身輕似蝶,柔若無骨,封輕涯不覺收緊了手臂。

“蛇,有蛇!”千妝呢喃道,身體有細微卻緊密的顫抖。

封輕涯回神擡眸,一條通體黝黑的毒蛇緊緊盤踞在古樹枝上,他手指微彈,那蛇毫無征兆地掉了下去,沒了生機。

“好了,沒事了。”封輕涯輕拍拍千妝的背安慰道,但下一刻,他突然詫異起自己的行為來,可千妝的雙手仍緊緊抓住自己的肩膀,他微嘆口氣,抱着千妝接着趕路。

到了山腳,封輕涯停了下來,見千妝還是神智混沌,他将雙手貼于她後背上,緩緩地給她輸真氣,漸漸地千妝恢複了正常,只是臉色仍舊有些蒼白。

見她好了些許,封輕涯緩解氣氛般的調笑道:“堂堂毒皇傳人竟怕毒蛇,毒女,你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千妝的雙手又抓緊了一些,她不顧封輕涯的戲谑,低聲道:“你見過萬蛇噬人的情景嗎?而且那被噬之人還是你的至親。”

封輕涯啞然沉默,他沒遇到過,因為他的至親寥寥無幾,并且都自我封了情,連親人間的基本情義都沒有,他無意識地将千妝抱得更緊了些。

他以為她的生活中除了毒之外就是普通小女兒家般的平凡安靜,但是她自由随意性情之下究竟藏了多少恩怨仇恨?

她本是儒商之女,為何會被世人避畏的毒皇收為徒弟?當年他還不是教主,但是隐約記得曾經有一個姓千的家族被森羅分教所滅,當時還采用了一個千姓的人設的計,此人叫千流,現在已是森羅教一位長老。

如果那個時候滅的就是千妝的家族,那這還真是諷刺的因果輪回。

在封輕涯的有意引導之下,千妝混亂地說出當年的事情,千妝快七歲那年,家族慘遭仇人報複,其家百餘口盡數被殺,千妝的父母更是遭萬蛇毒噬,受盡折磨而亡。

而當時的千妝被仇人點了穴道,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摧殘致死。仇人那種變态的快感得到滿足後,生生将穴道被點的千妝丢進蛇坑之中。

意外的是,千妝經萬蛇噬咬卻未死,奄奄一息之際,被毒皇救下,并成為其親傳弟子。

而毒皇并不是巧合出現,她是聽說了藥王天朔的蹤跡之後趕去的,她聽說藥王收了一個新弟子,并有意将其作為下任藥王來栽培,恩怨多年,她特意探看。但是那個時候藥王已經離開了,她看千妝體質異于常人,又想藥王有了繼承人,這才費了心力救她。

“你知道成為毒皇親傳弟子的前提是什麽嗎?”千妝有些恐懼的說出了當年的慘事,白着臉問封輕涯。

封輕涯搖搖頭,千妝接着說:“是受萬毒侵蝕而身不死,所謂的萬蛇毒噬僅算百毒而已,可就是這百毒,讓我心神俱驚。”親見至親被蛇毒死,自己卻只能看着,那種痛和無奈的撕心裂肺比蛇毒本身更毒更狠。

何況當年,她不過是一個不滿七歲的小丫頭,儒商之女,哪裏會承受的住這樣血腥絕望的經歷。

此時的千妝看起來好像一株凋零的枯荷,她擡頭看着封輕涯,眼睛裏有深深的驚懼惶恐。

冷清如封輕涯,也對懷中的女子産生一種憐惜心疼之情,他抱緊了千妝,用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清冷的聲音終于換成淺暖的語調,他說:“小千,你記住,只要我封輕涯在你身邊一日,就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封輕涯的聲音中有絕決之音,這是他對她做出承諾,他不知自己為何會輕易地對她作出承諾,但他定會言出必行。

“謝謝你,封輕涯。”千妝反抱住封輕涯,眼角有淚清流,這是除了師傅和竹林裏的小僮之外,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是她偷跑出來遇到的第一個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人,他跟着她,看她歡鬧由她耍賴,一直護着她。

別有所圖也好,無意為之也罷,反正是對她好過,她不喜歡猜測人心,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順其自然。

“能不能帶我回去,我使不出力氣。”千妝就那樣縮在這個男子的懷裏,不懷疑不戒備。

“好。”封輕涯給她一個簡單而堅定的字。

活在這世上的人,哪一個會是如同表面一樣真正的灑脫随心的呢,當年遇到玉玑時,他和她都是無畏随性之人,可是後來,終究是血染嫁衣,冰棺藏屍。

這幾年玉玑閣未曾露面,現在也在靖安鎮有所活動,其打的主意不過是藥王親傳弟子顧清瀾,玉玑屍身冰封保存的完好,或許真的能夠起死回生,玉玑若真的能夠複活,封輕涯也許會再殺她一次。

故人不複當年,再見或是仇人,又何必顧念舊意而束縛了自己?心冰封情斷絕,他早已做到!

玉玑閣,藥王弟子,小毒女,藥王和毒皇無人得知的隐秘之事,以及森羅教和毒皇,這恩怨糾葛倒真的是紛亂複雜。

封輕涯抱着千妝回了自己親自挑選的住處,他看着千妝依舊蒼白的臉,心道:小毒女,你這剛開始的路,早就注定了波瀾滔滔,我若護你遠離是非,你心性自會幹淨如初,若不護,以後恩怨漸解,情況所需,我或許會殺了你。

千妝雖然沒有城府,但是她也聰慧,森羅教主不會平白無故跟在自己身邊,然而她無意去問,他更不會言明目的。

計劃再完美,總會出現天意弄人的意外,他和她,現在這樣也很好,以後的事情,不過也是天意弄人。

月光柔亮,小鎮在銀紗下如夢似幻,封輕涯抱着千妝,身影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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