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以終之

似乎真的是決定了寸步不離，暗夜的身影與陰暗融為一體，看不真切，不過他臉上那不加掩飾的貪慕卻透過了阻礙，悄無聲息地直達千妝身上。

北辰感覺很準，千妝确實有能力讓人忘記自我，陷入舒緩輕悅的境界中去。可惜，當事人不知道。

然而，僅那不動聲色的視線，就讓北辰看出了那是誰，封輕涯鮮少離身的影子護衛！他表情複雜的一笑，目光如炬，卻又轉瞬即逝。

見千妝後知後覺的，北辰無奈的嘆口氣，這丫頭，可真是讓人迷醉的珍寶呢！只不過，越是珍貴就越容易破碎！

就在心緒稍轉的一剎那，千妝就憑着輕雲輕功，貼近了北辰，北辰一驚，急轉身形，堪堪躲了過去，“差了一點呢，可惜。”

千妝咬牙，“有本事你別閃。”

“可我沒本事啊，怎麽辦？”北辰笑道，心情愈發輕快，轉而想到什麽，他問道：“你會喝酒嗎？”

如果北辰見過千妝喝酒，那他就不會如此詫異了，原本是想着封輕涯素來喜歡美酒，便想看看千妝能否伴其左右與其飲酒作樂，結果他得出了一個封輕涯也得出的結論：她對酒很有天賦。

幾杯入喉，千妝放下酒杯，打量着執事大殿，問道：“北娘娘，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間不孤單嗎？”

怎麽會不孤單呢？心上的人明明就在不遠處，卻又是那樣的可望而不可及，一個人的大殿，一個人的想念。

“教內高層人物都是住在所掌管的大殿內殿，向來如此。”北辰酌了一杯酒說道，“涯是教主，也只不過換了個更大的空殿而已，而且不比我們這些殿主，他那是永遠的孤單。”

千妝滞了一下，“永遠的孤單？”

關于死令，封輕涯無意讓千妝知道，所以不曾有人告訴她，北辰一句話讓她隐隐有一種不安心，她感覺到一種淡淡的心痛，“為什麽叫永遠？難道他不能有人陪嗎？”

北辰擺擺手，“不說這些，今日我們只管暢飲就行。”

哪裏還有心情呢，千妝搶下北辰的酒杯，想着問個清楚，北辰只笑不語，殿外有細微的腳步聲，“殿主，四長老找您。”

執事殿外殿，千流仍舊一身紅袍，見北辰從內殿出來，稍稍行了個禮，除鸾扇之外的其他四大殿主平起平坐，千流縱然七大長老之一，但終究不是大長老，哪怕是形式上，他也得對北辰行禮，而這也是千流反叛的原因之一，他的野心大可吞天，如此怎可屈于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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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伸手說道：“北辰是晚輩，四長老不必如此。”

千流順勢直身，“教內地位等級向來分明嚴厲，老夫自應如此。”

千流話題一轉說道：“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主可否行個方便？”

北辰說道：“四長老請教，北辰自當盡力為之。”

千妝在內殿無事，便獨自喝着酒，杯小酒淡，倒也不至于喝醉，只不過露出了些傻氣。北辰進來時，就迎上了某人咧開嘴角的傻笑，“事情辦好了？那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北辰搖頭，雙手抱臂，“要真想知道，你可以親自問他，這樣不是更清楚。”

千妝斂眉，“我不想觸及他的傷口，那樣，他會多疼一次的。”

好像是有了同樣的悲傷，北辰心中一澀，那自己到底揭了多少次鸾扇的傷口，一次一次地指責她的絕情，明知是死令，卻忘乎所以的說着她的冰冷。

拿起酒壺，北辰倒了兩杯酒，将其中一杯遞與千妝，“我不及你！”如果比深情，北辰不輸于任何人，但千妝那幹淨純粹的情誼，卻是他長久忽略的。

千妝與北辰碰了下杯，“不是你不及我，而是因為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他是你們奉若神明的尊主，強大到無所不能，我幫不了他什麽事，只好盡力愛他護他溫暖他。”

北辰注視着千妝，她臉上的傻氣顯得單純，确是透着異樣的執著，“千妝，你果真值得他如此對你！”

北辰最終沒有告訴千妝關于死令的事，說出來也是徒增悲傷而已，千妝也不強求，反正她無論如何都會陪着封輕涯的，所以她相信他不會永遠孤單。

送走千妝後，北辰暫時收起兒女情長，着手處理教內事務。心中所在乎的人都在森羅教，他要盡力替他們分擔重任。

不過他非常不解，為什麽剛才千流會央他替人解毒，教內不乏醫術精湛的人，是什麽情況非得讓自己解毒呢？

其實，千流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深藏不露的北辰究竟有多莫測，早幾個月，封輕涯被毒匕刺傷，鸾扇中毒，十分棘手的毒但卻被輕而易舉的解開了，能有如此高超醫術的人，除卻藥王和顧清瀾，在森羅教就是北辰了，而藥王谷并未插手此事，是以千流才有如此一試。

最重要的是，如果北辰解不了這種毒，那麽目前教內也沒有人能辦到了，就算以後有人因此毒而亡，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的，畢竟在總教裏，第一個中這種毒的，是他千流的人。而至于封輕涯和鸾扇的毒是如何解得？千流不相信他現在就在教裏。

千流離開執事殿後，并沒有立即回去，他只是慢慢地走着，像是在欣賞沿途的風景，不多時，他盯着一點看了幾眼，就帶着手下跨步離開了。

而後千妝的身影出現。暗夜将這些看在眼裏，表面上不動聲色。

赤血門事件過去後，森羅教從未停止過對其門主的追查，如此大教，是絕不容許任何威脅因素存在的。

千流這個人自會有人調查，不需要暗夜插手。算算，也快水落石出了吧。

千妝真的沒想到，會碰上鸾扇，這麽冷的天氣裏，和鸾扇站在一起，還真是，特別的冷吶。

鸾扇冷眼掃過千妝，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看樣子是不打算理會千妝的。千妝本想裝作無所謂地走過去，卻想到了她與封輕涯和北辰的小時候，就出口說道：“鸾扇，你等一下。”

鸾扇沒有停下，千妝見狀，自知她無意與自己有絲毫聯系，便放棄了同她說話的念頭，正準備離開，卻聽到鸾扇冷冷的聲音，“情乃教主大忌，你不要妄想，此外，血玉簫也不是你能擁有的。”

聲音止了，人也走遠了，千妝卻還在原處，衣袖裏的手緊握着血玉簫，指節發白，情乃大忌，大忌啊，為何她不知道，又為何，他從沒有提起過？

也許，今天不是個出來的好日子，遇見的人是一個接一個的，就連素宣，也再一次遇見了，千妝腦子裏仍想着鸾扇的話，結合北辰，她隐隐猜到了些什麽。

見着素宣，千妝便問了她幾個問題，之後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回到曾與樓，封輕涯斜躺在睡榻上，手裏端着一杯半滿的酒，似在等千妝回來。不過，剛好回來的千妝卻不是他見到的平常的喜悅無憂的模樣，他起身問道：“怎麽了？”

千妝搖搖頭，盯着封輕涯看了一會兒，那關懷是真心的，那暖意也是真心的，只不過那與生俱來的淡漠，也是真的，雖然對着自己時那份淡漠很淺很淺，但，終歸是存在着的。

“封輕涯，你可有話要對我說？”千妝神色平靜如常，呼吸卻有些紊亂，在這一刻，她不自信封輕涯對她的感情。

封輕涯放下酒杯，開口道：“他不來找你了。”完全沒有意料到的回答，讓千妝驚了一下，“清瀾哥哥不來了，為什麽？”

封輕涯直視着千妝說道：“他遇到了難解的毒，天朔有意培養顧清瀾，出谷之事現無定論。”

見不是什麽有關安危的大事，千妝放寬了心，“哦，我知道了。”

封輕涯又問：“你不奇怪我為何知道？”

千妝回答道：“這些事你不知道才不正常呢。”她實在想不出，這天底下，還有什麽會是封輕涯所不知道的。

封輕涯折身端起酒杯，“酒仙懂鷹語，這話是他說的，并且是顧清瀾托他傳信的。”

對于顧清瀾，封輕涯從沒想過瞞千妝什麽，雖然千妝很是關心顧清瀾，但那不是男女之情，只是霸道的占有欲還是不能容許他的小千如此關心另一個男子，而他向來光明磊落，這種事，是要告訴她的。

知道顧清瀾一切安好，千妝也不再多問多說什麽，想想，她問從袖間拿出血玉簫，“這是教主聖物，你還是收回去吧。”

封輕涯偏頭看着千妝，有淡淡的疑惑，千妝見封輕涯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便将血玉簫放在桌子上，“如此，便能堵住悠悠之口了，不能讓那些人說你什麽。”

封輕涯冷哼一聲：“誰敢？”

“鸾扇。”

他本是無所畏懼之人，卻偏偏有一個能把他克制的死死地鸾扇，封輕涯靜默了一會兒，說道：“她和你說了什麽吧。”

千妝搖頭，“沒有。”她走到封輕涯面前，“不過，我想聽聽你要說什麽。”

她把手掌貼在封輕涯的心口處，“我想問問它，它那裏面是不是有一個叫小千的人的存在。”

說過的不會觸碰他的傷口的，即使自己真的很想知道全部，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幾欲出口的疑問，然後很認真地指着他的心，問了一個自己更想知道的問題。

她要他親口告訴她，小千在他心裏，究竟有着多中的分量。

“如果以後你不在這裏了，那麽，就讓它空一輩子吧！”封輕涯握着千妝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處，字字清晰。

這算是他說過的最動情的話了，都說教主無情，但總有一個人能将冰河山川化成纏綿繞指柔。別人都不知道的是，奪鳳輪回的計劃本就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為的就是把小千帶到自己身邊，所以後來保鳳誅盟的命令也并不奇怪。誰都不知道，當封輕涯決定要把小千接過來的時候，他竟然失了半夜的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