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堕心入魔

“不可!”

千妝晃神之間,聽到一聲焦急慌張的大喝。

她回頭,北辰前伸着一只手,似要阻攔千妝的舉動,臉上盡是緊張,就算是誰,面對這樣的時刻也是不能鎮定如常的,北辰知道,只要那人手揮下去,整個教就會變成人間地獄,就算他有一身好醫術,也只能是徒勞。

待看清那人的樣子之後,北辰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會是她?!

千妝冷冷道:“怎麽,不認識了。”

任何一個人,只要看到千妝,準會被她的白發那灼傷視線,北辰突然想到曾經她說過的話,那時她說她不能為他做些什麽,只能盡力地愛護他溫暖他。而今日,卻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難道這世間真的沒有流長不變的感情嗎?若是如此,那豈不是太過可悲了嗎?

“當初他傷你,全是逼不得已,你何苦……”何苦折磨自己?心魔過盛,只會毀滅自己呀!北辰糾結着眉,他是把她當成知心看待的,只是,命運過淺,難以交深吶!

說話的功夫,冥已經趕回來了,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形,一時之間情景有些詭異,北辰問冥情況,冥說:“黑鷹出現了,教主的意思是讓我們不要管這件事。”

千妝冰寒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意,不要管,莫不是要躲她一輩子?也只有聽到關于封輕涯的事,千妝才會有表情,哪怕只是細微的變化,那也好過冰冷着的一張臉。

北辰說:“涯他已經隐世幾年了,你要找他,我可以幫你,但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好嗎?”這是他以一個朋友的立場說的話,他知道,他們兩人需要見一面,而千妝這般尋找封輕涯,絕不僅僅是報仇那麽簡單,至于為什麽封輕涯一直不見她,北辰也很想知道。

“不用了。”千妝甩給北辰簡單的三個字,冷然轉身,消失在二人眼中。

北辰沉重地說:“她心魔過深,怕會淪為江湖魔女啊。”

冥對千妝并沒有多少了解,只是說道:“她自稱毒女,而且誓要誅殺教主。”

北辰沉沉地嘆口氣,“先回去吧。我也有事情要回告守兒。”

獨孤守本來還不理解舅舅的意思,但是,聽北辰一說千妝的名字,獨孤守也就明白了, “那為什麽舅舅不見她呢?她殺那麽多人不就是為了逼舅舅出現嗎?”

北辰摸摸獨孤守的頭,說道:“這個問題我也沒法回答你,你舅舅目前似乎沒法出現。否則,他不會任由千妝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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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目光掠向天邊,喃喃自語道:“他是有什麽事呢?”

獨孤守順着北辰的目光看去,只是一片蒼茫遼遠的天,空空如也,像舅舅帶給她的感覺。

封輕涯的黑鷹是在深夜飛走的,也許就是為了防止有心人的跟蹤。飛了幾個時辰,黑鷹降落在一個人的手臂上,那人摸摸黑鷹的頭,手臂一抖,黑鷹又飛走了。這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帶走顧清瀾的酒仙。

酒仙在山間折折轉轉,一個很大很大的山洞赫然入目,酒仙走進去,叩開內間石門,昏暗的光線明明滅滅,映照着裏面兩個人的身影。

“還得一個月才能去見她,這樣會不會釀成禍端?”酒仙對着那個穿黑衣的人問道。

“以前的她沒有這般極端,現在的她,我說不準。”黑衣男子淡淡地說道,語氣裏沒有太多的起伏,“若不解她心頭恨,只會再出一個宮知月。”

當初千妝靠着鳳輪回複活,但是藥效還沒來得及融進身體就被玉玑吸取了,他把她從玉玑閣救出時,已經時日無多了,封輕涯無奈之下把她帶回了密竹林。

毒皇說,她自會讓她活下來,至于用什麽辦法,毒皇沒有告訴他,但現在看來,怕是以命換命了,否則,千妝是不會走上極端的。

燈火閃爍不定的光映襯着黑衣男子的頭發,那紫黑雙色的頭發,赫然是封輕涯的,他端坐在石床上,雙手一直貼在面前的藍衣男子身上。

酒仙看着眼前的兩人,嘆口氣,他活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像封輕涯這樣不要命的人呢,為了一個算不上朋友的人耗費了七年的內力,要不是他的內力無人可及,恐怕早就殒命了。

“你這般不管不顧,無非是為了給那丫頭一個回頭路吧。”酒仙似乎看到了以後的事情。

封輕涯自嘲地笑笑,“算是吧,若不是我,她又怎會如此。再過一個月,我與她便會有個徹底的了解。之後,就由他來照顧她了。

封輕涯耗費功力所救得人,正是消失了七年的顧清瀾。七年前,酒仙帶走顧清瀾,為了防止玉玑閣的人追上來,酒仙尋到當地的森羅分教,告知情況,分教主知道事關重大,就通知了總教,這才有千妝被人救走以及玉玑閣被圍剿之事。

封輕涯心知彼此已經是恩斷義絕,多留也無益,于是他把千妝送到密竹林後就回來了。之後,顧清瀾卻陷入昏迷中,肺腑莫名受損,而且他的內力也在逐漸流失。

酒仙查閱古書才知道,原來是鳳輪回反噬所致,如果鳳輪回與千妝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問題,用血液救人也是正常,但因為玉玑之事,鳳輪回受到不同血液的刺激,出現了反抗情緒,這才會對它的主人顧清瀾産生了影響,如果任由鳳輪回反噬,顧清瀾必死無疑。

即使有着天朔的功力支持,也只能是将生命期延長而已,酒仙不忍将這個消息告訴已經垂暮的天朔,就将自己的內力輸入顧清瀾的身體內,以期他能抗過來。

封輕涯本是無心救他,但念及到千妝對他的依賴,就親自為他續命,一段時間之後,封輕涯察覺到鳳輪回的反噬之力小了一些,原來是他的內力出乎常人的渾厚綿延,蓋過了鳳輪回的力量,此後,封輕涯就每天給顧清瀾輸入六個時辰的功力,借以抵禦消除鳳輪回的反作用。

外面只知封輕涯不問俗事隐居了,哪裏會想到他每天都要耗費整整半天的時間用內力去救一個人呢?

最近鳳輪回的反噬已經很微弱了,再有一個月,封輕涯就能完全抵消掉鳳輪回的影響了,但是沒想到,千妝會以這樣極端的方式出現。

現在的封輕涯根本沒能力出去,因為七年的內力輸出,他早就虛弱不堪了,換做常人,早已因耗盡內力而亡,他能堅持如此之久,連酒仙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老了,就什麽也做不成了,酒仙長嘆一口氣,搖搖頭,這七年,封輕涯當真是不要命了,每天至少六個時辰的內力耗費,他的身體,怕是只有一副殘軀了。

當年天朔與宮知月的恩怨情仇,已經是難以挽回了,如今,封輕涯還有時間與心神去挽回嗎?更何況,他是沒有挽回的意思的,他只想着,還她一份完整不變的溫暖,而這個溫暖來源,就是顧清瀾。

其實酒仙根本不知道,封輕涯所承受的,不只是內力過渡損耗之痛,還有一份他親手植入體內的劇毒之痛。

六個時辰已夠,封輕涯收回掌,看着一直昏迷的顧清瀾,目光複雜。睡了這麽多年,不知他醒來之後是否還會像以前那樣護着千妝。

封輕涯擡起左手,撩起衣袖,玄索盤繞在手臂上,繞了五圈,玄索比以前千妝見的精巧別致相差百裏,如今的封輕涯已經不能憑着內力将玄索縮小了。

玄索有靈性,這幾年封輕涯全憑它壓制着那份劇毒,要不然,封輕涯根本拖不到一個月以後。

這世間,有太多的情非得已,當一切很埃落定之後,心中的感情再也不能肆意的表現出來了,因為傷害太重,将感情演繹成了一句笑話。

也想過救贖,但是當一個人心死成灰後,縱是千般忏悔萬般挽回,也是水中撈月而已。所以,封輕涯只想用生命來給她換取一個好的歸路,就像是她剛下山的時候那樣。

有些人,會因為傾心的付出卻換來穿胸掠肺的傷害,便會拒絕任何挽留,因為害怕再一次生不如死。最可悲的是,彼此太過了解,看穿了以後的結局,所以,只能饒過這一切,而選擇最直接最殘忍的終結。

這麽多事情過去了,縱然是依舊有機會相守,但往事如同烙印,在心口上在骨血裏時時提醒這過去,提醒着重重生離死別,隔閡日積,終會蔓延成災,舊情成刃。

人心惶惶,也不過如此了。原本是熱鬧繁華的街市,現在變得蕭條不堪,路無小攤,門無開戶。這在亂世才會出現的景象,只因為一個人,千妝,或者說是毒女。

喪失了清明的人,不會生出憐憫之心,堕心入魔,千妝失去了本性,真如當日她所說的那樣,遇誰殺誰,她用毒攪亂了現有的秩序,十日裏鬧得腥風血雨。

現在的千妝,成了黑白兩道難容的魔頭,殺她的不在少數。但都只是有去無回。殺戮,成了她洩憤的唯一途徑,封輕涯三個字像魔障一般橫亘在她的心裏,他該死,終于渾噩地變成所有人都該死。

只是,她不知道,若不是愛到極致,又怎會恨到毀滅?白發無情,毒女千妝,很多人恨不得将之撕成碎片。

但是,誰都沒能阻止她的殺人之路,直到酒仙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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