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封印

葉瑩雪很憂郁，躲了好幾天，還是沒有躲過朔月那女人的無敵極品大追蹤。

又是夜晚，緋靡香酒吧裏燈光絢爛樂聲狂飙，一個樂隊的樂手都在賣力彈奏歌曲，音符跳躍、鼎沸，卻因為少了最重要的主唱而缺乏靈魂。

酒吧後門陰暗小巷，葉瑩雪哼着裏頭正在彈奏的歌曲，雙手插在褲袋，瞥眼回望身後那女人。

“夜空中最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仰頭望天，還真應景。美妙樂曲，星空漫天，多麽美好激昂的迷炫醉夜。那邊樂隊一遍一遍彈奏，只為等她這個主唱小子歸位。“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裏，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哦，好吧，這歌不錯，現在有心情了，放馬過來，就在這兒陪你玩。

“說吧，還想要知道什麽？還是你這麽折騰，其實只是為了跟着我？”

葉瑩雪輕輕一笑，對向璀璨夜色下那雙朦胧而虛幻的眼睛。朔月一身長袍，身上的配飾被夜風輕吹起簌簌作響，但确實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她的眉眼淺淡而帶着模糊的漣漪，只要有事物指引，她就可以令自己這身形出現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所以這家夥是個跟蹤狂，挖人隐私不遺餘力，比狗仔隊還狠，煩人至極。

葉瑩雪眯起眼睛，嘴角牽出一絲疏淡冷蔑的笑：“朔月大姐，如果你再這麽跟着我，可別怪我心情不好了殺人滅口哦。”

朔月擡眉，不動聲色看那雙似笑似怒的金色眼眸：“哦？我的身形不在于此，你可以麽？”

“試試看？”攤手聳肩，咧嘴邪笑。挑釁？她葉瑩雪從來不懼。

“我只希望你認真回答問題，得到确切答案我立即就走。”朔月終于放下姿态說出意圖，結果卻換來對方無賴般明知故問：“什麽問題？哎我怎麽不記得了？別人随便一句話不要這麽認真嘛朔月大姐。也許那人那時正好吃飯噎到喝水嗆到便秘生理期，就想找個人纾解郁結而已，你看你這樣正經八百，多讓人于心不忍不是？”

話說完嘿嘿一笑，轉身随便找了個破爛欄架坐了下來，那樣子，就像天生就混跡于如此混亂陋巷之中，痞痞小子一個。

朔月看着面前認識已久的少年，靜然不語。

早就知道眼前這個半大小孩表裏不一，曾經跟蹤她三天三夜，看到的卻是震撼駭人的深刻畫面。一個小小少年，身形單薄，毫無內力，竟敢三天之間連挑武林頂尖人士老巢！那是怎樣的魄力與膽量？然而朔月在看到事物表面同時也銘記其本質，她知道，自己所見所聞絕不值得任何驚訝，因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赤血族人，不管為了什麽，殺人，只是這族人一種本能的渴望而已。

那少年無論怎樣地天真無邪，無賴耍渾，無論有怎樣苦衷，那嬉笑背後的本質，只是一個嗜血如狂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是的，非常遺憾，即使擁有一雙看透世事晶瑩剔透的眼睛，即使總在笑，但那金色眼睛昭示的卻是邪惡，她的存在，也只會給世人帶來無盡的災害。多麽可悲可怕的殘酷結論，只是不知，這個外表快樂的孩子對于這一點，到底看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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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同樣覺得悲哀嗎？她會怨恨？害怕？逃避？亦或是……樂在其中？

朔月想着忽然閃身上前，飄飄衣袂揚起，無形的身體竟帶起微風至那少年面前。

葉瑩雪一愣仰頭，緊接着額前劉海被風吹拂，露出一片光潔白皙的小巧額頭來。

她眨眨眼，非常無辜地看對方虛幻手指直指自己眉心。

“我記得這裏……”長長手指聚攏微光，仿佛真的抵住了雙眉之間，兩雙眼睛對視，朔月肅然低語：“我記得你這裏以前有一個封印，很淺很淺，淡紅色紋印，現在到哪裏去了？”

葉瑩雪不動聲色地笑：“封印？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個東西？朔月大姐你做夢看見的吧？”

“那個封印，”朔月不理對方随口胡謅，徑自指着那片清涼幹淨的眉心。“那個封印封禁的是你的力量，現在消失了。”

葉瑩雪動也不動，就只漫無所謂地笑。“哦，所以呢？”

所以？柔柔一問，竟似是承認了。

朔月不答，放下手來，轉頭仰望星河夜空。

“這個世界……”幻象女子低語，仰首緩緩而道：“這個世界與炫珠大地的星空完全不同，但有智者說，既然兩個世界同時存在，那麽身在其中的人仰頭向上，所看到的星空僅僅是角度與時間不同，但二者頭頂那片宇宙蒼穹，其實是同樣一個。”

她說着轉頭向葉瑩雪看去，葉瑩雪迎着星光咧嘴一笑：“哦？這個見解很有意思，怎麽朔月大姐，是要開始跟我讨論探索外太空？”

朔月不答，負手冷冷，再上前一步：“我是要說，兩個世界其實是聯動的。在炫珠大地發生的事也許由這個世界引起，同樣，這個世界的某些變化或許也是炫珠大地的變化産生的。”

“炫珠大地時空之海邊緣赤紅漫天，那是孽族複蘇之兆。葉瑩雪，告訴我，是不是由于你額上的封印解了，才會發生這樣變化？”

朔月盯着那雙琉璃脆亮的眼睛，試圖在其深處找到哪怕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震驚也罷，心虛也好，如此一道防線不可能堅不可摧，這人還是個孩子，也是個被她看見過脆弱，見證過迷惘的孩子。

然而，不知該失望還是欣慰，金光璀璨的眼底，她什麽都沒有找到。

葉瑩雪淡淡地道：“朔月大姐，你的确是一個有心人，我是流浪在外的赤血王，炫珠大地本族腹地發生異變，與我脫不了幹系似乎合情合理。不過我告訴你……”她說着不情不願嘆口氣，坐在破亂貨架邊緣晃着腿，手指彎曲彈彈額頭：

“這個封印呢，其實算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它随着時間推進自然會解，跟炫珠大地一點關系沒有。知道當初我為什麽獨自從炫珠大地跑出來嗎？”

葉瑩雪歪頭輕笑，笑得特別魅惑神秘，好像她現在說的話從不會對任何其他人講，過了這村就沒這店，聽者絕對包賺不賠：“那是因為我想做個普通人，赤血王身份太讨厭，我不喜歡，所以想盡辦法讓自己重生到這個世界，來過潇灑快樂的人生。”

“費了這麽大力氣，只是想與炫珠大地、赤血族劃清界線。所以我才不會再來趟這渾水，你瞧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不是？別浪費腦細胞了朔月大姐，那什麽破地方破異象，真的與我無關。”

話說完攤個手，非常遺憾地向那質疑者嘆一口氣。

抱歉啊這位福爾摩斯，你的推理錯了，而且，沒有證據。

璀璨夜空下，漂亮少年壞壞地笑。

朔月看她那樣子，一陣又一陣無語。

鼎沸酒吧裏歡呼聲連連，不知老板又找了什麽節目，那裏面杯盞相撞和人群調笑的聲浪一波接一波。背景裏樂隊還在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彈奏一首曲子，“夜空中最亮的星，讓我越過謊言去擁抱你……”謊言謊言，真相真相，半分假來半分真，欺騙世人，卻騙不過自己真實的心。

朔月不求知道這個人內心真實的想法，只求真相。

然而眼前這個人雖然喜愛熱鬧與胡鬧，其實一直對人群有一種奇妙的疏離。她可以關心別人，可以參與到周圍發生的任何一件事去，卻不會讓他人觸碰到自己的世界一點半分。

一個外表快樂，內心孤獨的孩子。

站在人群正中，卻使自己孤獨。或者說，以她的身份與境遇來說，只能孤獨。

朔月看着星空下歪頭淺笑的少年，在心中輕問——封禁力量的封印解了，成為一個真正的赤血王，你會變成怎樣？

幻象女子拂袖，淡淡而冷靜地道：“其實關于赤血族，我近期也有一些特別發現。曾經遍尋赤血族資料無果，整個炫珠大地，關于這個可怕族群的記載少之又少。但是我無意中發現，收錄此族秘辛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天族皇宮。”

她說着又向葉瑩雪看去，可對面那少年扮相可愛天真，頗感興趣地托起腮幫聳聳肩，一副無所謂姿态示意請你繼續。“天族皇宮內有一個學堂，只有皇族的孩子才會在此學習。我有次無意間在其中翻查典籍，竟然在幾本密傳裏都看到了赤血族這幾個字。”

朔月淡淡陳述，但道出的言語也許就是炫珠大地最大的秘密：“據書上記載，赤血王只是赤血石的守護者，并非主人。赤血石可能會有多個宿主，但當每一位赤血王自身力量達到鼎盛時，他們都會自己做那石頭宿主，将其力量據為己有。然而就這樣赤血石上其實一直都有一個封印存在，那是整個炫珠大地已知歷史上最強的，也是最神秘的封印。”

朔月說着湊近這邊托腮聽故事的少年，看那雙閃着笑意的眼睛：“那封印是以上古龍之血祭印上去的，炫珠大地上神族已然凋零，而天族正是因為與神族之首的龍王有過血緣關系才會始終稱霸。神族，現在已知的只有那位龍王，那是一個神，超脫了自然與天地的存在。”

朔月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葉瑩雪打個哈欠，頗為無聊地問道：“然後呢？朔月大姐拜托你說重點好不好，啰啰嗦嗦這麽一大堆故事一點不好聽，如果我收旁聽費，你這一身家當肯定要敗光了哦。”

朔月盯着她的臉冷冷問：“我說的這些，你難道不知道？”

葉瑩雪嘆氣：“朔月大姐，我早就說過不要這麽認真，可你就是不聽。知道怎樣？不知道又要如何？我說知道，你懷疑我，我說不知道，你又不信，這麽兜來兜去的有意思嗎？你要顯擺自己有獨家□□就快點爆，我家那幾個樂隊哥們兒都快等死了，聽完以後我好去唱歌。”

話說完，支起耳朵撐起臉，興致勃勃看着那個冷淡女人。

朔月和那雙金色大眼對視，在那一刻終于肯定了一個結論——面前這人絕對知道自己将要說的內容，而且這個人穿越時空，以幫助逸雲為借口來到這個世界，所為的真正目的，就是這個。

險惡用心，欺騙大衆，拿最好的朋友來當擋箭牌。眼前這個孩子果然就是邪惡，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她那所謂的善良與幫助，其實是一個個連鎖的陷阱，讓人防不勝防，只能深陷其中被屠戮殆盡。

她額上封印已解，現在的她，是純粹赤血族人。

“如果找到龍之血，赤血石的封印就會解開。那是一塊遠古時代吸收了逆自然力的石頭，封印一旦得解，擁有它的人将真正成為神，石頭将不僅助他來往于任何一個時間空間，還可以反轉時間，令過去成為未來，令現在完全毀滅。它可以輕易再造一個世界，宇宙洪荒将再不會是如今這般狀态，會變成怎樣，全看那人心情。”

“解開封印的關鍵只在于一個人身上，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離開炫珠大地，穿越古今未來就是為了尋找那人。那位龍神不知化身成了何種形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就在你們身邊。”

“葉瑩雪，你已經找到這個破開封印的龍神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