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傾城亂

? “我們要見将軍!”平歲中軍大帳外,滿滿一圈,上至将領,下至普通兵士,皆是群情激憤,“阿瀾是我們的将軍!将軍受傷了,憑什麽不讓傳召軍醫?”

中軍大帳內,阿瀾捂着肋下的劍傷,臉色慘白地斜靠在一邊,拒絕随行禦醫的醫治:“滾出去。”

淵沉推開無措的禦醫,閃電般掐住了她的咽喉,褐色的瞳孔盛着滿滿的怒意:“明瀾,不要挑戰我忍耐的限度!”

阿瀾輕笑,偏過頭對着他身後的人說道:“我讓你滾,你聽到沒有?”

禦醫惶惶站着,更加無措。

淵沉低頭看了一眼她的傷口,伸手将金創藥取來,複而緊盯她的雙眸,極冷地吐出了兩個字:“出去。”

禦醫忙慌地收了藥箱,離開之前,聽到了那個桀骜女将蒼蒼然的笑聲:“我猜,我死之後,一定會下阿鼻地獄……淵沉,你是否還記得卓英……”

禦醫出來沒過多久,帳中就傳出了激烈的兵刃碰撞聲。

平歲的将士聽聞帳中響動,皆神色大變,慌亂心急中,已經不可能考慮太多,在與王軍的對峙中,很快抽出了腰間的戰刀:“我們只想确認将軍的安危!再不讓開的話,休怪我們不客氣!”

左衽将軍回頭看着中軍大帳,亦是吃驚忐忑,但他奉守王命,沒有陛下的命令,絕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大帳,他只得鎮定喝道:“若敢硬闖,也休怪我們不客氣!”

不知是誰先拔的刀,雙方的厮殺,電光火石間突然而起……

“陛下!”

混亂中的一聲高喊,使殺紅了眼的衆人紛紛停手回望,中軍帳外長身玉立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大衍至高無極的帝王。

淵沉的領口、衣襟上都沾染了豔麗的血色,他的手臂上劃開了一道細長的刀口,他靜靜站着不動,既不說話,也不擡眼,眼睛被滑下的發遮擋,順着将大半張臉藏匿在投下的陰影裏。

淩昊疾步上前,屈膝正要跪下,手中的刀忽被人抽走,他詫異擡頭,不偏不倚,迎上了落下的刀光……

“只知将軍,不知帝王,很好。”年輕的帝王冷眼看着地上抽搐的人,濃郁的血色在眼睛裏彌散開,“她必将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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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殺了他們。”

那個充滿黑暗與屠戮的深夜,淩昊帶着阿照,在尖叫慌亂中逃出平歲城。

十四歲的少年,被淩昊緊拽着手腕在及膝的深雪中艱難前行,他什麽也不知道,但他親眼看見了陛下策馬回營時,懷中摟着的半身是血的女将軍,看見了營中沖天的火光,看見了黑衣鐵騎在城中的瘋狂砍殺,看見了淩昊鮮血披面的猙獰樣子……他顫栗地捂住眼睛大哭:“大人,将軍是死了嗎?”

淩昊在前面,拉着他一直走,并沒有回答。

“将軍一定是死了!否則她一定會救我們的!”

“住口!”淩昊胸中大恸,咬牙怒吼,眼睛睜得大大的,聲音卻很快小了下去,堅定低語更像在安慰自己,“她不會死的!他不會真的殺她!一定不會!”

天痕銀槍孤零零斜插在茫茫雪地之中。

裂魂折斷的地方,大雪覆蓋不住大片淡開的血跡。

沙沙的聲響,有人靠近。

宜襄摩挲着裂魂,沒有擡頭。

來人跪在他的身後,啞聲喚了一聲:“殿下。”

他眸光凝起,劇烈顫抖了一下,緩緩回過頭。

他們遍身血跡跪着。

從左額到鼻梁,淩昊的臉上,劃上了一道觸目可怖的刀痕,他垂下頭,大顆的淚混着血水滴在潔白的雪上,像綻出的朵朵紅色小花:“陛下下令屠城,平歲城,已經毀了。”

阿照伏在地上痛聲哭泣,早已不能言語。

聽聞城毀,他心間猛然一窒,追問道:“她呢?她在哪裏?”

“我們再也不曾見過将軍。”

滿天飄着羽毛一般大小的雪花,似乎要将天地間的一切埋葬。

宜襄站起身,極目遠眺,他們身後,是清冷無依的白茫之境。隐隐約約,只看見平歲高聳的城牆,以及上空的烏蒙。天光拂曉之際,寒風吹在臉上猶如刀割,雙眼被淚水和雪水模糊,酸澀痛着,連心髒,也已經冷得沒有知覺。

他恍然不知身在何處,卻忽而憶起了更多的事。

兩個勁裝的武者從西面密林而來,他們迅速下馬,齊齊俯身跪在宜襄跟前:“殿下,此處境地險惡,請您速往安陽郡。”

安陽郡,重兵之城,但太子舊臣,皆藏匿于安陽。

安陽郡,恐怕,淵沉的兵馬早就被除幹淨了吧?

“淩昊,你可願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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