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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缸裏舀了一勺面粉放入木盆裏,倒了冷水開始和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想起在外頭時,楊承看自個的目光,臉上仍有些發燙,甚至韓阿珍哪個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也一無所知

韓阿珍盯着姐姐的臉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想的這般出神,狐疑道

“姐,你在想些什麽?”

“嗯”韓阿寶這才回過神來,低着頭,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淡淡道

“沒想什麽”回頭瞥了她一眼“快點洗漱好,待會就要吃早飯了”

韓阿珍“哦”了一聲,然後往後面看了一眼,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姐姐,外頭來了客人,你知不知道?就是上次救你的楊家哥哥,雖然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是他這個人命硬克妻,女兒家還是和他少接近的比較好,阿姐,阿爹已經謝過他了,你離他遠點,別把自個給陪上去了”

韓阿寶聽她叨叨絮絮的說了一大堆,到底是關心她,感動之餘,不免覺得自家妹妹也太過相信那些怪力亂神之說,回頭瞪了她一眼

“知道了,小小年紀,盡說些歪七八糟的胡話,趕緊去洗牙,到時候錯過了吃飯的時辰,可別怪我們沒等你”

韓阿珍朝她吐吐舌頭“阿姐不等我,就給我把面留着”

韓阿寶失笑“快去吧,阿姐等你”

她繼續忙活,沒一會兒面也和好了,然後把面捏成小塊的面疙瘩,雖然說做成拉面和刀削面都不是難事,只不過剛到這麽幾天,她吃着面疙瘩也挺享受,因此這幾日的早飯上都保持着沒變動。

把面疙瘩都放入燒開的水裏面,蓋着鍋蓋煮了了一會兒,等小小的面疙瘩全部浮起來,她用勺子将疙瘩舀出來,又用早就做好的紅油湯汁往上澆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歌單就做好了。

而此時,韓小武和楊承的話還在繼續。

能給到三兩銀子也不算是個小數目,這份收入養活一家人是不成問題的,韓小山是他幼時的玩伴,如今能能穩當的養家糊口,他自然感到欣慰,也沒有往下多問,只笑道

“日後你哥哥若是回來,可讓他來找我,我也好久沒見他了,改日我們再好生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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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武的腦袋點的跟撥浪鼓似得,眼巴巴的望着他

“楊大哥,大哥沒有回來之前,我可否去你家找你玩”

楊承立馬點頭應道

“當然能,只要小武願意來,大哥随時都歡迎你,不過大哥剛回來,家裏面有些破落,小武過來,可不要嫌棄”

韓小武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小男孩聲音響亮道

“小武不會嫌棄大哥的”

知道楊大哥身手好,年少時一個人能打四五個大漢子,加上他又救了姐姐,簡直就是他心裏面仰慕的英雄啊

英雄又這般平易近人,心裏都樂開花了,哪裏還敢嫌棄

“小武,楊大哥,你們快來吃飯”

楊承聽着那小姑娘嬌滴滴的叫了聲楊大哥,頓時覺得渾身都舒坦,擡起眼睛朝她望去,只見她低着頭正将一大碗的面疙瘩放在桌子上,眼睛卻沒有要看他的意思,楊承不介意的笑了笑,和韓小武一起,坐攏在桌子旁邊。

楊承吃完那碗普通的面疙瘩之後,只感覺回味無窮,一碗還不夠得多吃上幾碗才可,這看着眉清目秀的安靜姑娘,做的面疙瘩怎麽就這般的好吃呢,當年那個小小的黃毛丫頭,一樣一樣的讓人意外。

他放下碗筷,盯着姑娘的看

“阿寶妹子做的面疙瘩可真好吃”

那樣柔和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出自他這麽一個人嘴裏。

韓阿寶擡起頭來看他時,那張剛毅的面容又是一臉的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句話也只是純粹的誇贊而已,也沒有其他方面的意思

韓阿寶愣了一下,随即點頭

“楊大哥過獎了”

楊承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只不過多年不見,這姑娘對他客客氣氣的,倒是不親近了。

一會兒,他跟韓松告辭,畢竟他這麽多年沒回家,家裏面只有空蕩蕩的幾間房子,桌子凳子床這些都被搬空了,如今他要回來常住,這些樣樣都要補齊才行。

這不,要去一趟鎮上。

韓松也沒留他,只說既然回來了,往後就多到家裏面來走動,楊承欣然答應.

讨債之前

流霞村在大齊的南方,已經過了霜降,天氣越發冷了不少,晚上,虎子早早的就被韓阿寶哄着睡了,長夜無聊,韓松躺在竹席上歇息,韓田氏手裏坐着繡活,屋內一盞昏黃的煤油燈照着,本來光線就不亮,加上韓田氏眼睛盯的久了,有些模糊,下手太快,一不小心就紮在手指上,一點點痛,她也不吭聲,背着韓松把手指放入嘴裏含住。

一會兒又拿出來,繼續手頭上的活計

韓阿寶将這幅情形看的真切,起身走了幾步,坐到韓田氏身邊,握着她娘的手,心疼道

“娘,給女兒來繡吧,屋子裏光線暗,你看你好幾針都紮到手上了”

韓田氏輕輕的拿開她的手,臉上溢出溫和之色,柔聲道

“阿寶,這點小傷沒事,後天娘要去趟鎮子裏,得趕緊把這幾繡活給做好交貨,如今家裏面餘錢不多了,爹娘得多賺些銀子回來,準備給你們置辦些過冬用的新衣,你和我的繡工不一樣,若是一個繡品上有兩種手工,被人看出來可不會要了”

韓阿寶聽着感動,這世上恐怕也只有爹娘事事為了她們幾個兄妹着想,她握着韓田氏的手心,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心底裏,暗暗下定決心,為了讓爹娘不這般辛苦,她怎麽也得努力改變家裏的狀況。

家裏面陷入拮據當中,歸根到底是自個的原因,看着阿爹勞累的躺在竹席上,阿娘黑燈瞎火的在做繡活,她很是愧疚

“阿娘,那八兩銀子若不是給了韓世秋入縣裏參加考試,好歹這個一兩個月咱們家也是不用發愁的”

韓田氏頓了頓,嘆氣道

“韓世秋看着實誠,誰知道骨子裏竟是這般的卑鄙無恥,我和你阿爹都上了他的當,原想着你兩也訂了親,這銀子借給他也當真是希望他能考上秀才,也沒承望他能還回來,只盼着他有出息了,能對你好一點,這銀子就當給你備的嫁妝,誰料到他竟就這樣翻臉不認人,才剛有點名聲,就将咱們家給抛棄了”

現如今她對韓世秋那個人渣是半分感情也沒有了,之前阿爹的銀子是背着她給的,原想着送出去的銀子也斷斷沒有要回來的道理,韓田氏卻告訴她,這銀子是韓世秋借走的!!

聽到一個借字,韓阿寶的眼裏亮光一閃。

既然是借錢,自然是要還的。

她馬上就想到,韓世秋那種自命清高又道貌岸然的讀書人,自然不會厚着臉皮伸手來要,美其名曰借錢,而他肯定要冠冕堂皇寫張借條,一來讓阿爹放心,二來也是不願意落人口舌,畢竟韓松掏了家底給他做路費,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就這般心安理得的私吞了去,三來以後退親也可以兩不相欠。

而他也料定,不管以後退不退親,依韓松寬厚愛面子的脾氣,斷然是不會開口跟他要這八兩銀子了。

這個啞巴虧,韓松家吃定了。

八兩銀子相當于普通農家一年的嚼用,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阿娘,既然借銀子,可有借條?”

韓田氏把這回事倒是記得清楚

“借條是有,不過你阿爹和我都不識字,也不認得上面寫了些什麽”

韓阿寶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容,她緊握着韓田氏的手,有些激動道

“既然有借條,那阿娘就拿出來給女兒看看”

那頭,韓松一直在聽閨女和婆娘說話,先也沒插嘴,扔了八兩銀子喂狗這事,韓松先也心痛不舍,不過後來女兒又出了事,他便恍然大悟,銀子哪裏有女兒的性命重要,若是能讓女兒活過來,哪怕讓他傾家蕩産也是願意的,因為這事一折騰,他記住了韓世秋忘恩負義,倒是忘了那小子給寫過借條,聽女兒提起,他可沒韓田氏看得開,畢竟還有些惦記,猛地從竹席上擡起身來,問道

“阿寶,你要借條做什麽,你又不識字,莫非你有法子能将銀子給讨回來?”

韓阿寶回頭朝她阿爹彎着嘴一笑,語氣十分篤定

“爹爹盡管去拿,女兒定有法子能将也銀子要回來”

韓松見女兒在燈光下的小臉晶瑩潔白,一雙黑熠熠的眼睛閃爍着自信的光芒,他感覺女兒是不像從前了,雖然性子還是溫順,可是這神情卻比往日要更睿智精明了些,雖然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現在的女兒倒是更讓他歡喜

一口就應下來“好,阿爹這就去拿!”

韓松拿着煤油燈去卧房裏,屋內便陷入一片漆黑,只聽到母女二人細細的呼吸聲,一會兒韓松回來了,屋內再次回複光明,他把煤油燈放好在桌上,同時将手裏拿着的借條遞給韓阿寶。

韓阿寶将借條打開,裏面端正的隸書寫了幾行字,那字跡和落款都是韓世秋的,意思是這樣的“致遠借韓松叔紋銀八兩,不日便還,若未歸還銀子,以老屋抵債”

匆匆過了一眼,韓阿寶嘴角勾起冷笑,這韓世秋也當真狡猾,仗着爹娘不識字,寫了個這樣的東西來唬弄他們,若是換在以前,也被他這樣騙過去了,不過如今,有人敢這樣偷奸耍滑,她可容忍不得。

不過她這樣垂眸深思的表情落入韓松眼裏,他覺得有些奇怪

“阿寶,你又不識字,能看得懂上面寫的什麽?”

韓阿寶眼珠一轉,随便找了個借口來敷衍

“額……爹爹,你忘了,小的時候我常常跟着韓世秋一起玩耍,他平日裏讀書多,有空的時候也教我識幾個字”

這個理由容易說服韓松,畢竟女兒和韓世秋打小玩到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女兒能識得幾個字也不算奇怪,他“哦”了一聲,點點頭,沒有半點懷疑

韓世秋真的也教會她讀了好些書,不過這正主兒看着好看,性子又善良,腦子卻簡單膚淺的很,只覺得女人留在家裏洗衣做飯,生娃伺候丈夫就行了,根本不好讀書,這才被韓世秋給看扁了。

她把借條收入懷裏,擡頭朝韓松一笑

“爹爹盡管把借條交給我,明日我便上門去讨債,将銀子拿回來,阿爹只需不反對我就行了”

韓松看着神采奕奕的閨女,十分的欣慰,并為她打氣鼓勵道

“閨女,爹爹相信你”

天蒙蒙亮的時候,韓阿寶便起床了,怕吵醒韓阿珍,她穿好衣裳蹑手蹑腳的出去了,她并沒有直奔韓世秋家,而是繞了大半個村子,去了裏正韓振家裏頭。

她已經想好了,若她孤身前去讨要銀子,韓世秋定然會找各種借口推脫,定然要找個好幫手,而且要找準時機。

明日,在他的慶功宴上,當着十裏八鄉村民的面,天時地利人和。

那裏正也起了個大早,韓阿寶去他家的時候,正好撞見他從山上挑了一擔子山泉水下來,韓阿寶知道,這裏正平生最喜的就是杯中之物,因為家境還算殷實,又有個在縣城衙門裏當文書的兒子,女兒也嫁了個鄉下郎中,家裏面比旁人要好上幾分。

這兒子女兒逢年過節回家裏頭,總是要捎上幾瓶好酒,韓振就歡歡喜喜的,若是沒有酒,便板着臉不高興。

韓振的婆娘李氏也經常釀酒,全部給家裏面的男人喝光了,可是喝了喝去還是味道不佳,韓振便想了不少法子來改進自家婆娘這釀酒的技術。

韓阿寶走到近前,見他挑了一擔子清澈的山泉水,瞬間便有所領悟,見韓振看過來,朝着他一笑

“韓四伯,大清早的挑了山泉水來釀酒用的吧?”他排行老四,和韓松通一個姓,韓阿寶叫他一聲四伯。

此時天已漸亮,韓振擔着兩桶水站着不動,看着是韓松家的大丫頭,前端時間還為了退親的事尋死覓活的,這會子怎麽又這般精神奕奕了?頓時詫異道

“虧你小丫頭還有點見識,居然知道我這是用來釀酒的,就怕你那爹爹也沒這個見識,你是怎麽知道的?”

韓阿寶撇撇嘴,這有什麽難的,你們家離村裏打的井這麽近,舍近求遠必然是有原因的,何況你成天嚷着要喝酒全村的人都知道,猜到不是很容易麽?

不過,她可不能告訴他是自個猜出來的,韓阿寶忽然變得如此聰慧,定然會讓人有所懷疑,她笑道

“我聽集市裏賣酒的老板說的,這山泉水用來釀酒最是美味不過的”

這個解釋也合情合理,韓振也不會多想些什麽,他一手扶着肩膀上的擔子,一手捋了捋胡子,頗為得意道

“那當然,這山泉水釀的酒比井水要好得多,我聽說城裏面一些大戶人家,喝茶都有這種講究,山泉水泡的茶也要好喝些,喝茶可是有錢人才能幹的事情”

這個韓阿寶自然是知道,不過她還是露出一個很吃驚的表情,而不是猜疑,讓韓振更加受用了,要是告訴那些沒什麽見識的鄉親,還指不定要笑話他吹牛呢,喝口茶水而已,誰沒事幹這般去講究啊

而接下來韓阿寶有意讨好他,讓他更加高興了

小姑娘脆生生的說道“我家裏還有一壇子梅子酒,韓大伯要是喜歡,趕明兒我幫你捎來”

韓振聽到梅子酒幾個字,眼睛一亮,似乎比看見了一塊金子似得,口裏面便迅速的吞了口水

“丫頭,你說你家還有梅子酒啊,梅子酒倒也可惜,吃起來比米酒總是要美味些”

想着,酒瘾又犯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一雙眼睛透着疑慮,在韓阿寶嬌嫩的臉蛋上轉了轉

“你可不會無緣無故送酒給我,到底有什麽事,快點說吧”

吃完再讨債

他和韓松家來往不多,兩家有兩塊田離的近,農家以梯田為主,渠道裏的水從上往下流,韓振家的田在下面,每回稻田裏放水,韓振就将韓松家田壟上的缺口挖開,放完水之後也不堵回去,水就源源不斷的往下流,韓松為此很不高興,若不是有些需他公斷之事,韓松也不會找上他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韓阿寶并不拐彎抹角,看着他挑着一擔水站着也累,坦坦蕩蕩的說道

“侄女此番前來,确實有事相求,還請韓大伯為我做主!”

韓振見剛才還言笑晏晏的小姑娘,臉一下子變了,那神色仿佛受了不少委屈似得,

他作為裏正,村裏一些事情管得着的多少要管管,若管不着的自然不會去插手

面色跟着一肅道

“你說來聽聽,但凡我能幫得上忙的,自然會”

韓阿寶便将韓世秋借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把韓世秋也罵成了一個小人,說他如何如何賴賬不肯還錢,這秀才形象,在韓振面前就大打折扣了,韓振聽着就有些憤怒了。

他也算是村裏面德高望重之人,兒子女兒也挺争氣,兒子雖然沒考上秀才,到底通過關系在衙門裏當文書,在這十裏八鄉也是個體面的職位,另外他的女婿還是個郎中,救死扶傷,誰都要求着他看病,往日裏,他在村裏頭那是高人一等,逢人都要給上幾分薄面,自從韓世秋那小子中了秀才之後,他也主動過去交好過,誰知這小子傲慢的很,絲毫不給他面子,總以為自個以後要做舉人老爺的,比他那個文書兒子要高幾個級別,這事梗在心裏頭一直就不舒服,韓阿寶提起此事,他更加來氣。

沒想到那小子看着油頭粉面的,居然還做了這等龌龊之事,剛好讓他抓住了小辮子,不若就借着機會殺殺他的銳氣

他将肩膀上的擔子重重的往下一放,震得木桶裏的水一個猛烈搖晃,一臉都是憤怒

“既然還有這等事,他好歹也是個讀書人,沒想到還能做這種丢人現眼的事情來,好,大伯我這就随你去韓寡婦家,把那銀子給讨回來!”

韓阿寶見他一副怒沖沖的樣子,心裏頭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面上表現淡定

“大伯莫要着急,今日韓家還有宴席為韓世秋慶祝,定然會請你去的,屆時只請大伯替我說幾句公道話便可,也不讓你得罪了他,畢竟他是個秀才爺,日後若真中了舉人老爺把這個仇記下了,可別算到大伯的頭上”

韓振見這閨女懂事,還替他着想,欣然應允了。

鞭炮聲噼噼啪啪的響了一陣,銅鑼聲一直沒斷,韓松家離王寡婦家不遠,耳邊聽着清晰,

韓松在院子裏砍柴,聽着甚是煩躁,将手中的斧頭一丢進了屋,悶在家裏喝酒,韓田氏知他是心裏不快,在一旁做繡活陪着他。

韓阿寶把韓阿珍,韓小武帶出來了,虎子年紀太小,她把他留在家裏。

她遠遠的躲在一株合抱的大樹後,這個地方剛好是王寡婦客人的必經之地,可偷窺王寡婦家陸陸續續登門的客人從眼前進過。

十有八九是面熟的,包括王寡婦娘家的親戚以及韓世秋的姑姑一家子,連她的大伯韓柏家裏幾個也在,韓老婆子也一臉笑呵呵的,發白的頭發裏還帶了根壓箱底的銀簪子,旁邊跟着的韓阿麗也打扮了一番,穿了身顏色明麗的桃紅色褙子,一條帶褶的挑線藍裙子,烏發間插了根珠簪,臉蛋傅粉,不過她本來長相就普通,打扮出來也不過能入眼罷了。

韓老婆子的手裏還提着賀禮。

等客人到齊了,宴席開始了有一會兒,韓阿寶聞着香味肚子就咕嚕直叫,心裏把那個人渣給翻出來罵了一頓,既然今天來了,又趕上了慶功宴,她怎麽也不能挨了這頓餓,管他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回頭見韓阿珍與韓小武眼睛看的發直,伸出舌頭舔舔嘴唇,韓阿寶見兩人一副饞樣,笑道

“阿珍,小武,想不想去吃好吃的?”

韓小武咽着口水,猛地點頭“當然想”

韓阿珍卻擰着眉毛,撅着小嘴道

“吃什麽吃,韓世秋那個混蛋早就和咱們家絕交了,咱們沒臉沒皮的去他家吃飯做什麽”

韓阿寶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露出白白的兩排牙齒

“這有何關系,咱們家也好久沒吃肉了,趁着他家開宴,咱們去吃點好東西打打牙祭”

韓小武眼睛發亮,幾乎恨不得拔腿就往前跑“真的嗎,阿姐,我們真的能去吃?”

韓阿寶揚眉,雙眸晶亮“阿姐什麽時候騙過你?”

韓小武高興的跳起來,韓阿珍用手拽住他不準往前跑

回頭對韓阿寶說道“姐姐,我總覺得去韓世秋家吃飯有些丢人吧”

“不丢人,該丢人的是他”

說着她理了理衣裳,朝着王寡婦熱鬧的家裏去了。

韓阿珍和韓小武兩個,不知所以的跟在她身後。

剛進入院子裏,只見青石板地上到處都是爆竹屑,裏面傳來喧鬧的人語聲

韓阿寶走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些眼尖的人發現她了,席面上的人看見今日最不該來的人來了,眼裏面都露出點意味來,交頭接耳的也不知道自愛讨論些什麽。

席上坐的滿滿的,王寡婦娘家的幾個侄子幫着上菜,來來回回招呼客人,韓世秋坐在上首的桌子上,身旁坐着的分別是裏正,先生,以及流霞村輩分最大長着花白胡子的族長,還有他娘家的舅老爺。

韓世秋看着那某纖細的人影如同搖曳的春柳般緩緩的近了,還是那張楚楚可憐的容顏,心想她怎麽來了,詫異之餘不免有幾分得意,難道是舍不得他麽?

見席面上幾個德高望重的人都在看着他,有詢問之意,他尴尬起身,抱拳作歉

“各位前輩先坐,我去招呼客人”

離席朝韓阿寶走去,王寡婦卻先一步,斜裏橫□□來,扭着腰走了幾步,眼睛在韓阿寶平靜的臉上轉了轉,臉上帶着厭色,這小丫頭長着一張妖精似得臉蛋,一直讓她不喜,想着以後她嫁進家門,把自家兒子的魂兒給勾走了,再不把她這個當娘的放在心裏了,她就不樂意這門親事,好在兒子聽話懂事,把這中看不中用的女人給退了

不過,今日是兒子的好事,她怎麽也壞了這氣氛

她趕在兒子之前,與韓阿寶說話,語氣不善

“阿寶丫頭,你今日裏來做什麽,我可沒有請你來”

韓阿寶沉得住氣,打量着眼前的婦人,三十五歲的年紀,容長臉蛋,膚色白皙,長得倒也清秀美麗,一身大紅褙子繡花裙,頭發挽了一個髻,帶了跟金簪子,韓阿寶在她頭上那根簪子上瞄了眼,臉上帶着一絲毫無破綻的笑意

“世秋哥哥考上秀才,阿寶自然是給世秋哥哥道賀來的,咱們兩家這麽多年的交情,就算嬸子不請,我也會來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若是韓阿寶來鬧事,王寡婦還可給她的顏色,讓她知難而退,偏偏這小丫頭不急不躁的,反而笑盈盈的,不想她不僅不鬧事,反而大方的來道賀,王寡婦心裏覺得蹊跷,可今兒是個多麽喜慶的日子,她也不能喝她撕破臉皮

狐疑道

“你若真的來道賀,我自然也接受,若還有其他什麽非分之想,我勸你還是不要動歪腦筋,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無法挽回了,你還是走吧”

韓阿珍和韓小武聽着這話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韓阿珍上前一步就要出來理論,被韓阿寶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不甘心的退回去了。

韓阿寶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

“我自然是來道賀的,讓我這樣站着,難道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嗎?”

王寡婦再要說,韓世秋看着她那張瑩瑩如雪的臉龐,半分也移不開目光,若不是兩人如今太過懸殊,他也不會就這般抛棄她,想着也許韓阿寶心裏還有他,今日也是借着道賀的名頭來見他,他心裏還念着幾分舊情,搶着先說道

“阿寶妹妹,世叔待我一直如同親子般,你們就像我的親弟親妹,今日你們前來給為兄道賀,

為兄心裏很高興,別站着了,先坐下吧”

他一口一個為兄,說的好不順溜,也不管今日她來是不是別有所圖,他的表現相當的大度有

涵養,似乎已經渾然不在意兩家退親之事。

韓阿寶早就看清他這幅假仁假義的外表,她也不拆穿他,叫了聲

“世秋哥哥……”假裝欲言又止,仿佛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的樣子。

韓世秋看着那雙盈盈如水的眸子,身子瞬間就酥軟了半邊,趕緊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快坐下吧,先吃點東西”

随後,韓阿寶家的幾個姐弟就被安排上了和韓老婆子,韓阿麗同桌。

讨債

她盈盈走入正堂中央,直往主席的位置。

韓世秋也正喝了點酒,酒氣上臉,一張白淨的臉龐透着紅暈,像個姑娘家似得。

韓阿寶走到他的面前,平靜的叫了聲“世秋哥哥……”

韓世秋怔了一下,應了聲“嗯……阿寶”

韓阿寶看着他俊俏的五官,他從小就只會讀書,沒有幹過農活,身子比一般鄉村裏的男子要清瘦很多,一身對襟長衫穿在身上,顯得很是寬大,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裏面竟然生不出半分愛意了,對于韓世秋此人,她做的仁至義盡,從今往後,她要把他欠下的,全部讨回來!

移開目光,看了看上席上坐着的幾個老者,她不疾不徐的開口道

“各位叔伯長輩,鄰裏鄉親,今日阿寶前來,一是給世秋哥哥道賀,二是跟世秋哥哥做個了結,請各位給咱們做個見證!”

她的話音剛落,坐上賓客發出一陣唏噓之聲,韓世秋的臉色瞬間一變,疼得一下站起身來

“阿寶,當日我去你家,早就當着咱們雙方父母都說清楚了,退親文書也都寫了,咱們早就了結了,你今日又來這麽一說,到底是何意思?”

韓阿寶不着急回答他的問題,從袖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紙條,在衆人面前将紙條打開,仰頭朝

他一笑

“世秋哥哥,我韓阿寶也不是個喜歡糾纏之人,咱們的親事的确了結了沒錯,可是還有其他事情還沒完呢”然後她把紙條在韓世秋面前晃了晃,接着又說道

“世秋哥哥,你還認不認得你寫的借條呢?”

韓世秋眼睛衣一閃,有些心虛道“阿寶,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韓阿寶柳眉微揚,朝在座的各位看了一眼,清清嗓子說道

“各位,既然我和韓世秋的婚約已經解除,那麽自然該一別兩清,各不相幹才對,可是韓世秋還欠着我家裏八兩銀子,既然從此以後沒有瓜葛,那他就應該将銀子還給我家,各位鄉親,你們說對不對?”

她說話的聲音清脆,句句在情在理,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坐上有些明白事理的鄉親們,倒是有些贊同她的話,不過鄉親們都很驚訝,一來是韓世秋居然借了這麽多銀子,二來這韓松家還是有點積蓄的,動不動就拿出了十兩八兩銀子來随便借給他人。

韓世秋還未說話,底下一些有點正義感的鄉親們開始附和韓阿寶的話,引起一陣躁動,王寡婦怕她壞事,站出來,厲聲道

“韓阿寶,你根本不是來道賀的,你是來鬧事的”

對啊,就是來鬧事的,這還用得着猜嗎?

韓阿寶臉上的笑容不變“道賀已經道完了,嬸娘借的銀子也該還了,世秋哥哥你說對不對?”

當着鄉親們的面,又有他親手寫的字據,這筆債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他用眼神示意王寡婦不要鬧事,今兒還有族長,先生,裏正都在,損了面子倒是小事,若是讓先生覺得他這個學生品行有問題,那就得不償失了,放軟語氣

“阿寶,今日好歹也是我的慶功宴,此事以後在說可好”

韓阿寶慢條斯理的打開字條,笑吟吟的道

“世秋哥哥,你既然急着要和我家撇清關系,何必等到以後,如今裏正,族長,先生都在眼前,到時候他們走了,你不認賬了我可怎麽辦才好?”

王寡婦怕兒子吃虧,沉着一張臉,哼道

“你說這字據是我兒寫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拿這個來訛錢的?”

韓阿寶臉上的笑容凝住了

“這麽說,嬸子和世秋哥哥是打算賴賬了麽?”

她把目光轉向韓振,把字條恭謹的呈上去

“韓大伯,咱們家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您給看看,咱們家可不是能寫出這般字來的人”

韓振本來就看韓世秋一家不太順眼,今日借着這事正好可以滅滅他的威風,他義正言辭的說道

“沒錯,韓松一家都沒上過私塾的,認不得幾個字,不可能寫出來”然後,他将目光一轉,看像韓世秋的先生許廉,客氣道

“今日既然和先生同桌共宴,還請先生看看,這是不是令徒的字跡”

許廉是個很清高的讀書人,當年考舉人考了好多次沒考上,便對科舉失去了信心,回鄉再不抱任何希望,在流霞村結廬隐居,不問世事,只開了間私塾,教習這十裏八鄉的孩子們讀書。

讓許多孩子們脫盲,說起來這功勞也是不小的,便是韓松家也有此打算,明天開春就将韓小武送入許廉的私塾裏讀書。

他是個正直的人,對個人名聲十分看重,斷然是不會容忍自個教出來的學生有這般見不得人的行跡。

見學生的反應,想必這閨女所說并非空穴來風,此時,臉上的顏色就不太好看了,不輕不重的看了韓世秋一眼,将字條接過去,臉就沉了下來

“沒錯,這個字條的确是世秋所寫”

說完,哼了一聲,将韓世秋瞪了一眼。

韓世秋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如今十裏八鄉都知道了,他韓世秋退了親事卻不把借的銀子還給人家,這不明擺着賴賬嗎,又不是家裏沒銀子,沒銀子就不會花錢擺酒席了。

他的話音剛落,韓振就在一旁說道

“既然如此,欠債還欠天經地義,世秋,你是讀過書懂道理的秀才老爺,咱們莊稼人大字不識一個,也懂道義兩個字,韓松家也幫了你不少忙,如今人家生活困難,又等着拿這銀子救命,你就把銀子還給她吧,免得因為這事壞了你韓秀才的名聲,也別壞了我韓氏子孫的聲譽,族長,你怎麽看呢?”

那族長長着長長的花白胡子,除了宗祠裏的祭祀之外,村裏面很多事情已經都讓韓振給管玩了,他哪裏還有什麽說話的份兒,不過他年紀大了,也樂得清閑,多半是韓振說什麽,他在旁邊跟着附和幾句,如今韓振讓他發話,當然就點點頭

“裏正說的極是,我們韓氏子孫不能做此卑劣之事”

族長都這麽說了,立馬迎來了很多人的贊嘆,韓振看了韓阿寶一眼,韓阿寶感激的笑了笑,韓世秋看着衆人都在私底下議論,雖然說吃人家的嘴短,但心裏若向着韓世秋,着實也過意不去,誰不知道韓松家有個病在床上的兒媳婦,三天兩頭的吃藥,把家底都給掏空了,有人性子直便說的不太好聽

“韓相公,把銀子還給阿寶丫頭吧,你既然人都不要了,還好意思要她家的銀子”

韓老婆子幾個坐在人群當中,也不出來幫忙,反而神色莫測的,老二家居然還有十兩銀子的積蓄,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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