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回見面,也并不相熟,(11)

你一個人去便可,其餘的人便留在這裏吧,小姐現在的病情尚有些

不穩定,先生怕人多了影響到小姐的情緒”

韓田氏等人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她說道

“阿寶你快點去吧,替我們看看林小姐”

韓阿寶點點頭,跟着過去了。

到了林湘君所住的院子裏,雖然是春寒料峭之時,院子裏卻開了一些花兒,清香撲鼻,還有一些小盆景,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植物,十分幽靜。

繞過抄手游廊,到了房門口,青衣小厮在外頭敲了敲門,低聲道

“先生,韓姑娘已經來了”

裏面傳來無邪先生低沉的聲音

“讓她進來吧”

青衣小厮這才推門讓她進去,到了裏面,韓阿寶先是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屋內的溫度也高了不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燃燒着炭爐子,這屋子裏面的桌椅擺設無不是這種鄉下小鎮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南窗微支開了一條縫隙,珠簾将裏外隔成兩間,韓阿寶在外頭的停下腳步,陡然聽到無邪先生說道

“阿寶,你進來吧,湘君想見見你”

韓阿寶聽他所說,不再猶豫,掀開珠簾進去了,擡眼往裏面一看,無邪先生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親自為女兒把脈,林湘君躺在床上,身上蓋着湖藍色綢緞被子,一頭青絲在枕上鋪開,那張娟秀溫婉的小臉向着外面,看着比紙還白,唇上半分血色也沒有,雙眸黯然無光,只看着韓阿寶進來,眼裏面閃過一絲亮光。

韓阿寶停下腳步,沒有說話,只嘴角彎了彎,朝林湘君投去一個安慰的笑容。

一會兒,無邪先生把完脈,放開林湘君的手腕,将被子掀開一角,将她的手臂掩在被子底下,回頭朝韓阿寶一看,站起身朝她走過來,只見他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頭發未梳披散在肩上,容顏消瘦,眼睛裏布滿了紅絲,一臉憔悴之色。

“阿寶,你來了”他的聲音嘶啞,嘴唇幹裂開,顯然為了照顧愛女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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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阿寶關切的問道

“湘君的病可好轉了?”

無邪先生微微颔首,神色裏卻并沒半分喜悅之色,他側頭輕瞥了眼床上的女兒,輕聲道

“你去看看她吧,和她說說話,切記不要讓她過于激動”

韓阿寶知道她得的是心髒病,情緒不能過分激動,她自然懂得分寸,點點頭,從他身邊過去了。

無邪先生也主動的把房間讓給兩位姑娘,不過他也不曾走遠,而是隔着珠簾,坐在外頭的房間裏。

習武之路

林湘君見到她時,臉上方有了一絲神色,虛弱的朝她笑了笑

“阿寶姐姐,你來了”

正欲起身,被韓阿寶伸出雙手緊緊的按住不許她亂動,蹙眉擔憂道

“你身子不好,可別亂動”

林湘君似乎很開心,如同小孩一般露出一絲頑皮之色

“阿寶姐姐,你別像爹爹一般,我沒事,不過是忽然昏迷過去了,有爹爹在不會有事的”

雖然重病在身上,可似乎這些半點也不影響她的心情。

韓阿寶坐下和她聊了一會兒,病中宜靜養,沒多久韓阿寶就出來了,跟無邪先生告辭說下回再來探望,無邪先生承了她的情,也沒留她。

她一家子在偏廳內等了好一陣,茶都不知道喝了幾盞了,見她出來不由得的都是松了口氣,逮着她問這裏問那裏的,韓阿寶只說有無邪先生照顧,不會出任何事,大家才放心下來,一行人辭別管事的。

集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大家分頭行動,韓小山和楊承兩人去買魚苗,韓阿寶和幾個女眷去錦繡坊賣繡品,還有一些種地的蔬菜種子和苗也要買些回去方可。

錦繡坊的老板可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這對母女了,一見面就拉着韓田氏的手噓寒問暖,韓田氏也知她生意場的人慣長交際,和任何人說話都是自來熟似得,這樣的脾性倒也好相與的,韓田氏和她熱絡的聊了一陣之後,将女兒和她一起做的繡品全部拿出來,梁老板看了韓阿寶的繡品之後,依然是贊不絕口的,給銀子的時候也挺痛快的,足足十兩銀子,她買了這些繡品可半點也不吃虧,這繡品算得上是極好的,定然能賣個好價錢,然而韓阿寶的繡品始終都不多,梁老板是說破了嘴皮子讓她多拿些花樣子回去讓她繼續繡,她這店裏頭有幾幅好的繡品鎮店方能撐得起門面。韓阿寶繡花的時間是不多的,可梁老板盛情難卻,只得勉強答應她繡上兩幅,卻也絕不願多拿。

梁老板勸說了半天仍未成功,不過韓阿寶還是賣了她幾分面子,她也不想逼得太急了,把她的客人給吓跑了,只好适可而止。

從錦繡坊離開之後,張氏,韓阿珍,韓阿寶,韓田氏四個人準備先去集市上買些蔬菜仔來種地。

此時正逢開春,集市上的人多,買菜籽種地的人也特別的多,因此賣菜籽的小販攤前是擠滿了人,裏面小販正吆喝着這個那個多少文錢,韓阿寶花了大力氣才擠進去,好在今日裏出門的時間還早,小販攤子上的菜籽賣了一大堆,卻還是有貨,韓阿寶掃了一眼攤上黑黑的顆粒,也看不出哪些是什麽菜籽,小販賣菜籽也賣了些年歲,自然是為客人考慮到這些了,因此在沒個裝菜籽的袋子都放上了個木牌,木牌上寫了幾個字,仔細看便是這菜籽的名字。

韓阿寶用手數了數,嘴裏面念念有詞“有蘿蔔菜,白菜,辣椒,絲瓜,南瓜,冬瓜,黃花,葫蘆瓜,茄子……等等”種類還挺齊全的。

小販見這姑娘盯着看的仔細,便開口問道

“這位姑娘,可是要買菜籽,我這裏的菜籽可是全三水鎮品種最優良的菜籽,沒有哪家比咱

們家的好了,沒有一顆是壞的,你可仔仔細細看了”

韓阿寶的确是用手指捧了一捧出來,用手指撥了撥,的确一顆顆圓潤飽滿,看着又鮮明,是

不錯的菜籽,價錢又公道,韓阿寶每樣都買了不少。

隔壁一家是賣菜苗的,有些蔬菜是靠幼苗養活長大結果的,她挑了幾樣出來,小販用稻杆綁好交給她,這些東西買齊之後,韓阿寶帶着韓阿珍去了成衣鋪子裏頭,妹妹的個子比去年又長高了不少,她如今是個大姑娘了,愛打扮愛漂亮,從前家裏面窮,她總是穿韓阿寶穿舊了的衣裳,韓阿寶可不願委屈了她,姑娘家好生打扮一番,方能吸引人的眼睛,她這輩子是不能了,可心裏還是希望妹妹能嫁個好人家。

韓阿寶讓店家根據韓阿珍的尺寸拿了幾身衣裳出來,這成衣鋪有個好處,衣裳樣式都是鎮子裏面最時新的,看着讓人眼一亮,韓阿珍偏愛嫩綠顏色,韓阿寶便給她挑了一件湖綠色繡花褙子和一條百褶碎花裙子,韓小武也嚷着要穿新衣裳,韓阿寶也一并買了一套。

男人買東西的速度永遠比女人要快得多,韓小山和楊承很快将魚仔買好了,在停牛車的地方等了半天,才看到女人們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往他們這邊趕,楊承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韓阿寶,她手裏頭也提了不少東西,也不怕重,和身旁的嫂嫂聊得歡快

韓小山瞥見楊承一眨不眨的盯着,搖頭失笑道

“楊承,咱們家妹子提了好多東西,你且過去幫幫她”

楊承被拆穿了,坦然自若的回頭朝他一笑

“那當然,我可不願她累着”

韓小山見他喜歡自家妹子喜歡的這般坦蕩,心裏面也着實高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副寄予厚望的表情

“全靠你的了,可別讓我這個當哥哥的失望”

楊承失笑,揍了他一拳

“等我娶到阿寶,再說自個是哥哥不遲”

說着回過頭去,恢複一副平靜之色,大步朝韓阿寶幾個走過去,走到她們面前站定,朝着韓田氏笑了笑

“嬸子,你看你們提了這麽多的東西,可累壞了,我來幫你們提吧”

韓田氏正有些累,想着如今跟着自家人一起出來了,也不能太見外了,說着便将手裏的東西給他,張氏眼睛一轉,從韓阿寶手裏頭也拿過不少東西,朝楊承遞過去,笑着說道

“楊承老弟,你力氣大,多分擔些”

這不是明擺着給他表現的機會嗎,韓小山遠遠的看着這一幕,頓時覺得她媳婦和他真是天生一對,連想法都一樣,不都是為了促成楊承和阿寶的好事麽,回去一定嘉獎他媳婦兒,這麽善解人意啊。

張氏瞥見韓小山朝她擠眉弄眼,更加肯定這個做法是沒錯的,楊承自然是很樂意接過去,不過在韓田氏面前,他沒敢怎麽盯着韓阿寶看,畢竟這個長輩在阿寶的事情上可警惕着呢,他萬萬不可先露出什麽馬腳,且得到她的信任再說。

韓阿寶心道了不妥,可是沒來得及阻止張氏的動作,見韓田氏都這般自然,她若是扭捏作态豈不是要露出什麽馬腳來,當下也鎮定自然的将東西交出去,兩個手裏都是空空的,楊承可不覺得多,提在手裏而仍然輕松的走出了很遠,後面的人要快步才能跟的上去。

等人都到了馬車前,韓小山獻寶似得指着牛車上大木桶裏的魚仔說道

“阿寶,你看這些魚仔,我們買的可是全三水鎮最好的,一條條都是優良品種,楊承說了,

這些魚最好養活”

韓阿寶正要爬上牛車看,楊承忽然出聲阻攔她道

“等回村子裏再看不遲”

韓阿寶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反對,只好将腦袋收回來,一行人分兩批坐,楊承和韓小山坐放魚仔的牛車,韓阿寶和其他人坐第二輛,回到家裏時,日已西沉,韓阿寶也不敢耽擱,魚仔在家裏面養的時間久了,就會開始死掉一些,幾個人趕緊扛着木桶,将魚仔放入水塘中。

新鮮的菜苗,幾捆放在陰濕的土地裏,避免陽光照射,只等明兒一早,便将菜苗全數栽入土地中。

忙活了一整天,一家子人都累壞了,到了傍晚時分,肚子也餓的咕咕叫,楊承也沒走了,韓松說什麽也要留他下來吃飯,韓阿寶晚上煮了一大鍋的紅燒肉和一條大大的糖醋鯉魚,并炒了些香幹,做了些涼拌的豆腐皮和蕨菜,她做的菜味道好的不得了,楊承吃了好幾大碗,仍覺得沒飽,再看韓家其他人也是意猶未盡的樣子,只有她慢條斯理的吃到最後,用了點菜渣渣給下飯吃。

飯後,楊承終于是該走了,反正他也不擔心,明日裏還可以再來看她。

一家人都累壞了,都早早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清早,楊承便過來教習韓小武習武,這習武可不比旁的事情,要勤奮刻苦,天剛剛亮時候就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裳,洗漱完畢之後,到院子裏去找楊承,剛開始,楊承還只教他一些基本功夫,比如先學會紮馬步。

韓小武小小的身子站在早晨微寒的春風裏,雙手平放在腰側,雙腿外張,小身板挺得筆直,看着正正經經的,韓阿寶起床去廚房裏做飯,在窗戶上開了一條小縫偷偷的瞧上了一眼,別看她的幼弟平日裏嘻哈頑皮,可在習武之事上卻半點也不馬虎,一大早就自覺的從床上爬起來,在正屋裏等候楊承的到來。

楊承背對着窗子站立,同樣的修長挺拔,如果蒼勁的青松一般,韓阿寶的目光稍作停頓之後便移開,然後去竈房裏生火做飯,早晨圖個方便,燒了一大鍋的開水,煮了一鍋子的面條,另外從壇子裏撈出一大碗鹹菜,切碎了在油鍋裏炒過,撒上一把野蔥末子,香味從煙囪裏飄出去,勾得人直吞口水。

韓小武鼻子嗅着香味,肚子咕咚的叫,一連咽了好幾口口水,楊承看他站了一個早晨身子搖搖晃晃的卻始終都沒說累,便是額頭上都冒汗也堅持挺下去,楊承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微微笑道

“今天練的差不多了,吃飯去吧”

韓小武聽到他這句話,一副如釋重負的臉色,雙腿一軟就要蹲下去,楊承即使扶住他,低聲關切道

“別蹲着,站起來走一走,讓血脈流通,不一會兒就舒服了”

韓小武腿脖子都站酸了,他還是個六歲的小孩,這幾天的表現都挺好的,楊承很滿意,他看着累壞了的小孩,認真的問他

“小武,習武之路很累的,你真的不怕嗎?”

小武站穩身子,掙開他的手,小男孩雖然年紀尚小,可是他也很懂事,再次堅定的告訴他

“楊承哥哥,我不怕,我要學好功夫,往後才能保護好兩位姐姐”

楊承微微颔首,孩子那麽認真的神色,讓他想起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一家子逃亡到了流霞村,從此隐姓埋名過日子,阿娘在屋子裏做着針線活,眸光溫和的看着院子裏習武的父子三人。

阿爹不能也曾問過他,為何要習武,弟弟站在他的身後,他回頭摸摸楊榮圓溜溜的腦袋,和如今的小武一般告訴他的阿爹

“我想保護弟弟和娘親”

如今娘親和阿爹具已死去,弟弟也不知蹤跡,當年他的那句諾言也買辦法被視線了,被小男孩的話所觸動,楊承眼裏的感傷之色一閃而逝,他低頭摸摸小男孩的頭

“好,楊承大哥一定把所學的全部教會給你”

韓小武當然是極為高興,他目光純粹,拉着楊承的衣袖說道

“楊承大哥,咱們吃早飯去,阿姐煮了大碗的面,可真的很好吃的”

娶你

正屋裏的面都一碗碗的端過來了,正等着他們兩位,楊承心裏是極為喜歡這種感覺的,溫暖簡單的幸福在狹小的屋子裏似乎無處不在,讓他多年以來一直孤寂的心被滋潤了一番,韓松笑着讓他坐下,韓阿寶的目光也在他身上輕瞟了一眼,默默的移開,順手将一個大碗面推到他的眼前,楊承說了些謝,擡眼看了看她,待要看出些究竟來,她又匆匆将目光移開。

眼看着新的一年又開始了,飯後,韓松問他有什麽打算沒有,楊承搖搖頭,他如今靠着打獵也能維持生活,暫時還沒有其他打算,韓松看着他這位侄子,雖說是性子脾氣好,寬厚随和,能耐又好,只是有些地方總是看不透的,他既然決定落葉歸根,自然家裏面荒廢的幾畝田地要種下來的,為何遲遲不肯有所作為,要知道作為耕田的農民,田地才是最為緊要的,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不好說他,待兩人私下裏總要稍微提點一下。

韓阿寶今日的安排便是下地去栽菜苗,昨夜裏下了一場小雨,如今土地濕潤 ,正好将菜苗栽下去,還能少澆些水。

韓松和韓小山則去犁田,春耕不能耽擱的,作為農家人若不起早貪黑的做事就沒飯吃,楊承也跟着一路過去了,韓松年紀也大了,關節疼痛風濕病難免會有點,今年又韓小山和楊承幫着做事,他就沒有自個再脫鞋水鞋下田了。犁田的事情交給韓松,挖地的事情便是他和楊承兩個人在做,楊承幫他挖了兩塊地,他力氣大,幹活也不歇,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将地全部給挖好了。

韓松和他一起在土坑上坐了一會兒,韓松喝了一口水,然後将手裏的水壺遞給楊承,楊承仰脖子咕咚喝了一大口,韓松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忽然說道

“侄兒,你阿爹和阿娘都死了這麽多年,他們一生的希望就是你和阿榮好好的活下去,你如今回來了,到了阿叔這裏,阿叔就不得不多提醒你一下,往日的事情就放下吧,好好過日子才是好的”

楊承側頭輕瞥了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不解,随後又平靜了,他收回目光,眼睛看着遠處起伏的山巒

“阿叔,為何忽然說起這些?”

韓松拍拍他的肩膀,忽然站起來說道

“阿承,阿叔的意思你心裏清楚,你好好想想吧,你這個樣子,阿叔,怎麽放心将女兒托付給你”

楊承擡頭來,似乎有些驚訝,韓松今天跟他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他其實心裏都明白,意外的是,韓松其實早就看穿了他,他心裏是真心喜歡阿寶,可是娶了她回去,又怕給不了她一個好的未來,他似有難言之隐,低下頭去

“阿叔,我……”

韓松內心感慨萬千,他一直都相信自個的目光,楊承一定不會讓他失望,只不過如今他一葉障目,被過去的事情蒙蔽了雙眼,不過,他知道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放下那些仇怨和不甘。

他微笑着道“阿承,我最看好你,你可別辜負我”

說着彎身拾起地下的鋤頭,往踩着松動的土壤往山上走,邊走邊說道

“你去幫阿寶澆水吧,山上那塊地我自個來挖”

楊承嘴角微彎,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當年害死他爹娘的人,難道就要這樣放過他們,讓他們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那豈非太便宜他們了。

他扛起另外一個鋤頭,轉身下山去了。

菜地上,幾個女子正拿着小花鋤在栽菜苗,先把土松開,挖出一個小坑,在坑裏面撒上草木灰,然後将菜苗扶正小心的放入土坑中,用土掩住根部,一排排栽好之後,整個菜畦就是整齊的綠色,韓阿寶站起身來,用小瓜瓢舀水澆灌上,他們種菜的地方離河較遠,挑一擔子水也要 走好遠的路程,楊承過去之後,先和韓田氏打了招呼,看菜都已經種好了,桶裏面的水也快澆完了,他走過去挑着擔子就要去打水回來,韓田氏趕緊叫住他

“楊承,你快停下來,別去挑水,今兒幫咱們家做了這麽多事情了,讓你再幫着挑水,嬸娘心裏可過意不去啊”

楊承挑着擔子沒有放下來

“嬸娘,我可是你的侄兒,侄兒幫嬸娘做事是應該的,你看我一個後生晚輩在這裏,難道讓我看着你去挑水,哪裏有晚輩休息,長輩做事的道理,讓人看見了還不說侄兒不會尊重長輩們”

韓田氏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下來,她看着楊承的背影遠去,微微有些感慨,的确是個好孩子 啊,比韓世秋那一味地只會說好話的要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為何當初自個就沒這個眼色選他做女婿呢,若是一早定下他,說不定後來楊家那樣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楊承幫韓田氏做完事後,狀似不經意的要看看誰還要幫忙的,見韓阿寶蹲在地裏撒菜籽,再看看她一旁的小盆,裏面還有一大半的菜籽沒有撒完,他看着頭頂上太陽已經到了中天了,便和韓田氏說道

“嬸娘,這兒我來幫忙救行了 ,你趕緊回去吧,小山和叔叔還在做重活兒,最消耗體力,容易餓肚子,我看嬸娘還是回家煮好飯菜,他們一回家可就能吃到了”

他說的沒錯,眼看的太陽到了中天,也是做飯的時辰了,韓田氏可不想家裏面的人在外頭幹活回家沒飯吃,韓阿寶做的飯菜最好吃,她想讓女兒回去,喊了一句,韓阿寶正種着菜籽,聞聲擡了擡眼皮,不假思索道

“阿娘,你先回去吧,這裏我和阿麗就行了”

這種活不重她能做,阿娘累了半天,恰好可以讓她回家歇息一會兒。

韓田氏見女兒堅持,想着地也不多了,兩姐妹都在這裏呢,楊承幫着忙,也不擔心什麽,便撣了撣身上的泥巴,收拾一下就回去了。

一個上午,菜苗終于是種好了,三個人提着花鋤和水桶回去,午飯過後歇息了一個時辰,春日的天氣多變,得趁着好天氣多幹點活兒,下午一家子齊齊全部出動,便是韓小武也說要向師傅學習武藝寸步不離的跟着楊承。

韓小山繼續去犁田,韓松上山去挖土坑,而楊承則負責将兩畝玉米地給挖好,玉米地裏長了許多的雜草,韓小武背着背簍在田地裏把他挖出來的雜草給撿幹淨,小男孩的話較多,問這問那的,楊承那些在村子外面的經歷說給他聽,韓小武聽着是驚心動魄的,越發覺得應該好生習武,往後便能去外面走走,落日西沉的時候,兩畝玉米地終于是挖完了。

韓阿寶讓妹妹和娘親先走,自個在田埂上挖了些野菜,裝了滿滿的一籃子,準備晚上回去下鍋煮着吃。

挖的野菜根須上沾了不少的泥巴,她提着籃子到河邊去洗,在淺灘處,正好看到另外一個人正在河邊的淺灘處洗着衣裳上的泥巴,待她看清人的身形,似乎覺得不妥,轉身要走開,已來不及了,楊承已經回過頭來叫住她

“阿寶,你為何一直躲着我?”

韓阿寶背對着他,身子一動不動的,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哦,楊大哥有什麽吩咐?”

哪怕今日裏他在自個家裏待了一整天,沾了滿身的泥巴,把爹娘都哄得開開心心的,她依然是沒有給他好臉色,似乎鐵了心要和他保持着距離。

楊承被她這種不冷不熱的态度給激怒了,他惱火的伸腿将一塊拳頭大的石子踢進水裏頭,撲通一聲響動,水花濺了一臉,擡袖子将俊臉一抹,大步往前,韓阿寶聽着他的腳步聲近了,也不言語,低着頭快步往前面走,一心想要甩掉他。

不過她步子短,被楊承幾步就給追上了,他往前一步超過她回頭張開雙臂擋在她的面前

韓阿寶腳步停下,嬌媚的小臉蛋擡起來,眸子中透着薄怒,她不着痕跡的往後退開半步,和他保持一個相對較遠的距離,抿着小嘴,語調冷冷的說道

“楊大哥,你又想做什麽?”

楊承看到她這幅模樣,是不怒反笑了,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的臉蛋兒,他往前走了一步,偏要和她挨得近些,韓阿寶卻不喜歡他靠近,不自主的往後又退了一步,滿心以為楊承還要逼近,他又站着不動了,只用一副冷冷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想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麽?”

韓阿寶腦海裏不禁想起他在屋子裏做的事情,臉上雖然是鎮定,心裏卻有些緊張鼓鼓的亂跳,她被他的氣勢所懾再次後退了一步,露出戒備之色

“楊承,我敬你為大哥,你要自重些好,我雖是個弱女子,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守規矩亂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楊承沒再緊追着她,而是站在當地不動,一雙深邃的眼睛裏透着溫柔的光芒,他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

“阿寶,我想跟你阿爹求親,我想娶你,你不要這般抗拒我”

河裏的流水嘩啦啦的流過,春風吹來一陣潮濕的氣息,韓阿寶擡起眸子怔怔的忘了他半響,那雙幽黑如夜空般的眸子同時也緊緊鎖住她的臉,不錯過她任何的表情變化。

然而韓阿寶只是一瞬間的失神,便沒有再多的表情,她移開目光,臉頰有些發熱

“楊承大哥,你最好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楊承錯愕的看着她的臉“阿寶,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她怎麽會理解成他是在開玩笑,楊承一陣無奈,稍微分神了一瞬間,那人便推開他的身子,提着野菜籃子,飛快的跑開走了。

楊承只得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她纖細的背影出神。

說親

吃完飯的時候,沒有看到楊承,幾乎一家子都在問,怎麽忽然就沒了個人影,只有韓阿寶一聲不吭的吃飯,衆人的目光又齊齊聚在她身上,韓阿寶吃飯的動作停了一停,慢吞吞說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然後便沒有在往下交待。

飯後,韓田氏特地找女兒聊了一聊,韓阿珍姐弟都睡下了,母女兩還在正屋裏繡着花,韓田氏見女兒在燈下仔細的穿着針線,平平靜靜一副沒事人一樣,女兒不着急,做娘的也替她擔心的很,韓田氏放下手裏的針線,對閨女說道

“阿寶,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韓世秋不想娶你是他沒眼色,眼看今年你就要十五歲了,娘想找媒婆幫你說親,找個好人家,女兒家不管有多少能耐,終歸還是要嫁人的,若不是嫁不出去,也會招人笑話”

這個事情從前韓田氏也跟她提了不少次,韓阿寶總是以要改變家中現狀蓋房子為由給推脫了,如今聽在耳朵裏竟然也不怎麽反感了,她想了想,若是能找個好人家定親,只還不過門,也好徹底死了楊承的一條心,她整晚的在想如何拒絕楊承,這時終于是有了眉目了。

韓田氏等着她答複,誰知道她只是略微沉吟後,立即點頭答應了。

韓田氏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

又過了十天半個月,陌路上桃花灼灼,田郊山坡上到處都是新綠顏色,春光正濃。

韓世秋刻苦又讀了一個月,也要啓程去京城裏參加春闱了。

他的确算得上是後輩中最優秀的一個人,年紀輕輕的得了秀才,又有了春闱考試的資格,這若是能及第,往後便能當上官老爺,再也不用待在流霞村裏挨餓受凍了。

苦日子也快到了盡頭。

韓柏允許韓阿麗出去送他,她淚眼盈盈的望着他的臉

“世秋哥哥,你若是高中一定要來接我”

韓世秋沒有去幫她擦眼淚,而是将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他的神色裏也沒有任何不舍,只是含含糊糊的應着她

“你安心在家裏頭待着吧,等我的消息”

韓阿麗卻覺得是他對她的承諾,被感動的眼淚不住的往下掉,泣不成聲

“世秋哥哥……”

韓世秋沒有安慰她,利落的轉過身去,坐上了特地雇傭的騾子車裏,韓阿麗只站在當地,遲

遲的望着他遠去的騾子車出神。

不過此時此刻也正好是農忙之時,誰也沒顧得上去管他們這些小兒女的心情。

韓阿寶家忙着在水田裏面播種,稻谷發芽之後,摻了草木灰和肥料撒入水田裏,秧田做成長條條一道道的,每一道只見隔着約莫一寸的距離,将谷子撒在平平的泥面上,均勻的鋪了一層,播種工作做完之後,韓阿寶想到了現代農村種稻谷的方法,用兩指寬的竹條子在秧田上架起拱橋形狀的弧形,然後上頭用白布給遮住。

這樣就可以保持稻谷幼苗生長的溫度平穩,不至于被倒春寒的天氣給凍壞。

播種的事情是春天裏的頭一件大事,做好了韓阿寶也松了口氣,可也沒停下來,趕緊從手裏頭支了五兩銀子出來,和她阿娘一起去買了三頭小豬仔回來,另外再買了一窩雞仔和鴨仔。

鴨仔的數量居多,有水塘方便,她打算成批的放養,不過這也需要一個專門來關鴨子的棚。

一家子商量來去,最後還是決定要蓋幾間雜屋,裝門來喂養雞鴨和豬。

既然要蓋屋子,自然是需要泥工木匠和銀子,韓阿寶手裏頭還有六十兩銀子,買些木材和泥磚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韓松說不用這麽麻煩,他和韓小山兩父子就能搞定,只要不是要求太高,幾間茅頂泥屋蓋起來還是不難的,便又花了七八天功夫在屋子的西邊蓋了三間茅屋,只買了些木材,花費倒不是特別的多,只用了不到三兩銀子。

這樣一來,雞窩鴨窩和豬窩都有了,韓阿寶還打算喂一只狗,到了晚上可以替主人守夜,同村有個三婆家裏面正好母狗生了一窩狗仔,狗仔沒幾個人家願意喂養,性命賤的連主人都為他生下來要喂養發愁,一聽說韓阿寶要喂狗,還沒等她開口,三婆自個就将狗仔送上門來了。

那小狗的毛色土黃,看着就是頭土狗,兩只耳朵豎起來,韓阿寶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灰狼,心裏面是希望他像狼一般的敏捷。

因為她們家在建房子,院子裏堆了諸多木材和磚頭,韓小武習武的地點便移到楊承家裏面去了。韓小武似乎是很喜歡那個略顯冷清的地方,因為楊承家裏頭有刀箭長弓,各種各樣的武器,還有捕獸用的夾子,楊承适當的教他一些射箭的功夫,讓他學會打獵,韓小武對這些很是有興趣,聽的十分入迷,以至于連家都忘記回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村子裏面的歲月似乎很是寧靜,然而總會有些無法避免的煩惱。

一年一度要上交供養的時間又到了,韓老婆子數十年來雷打不動的在這一天要求韓松交上供養的銀子和糧食,也不管老二有沒有銀子有沒有糧食。

往年,韓松要四處湊錢才能交上去,今年卻不一樣了,韓老婆子開了這個口,他第二天便要兒子扛着糧食帶着銀子過去了。

韓老婆子着實想從二兒子哪裏多哪些銀子過來,可是這供養幾十年都是這般沒有變動過,一時半會也找不着理由來要銀子花。只是嘴上不免說上幾句,反正也不是什麽好話,韓小山卻諷刺了一句

“阿婆,當年咱們家窮的叮當響,三天都揭不開鍋的時候,這供養的銀子,您可是一分不少的讓咱們家上繳的,我記得是有這麽一年,阿爹為了給你交供養,生生賣掉了家裏面的一塊地,咱們家窮的時候沒看到阿婆幫到點什麽,如今日子也只稍微能支撐一家子活下去了,可沒有多出來的銀子給阿婆”

韓老婆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挑起眼角,白了他一眼

“不給就不給,我也知道老二是個不孝順的,也沒指望他能對我老婆子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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