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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段之萱陪着蕭太後往太醫院去,卻在半道上得知周允钰已經将人抱到龍章宮的消息,“這……這怎麽辦,我們再去龍章宮接人?”
段之萱有些傻眼,她們在太醫院接到人,和到龍章宮裏接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啊,這要是再過去,可不就明擺着和周允钰搶人嘛。
蕭太後聽忘陶義讓小太監來傳着的話,突然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段之萱,“也罷,就先按照皇帝的意思,明萱,我們回壽安宮。”
“是,”段之萱忍住摸頭的動作,有些不大明白這些人都在想些什麽,蕭太後明明之前聽了她的話,火急火燎,根本等不及宮人去太醫院察看情況,帶着她就來了。
可是現在周允钰只讓人傳了這番話,就讓她放棄了接人的想法,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真不在意她瑤姐姐的名聲了,那她豈不是沒完成蔣書玦交給她的任務……
“都聽到了嗎?我接的蔣家姑娘進宮,這些日子都住在壽安宮裏,等端午宮宴了,才放她回去備嫁,”蕭太後的聲音不高不低響在段之萱的耳畔。
随即蕭太後身邊的幾個宮人齊齊跪地稱是!蕭太後這兩年即便不管事,可這後宮裏還是她的天下,自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段之萱就是神經再大條,也知道蕭太後是要警告她才說的這些。
她立馬揚起笑臉,扶住蕭太後,回道,“是這樣的,我昨兒進京,今兒是來給您請安的,您不嫌明萱失禮就好了,”
“不會,”蕭太後淡淡應着,兩個人往壽安宮的方向走去,徹底扯開了話題,明萱也沒再說和舒瑤的交情,而是說起來西南的風土人情。
龍章宮裏的宮人被陶義調教得很好,看到周允钰抱着一個姑娘,也沒有任何的大驚小怪的行為出現,只是比平時更加沉默,更加謹慎了些,但心中的詫異是免不了的。
周允钰徑直将舒瑤抱回龍章宮的寝殿,放到了他往日安寝的龍床上,陶義讓宮人擰了帕子要去為舒瑤擦臉,帕子卻被周允钰接過了。
可那個宮人卻吓了老大一跳,直接俯首跪地,要不是陶義及時踢了她一腳,肯定就喊饒命了。
要為舒瑤擦臉的是他龍章宮裏的一個管事姑姑,周允钰平日裏更習慣太監的伺候,這還是陶義臨時從幾個管事宮女裏,選了一個還算穩重的上來,可惜還是不經事兒,或者說,還是沒能習慣周允钰驟然一靠近的冷氣。
“下去吧,”周允钰并未在意她的失态,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被躺在他懷裏的人兒吸引了。
他輕輕地擦着舒瑤被淚水糊了黛墨,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的小臉,陶義幫着換了幾次水,才将她臉上的東西都卸幹淨。
“真是胡鬧,”周允钰低語着,見舒瑤還是毫無所覺,眯着眼睛,呼呼睡着,似乎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醒,他想生氣,又無法對着沉睡不醒的人的生氣。
陶義也瞧明白了,周允钰根本不允許任何人近舒瑤的身,他也不讓其他宮人進來伺候了,他差人取了适合舒瑤的寝衣過來,也由他親近送進來,腳步不遲疑,神情卻有些猶豫,這也不用其他人?
周允钰餘光掃過他,“放下,你出去,”
得,就是他也不能有絲毫冒犯的地方,陶義點頭哈腰,退出去。
周允钰還沒禽獸到想乘着舒瑤沉睡,就占便宜的地步,他只是純粹很不喜歡看到別人近她的身,無論男女,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監,何況,跟着他出生入死過的陶義,在周允钰看來,和一般男人沒什麽不同。
只是當他真将舒瑤的外衣脫下一半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高估自己了。
微微扯開的衣領,只能瞧見手掌大小的肌膚,因為醉酒,瑩白上多了一層绮靡的米分色,原本還乖乖巧巧的人兒,因為這點裸、露,就成了那個全身心都在吸引他的小妖精了。
就連那散亂的頭發,都在這一刻變得不同起來了……
可即便這樣,周允钰也只是一開始動作稍微停滞了一些,随後就利落地為舒瑤換好衣服,蓋上了明黃錦被,只一張紅彤彤的小臉還露在外面。
但周允钰卻在這一連貫的利落動作之後,久久地僵直在那裏,許久許久才松下口氣,冷沉的臉上浮現了一股類似懊惱的神色,“只一個月罷了……”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安慰自己了。
周允钰又伸手摸了摸舒瑤的小臉,感受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确實只是沉睡,并無其他異樣,他從慶德堂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這才緩緩松懈了下來,思緒裏也漸漸恢複了該有明斷和警覺。
不過片刻,他眸中就浮現屢屢精光,又因為顧忌着眼前的人兒,死死克制住,但臉上卻浮現了幾絲極為冰冷的感覺,低語聲中溢出一絲絲冷漠的殺意來,“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段之瀾,好,很好!”
他起身踱步到了外殿,比了一個手勢,一個隐在暗中的龍衛就到了近前,
“告訴龍三徹查慶元十年,十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情,任何一點都不容錯過!”
慶元十年是高祖在位的第十年,那一年雲氏懷着舒瑤,除夕之夜早産,她去世後不就,段之瀾就被送到京城,這本該是毫無關聯的兩件事,但往往越無關聯,這其中才蘊藏着更大的玄機。
他不是沒想直接去問段之瀾,但段之瀾若是肯告訴他,上輩子他就不會最後把自己弄死了,他那幾個兄弟或許只是他死的誘因罷了。
“順便……讓人注意陳氏接下來的動作,”他不能再局限在上輩子是怎樣怎樣的思緒裏了,人外有人,他沒能看透的大有人在,這其中就有陳氏一位。
周允钰在猜測到陳氏是推動十年前政變的真正推手,他就不免疑惑,他父皇選擇造反,是因為觊觎皇位,那麽陳氏呢,她總不可能毫無理由就拉一個皇帝下來,總是為了什麽目的的,但這個目的,兩輩子,他都沒能猜到。
周允钰有一種遇着對手的感覺,但還是頭疼的感覺偏多,她可不僅僅是一個對手,還是舒瑤最喜歡最敬愛的祖母,如果讓舒瑤在他和陳氏之間,選擇一個,根本不用想,舒瑤肯定選擇陳氏。
“母後是因為你母親,那她呢,她是為什麽?”周允钰看着沉睡的舒瑤,低低語着,突然嗤笑了一下,便是有為什麽又如何呢,她如今還不是全心全意都為了舒瑤好,就是他也是因為上輩子的事,才會對舒瑤另眼相看,進而才……
這世上本就無多少沒來由的喜歡,誰又能說沒來由的喜歡就比有來由的喜歡真摯到哪裏去呢。
兩天兩夜的時間過去,舒瑤還是沒有醒,臉上的緋紅,在一日前已經褪去,可是無論他怎麽喚,沉睡的人還是毫無知覺,除了水,連點稀粥都不能喂進去。
林太醫頂着周允钰冷凝的目光,給舒瑤收針,半刻鐘後,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才給周允钰禀告,“蔣姑娘身體裏的酒力已經完全散去,再過些時候,就會醒的。”
“嗯,”周允钰應了一下,揮了揮手,讓林太醫到隔間裏繼續候着,在舒瑤沒醒之前,太醫院的太醫們是難得安寧的。
“方子上的藥材都湊齊了嗎?”周允钰腳步輕擡,到了他這兩日辦公的隔間,想到了什麽,随即問了一句随身伺候的陶義。
“只差最後兩味,正讓人快馬加鞭送來京城,大致端午前後就能抵京,”
陶義輕聲回到,這兩日龍章宮裏的人都是這樣的音量,只因為裏面睡了一個誰都不能碰的主兒。
周允钰點頭,他上輩子總還不算太失敗,至少這明覺告訴他的藥材出處都是對的,“收齊後,讓人送到皇覺寺交給明覺……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陶義立馬點頭下去吩咐。
周允钰又處理了半個多時辰的政務,再次回到了內殿,看舒瑤還是睡着,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腳步輕擡,走上前去,坐在床邊,摸了摸舒瑤的臉,“怎麽還不醒呢……”
太醫一再和他保證舒瑤一定會醒,可是他心裏還是慌得厲害,若不是理智還在,他幾度甚至想去測一測舒瑤的鼻息,他覺得這麽下去,他就要瘋了。
“唔……”舒瑤貼着他的手突然蹭了蹭,似乎嫌棄他手上的硬繭,又偏開頭去,閉着眼睛,話語也含糊不清,“祖母……舒瑤渴……”
周允钰臉上露出喜色,聽到舒瑤的話,又不由得輕嘆一下,他真想将舒瑤腦中的陳氏拉出來,怎就時時刻刻都只急着她的祖母呢,他是她夫婿,是不是也該記住他?
“喝點水,”周允钰端了水,扶起舒瑤将碗放到她的嘴邊,喂了起來。
舒瑤一時還迷糊,而且她确實渴得厲害,就着溫水咕嚕咕嚕就喝了起來,但她總是醒了,喝到一半就覺得不對了!
她祖母的懷抱才沒有這麽硬呢!她祖母才不會拿着碗喂她喝水,她便是再渴,都是一勺子一勺子喂的!她祖母身上才不是這種龍誕香,而是好聞的蘭花香!嗚嗚……所以她這是在哪裏?
舒瑤兩天兩夜沒吃任何東西,身體虛弱得厲害,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睛,這才看到了周允钰,話語也愈發磕巴起來了,“為為……為什麽是你啊!”
她一睜開眼睛,不是該看到她祖母嗎?為什麽是周允钰?為什麽是他……舒瑤滿心都是這樣的疑惑……
周允钰心中因為舒瑤醒來的高興,立刻縮水了一般,另外一半全變成了氣悶,“為什麽不能是我,你忘了從小到大的婚約,還是忘了我兩日前才給你下的聖旨?”
周允钰覺得很有必要糾正舒瑤的想法,他便是還不能和從小照顧她長大的陳氏比,也該和別人不一樣,怎能這般驚訝呢!
“我……我沒忘,那……我不是還沒嫁嘛,”舒瑤嘟了嘟嘴兒,低着頭一副被數落難受了的模樣。
“我……我頭疼,你還罵我,”舒瑤還是低着頭,也不哭,可是聲音卻愈發委屈了,要是對着陳氏,她一準兒哭出來了,但她對周允钰還不夠熟悉,怕惹人嫌棄。
周允钰卻真心疼了,話語卻沒軟和多少去,“躺着,我讓太醫進來……”
“只是醉酒的後遺症,養兩日就好了,”林太醫對着舒瑤明亮清澈一如往昔的眼睛,聲音裏也多了些許慈和,“這兩日喝素粥為好,太硬的東西不能吃。”
“我曉得啦,”舒瑤應了一句,對林太醫笑笑,顯然是認出林太醫來了,但周允钰還虎視眈眈的,絕不是敘舊的好時候,舒瑤也沒再多說什麽。
啊,宮裏總算多了一個除蕭太後之外的熟人了……
禦膳房裏何時都備着吃食,沒多久,陶義就端了一碗燕窩粥上來。
周允钰端過,吹了吹,喂給舒瑤,這動作這兩日陶義并不少見,周允钰擔心舒瑤身體,試着喂過好幾次,但真正進入舒瑤肚子的并不多,所幸,她終于醒過來,除了精神更差些,并無其他大礙,但這酒是絕對不能讓她碰了。
可被周允钰伺候了兩日的舒瑤并無這些記憶,她瞪圓眼睛,似乎想奪路而逃,可惜身體沒體力不說,那種被周允钰目光鎖定,逃無可逃的感覺,實在明顯,逃不了只能受着了。
“我是皇後,所以你……喂我?”舒瑤的意思是她是皇後,所以她如今的身份能承受得起周允钰如此對她,得周允钰肯定的點頭,舒瑤也終于不再那麽心慌了。
舒瑤抿了抿嘴唇,有點嫌棄,“都沒味道,比林嬷嬷給我煮的藥膳還難喝,”
“你乖乖喝,身體好了,就不用吃這沒味道的粥了,”周允钰也算是摸着舒瑤的一些秉性了,知道她心地向來柔軟,對于一些真誠待她的人,最沒辦法。
果然他這話出來,舒瑤即便還是不情願,也是乖乖把粥喝了大半。
“我什麽時候能回家,”舒瑤見周允钰要走,連忙扯住了他的袖子,仰着頭,一臉渴望地看着他。
對着這樣的舒瑤,周允钰卻想把她永遠藏在龍章宮裏,到時候直接從龍章宮嫁到鳳翎宮好了。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立馬就被他自己拍滅了。
“再休養些時候,傍晚的時候,我送你去母後那裏,”周允钰心中不免還是有些遺憾,人醒了之後,舒瑤肯定不能還一直在他這裏待着。
他再次告訴自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等得起。
舒瑤收回自己的手,點了點頭,“也好,這兩日……謝謝你了。”
舒瑤對于醉酒的記憶并非毫無印象,加上這兩日裏迷迷糊糊之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喚她,有一點冷,卻也有一點溫柔……
她總歸一個月後要做他皇後,雖不比尋常人家夫妻,卻也是日後接觸最多的人,太過拘謹也無必要。
周允钰點了點頭,他知道現在的舒瑤絕對無法接受他們太過親密的接觸,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像一個……長輩那般。
“我讓依依進來伺候你洗漱,”話落,周允钰就擡步離開。
舒瑤也終于松一口氣下來,她看着自己穿着其他寝衣,心中不是不慌的,但周允钰這話一出來,她就自動理解為,這兩日都是依依伺候她換洗的。
“幸好,幸好,”舒瑤拍拍胸口,對周允钰總算多了絲好感了,也幸好依依是周允钰的暗衛,否則和舒瑤一對話,一準把周允钰這兩日的行徑都曝光,那點點的好感,肯定立馬消失不見。
蕭太後也一直關注着龍章宮裏舒瑤的消息,得了她清醒過來的事情,她根本就等不及周允钰将人送過來,或許,她根本就不大相信,周允钰會把到嘴邊的肉這麽送出來。
一個皇帝的占有欲是不能小看的,在蕭太後看來,周允钰是對舒瑤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了,是好是壞,依舊得留待日後才能知道。
“楠姨……”舒瑤換了衣服,正在依依的攙扶下,在內殿走動,看到進來的蕭太後,立馬送上甜笑。
“是瑤兒不好,讓您擔心了,”舒瑤随蕭太後摸頭摸臉,想起兩日前的事情,更多的是自責,當時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喝了酒,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如果……周允钰沒把她弄到皇宮裏就更好了。
她現在十分迫切地想要見她祖母……
天知道,她和祖母相處的時間只剩這一個多月,這還憑白在宮裏睡了倆日,嗷,太虧了!
“随楠姨到壽安宮,等端午宴之後,送你回去,”蕭太後拉着舒瑤的手,臉上的表情極為柔和,似乎看出舒瑤心中的想法,“我已經讓人請你祖母進宮來了,許半個時辰就到了。”
“真的啊,您對舒瑤太好了,我太喜歡您了,”陳氏到來的消息,徹底沖散了舒瑤臉上的愁緒,當下就沒了顧慮,一不小心也将周允钰完全抛在腦後,沒心沒肺地就随蕭太後前往壽安宮去了。
在禦書房門口得了消息的陶義,躊躇幾許時刻才進去給周允钰禀報,彼時周允钰正在召見大臣,商量要務,聽了他的話,也才皺了皺眉頭,沒讓人阻止,或許他早就預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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