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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端午宮宴設在禦花園最靠近壽安宮的一個汀蘭水榭邊,半露天建築,十分适合夏日的宮宴場所,否則便是宮殿的所有角落都放着冰,也會有涼不着的地方,汀蘭水榭吹來湖水的濕氣,比什麽冰都要好過。
宮宴雖說是未時開始,但也不會有人家真敢踩着點才來,大概午後不久就陸續有皇親國戚,大臣女眷進宮來了,但也只有極個別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才能先到壽安宮拜見蕭太後。
“娘娘,肅王妃前來請安!”
桂姑姑腳步輕擡到了蕭太後和吃果子的舒瑤面前,輕聲禀告,言畢,蕭太後緩緩收起嘴邊的笑意,眼中閃過幾許冷漠,“讓她進來吧。”
肅王妃是先帝長子如今肅王的王妃,閨名幼薇,出生自新晉貴族的功勳世家慕府,比不得有開國功臣封號的,蔣家容家陳家,卻也是新晉貴族裏拔尖的,蕭太後身邊另一位掌事姑姑,極為簡單地給舒瑤低語幾句大致介紹到。
舒瑤點點頭,她馬上就是大虞的皇後了,日後皇親宗眷大致都歸她管,總是要了解的,趁晚不如趁早,舒瑤基本能體會蕭太後辦這個宮宴的目的,自也聽得認真。
然這個姑姑似乎過于本分,對于那肅王妃的介紹,也僅此而已,秉性方面,再無半點提點,但看到蕭太後之後,舒瑤就又有了明悟,如蕭太後所說,她是皇後,只有別人看她臉色,她何須去在意那些人是何性格,如何相處。
如此的确恣意,卻也容易落人口舌,徒增是非,以她的秉性是做不來蕭太後那般的利落和霸道的。
舒瑤總歸不只是受蕭太後教導,她從心底裏更相信的人是陳氏,是她的祖母,幾乎将她的每一句話都視為人生至理,嚴格執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舒瑤覺得這句話也可以用在宮裏。
在她思索陳氏和蕭太後的不同時,肅王妃也已經蓮步輕擡,款款而來了,這才是舒瑤入京以來,見到的最美的同輩女子了,她身上那種少婦風韻,像是熟透了的芳香蜜桃,這種風情是未出閣女子如何都不會有。
“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幼薇款款伏拜,低眉斂目,卻揚起極為嬌美的笑緬,将那成熟的風韻展現到極致。
“起吧,”蕭太後聲音并無起伏,對于這樣的美色視如無物,也是,大家都是女人,本就該無多少感覺才對。
被蕭太後的冷淡一沖,舒瑤也在這份驚豔之後,觀察到了些過于嬌作的痕跡。
真正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參拜,應該展現的是一種服從和忠誠,而她卻似乎想通過這一拜,來虜獲一些什麽,不夠真誠!
“蔣姑娘好,”慕幼薇似乎才看到舒瑤,略有些吃驚後,就行了屈膝禮,然舒瑤還真就繼續坐着受了這一禮,在一般人家自然是輪不到長嫂給妯娌行禮的,但這是皇家,周允钰的身份,決定了她的地位,她受得起。
等她行禮之後了,舒瑤才站起來,略略點頭,輕語道,“肅王妃好,”此時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姐姐太膩歪,嫂嫂也不合适,就叫肅王妃肯定不會有錯。
蕭太後滿意的目光從舒瑤身上滑過,而後又淡看着略有些難堪的慕幼薇,半點無為她解圍的意思。
“瑤兒坐,”她開口還是為心疼舒瑤的,慕幼薇覺得更加難堪了,但沒辦法蕭太後就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從她選擇了肅王,而不是周允钰,也不是曾經的七皇子,自是不受蕭太後待見了。
蕭太後要是知道她的內心,就更得冷笑了,她厭惡的是她水性楊花,在她幾個兒子間跳來跳去,最後還押錯了寶。
舒瑤點了點頭,她自也看出來了,蕭太後極不待見這個慕幼薇,在蕭太後和這個不認識的慕幼薇,舒瑤肯定選擇蕭太後的。
所幸來拜見蕭太後的人,還不算少,慕幼薇有了由頭,就急忙退下了,風情依舊,眼中卻有了憤恨和對舒瑤的遷怒。
若是當初……她能選擇周允钰,便是沒有正妃的身份,只做側妃,如今也該有一個貴妃的名分,便還是妾,那也是皇帝的妾,而且未來誰又能知道還會發生什麽呢。
舒瑤還未能知道,她就是京城傳言裏的另一女主角,蔣舒玥是朱砂痣,那慕幼薇就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了,不過她即便知道,也只是嫌棄一下周允钰,還不至于有太大感覺。
又被引見了幾位皇親貴族,大多都是有封號的公主,長公主之流,對舒瑤的态度也都是客套有禮,不親近也不疏遠,這才是正常的态度,之前那慕幼薇隐隐地似乎對她有些敵意。
“蔣國公府,陳老夫人來了,”桂姑姑又來傳話,但言語都要比之前尊敬上許多。
“快讓她進來,”蕭太後一直淡淡的表情也終于有些不同,看了一眼眉開眼笑的舒瑤,搖了搖頭,這舒瑤還真是被陳氏教得貼心。
沒等陳氏參拜,蕭太後就明言讓她免禮,陳氏就也沒堅持,看着鵝黃宮裝,金鳳步搖的舒瑤款步而來,她眼中終于緩緩流出幾許溫情,祖孫倆在外人面前,也沒多膩歪。
舒瑤依舊俏生生地站着,陳氏也只是摸了摸舒瑤的臉,輕嘆一句,“我的瑤兒長大了。”
“長大了的舒瑤也還是您的瑤兒,”舒瑤十分認真地看着陳氏說道,目光孺慕而真誠,笑容溫暖而幹淨。
陳氏瞬間覺得在蔣舒玥那裏感染的負面情緒,在舒瑤這一句話中,飛灰散去,只剩滿心歡喜和溫暖了。
“你說的對,”陳氏回道,舒瑤也終于滿意地點頭,拉着陳氏一同上前,挑出她覺得最好吃的果子,給蕭太後和陳氏熱烈推薦起來。
談笑間,她們又見了幾位皇親,時間卻也漸漸靠近宮宴開始,陳氏先行一步離開入席,舒瑤則等蕭太後一起。
“皇太後到!蔣姑娘到!”一傳聲的太監高聲喊起,汀蘭水榭裏的絲竹聲立消,所有人都起身站着,低頭斂目,無人敢有任何不敬的舉動。
蕭太後只讓舒瑤扶着她,走在紅綢布上,略長的宮裙在她們身上揚去,緩緩進入所有人低斂的視線裏。
舒瑤以為她會很緊張,但其實也還好,除了對她微笑的太後,确實無人敢對她不敬,甚至連看都不敢看她。
直到她們到了右側上首的位置,所有人才再次伏地朝拜,整齊的參拜聲,傳揚而去,在水榭前的湖面久久缭繞。
“都起身吧,今日宮宴,都随意些,小姑娘們坐不住,也盡可到禦花園裏看看,”蕭太後說着,拍了拍舒瑤的手,示意她坐到她的身側,無需回蔣家女眷的位置去。
舒瑤也不矜持,便就坐在蕭太後的身邊,神态依舊優雅得體,賜婚旨意已下,自無人覺得不對,只是便是有所耳聞,也還是有些驚奇蕭太後對舒瑤的喜愛程度。
絲竹聲再次響起,水榭的戲臺上,歌舞升平,宮宴也漸漸進入了該有節奏,真正熱鬧起來了,平日裏鮮少參加宮宴,甚至連交際都甚少的老輩貴夫人們,今日若無不适,基本都來了。
這可不僅僅是太後的面子,更多的還是因為陳氏,陳氏的名聲在她們這一輩分裏依舊有着極重的影響力,這也算是陳氏歸京來的第一次對外應酬,幾日來,送上門的帖子都快堆滿一盒子,可陳氏除了進宮一趟,依舊哪裏也不去。
但即便這樣,也沒人覺得不對,當年太祖起義,禍及京城,是年僅十四歲的陳氏,頭戴帷帽,在城牆上三言退兵,免去京城裏的本不可免的生靈塗炭慘禍。
還記得這事的人,估計不多,但只要經歷過那個時候,就沒有辦法對陳氏不敬,這是一個有大智大勇的女子,只能仰慕,無法攀比。
陳氏身邊圍着輩分極重幾位老婦人,寒暄道喜不斷,甚至有所感觸的,還偷偷抹眼睛。
“回來了,就別再走了,沒了你,總覺得京城裏不對味兒,”容家輩分最老的容老夫人,拉着陳氏的手,期期艾艾地說着。
陳氏笑笑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待不待京城,她還真沒決定。
留在水榭內的年輕姑娘已經不多,那些小姑娘們或對禦花園真敢興趣,又或有其他想法,大多都選擇離去,能留下也基本是已經嫁為人婦的年輕夫人們了。
蕭太後也怕舒瑤覺得無聊,這個宮宴的目的基本已經完成,舒瑤也不用真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待着,“這兩日都在壽安宮裏,這會兒也不熱了,到園子逛逛再回來。”
蕭太後如此說,舒瑤自也領會,點了點頭,随宮女往外走去,而幾日前進宮的依依,也眼明腳快地跟了上來。
舒瑤走到水榭之外,就看到圍着慕幼薇的一群年輕姑娘,她可不喜歡這樣的追捧,她轉頭問向引路的宮女,“禦花園裏可有清淨點的地方?”
“禦花園很大,自是有的,您随我來,”宮女絡兒受寵若驚,轉動腦筋,給舒瑤推薦起來,
“這汀蘭水榭不遠的地方,就有一竹林,極是清幽,因路形略有些複雜,常常有人在裏面轉不出來,平日裏除了掃地的宮人,一般都不愛去那兒的。”
宮女絡兒光顧着表現,才發現自己所推薦的地方,還真不是特別合适,連忙補救,“我找一個懂路的小太監跟着,這樣就不會走不出來了。”
“不用了,帶路就好了,”舒瑤別的不行,記憶力頂好,還真鮮少迷路過,何況這皇宮裏,再複雜也比不過外面的大山裏吧。
宮女絡兒有些遲疑,不過舒瑤的話很肯定,她就也沒再猶豫。
依依貼身跟着,這是宮裏,龍衛的天下,周允钰的地盤,她也不覺得舒瑤會出事,的确不會出事,卻會遇見,她其實還沒完全想好該怎麽對待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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