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裂縫

爹爹手上的動作，驀地一滞，接着便若無其事地繼續翻看手中的公文。

“萱兒，七皇子即使沒有我的幫助，他依舊會贏的。”我緊緊地盯着爹爹的眼睛，一瞬間便明白了爹爹的意思，慕黎會贏，爹爹即使大張旗鼓地站在他一邊，今後也不會有什麽事的。

可即使明白這些，我卻開心不起來，我是不用為爹爹擔心了，可這樣的慕黎和我，終是不能回到過去了。

“萱兒。”爹爹突然放下手中的公文，只是一味地看着我，“你，還怨我嗎？”他的神色間有些緊張，看的我的心裏微微地有些抽痛。我起身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幫他錘着背。

“爹爹怎麽會這麽說，即使是三年前，女兒也不曾有過絲毫的埋怨，何況今時今日呢？”

我說完這些話，爹爹的眉頭卻依然是緊皺着。“爹爹，小時候，女兒傷心了總會向您哭訴，生氣了總會拿您生氣，這三年裏，女兒幾乎都是這樣的心情，只不過，這次撒嬌的時間好像太長了。”

爹爹的眉頭這才終于舒展開，我繼續向他說道：“更何況爹爹您是為了哥哥，若是我，一定會和您做出一樣的選擇的。哥哥和您，還有......還有阿黎，你們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

“萱兒，有些話，爹爹還是要與你說的。”我手上的動作，有些遲疑，不過很快便恢複了。

“恩，您說。”

“七皇子他，到底是皇子，如今的他和三年前大不一樣了。萱兒，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間忘了反應，直到爹爹拉着我的手，與我面對面時，我才突然回過神。我笑了笑，“阿黎，他待我其實已經極好。”至少，他的心裏一直有我，是我自己貪婪了，我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阿黎，少了一絲一毫都不行。

“爹爹，您看我，和三年前相比，不也變了嘛。所以，有些改變也是人之常情。”可我懂得爹爹的意思，別的我不知道，可在七皇子府，三年前府中的仆從，經常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些京城趣事，神情恭謹卻不懼怕。

如今，別說慕黎軒逸居的人，即使是我的洛雲軒，一個個謹慎小心，做事說話，好似比往常多了十二萬分的小心。所以那日撞見那個叫憶琴的侍女，她的表情看上去雖緊張，可是卻沒有其他人的那種從眼神透出的謹慎。我當然不會認為她是初到府中，所以吩咐了冰兒多加注意。

而這區別，自是和慕黎有莫大的幹系，還有和慕黎為數不多的見面，除了竹苑的那次失态，其他時候，他眼神清冷地讓我絲毫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對于這些，我已經累了。

爹爹看着我，一如以往一般的慈愛，終是沒再說任何話，只是輕嘆：“是啊，總會變的。當年，本不應該将你嫁入皇室的。”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笑着，很平靜。遇見慕黎，經歷這樣的情，此生于情愛一事上，已是足夠。今後如何，便是我們的命，再不敢有怨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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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爹爹哥哥一起吃飯時，就好像回到了從前，可是我們雖像以前一樣嬉鬧，不過，再不是從前的心境了，多少總有些難以言喻的寂寥與失落。可我并不盼着回到從前，即使如今，我和慕黎這般局面，我也是不怨他的。

自從那日見到柳妃後，我便再也不曾見過她了，我以為以她的性子，總要天天在我眼前轉悠兩圈的。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近來倒像是轉了性子，幾乎整日只在梧心院。

“小姐，小姐。”冰兒氣呼呼地沖了進來，那模樣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怎麽了，誰敢把我們冰兒氣成這樣？”我看着她，一時間有些好笑。

“小姐，那柳妃太過分了，她說近來，一點也聞不得葷腥味，所以廚房今後也不準再做一些葷食，所有的都要清淡。”

“那她吃清淡些的也就行了，你這麽氣憤是為了什麽？”

“因為柳妃說，做過葷食的鍋，再做素食，總覺着吃了會犯惡心。她仗着自己有了孩子，對府裏上下都頤指氣使，府中又是一幫子勢力小人，這回那柳妃可算是得意了。”

半晌，我也只是笑了笑，“行了，也不是沒吃過素食，你忘了以前阿黎......”話說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對了，小姐，我被氣得呀，忘了和你說正經事兒，我路過前院時，發現四皇子來了，好像和七皇子感情不錯，可是現在不應該啊。”

冰兒這話一說，剛剛起的一點旖旎心思，也全都消失了。四皇子慕楊，我說不出對他是個怎樣的看法，但直覺是個有能力也有膽識心計的人，能忍耐，能僞裝，這從他不依靠任何母族勢力，卻站在今天這個高度，便是個不能讓人小觑的男人。

而他現在出現在七皇子府，自是不會為了投降，那便只能是合作了，可他和慕黎之間有什麽能合作的呢？如今，他們之間已經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了，若要合作，除非有共同的利益，要麽就是共同的敵人了。而這兩方面，我卻任何一方也想不通，心裏隐隐覺得那個答案，才是慕黎這些年來眼神愈加冷漠的原因。

這樣一想，柳妃才去世的那段時間，慕黎的眼中有悲痛，有憤怒，有堅定，卻是沒有如今的冷漠和狠歷的，大約是從柳妃出事後的兩三個月開始的。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小姐，小姐，七皇子正往這邊走來。”思緒先是被冰兒驀地打斷，再是被她的話語所震驚，我一下子便站了起來，果然，慕黎已經走到了門邊。我以為上次與他說了那樣的話，他肯定不會再來找我了，不想，如今見面卻比從前頻繁了許多。

冰兒剛想悄悄退出去，慕黎卻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了，然後轉向我，清清淡淡的聲音：“嫣兒最近，胃口不大好，所以以前你專用的那個廚子，暫時先給嫣兒做些素菜吧。”

我看着慕黎身後，冰兒瞬間瞪直的眼睛，正恨恨地望着慕黎的背，想發作卻又不敢，竟是引得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王爺為了這點小事，不用特意過來的，正好那個廚子，這幾年整日閑在家，我也不曾讓他做過什麽菜，還是吃不慣的，既然柳妃妹妹想吃，那吩咐一聲就行了。”

慕黎盯着我的眼神，看着我有些發怵，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這樣最好。”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些年，每次吃飯，只有那個廚師做的，我才會全部吃完，可每一次，也只讓他做了一個菜。這樣也好，有些屬于慕黎的習慣，總要慢慢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