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認可

“長安……”

終于想起心底最深的那個人，楚楚猛地睜開了眼，額頭上盡是冷汗，順着兩鬓往下滑。強烈的燈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可她連眼都不敢眨一下，更被說閉眼了。眼淚來得毫無預兆，她就怕一眨眼，眼前對她笑得一臉溫然的男人就不見了。

君長安伸手擦了擦她額頭滲出的汗珠，壓低了聲音開口：“我在這兒。”

楚楚還是不敢眨眼，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就那麽安靜的看着他，眼神清澈明亮如初生的小獸，怯怯的，讓人心憐。

嘆了口氣，他伸手覆蓋住她的眼簾，手心帶着的溫熱觸感傳來她睫毛輕顫刷過的感覺，然後慢慢移開，另一只一直握着她的手的手動了動：“你看，我說過我不會放開的。”

他說過，這輩子，他都不會放手。

心底的不安慢慢散去，清醒的意識開始徹底回歸，心安的情緒蔓延開來，她閉了閉眼，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此刻她什麽都不想問了。只要他在，其他的事又有什麽相幹呢。

确定楚楚再次安穩的睡過去，男人一直坐得筆直的身子驀然松了幾分，試探性的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楚楚醒來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走了，而楚風一直靠在門邊耐心的等着，見此情景心才徹底的放了下來，目光落在擡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老爺子要見你。”

被領進書房，聽到房門落鎖的聲音，君長安垂眸斂目的看向了書桌後坐着的老人。大概是故意沒開燈，只有桌上的臺燈亮着，淡淡的橘色燈光下依稀能看見桌面上擺着的文房四寶，而那攤開的宣紙上，寫着四個字。

帶着他的名字。

楚老爺子的臉隐在黑暗裏，背着光叫人看不清，連平日裏素來暴躁的脾氣都收了起來，君長安只覺得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性烈如火的楚老爺子，也不是那個桃李滿天下舉手投足都能一呼百應的楚老爺子，他只是一位尋常的老人，一個普通的心系着自家孫女的爺爺。

“說吧，你和楚楚，到什麽階段了。”沉沉的嘆了口氣，楚老爺子似乎很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卻又不得不談這個話題。

“我們在一起二十七天了。”如果截止現在，大概算是二十八天。

“二十七天。”楚老爺子似乎是在反複琢磨這個時間，垂着眼簾掩去了眼底的情緒。許久，他才沉沉開口，“你應該知道楚家和君家之間，從來都不融洽。”

用不融洽這個詞都算是程度輕的。

“君家是君家，我是我。”男人的聲音淡淡的，語氣卻堅定毫不退讓。

“你姓君，而且無可否認，你身上流着君家的血。”

“我以為楚老爺子您應該知道我的身世。”

“我知道，甚至知道得很清楚。”楚老爺子突然笑了笑，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你的身世更加不能說服我把楚楚交給你。”

“徐婆婆的墓，在西郊的墓園。”

君家老太爺的夫人姓徐，單名一個憶字，名義上，他應該尊稱她一聲婆婆。

“你怎麽知道？”楚老爺子的笑凝固在臉上，眼底懾出一瞬精光，“楚楚告訴你的？”那些往事，他以為沒人會知道了……

“我自己查到的。”自從打定了要在一起的念頭，他就一直在暗中排除他們之間的一切不确定因素，君家和楚家的矛盾自然是首當其沖。

自己查到的？！開什麽玩笑，他查了大半輩子都沒查到。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提出單獨葬在西郊的人，是婆婆自己。”這些都是他從君子恒口裏了解到的。他這個堂兄別的本事沒有，哄老人開心的本事倒是有，君家這一代最受寵的就是他。

西郊……楚老爺子難得沉默了片刻，視線落在書桌上的那幅字上：“這是楚楚寫的。”

“你拿去吧。”

楚老爺子像是在做什麽重大的決定，背轉了身不願意看他拿走的過程，君長安伸手撫了撫那頁宣紙：“我會照顧好楚楚的。”

“這一世長安，我會盡我所能。”

“家裏的客房沒收拾，這麽晚了，你去和楚風睡吧。老頭子年紀大了，年輕人的事也管不了了，但你別忘了，楚楚還有個哥哥呢。”算是提醒，也算是警告，這是在告訴他，不要覺得楚楚父母不在了就能欺負她。

“我君長安也是孤身一人，她是我唯一的牽挂也是我唯一的責任。”

将那紙字卷起來收好，君長安拉開了書房門。楚風在門邊随意的靠着，看到他出門來，視線落在他手裏的紙上：“老爺子沒為難你吧？”

“沒有。”他搖了搖頭，一直強撐着的神經現在總算可以放松下來，雖然他不是很明确的知道楚風對他的态度，但從這句問話他就知道了很多訊息。至少，楚風不反對他和楚楚的事。

“去休息吧。”擡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将近4點了，楚風嘆了口氣，“今晚麻煩你了。”

“我去看看楚楚。”他還是放心不下，要親眼去看看才行。

楚風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一起去。”他其實也還擔心着。

微微打開門遠遠的看了一眼，然後他就跟着楚風回房了。身子是很困乏，但兩個人都各懷心事，睡得也都不算沉，楚風相對睡得穩一些，君長安幾乎是沒怎麽睡，所以累得不行的他最後到底何時睡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楚楚早上醒來的時候思緒有些亂，隐隐約約記得君長安昨晚來過，但餐桌上老爺子剛吃完飯離桌，楚風正在喝豆漿，家裏并沒有多出一個人來。

“哥。”揉了揉太陽穴，楚楚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對。

“他還在房間睡覺。”楚風看了她一眼，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擡步下樓的步子一頓，她轉身就往樓上走。楚風的房間在她房間那排最裏的一間，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床上睡着的男人平躺着，手背搭在額頭上，不是很舒服的睡姿，身側的襯衫被壓得有些皺，淡青色的胡茬讓他臉色看起來不那麽精神，還有眼底淡淡的陰影，一切都無聲的控訴着他昨晚有多累。

楚楚看了一眼另一側空出的大片的床，小動作的坐了上去，伸手撫了撫被男人被壓皺的衣邊。她依稀記得昨晚他來過，其餘的事，就記不清了。此刻各種念頭在腦海裏盤旋着，他為什麽來，老爺子知道他們的事了嗎，老爺子有沒有為難他，他是不是很累……

她是不是，又給他添麻煩了……

所有的念頭在男人睜開眼的瞬間煙消雲散，腦海裏心裏都只剩下了一個聲音，拼命的吶喊着，好想欺負他啊！！！

男人剛睡醒的時候那種無害的模樣，真的是讓人心都化了！！！

“楚楚。”男人微眯着眼慢慢睜開，然後又閉了閉，再慢慢睜開，“早安。”

無比自然的語氣，就像已經說過千萬次般，平淡又暖心。

“早安。”笑着湊上去親了親男人的嘴角，楚楚俯身靠在了他的胸口上，“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伸手揉了揉靠在胸口的小腦袋，君長安閉着眼勾了勾嘴角：“有人做惡夢一直叫我的名字，某人又差點來砸了我家大門，所以我就大半夜的出現在了這兒。”

楚楚思緒稍微一轉就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不由得紅了紅臉：“我哥他……”

“逗你的。”他打斷她的話，悶聲笑了笑，“你哥只是給我打了電話。”

“我很感謝這通電話。”

讓他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給她懷抱給她陪伴。

“那老爺子？”

提到老爺子，君長安擡手指了指床頭櫃上卷起放置的宣紙：“老爺子把它給我了。”

過程不必提，只要結果是好的。

楚楚是認的那紙字的，撐起身子，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老爺子真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君長安“嗯”了一聲，擡手把玩着她落在他胸前的長發，眉眼柔和。

垂眸看了一眼房間，楚楚的思緒又開始活絡起來：“你昨晚跟我哥睡的？”

“嗯。”

目光在他和床上流連了幾番，楚楚皺着眉咬了咬唇：“你們沒發生什麽吧？”很是懷疑的眼神，一雙黑漆漆的眼珠來回的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君長安被她那樣打量的眼神看得有些無奈，擡手捂住她的眼，低啞着聲音問道：“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麽。”

楚楚伸手将男人溫熱的手掌拉了下來，反手握住，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漾開來，帶着惡作劇般的得意。

男人失笑，坐起了身子，看到自己一身皺褶的襯衫，又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哥應該有沒穿過的襯衣，我幫你找找。”距離上班時間已經很接近了，按君長安的作息正常情況下都是不會遲到早退的，楚楚起身走到衣櫃前，翻翻找找找出一件還沒拆的襯衣來，偏粉色，很淡很淡，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确實是粉色。

忍着笑将衣服遞過去，她楚楚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男人一直沒有伸手來接，她不自然的咳了一聲，忍着笑意：“這是我之前買給我哥的，那個你先穿着吧，回頭我再給他重新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