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長風歌2
? 腦袋昏沉,竟開始犯困,連兮恍惚着縮了縮身子,抱緊了手臂。大漠的天氣,日夜差異本就很大,正午的日頭毒辣,黃昏之後便開始夜涼如水,一旦有了困意,更是受不住涼的。連兮正為薄涼擾的不安穩,吵鬧也還一直持續着,她只感覺迷糊更甚,卻被小巷中突然竄跑出的野貓吓了大跳,驚叫出聲,不由自主的跳了起身,腳邊一個不穩,直直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四周圍了人過來,也有人出聲詢問,小心翼翼的不敢輕易上來扶,連兮只感覺落地的側身痛的她直抽氣,完全聽不進周圍人的話,咬牙喘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所幸臺階并不高,稍微動了動,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不過肯定瘀傷了,以這程度,又要好幾天才消得下去了,撐起手試了試,想要慢慢爬起來。一只手掌間滿是粗厚的繭的手突兀的伸過來抓住連兮的大臂,氣力很大,另一只手帶着她的肩膀輕易的就把她扶了起來。連兮擡頭,卻看見一張清意溫穩的臉龐,儒雅謙遜,周身透露着書卷氣,可是那樣的手,可不只是拿筆的手
“可傷到哪裏?”
男子問道,語帶善意
“無礙,多謝”
連兮抽回手臂,低頭答謝。
“走吧”
人群中傳來的清朗男聲讓連兮猛地擡頭去尋,然後不由呆住
“是,将軍”
身邊的男子抱拳回到
“姑娘保重”
轉頭朝她回禮一句便擡步要走
“請問”
連兮被叫回神,脫口出聲阻止了男子的動作。既是幫了自己,問路也能比再要去找一個陌生人要自在一些吧,接着便斟酌着字句說出自己要問的話
“不留意就和家人走散了”
又補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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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看着那人的方向。慕緒然難得多停留了些目光在連兮立着地方,不動聲色。不待硬朗男子作出回答
“走吧”
同樣的語氣,連兮再次怔住。儒雅男子的表情卻更柔和了幾分,對連兮道
“将軍是要親自送姑娘回去呢,人多嘈雜,怕是擔心姑娘找不到又走丢了”
儒雅男子說自己叫做陳昱,連兮老老實實地叫陳公子,默默與陳昱并肩走在慕緒然身後半步之遠的距離,一路看着身前那個被人聲鼎沸朦胧了的背影,盛氣淩人的氣勢絕世獨立,感覺手腳怎麽動都不對勁。
路程到不遠,只是要繞過幾條只靠巷子連接的街,如若不熟悉,還當真容易走失。剛進客棧的門老板便迎了上來
“連家姑娘你可回來了,岳叔呢?”
“我和岳叔走散了,就自己先回來”
連兮語氣有些懊惱
“這可不妙,岳叔之前回來就是怕你自己先走回來了,見你沒在就又出去找了”
連兮聽見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也沒顧得上還站在門邊的兩人。
“陳昱”
慕緒然對着客店老板低聲,老板這才注意到他們,定睛一看,拉過衣袍就要行禮
“不必多禮”
還是低着聲音,老板誠惶誠恐的道謝。陳昱自然明白慕緒然喚他的意思,穩步走到老板身邊
“我與這位老板去尋,連姑娘無需擔心”
老板看情形也明白了幾分,一聽也忙附和。本不想再勞煩他人,但真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只能如此
“連兮這就先謝過了”
連兮也确是感激,越加真誠
“連家姑娘太客氣了”
老板笑的眯了眼睛,又向着慕緒然躬身才随着陳昱走出客棧。
客店老板也算閱人無數,自然而然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找了合适的時機就向陳昱打聽連兮和城主的關系,陳昱只是笑也不回答,想起自家将軍看見那姑娘摔倒在地時蹙起的眉頭,驚訝之餘也自作主張的明白了幾分,前去幫忙也就順理成章了,只是,還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了。
店小二殷勤的請他們入座,忙不疊的端上茶點
“謝謝”
連兮接過小二的茶盞,雙手奉給慕緒然,恭敬有加
“你叫連兮?”
接過茶,卻問了另外的問題,卻讓人感覺他那種一直随身而在的迫力不再滲人
“是”
雖點頭卻有點不明所以。慕緒然不著痕跡的看着連兮頓了一下,似有思索,很快掩了神态,不疾不徐的吹開茶末,呷了一口
“先去歇息罷,陳昱既去,盡可放心”
連兮的确已經困倦極了,摔到的皮肉也一直疼痛着,隐忍不發甚久,快要按捺不住了。于禮節是不甚妥當,心中也更想可以等到岳叔回來,還有,不想讓他在這獨自一人……
嗫嚅着也不知如何開口,還是遵循着起了身
“有勞城主費心”
還想再說點什麽卻不知說什麽好,行了禮,看着慕緒然點着茶盞随意答了一聲,轉身上樓回房。
點上燭火小二就正好端了熱水來敲門,置好銅盆,小二笑吟吟的遞給連兮一只瓷瓶
“城主大人特意吩咐小人給姑娘送上來的,店裏常備的傷藥,尋常的跌打瘀傷,效果還是甚好的”
攥緊了瓶身,道謝的聲音都有些結巴,小二恭敬的帶上門離開。連兮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瓷瓶,直到嘴邊挂了笑自己卻未察覺。
天光熹微,連兮早早醒來。動了動胳膊,疼痛不似昨日的明顯,想來那傷藥真是有效的。匆匆穿衣洗漱下樓,岳叔正在和客店老板說話,看見連兮便招手叫她
“岳叔你回來了”
見到岳叔連兮止不住開心起來
“沒事沒事”
岳叔也不知道怎麽說安慰的話,只是笑的淳樸
“連家姑娘先坐着吃早飯,我也要和你說點事”
邊說邊引着連兮坐下。小二就着朱紅托盤擺好早飯,麻利的退了下去。
“岳叔,說罷”
咬下馍餅,咽以一口熱湯,緩了些清晨的饑腸辘辘,連兮才問
“昨日深夜傳來消息,雁城突發時疫,皆似瘧疾之症,卻病因不明”
連兮只知時疫意味着死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岳叔想了想繼續交代下去
“城主下令,一小隊士兵前去,‘苦味堂’的幾位大夫随行,還要運送些草藥,從川陽到雁城的路我走過幾回,送藥我也在行,受金先生所托,我要跟着走一趟了”
“可是……”
連兮剛開口岳叔又說話了
“連家姑娘不要擔心,又有兵又有大夫,定不會出什麽事,你就安心呆在客棧等我回來,都交代好了,老板會照顧周全的”
岳叔安撫連兮也是給自己定心
“那,要多少時日”
湯沒有了熱乎氣
“說不準,怕是要耗月餘”話已至此,連兮知道多說無益,只是到底忐忑
“岳叔你自己萬事小心”
只能叮囑。
吃罷早飯,也沒怎麽收拾,岳叔便急急走了。連兮嘆了口氣,自個兒站了半天,五味陳雜糾纏着還是擔心,還是小二出聲才收了心緒,望着小二在打掃整理,卷起衣袖就要幫忙,老板提着算盤就跑過來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怎麽能讓客人幹活,這不是砸我招牌嘛”
“不礙事的,受老板的照顧,總要做些什麽的”
連兮笑笑
“連家姑娘說的什麽話,岳叔的人情我還能不賣?你就趕快回屋歇着,到點了午飯會給你送上去”
日上高頭,往來客人開始多了,聽老板這麽一說,連兮反倒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礙了手腳,讪讪地回了屋。
不料連兮無所事事的還沒有等到午飯,卻等到了意外之人的來訪。連兮應着小二下樓,陳昱就迎上前來,拱手為禮
“連姑娘”
連兮面上盡顯驚訝,也不敢怠慢,招呼着陳昱去坐
“不知陳公子前來可是有事?”
客棧裏正是人繁之時,他們找了靠裏取靜的地方
“将軍命在下前來,請連小姐過府暫住,待岳叔歸來。”
陳昱一落座就直說來意
“這,不妥吧,岳叔都交代好了,這裏老板人也好”
詫異更甚,實在不知怎麽應對,脫口而出的回答也多未加思索,雖說的在理卻硬邦邦的顯得好不牽強
“連姑娘,在下只是聽命行事,姑娘,莫要叫在下為難了”
陳昱面露難色,笑的都尴尬了。連兮手足無措,聞言竟生出些內疚來,臉頰染上了緋色,糾結着自己苦惱了好幾時刻,才試探的開口
“我,我先随你去,我去和城主說罷”
陳昱稱好,對客店老板交代了幾句,便帶着連兮出門上了馬車。看着連兮還在窘迫,面上雖是關切照顧,卻雲淡風輕的深了笑眼,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姑娘,心思當真純良。
陳昱才請着連兮進了城主府,家仆便立即回禀了慕緒然
“讓陳昱把人帶到飒雪苑安置好,就說我忙于政事,脫不開身”
家仆領着吩咐退下去辦,慕緒然這才擱下狼毫,細看方才揮筆的字,結束的字行,差了些心境,不過是與下人交代事情,這樣的不濟,之前可從未有過。
負手憑窗而立,慕緒然依舊着着一副別人看不透的模樣。雁城之疫,大有蹊跷,西涼之流,蠢蠢欲動。山雨欲來風滿樓。至于那女子,遣了她的依靠之人去了雁城,也不知其中利害關系,保她周全是權宜之計,也有責任吧。不過依那呆拗固執的個性,現在見,一定要費那許多唇舌才能安了她的心。不見就不必解釋,她也不用知道那麽多。
等不來慕緒然,連兮縱使有百般不願也無計可施,悶悶的跟着住進了飒雪苑,暗自思付就暫住一夜,明日怎地也要回客棧。吃着午飯就想以行李搬運不便為由,先回去便不會再來了,不想客店小二巴巴地風風火火送了行李來,還打包的十分精細,怕是想要找個遺漏的物什都找不到。連兮洩氣了,無精打采的踢着桌子腳出氣,還沒用晚飯就滾上籠着絲帳的繡床裹着錦緞面的被子縮着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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