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江南老

? 晚飯時候人都聚在了後堂，彌散了些熱鬧。江南尋常人家的家常菜色筠笙都做的很地道，今日卻多了一道味道濃厚馥郁的羊肉湯

“喲，這可是西邊人的吃食”

衛老頭抱了一壇子酒興高采烈，驚奇的出聲

“兩位公子出門在外，思鄉懷親，我也是照着楚公子說的法子試了試，不知道味道合不合适”

筠笙絞着衣帶，語氣還算平常，只是耳廓上染了緋色。楚承傻笑着吃了一口，連說好吃，還張羅着要給霍璟梵舀湯

“免了，服藥忌口”

好整以暇的擋了楚承，盤算着要是提親了不知對方可會放人，轉向沈蕖陌看見她瞧着筠笙，眉眼之間浮現了溫柔，恬靜得嘴角都融化了，虛晃了不明所以的心思。

即使居住西北多年，口味還是偏向清淡，這是随了出身南邊的母親，府裏還有專門從京城請去的擅長做南邊菜色的廚子。如今吃的清淡些也是于病有利，只是，此時吃着淡薄的滋味，還有幾分恍然，今日該是有些勞累了，凝了凝神，倒突然又想起一事

“神醫，不知，這用果入藥，可是要待到果熟之時？”

半年之後，也還不是果熟之時，也不知這老頭如何思量。衛老頭有酒下肚，臉上早是潮紅一片，拍了拍手中的酒壇

“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知道這酒叫什麽嗎”

頗為不雅的打了個酒嗝，繼續自己道

“‘染塵香’乃是‘绮昔’果所釀，小老兒自有辦法用這酒入藥”

沈蕖陌點點頭，确認這酒确是“绮昔”果釀成

“神醫好本事”

楚承倒是不吝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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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中聽，來來來，你也喝一點”

衛老頭聽人一句誇，更是笑得滿臉褶子，大方的倒了一碗給楚承

“好酒好酒”

喝了酒忘了拘束，皆興致高漲，直到月上高頭，杯盤狼藉，二人頹然醉矣。

日落之後夜風起涼，不待散酒，霍璟梵早早就回房了，喧鬧往來之聲隔的隐約。單手支着桌面，食指輕輕按壓着太陽穴，真是不濟。疲倦之感席卷蔓延，眼前燈影一重，險些側倒下去，猛地握緊拳撐在桌上才堪堪穩住身形。腦中一陣昏漲，強自堅持，試圖擺脫，卻聽見敲門的聲響，想要起身，只感覺身不由己，半晌，盡力持着平時的聲音問

“誰”

卻聽見沈蕖陌的聲音

“霍公子，可是歇下了？”

自己這幅模樣，如何讓人見得

“有些勞累，回來便睡下了，沈小姐若有事，明日再說可好”

“筠笙渌檀在那邊照料，公子藥還未服，還是先服了藥再歇息罷”

說着便徑自推了門進去。霍璟梵曲着身子枕着手臂靠在桌子上，搖搖欲墜。沈蕖陌見狀疾步走過去，慌忙放下托盤，剛伸手去扶，整個人便傾過來。低頭一看，只見他半阖着眼迷了神志，擰緊了眉頭，氣息急亂，疑慮着探上額頭，燙的吓人。俯下身去攙起他，靠得更近了，像是感染了那人的炙熱，臉頰也熱了上來。咬着唇，沉着下氣，手忙腳亂的扶了霍璟梵躺上床榻，胡亂扯了被子将他蓋的嚴實，又急急的去尋衛老頭。

那老頭還在逍遙的晃着酒壇子，沈蕖陌一疊聲叫他

“老頭，老頭，快醒醒”

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大着舌頭

“沈丫頭，怎地，要喝酒？”

“莫要亂了，那霍公子發熱起來，燒的嚴重了”

沈蕖陌擋住衛老頭遞過來的酒壇，老頭一聽，瞬間酒醒了七八分，徑直朝霍璟梵的房間去，沈蕖陌匆匆跟上。

察色，探脈，衛老頭龍飛鳳舞地寫了藥方，交予沈蕖陌

“天色晚了，抓藥就讓兩小丫頭一同去吧，那楚小子也真是不耐喝，醉的一塌糊塗”

“我去吧，楚公子那邊要人照看，這邊也還是有人幫着比較好，我讓渌檀過來”

老頭略一思索，确實如此，便點點頭，準備着要給霍璟梵針灸

“我說老頭，你沒有醉糊塗吧，穴位還下的準吧”

沈蕖陌試探的詢問

“當我是什麽人，閉了眼也下不錯，快去快去”

說着邊揮手趕人，沈蕖陌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霍璟梵，才捏着藥方出門。

獨自掌着風燈往藥房，叫門尋人才買了藥，又匆匆往回趕。進了房間，衛老頭已經不見蹤影，渌檀端了盆水正擰帕子給霍璟梵敷額頭

“小姐，你回來了”

渌檀迎上前，沈蕖陌點點頭

“他可好一些了”

“那老頭下了針還挺有用的，熱散了不少，不過那老頭可真是的，直嚷着酒醉，忙不疊的就回去睡”

鼓着雙頰嗔罵，活潑的模樣倒讓沈蕖陌輕松了下來

“去煎藥吧，這邊我看着”

小丫頭頗有深意的朝沈蕖陌笑了笑，接過藥便跑了。沈蕖陌一向對這個性子歡脫的丫頭有些無奈，僵着嘴角搖搖頭，只得走去守在床邊。方才一路跑得急促，現下坐了下來，腿上還有些泛酸，沈蕖陌微微側身，映在床帳上的燭光亮的更開了，眼前深睡的人還沒有完全散了熱，臉頰和唇都染着嫣紅，呼吸有些粗，并不安穩的樣子，間或眼睫輕輕的顫動，她都能看的清楚，情不自禁的想要擡手觸碰，指尖沾染上了眼角的細汗，恍然驚覺，急忙收手，擦過睫毛在指尖留下輕盈的癢意，沈蕖陌撇頭伏下眼，在下唇咬了一排小小的牙印，半晌小嘆了口氣才又轉回頭去，卻也不再盯着人看，只是不時換換帕子，直至昏睡之人面容漸漸轉了平靜，才小心探了額頭，熱差不多已經褪完全了。待到渌檀端了藥來，又花了一番力氣才給他全喂了進去，沈蕖陌不敢大意，吩咐渌檀回房休息，自己留下守着。小丫頭也是貪鮮饞了幾口酒，酒勁上頭早就開始犯困，剛剛着急的一通緊張倒是清醒幾分，現在又放松下來感覺更困，聽沈蕖陌的話，還活絡着那幾分心思，也沒多說什麽，揉着眼睛就下去了。渌檀一離開，房間又安靜下來，燭影搖曳，沈蕖陌為那人掖了掖被子，靠坐在床架上，微微合眼，聽見那人已經平穩的呼吸，心中突然就平靜了，睜開眼再去看，竟又移不開眼了。一夜心思，晨光熹微之時，沈蕖陌才輕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