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江南老

? 華燈璀璨，流光溢彩，摩肩接踵間，喧嚣往複。穿梭在火樹銀花不夜天，漸漸淡化了尴尬，一行人流轉着也輕快了幾分。松懈了連日以來的憂慮，沈蕖陌漫上了淺淺的笑靥，自顧自的看着路邊叫賣着的各種精致的玩意兒，看的喜歡還忍不住拿起來細看，渌檀見狀湊過去笑嘻嘻的說既是喜歡便買了，她卻猶豫又放下，拉着渌檀嘟囔着再看看，挑來看去買到手中的卻沒多少。霍璟梵不露聲色的貼近她，又很好的落後稍許，為她隔開洶湧的人潮。

路過盛柳畫橋處，遇見不少人在放河燈，燈火熒熒幻滅，婉約遺世，不為紛繁所擾。過去幾乎年年都會在這個時節也同衆人一樣，趁夜放一盞河燈，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煙渚泊”後面，靜谧溫柔的夜色，還有螢火蟲星星點點，伴着河燈飄散到很遠，直至看不見，眼前的塵世人煙，倒映襯得水色燈火都更加暖人。

“去放河燈吧”

收回目光注視其他人，筠笙眉眼動人，輕移兩步，也被河上的風景吸引住

“許多年沒有這樣放過河燈了，熱鬧點，也挺好”

渌檀笑容燦爛，拉着她們便朝橋頭賣攤去挑河燈，衛老頭嘻嘻哈哈的擠過去湊熱鬧，霍璟梵楚承尾随其後，不料他們甫一站定，就聽得人群中由近及遠的傳來一陣疾呼

“沈家姑娘……沈家姑娘……”

回頭望去，沈蕖陌認出撥開人群向自己跑來的是城裏打更的梅大爺，偶然相識，還請老人家進屋吃過茶，剛才未入夜市還遇到過正在打更的梅大爺。匆匆向前迎了兩步，正好梅大爺氣喘籲籲的停下，也不緩口氣就急急的開口

“沈家姑娘……快些回去吧，你家……走水了，火勢勁頭不小……快回去”

沈蕖陌頓時懵了，睖睜着沒反應過來，卻立刻感覺手被人攥住，力氣不小，安慰又包容，無半分猶豫，牽着她就疾步往回。

“煙渚泊”落在城郊，人跡寥寥，獨立成戶，加上河邊夜市吸引了城中大多人，若不是梅大爺打更遠遠經過，看見火光沖天急忙前去查看，這才發現走水，想找人救火都是往城中跑了好久的路，敲了許多家的門，才找到幾家的郎君去幫忙救火，梅大爺又馬不停蹄地來夜市尋沈蕖陌。

路程并不近，急忙忙的趕，沈蕖陌一團亂麻，腦中反複着許多事情，太多強烈的厭惡和恐懼此時此刻都分外清晰，沖擊着她，讓她不自主的抓緊了握着她的手，唇在顫抖，臉色煞白，霍璟梵心下一沉，微一用力松手一把攬住沈蕖陌，另一只手随即握緊沈蕖陌曲緊的拳頭。這點路程，用輕功的話更本就是片刻功夫，她在着急，他想抱起她，立刻送她回去——他卻做不到，衛老頭再三警告，決不可動用內力，從臨淼歸來之後，更是施針封了他一身武藝。以他只能牽着她，攬着她，走快一點，再走快一點。

眼前的場景洶湧絢麗，又強勢的叫人無能為力。渌檀一聲哭喊就想往裏沖，衛老頭一時拉不住，眼疾手快的一個手刀将之打暈，筠笙無聲的淚珠滾滾落地，身子一軟就要癱倒下去，幸得楚承一把抱住。沈蕖陌還是渾渾噩噩的，火光照的她的眼睛亮堂，那麽多那麽多那麽多，翻湧将她淹沒，封閉了所有，只看得見眼前的火，還有什麽，視線中隐約的緊挨着的身影，橫亘在她與這場災難之前的臂彎，不可撼動的這個懷抱，木愣愣的擡頭望去，只看見那人堅毅又溫柔的臉孔，還有什麽，還有他。

忽然，沈蕖陌瘋狂的掙紮起來，不管不顧，奮力想要掙脫霍璟梵，霍璟梵用上了氣力，将懷中的人扣的緊密，幾乎沒有逃脫的機會，不斷收緊手臂，并且出言安撫，不想正前的火勢卻一下子爆發開劇烈的一簇，噴散出一陣渣塵。他二人站的最前，火光一炸，霍璟梵冷不防被迷了眼睛，就被沈蕖陌掙脫開去，霍璟梵猛地伸手去抓，卻還是晚了一步，睜開眼睛，異物入眼的幹澀逼得他紅了眼，在漫天火光中暈染開的背影，決絕的奔跑，他還未舉步，兩行混雜着渣塵的濁淚悄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