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蘇信

麓山腳下，綠樹成蔭，碧綠的草地上夾雜的各色的野花，微風吹動，朵朵輕揚。

一棵茂盛的梧桐下，一座新墳剛剛砌成，楊羽把随身帶着的香燭紙錢瓜果擺放整齊，燃上的幾柱清香，又抽出幾支遞給身後的齊堯，自己退到了遠處小湖邊。

齊堯接過香，伸到蠟燭上點燃，雙手輕輕的把香插在墳前。靜靜杵立在那裏，沒有開口說話。微風吹起素白的衣杉，墨色長發随之輕輕擺動。清香燃了半柱，齊堯在丹紅墳前燃了最後一把紙錢，随火焰漸漸熄滅，人也轉身離開了。

楊羽看着緩緩走來的齊堯，輕聲說道：“阿堯，節哀！”

齊堯輕輕搖了搖頭，“只是沒想到。”

丹紅的離去，讓楊羽又一次見證了生離死別的凄苦，想起自己故去的親人們，悵然的說道：“人總是要珍惜眼前人的好！哪一天真的走了，後悔，懊惱，想念，都沒有用了。”

齊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是啊！要珍惜眼前人。”話音停頓了片刻又說：“我從小只把她當做小妹妹看，知道她心裏有我，我也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她的情終究是錯付了。”

楊羽長嘆一口氣，“是呀！自古女兒多癡情，若又碰見王爺這般財貌地位的，怕是多有少人要癡苦一生了。”

齊堯輕笑，“照你說的，我豈不是成了天下第一負心人？那你呢？你癡苦不癡苦？”

楊羽微微一笑，“我呀我自知相貌平庸才情一般，配不上宣王爺這樣的風流才子，所以時刻自省自查，以免自己堕入王爺的情海深淵！”

齊堯看着湖面上兩人的倒影，不急不緩的說了句，“你會的！”聲音裏充滿肯定。

“那試試看吧！”

湖面被微風吹起層層漣漪，有魚兒在水底來回輕輕游蕩。

楊羽折了片花瓣扔進水裏，驚跑了游動的魚兒。“昨天的事你怎麽看？”

齊堯看着随着水面一起一浮的花瓣，思索片刻說道：“我們這裏傷亡最重，三哥那裏倒是沒什麽，其次是慕容征受重傷。”

楊羽又折了幾片青草扔進水裏，嘴裏默念着，“慕容征。”

“慕容一派的大臣都主張他救駕有功，要父皇大賞，不過父皇并沒有賞賜他。”

“比起賞賜，現在的慕容征更需要什麽？”

“自由之身。”

“是呀！自由之身。皇帝陛下并沒有再次拘禁他，不是嗎？”

齊堯有些明白楊羽的意思，“你是說這次刺客是慕容雄安排的？”

“慕容雄？不，慕容雄英武有餘，帶兵謀略尚可，若論心思算計，他比不上青出于藍的慕容征。”

“置之死地而後生？”

楊羽微微一笑，“應該是。”

齊堯簇眉思索片刻，“行宮禁軍重重，蘇信一直帶兵嚴謹。雖然刺客選擇大雨過後禁軍換檔的間隙刺殺，若想憑幾人之力突破層層宮禁也非易事。”

“會不會，有人故意放水？又或者刺客本就藏在行宮。”

齊堯有些肯定的否認道：“應該不會，無論是放水還是藏人都的經過蘇信。蘇信跟随父皇已久，對父皇忠心耿耿，當年七王之亂的時候，父親深陷困境，還是有蘇信拼命相救才得以逃脫。蘇信應該不會背叛父皇。”

“是人便有弱點，或許蘇信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弱點被慕容雄抓住，而且蘇信知道此次刺殺不會傷害到他保護的皇帝陛下呢？”

“這麽想來刺客确實不像是專門沖着父皇去的。不過能有什麽弱點？”

楊羽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還不知道什麽弱點，不過，我會派人去查的。”

齊堯點頭一笑，“我相信禦風樓的實力。”說完不再看湖面，把目光移到身旁女子的眼眸上，那眼眸像一個漩渦，深的讓人琢磨不透，卻又不自覺被吸引。“阿羽，你除了是楊靖的女兒，還有什麽身份？”

楊羽同樣看着他，只是平平淡淡提問，并沒有想象中那種充滿疑慮的深究。“清月庵的慧師太出家前，是無端老人唯一的女弟子。”

齊堯若有所悟，“無端老人武功高強，整個江湖都難逢對手，年輕的時候創建禦風樓更是聲名雀起，雖然現在禦風樓不問江湖事，我想只是隐匿的更深了吧！”

楊羽擡頭望天，“是呀！大隐隐于世，方圓列國，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禦風樓。”

有船只朝岸邊緩緩駛來，船頭的男子身姿魁梧，一副軍中打扮，美人左擁右抱，不是慕容戰又是誰。

船到岸邊還有數米，慕容戰從船頭一躍而起輕踏水面，手執大刀向齊堯砍來。齊堯并未後退飛快的抽劍迎戰，刀劍相擊的聲音不斷傳來。大刀猛而有力，招式頻繁，長劍靈活精準，身姿敏捷。一時間二人難分上下。

慕容戰打鬥片刻，突然刀鋒一轉，砍向了一旁觀戰的楊羽。楊羽看着大刀砍向自己，招式猛烈帶着奪命的氣勢，不禁心中一緊，腳下卻堅定的站在那裏，沒有後退分豪。

刀帶着風吹起了楊羽頸間的長發，刀鋒穩穩的停在在了雪白的脖頸上，齊堯的長劍也指在了慕容戰的後心。

“哈哈哈！”慕容戰收起大刀看着眼前毫不膽怯退縮，眼神堅定的女子心中有些意外。“好有膽識的丫頭！”說完轉身看着宣王，“哈哈！宣王好身手，左臂負傷也能與我一戰，我慕容戰還有些佩服呢！本以為今天只有我有興致帶着美人游湖，不想宣王爺也有這份雅興，原來竟是同道中人。”

齊堯收起長劍，沒有理會慕容戰的無禮和說話，快步走到楊羽身前問道：“你沒事吧？”

楊羽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哎！不就是想逗逗你帶的美人嗎？何至于如此認真？”

确認楊羽無事，齊堯沖慕容戰不客氣的說道：“慕容小将軍好大的玩兒性，沒曾想沙場磨練這麽些年也沒能讓你長大！”

慕容戰一聽不禁有些氣惱，剛要出口斥責，卻聽見身旁的女子不愠不火的說道：“慕容小将軍，你的美人兒落水了呢！你再不去救就來不及了”話語間把“小”字說的特別重。

慕容戰一看不遠處留在船上嬉戲的美人兒已然落水，正在水中奮力掙紮着，氣的一跺腳說了句，“你們等着！”便縱身一躍去救人。

慕容戰朝水中剛伸出一只胳膊，落水的美人兒緊緊攀住唯恐再掉下去，弄的慕容戰一身是水，好不狼狽。

楊羽笑盈盈的沖慕容戰喊到：“慕容小将軍，告訴你的美人兒莫要慌張，我看這水剛剛及腰而已。”說完齊堯也呵呵笑了起來。

慕容戰氣的把胳膊用力一揮，美人兒又跌下了水，掙紮了幾下自己站了起來，嘤嘤的哭着爬上了船。

目送慕容戰走遠，齊堯站在楊羽身側有些嗔怪的說道：“剛才怎麽不躲，傷到你怎麽辦？”

“慕容戰雖然喜歡意氣用事，卻并不愚鈍，他不會傷我的。”

“阿羽。”齊堯語氣有些沉重。

楊羽一臉疑惑的看着他，不知自己哪裏分析的不對。

齊堯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做什麽事情，和別人說什麽話都在冷靜的分析。阿羽，你這樣活的，會很累！”

楊羽眼神閃爍幾下，心底微微有些動容。“你不懂我所背負的，我心中有恨，有信念。我若不冷靜也如常的女子一般可以撒嬌任性，那大仇怎麽辦？我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茍活在這世上，那樣我做夢也無顏面對枉死的英魂！”

齊堯第一次聽到楊羽這麽傾訴，心下一時怔住。“禦風樓高手如雲，為何不選擇刺殺呢？”

楊羽緊緊攥住了拳頭，閉上眼睛堅定的說道：“刺殺？不！那樣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這輩子所在意的，所向往的，所擁有的統統化作泡影，我要讓他身敗名裂！再者說，雖然我與禦風樓有牽連，用之查探消息尚可，我終究不是禦風樓的人，我不想讓禦風樓卷入私仇，也不想讓它沾染朝堂，它只屬于江湖。”

齊堯靜靜的聽着楊羽的訴說，對身邊的這個女子又有了些新的認識，每一層認識都讓他為之嘆服。

良久，楊羽開口問道：“那你呢？你手下也是高手衆多，為什麽不派人刺殺慕容雄？一旦刺殺成功，整個朝局就不一樣了呢。”

齊堯有些神秘的沖她一笑，“你怎知我沒有派人刺殺過？”

楊羽看着他的表情，心下突然明白，頓時有些無語。

兩人沿着湖岸慢慢的往回走，清澈的水面倒映出兩個修長的身影，一白一青，襯着綠柳如畫，美不勝收。

前方一人騎着快馬到齊堯二人身前停下，黑衣侍衛下馬單膝跪地向齊堯報道：“啓禀王爺，大統領自盡了！”

齊堯和楊羽對視一眼，蘇信死了，線索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