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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久等”。

前世自己活得懵懵懂懂,想當然的以為程正則愛自己至深,以為大夫人賢良淑德,以為幾個妹妹雖偶有心機卻不失善良爛漫,唯一看清的就是嫡親的祖母對自己的厭惡,不是自己有多清明,而是祖母對她的厭惡從來不加掩飾,甚至厭惡到從不讓她去榮安堂請安,平日避免不過見到了也從不會多看她一眼,如今突然要見她,為的肯定就是舒月淺推自己撞上假山的事了。

“老夫人喜歡鮮亮的顏色,姑娘換件衣衫吧?”

我就是要穿素淡的去惡心她!

這個念頭一閃過,舒莫辭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熟讀《四書五經》《女則》《女戒》長大,從來不會有這樣忤逆長輩的想法,這時候竟然——

不過這感覺真不錯,好似套在身上多年的枷鎖突然去了,渾身輕松,每一個毛孔都透着歡暢!

“不用了,苗媽媽,替我找個機靈小厮去俞國公府求一盒上好的舒痕膏來”。

舒莫辭前世活的懵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願往外看,對很多事情都沒有印象,包括從小到大跟她說話不超過十句的父親,包括自己顯赫無比的外祖家俞國公府,只是此時她來回思慮發現自己竟只能求助于從未走動過的外祖家,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完全不了解,甚至連面都很少見的人身上。

苗媽媽是俞樂容快臨盤時才給舒莫辭找的乳娘,并非出自俞國公府,對仿佛高在雲端還閃閃發着金光的國公府有着下層民衆天生的敬意與懼怕,遲疑道,“姑娘,這些年俞國公府從未遣人來瞧過姑娘,連東西都沒送過,定然是有原因的,這般貿貿然求上門去……”

舒莫辭也知道不妥當,可她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無妨,遣個伶俐的人去,務必要見到國公府的主子,不拘哪一個……對了,那幅《千面觀音》尋出來帶上,說是我送給外祖父的禮”。

苗媽媽吓了一跳,她只粗淺認的幾個字看得懂賬簿,也知道這幅《千面觀音》可是先夫人陪嫁中最珍貴的東西,說是千金難買的,怎麽就這樣送人了?

“快去!”

苗媽媽不敢耽擱,忙答應着去了,舒莫辭深吐了口氣,坐到梳妝鏡前,“喚竹絡來替我梳頭”。

舒莫辭簡單打扮了,換上鮮亮的衣裙,這才往榮安堂而去,果然老夫人劈頭就罵道,“祖母讓你過來請個安,磨蹭到這時候才來,你學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

昨天自己剛說舒月渺沒有規矩,今天這沒規矩的帽子就戴到了自己頭上,舒莫辭心中冷笑,世人都說她孤高,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對于不喜歡甚至厭惡她的人,她從來都懶得逢迎,即便這個人是她的親祖母,一手掌控着她的榮辱,重活一世,她要擦亮眼睛不再被小人蒙騙,卻絕不會丢掉自己的傲骨,當下不軟不硬行禮道,“祖母恕罪,莫辭在病中,因恐滿臉病容讓祖母擔憂,這才多花了時間梳妝,讓祖母久等,請祖母責罰”。

老夫人本就陰沉的臉色直如山雨欲來,舒莫辭短短兩句話,先是指責她不顧孫女在病中讓孫女來請安,又指責她不懂孫女孝心反而橫加指責,最後一句更是給她戴上了不慈的帽子,因着孫女請安遲了一晌就要降罪,她知道這丫頭一看就讓人厭惡,卻不知道她的性子更讓人不喜,也不說話,只冷冷盯着她。

這樣陰森厭惡的目光只怕會讓前世的自己恐懼難受,現在麽,舒莫辭顧自站了起來,笑道,“祖母果然是不忍心罰莫辭的,莫辭多謝祖母慈愛”。

老夫人面色更加陰森,冷冷道,“那天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說是淺姐兒推的你?”

“本來就是二妹妹推的我啊!”

“淺姐兒心善,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定然是你和你那丫鬟瞧錯了,這件事就到這裏,誰也不許再說!”

果然是祖母呢,哪怕再不喜舒月淺,但這事涉及到了自己,她就絕不會讓自己好過!

舒莫辭委屈擡起頭,又迅速低下,“祖母有命,莫辭不敢不從”。

說的好像是自己強-逼了她!老夫人又是一陣心堵,只是目的已經達到也不與個小輩做口舌之争,吩咐她回去。

舒莫辭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倒也算不上多失望,只擔心那幅畫和俞國公府的反應,這來回一趟就覺身子不支,回了春晖閣就睡下了。

005 表哥

更新時間2015-5-9 21:02:00 字數:2465

睡着的舒莫辭不知道自己的畫根本就沒能進的了俞國公府,而是被俞國公府的小霸王攔路給截了去。

俞國公府因先帝即位時從龍有功,受封國公,傳承三代到如今可謂是滿門富貴,現任俞國公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兩個兒子都在朝中擔任要職,俞家一個旁支的女兒如今更是貴為貴妃娘娘,俞國公為避嫌請辭,天天養養魚逗逗鳥訪訪老友倒也逍遙快活。

俞國公府規矩森嚴,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因此人口簡單,俞國公之妻已亡,膝下只有兩子一女,女兒就是舒莫辭娘親俞樂容,嫁入文昌侯府後因産後失調早夭,長子俞博振現任大理寺左少卿,次子俞博援任都察院右佥都禦史,俞博振只得一子俞茗,一女俞菁,俞茗一年前娶妻曲氏,帶着妻子放了外任。

俞博援則有兩女一子,長女餘萱已經出嫁,幼女俞蓁和俞菁同年,都是十二歲,唯一的兒子俞荨今年十六歲,平日最是不喜讀書,又因俞國公寵愛在京都橫行無忌,俞博援對這個兒子可謂是深惡痛絕,兩天一訓,三天一打,有一次打的狠了,直打的俞荨三個月都下不了床,俞國公怒了,将俞荨接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俞博援眼看着兒子在父親的縱容下越發不像話,卻不敢越過父親管教,只好天天祈禱自己能寶刀未老再生個兒子出來。

舒莫辭派去的人遇到的正是俞國公府的這位俞五爺,俞五爺一聽自己那個從未謀過面的表妹竟然送了畫聖遺作給外祖父,而所求不過是一盒舒痕膏,他俞五爺因為挨打多了,別的沒有,這舒痕膏卻堆的滿屋子都是,當下吩咐小厮給了來送禮的人一盒最好的,毫不心虛的将《千面觀音》給昧下了。

他那位短命的姑母他耳聞已久,乃是個大才女,祖父給她的陪嫁自然不可能是假貨,俞五爺對什麽畫聖遺作沒多大興趣,可他還有個一定會對畫聖遺作感興趣的損友,想到這俞五爺志滿意得的一拉馬缰,馬兒撒着歡兒往鎮國将軍府而去。

正如俞五爺是俞國公府的異類,俞五爺的損友曲少徵也是鎮國将軍府的異類,鎮國将軍府一門豪傑,個個都是豪爽漢子,卻出了個驚才絕豔文采風流的曲少徵,三年前以十三歲稚齡拿了鄉試解元,讓整個京師的人都驚掉了眼珠子。

按理說解元郎怎麽也不會跟纨绔大少混到一起,可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麽奇妙,兩人性格迥異愛好完全不同的人竟然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關系鐵的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俞荨得了這麽個好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拿到曲少徵面前炫耀一番,等他用盡各種手段讨好自己,吊足了他胃口後才以一幅施恩的嘴臉将這幅什麽畫聖遺作賞給他,從此以他的恩人自居。

俞荨想到這美好的前景,玫瑰花般紅豔豔的雙唇直咧成了荷花,一揚馬鞭,馬兒跑的更快,不過一刻鐘就到了鎮國将軍府門口,将馬缰扔給守門的小厮,一路往曲少徵的居遠堂而去。

居遠堂守門的小厮見了他笑嘻嘻打了個千兒,“五爺來了,九爺在書房裏呢”。

曲少徵果然是在書房,卻不是在讀書,而是細細把玩着一塊書案大小的石頭,俞荨趾高氣揚的将手中玉盒扔了過去,“借你看看!”

俞荨每每淘到好東西跟自己獻寶都是這副欠揍的模樣,曲少徵暗暗好笑,也不說破,褪下玉盒外包裹的繡囊,眸色就是一頓,那玉盒竟是一整塊水頭極好的碧水玉雕成,看着竟如一汪碧潭清潤碧透,一幅卷軸靜靜的躺在這汪潭水之中,玉盒上密密麻麻用梵文刻着《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遠看那密密麻麻的梵文竟又構成了一幅大慈大悲觀世音浮雕,光是這玉盒就價值千金,不知道裏面裝的又是什麽寶貝,曲少徵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穩住微微顫抖的雙手才緩緩打開玉盒。

俞荨見了暗自得意,咳了一聲,努力做淡然狀,心裏卻在狂笑,這回他還不将曲少徵壓的死死的!

緩緩取出卷軸,緩緩打開,曲少徵的動作緩慢的近乎虔誠,在看清畫卷全貌時神色卻猛地一變,微微翹起嘴角看向俞荨,俞荨又咳了咳,下意識挺起了胸膛,來羨慕我吧,來崇拜我吧,來求我吧吧吧!

“你被人騙了!笨蛋!”

俞荨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曲少徵随手扔了畫軸,拿起玉盒仔細端詳起來,“仿的不錯,也能賣個幾百兩,你從哪弄的,花了多少?”

俞荨撿起畫來回看了好幾遍,可他哪能看出來是真的假的,只好對着曲少徵吼道,“怎麽可能是假的,這是我姑姑陪嫁壓箱底的,怎麽可能是假的,你再看看!”

以俞國公府的家世門楣,就算不陪奇珍異寶,也不會拿假貨糊弄,否則傳出去可就是整個長安獨一份的笑話了!

曲少徵聽了也慎重起來,又來回将那幅畫看了幾遍,肯定道,“假的!”

俞荨暴走了,“你說假的就是假的?我回去讓祖父看!”

“若是別的我自然不敢肯定,這幅《千面觀音》我昨兒剛在靖王世子那見到幫忙鑒定的,瞧,這是靖王世子送我的謝禮,”曲少徵指指那塊石頭,“對了,你姑姑壓箱底的陪嫁怎會到了你手裏?”

俞荨心虛了,快手快腳卷起畫,伸手,“這事你不用管,盒子還我!”

曲少徵略嫌陰柔的杏眼勾起,“阿荨,這幅《千面觀音》與其他畫作不同,市面上連假的都買不到,世人只聞其名,很少有人能一睹其真容,現在你姑姑的陪嫁變成假貨,真的卻到了靖王世子手中,這其中的貓膩一個處置不好牽涉到的人可就多了”。

俞荨傻眼,“那怎麽辦?”

曲少徵眸中泛起絲絲笑意,舒莫辭,雖然父親明令不許我去招惹你,但現在我可是沒辦法啊,被俞荨拖下了水啊,“我去知會一聲靖王世子,讓他暫時莫漏了風聲,你去找俞國公,問清楚當時你姑姑出嫁時帶的的确是真跡,我們再碰頭去文昌侯府拜見舒老夫人,求見舒妹妹,也不必說破真跡在世子手中,只說舒妹妹拿了假畫哄我們,要她拿出真跡來開開眼界,到時再見機行事”。

俞荨信服點頭,想想不對勁,“舒妹妹?你認識舒——”

“舒莫辭!”曲少徵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連自己表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那個表妹最是孤高清傲,平日從不出門,我到哪認識去?”

“那你還舒妹妹的叫的這麽親熱?”

“她是你表妹,我叫一聲舒妹妹有什麽錯?”曲少徵摸摸光潔的下巴,“好像是太親密了些,那不如叫舒世妹?”

俞荨本來對自己這個面都沒見過的表妹沒有興趣,被曲少徵這麽一說,倒是起了興致,“我聽娘說過,姑姑當年豔色冠絕長安,表妹定然也是個美人,正好去瞧瞧!”

曲少徵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我先遣人投拜帖”。

006 生母

更新時間2015-5-10 21:02:34 字數:2519

舒老夫人用過午膳向來有午休的習慣,老年人覺少,睡着了最厭被人吵醒,林媽媽拿着那燙金拜帖急的兩頭亂轉,在這春寒二月滿頭是汗,半晌終是進了內室輕輕推醒了老夫人,老夫人聽說是俞國公府并鎮國将軍府的少爺來訪,驚的睡意全無,“是誰來下的帖子?”

“老奴看着倒像是鎮國将軍府上的仆役,”林媽媽見老夫人驚疑不定,忙安慰道,“俞五公子和曲九公子向來相厚,許是俞五爺在鎮國公府上突然想起來拜見老夫人,再見見表妹,跟曲九爺借了人也是有的”。

老夫人擰眉,“這事不對,自俞氏死了,俞國公府視我文昌侯府若仇,十三年來從沒走動過,怎麽突然俞五就要來見表妹了?”

老夫人絕對不會相信俞荨會有孝心來給她這個親家老夫人請安的鬼話。

“老夫人,現在胡亂猜測也沒多大用處,見機行事就是,不如将世子也請來待客,跟俞國公府和鎮國将軍府搭上了關系日後前程也順當些”。

老夫人不悅看了她一眼,“來的是一群公子哥兒,跟姐妹們見上一面就是了,難道還能讓一群未出閣的姑娘待客?自然是該浣哥兒的!”

林媽媽知道這是要将世子和姑娘們都要叫上了,諾諾應是,自去傳話,老夫人兀自端坐床上凝眉沉思。

再說舒莫辭拿到了舒痕膏後就是一呆,話說她的确是想要一盒上好的舒痕膏不錯,可這只讓小厮帶回來一盒舒痕膏,連個婆子也沒派來是什麽意思?

苗媽媽的回話更是讓她莫名其妙,她昔日在閨中曾聽舒月淺很不屑的說過她那位五表哥乃是個纨绔子弟,當時自己萬事不過心,聽過也就算了,後來再次提起卻是程正則外放入京考績時想讓她去俞國公府走走關系,她自然不肯,程正則便提到了那位五表哥,要她偷偷去見俞荨一面,不必讓國公府的人知曉,當時程正則說的是俞荨與吏部右侍郎關系極佳,說上幾句就能抵上他數年努力。

舒莫辭到最後還是沒答應,對俞荨也沒多大印象,卻記住了程正則口中孟氏王朝最年輕的吏部侍郎曲少徵,出身鎮國将軍府的狀元郎,一十九歲時高中狀元,文采風流,走馬游街惹回滿襟的脂粉花香,不知羨煞了多少兒郎——

能與這樣的人為友,俞荨又怎可能會是個纨绔?可是俞荨的行事又實在太無道理,他就那樣接過《千面觀音》,命人給了小厮一盒舒痕膏帶回來,一句話也未多說,倒似是跟她做了筆交易,難道說俞國公府到底是不想跟自己扯上半點關系,見自己求上了門,礙于面子只好接下畫送來了舒痕膏?

“姑娘,老夫人屋裏的碧兒來傳話,俞國公府的五公子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請姑娘過去見見表哥”。

舒莫辭一喜,猛地站了起來,因起勢過猛頭一陣眩暈,忙伸手去扶椅背,梅絡慌的一連聲的問要不要緊,舒莫辭擺手,“派人去瞧瞧,打探了盡快回來禀報,竹絡進來梳頭”。

流蘇在旁邊聽到,興沖沖道,“姑娘,讓奴婢去吧,奴婢肯定能幫姑娘把事情辦好”。

舒莫辭重生後對這些曾經因鐘氏設計離開自己的丫鬟格外厚待,點了點頭,流蘇興沖沖跑了出去,舒莫辭又對梅絡道,“再遣菊絡去看看”。

梅絡愣了愣,躬身去了,竹絡忌妒開口,“姑娘待流蘇那小蹄子真好!”

舒莫辭冷冷一眼掃過去,“我如今做事倒輪得到你多嘴了?”

竹絡從未見過舒莫辭疾言厲色的模樣,心頭一跳,讨好笑道,“奴婢也就是一時嘴快,不敢冒犯姑娘,姑娘要束什麽發髻?”

舒莫辭容貌偏于秾麗,特別是一雙眼梢勾起的杏仁眼,讓她不笑的時候十足的冷清淡漠,她不愛俗豔的東西,因此也嫌棄了自己的容貌,婚後程正則又曾無數次感嘆她生的過豔了些,她就越發将自己往清雅清麗的方向打扮,不知道別人看着如何,她自己卻總覺得有些別扭,好比一支豔麗的垂絲海棠,卻偏偏漂白了顏色勉強充作百合,平白讓人笑話東施效颦……

“姑娘?”

“雙螺髻”。

“梳雙螺髻額頭可就全都露出來了,姑娘額頭有傷,還是——”

竹絡在舒莫辭冷冷的眼光中讪讪住了嘴,手腳利落的拿起梳子,舒莫辭頭發濃密,顏色卻黯淡發黃,還有些毛躁,又一向不愛香兒粉兒的,竹絡不敢給她抹桂花油,只好用溫水打濕頭發挽起雙螺髻,問道,“姑娘要用什麽首飾?”

舒莫辭下意識挑了只米珠碎花發箍,又放下,挑揀了半天都不滿意,“讓苗媽媽開了小庫房,尋機個好的來”。

竹絡大喜,她最是喜歡鮮亮精致的衣裳首飾,就算不是自己的,能看看能摸摸也是好的,“姑娘,不如奴婢陪苗媽媽去挑吧?”

“也好”。

竹絡大喜去了,迎面碰到梅絡,梅絡只當她又尋了舒莫辭心軟偷懶,不滿瞪了她一眼,竹絡得意一笑,“姑娘讓我陪苗媽媽去庫房挑首飾,姑娘平日的首飾太素淡了些,如今能想通倒是好事一樁”。

梅絡冷冷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往前走,竹絡氣的直跺腳,轉瞬又高興起來,眉開眼笑的去尋苗媽媽。

屋裏舒莫辭正在衣箱裏挑揀,梅絡見了一驚,“姑娘,您怎麽能親自做這樣的事,想要什麽樣的,奴婢替您找”。

“鮮豔一些的,最好是紅色”。

梅絡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件水紅色繡湖藍色如意紋的小襖,配了件大紅色十二幅湘水裙,纖細的腰肢用手掌寬的湖藍色主腰束起,身後系起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越發顯得纖腰束素不盈一掬,梅絡看的拍手笑道,“姑娘就該這般打扮,當真是仙女兒下凡!”

正巧苗媽媽也走了進來,一連聲的贊,贊的舒莫辭雙頰滾燙,越發添了麗色,忙裝作認真去挑竹絡手中捧着的首飾。

“姑娘這乍一看真是像極了先夫人!”苗媽媽一時感嘆,竟忘了平日的忌諱,梅絡忙拉了她一把,苗媽媽一驚,想起平時只要提起俞氏,舒莫辭就要傷心個三五日,忙轉移話題道,“姑娘快些挑,別讓老夫人和表少爺久等”。

舒莫辭從未聽說過自己與母親相像,好奇問道,“我與娘親像?怎麽從未聽乳娘說過?”

苗媽媽支支吾吾想蒙混過去,舒莫辭了然,笑道,“乳娘,您就告訴我吧,要是我真的和娘親相像,日後想念娘親,豈不是照着鏡子看自己就成了?”

“你這孩子!”苗媽媽被她說的笑出聲來,“以前瞧着不覺得,這猛然一打扮起來,還真是似了個十成十,先夫人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姑娘日後定然也是!”

“乳娘,到底是怎麽像?眼睛、鼻子還是嘴?”

苗媽媽細細打量了一番舒莫辭,突然紅了眼眶,哽咽道,“都像,特別是一雙眼睛,只不過姑娘之前一直穿的素淡,又文靜,瞧着不大顯”。

舒莫辭更好奇了,“我娘很活潑?”

“倒也不是,夫人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只瞧着與姑娘的溫柔不大一樣——”

007 曲九

更新時間2015-5-11 21:03:25 字數:1953

舒莫辭更好奇了,“我娘很活潑?”

“倒也不是,夫人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只瞧着與姑娘的溫柔不大一樣——”

其實,舒莫辭與俞氏最大的區別就少了俞氏身上的那股子靈氣與生氣,一個人的氣質往往影響其容貌,之前苗媽媽沒看出舒莫辭母女相似也是這個原因。

“老奴只記得有一回,老爺贊夫人什麽活色生香——”

苗媽媽說到這老臉紅了紅,卻是不該跟姑娘說這樣不端莊的話的,忙催道,“姑娘快些挑”。

舒莫辭了然,她前世最缺的就是活力朝氣,再美也是個沒有生命的木頭美人,自然稱不上什麽活色生香,不過——

想起父親端正冷漠的模樣,舒莫辭實在很難想象他調笑娘親活色生香時的模樣神色……

“姑娘,快些挑吧!”

舒莫辭忙甩開大腦中腦補出對文昌侯不大恭敬的想象,仔細挑了起來,挑中了一頂紅寶石碎鑽冠兒,墜了一對水滴紅瑪瑙耳铛,如一朵剛剛吐露芳華的紅玫,稚嫩卻豔麗,苗媽媽看着又紅了眼眶,忙擦着眼淚往外走,生怕招了舒莫辭傷心,卻差點被沖進來的流蘇撞了一個趔趄,梅絡忙扶了一把,斥道,“盡莽莽撞撞的,小心賣了你出去!”

流蘇卻不怕她,喘着氣道,“姑娘,你可快點,我打聽到莊媽媽是最後才來的春晖閣,其他姑娘早得了信,表少爺到府門口了,別的姑娘都到了榮安堂了”。

苗媽媽慌了,“姑娘,快!”

舒莫辭冷笑,點了苗媽媽和纓絡,不緊不慢往榮安堂而去,榮安堂中正處處歡聲笑語,舒莫辭目不斜視只當沒看見滿屋子的人,小碎步跑到老夫人跟前猛地跪了下去,哭道,“老夫人,莫辭又夢到娘親叮囑莫辭去外祖家替娘親探望外祖父,求老夫人恩準!雖然母親一直說外祖父是惱了莫辭才斷絕了文昌侯府的來往,可就算外祖父惱了莫辭,莫辭也不敢失了晚輩的孝心,求老夫人恩典,求老夫人恩典!”

舒莫辭一邊說一邊狠命的磕着頭,苗媽媽吓的一疊聲的喊,“姑娘,你額頭傷口還未愈合,可千萬不能傷上加傷啊!”

老夫人一張慈祥的臉青白交加,“你這孩子是做什麽?你要去你外祖家,祖母難道還會不準?還不快起來?”

舒莫辭順勢在苗媽媽的攙扶下住了磕頭,滿是淚痕的小臉綻開一朵笑來,“老夫人這是準了?莫辭謝過祖母,這就回去準備”。

老夫人氣的心口發悶,面上卻不得不慈愛笑道,“你這孩子今天是魔怔了還是怎的?祖母明明遣了人去春晖閣說你俞家表哥來了,要你來拜見的,怎的這就要走?”

舒莫辭訝然,“什麽俞家表哥?莫辭怎的不知道?纓絡,到底怎麽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今兒奴婢一直在春晖閣,沒聽說老夫人打發了人來”。

舒莫辭憤慨,“那起子奴才最喜陽奉陰違,莫不是見莫辭的春晖閣太偏,不肯勞動,卻是躲到哪兒偷懶了,祖母遣的是誰?”

老夫人眼中陰鸷之色一閃而過,“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還不快去見過曲九公子和你表哥?”

舒莫辭似是還想再說,卻委委屈屈應了聲是,老夫人又是氣的一陣心口發悶。

舒莫辭請了個安,又郝然道,“府裏奴才偷奸耍滑,倒是叫九公子和表哥見笑了”。

兩人齊齊謙遜,舒莫辭微微擡起下巴,粲然笑道,“表哥來的正好,聽聞外祖父最是疼愛表哥,表哥可要好生替莫辭說一番好話”。

舒莫辭明媚嬌俏的小臉上淚痕宛然,正是個梨花初帶夜月,海棠半含朝雨,兩個少年都是微微一怔,暗贊一聲好容色,俞荨本來惱舒莫辭架子大,讓他等了這麽長時間,可舒莫辭進門這一哭一求,早将他的怒氣轉為對舒府苛待自家表妹的憤慨,如今又見這個表妹容色絕佳還對自己笑的這麽甜,早是心花怒放,忙道,“表妹放心,我回去一定幫你求祖父,祖父最是心軟,我先求一求,你再去哭一場,保管他什麽都應了你”。

曲少徵嘴角就是一抽,聽聽,這說的都叫什麽話?

舒莫辭好笑嗔道,“哪有表哥這樣做哥哥的,別人都是哄着寵着生怕妹妹哭,表哥倒是勸起莫辭哭來了”。

俞荨因為性子頑劣,在家裏連兩個妹妹見到了都要勸誡譏諷幾句,什麽時候見過這般嬌俏嬌嗔的小女兒撒嬌,為人兄長的驕傲感騰騰而起,忙道,“那你就別哭了,到時候祖父要是還氣着你,表哥替你哭好了”。

這話一落,滿屋子人都是忍俊不禁,連丫鬟婆子也都低了頭笑了起來,俞荨這才反應過來,大窘下只好猛灌了杯茶,偷偷去看舒莫辭的表情,生怕自己這剛剛豎起的光輝兄長形象在舒莫辭心中瞬間崩塌,不想卻見舒莫辭怔怔看着自己,剛止住的淚順着瓷白的臉頰不斷滑落,一滴又一滴,晶瑩如玉,一貫粗心的少年不知怎的竟看懂了舒莫辭的感激自傷,看向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目光就帶了怒色,冷聲道,“妹妹莫哭,我今日回去就求了祖父,盡快派人來接你去國公府住幾日”。

舒莫辭慌亂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屈身福了福,“莫辭去洗把臉,失禮了”。

舒莫辭幾乎是落荒而逃,原本熱鬧的榮安堂霎時寂靜下來,曲少徵笑着打圓場,“阿荨倒是有些兄長的模樣了,只是這裏都可是表妹,阿荨可不能偏心才是”。

008 陪嫁

更新時間2015-5-12 21:02:03 字數:2180

曲少徵笑着打圓場,“阿荨倒是有些兄長的模樣了,只是這裏都可是表妹,阿荨可不能偏心才是”。

俞荨享譽長安自然是有原因的,一點沒有體諒曲少徵的苦心,冷笑道,“想跟我俞國公府攀親戚的多了去了,你少給我找麻煩!”

老夫人剛強了一輩子,何曾被個晚輩這樣下面子,亦是冷笑道,“俞五爺好大的威風!我文昌侯府卻是容不下俞國公府的大佛,俞五爺這就請吧!”

俞荨“啪”一聲将那幅假的《千面觀音》扔到老夫人面前,“那就請老夫人解釋一下我姑母陪嫁的畫聖遺作因何成了贗品?文昌侯府也曾顯赫一時,如今倒是沒落到靠變賣媳婦陪嫁,蒙騙孤女的地步了?”

“哐當——”

銅盆落地的劇響聲透過雕花的牆壁清清楚楚傳了過來,下一秒便見舒莫辭滿臉滿手的水的跑了過來,“表哥,你說什麽?那《千面觀音》是假的?”

俞荨見老夫人亦是變了臉色,心情大好,又恢複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語重心長道,“表妹,你還小,不知人心險惡,這《千面觀音》價值何止萬金,自有那眼皮子淺的破落戶想方設法的謀了去,只可憐妹妹你年幼失怙,被人欺負成這個模樣!”

老夫人一陣氣血上湧,“俞五爺,那什麽《千面觀音》我文昌侯府從未聽說過,你別想随意拿個東西就來誣陷我舒家!”

“畫聖遺作,不知多少人觊觎,難道還要滿世界敲鑼打鼓的說?當時姑母嫁入文昌侯府共有兩張陪嫁單子,一張是給外人看的,另一張卻是只給姑父看的,老夫人有膽子就叫姑父來對質,倒瞧瞧我俞國公府可曾用畫聖遺作替姑姑壓箱底!”

老夫人聽他這話知道多半不是假的,臉色更加陰沉,“這事我從來不知,當初瞞着我,如今出了事卻來找我,沒那麽好的事!”

俞荨正要開口,曲少徵打斷他,“老夫人說的不錯,俞姨嫁妝據聞比整個文昌侯府的家底都厚,老夫人當日為避嫌從未沾過手,這件事整個長安都知道,阿荨,你找錯人了”。

這話聽着不好聽,卻總算說了事實,老夫人臉色微緩,曲少徵笑了笑,“曲某雖年幼,卻也曾聽說過,俞姨過世後,嫁妝交由舒侯爺繼娶的新夫人打理,卻不知道新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鐘氏早在俞荨甩出那幅畫的時候就亂了方寸,此時勉強鎮定道,“姐姐的嫁妝的确是我在打理,這些貴重物品卻一直是在春晖閣的小庫房裏鎖着,我只是定時查看一番,只知道東西少沒少,什麽真的假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麽認得出來?”

楊氏早遣了丫鬟撿起了畫,打量了半晌,此時問道,“俞五爺,你說這畫是假的,卻有什麽憑證?”

“祖父說真跡因父親小時候調皮,用朱砂在上面印下了自己的手印,這幅畫卻沒有,”俞荨又是一聲冷笑,“大夫人一聲不懂,倒是将責任推了個幹幹淨淨!”

舒莫辭忽地哇地一聲吐出一口烏血來,纓絡眼捷手快用帕子兜住了,烏黑的血迅速暈染開來,在那雪白的帕子上格外觸目驚心,屋中一時驚呼四起,俞荨起身快步到了她身邊,“妹妹——”

舒莫辭卻不看他,只死死盯着鐘氏,眼神冰冷肅殺卻毫無感情,連恨都沒有,鐘氏渾身冰涼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楊氏笑道,“大姑娘,你瞧着你母親做什麽?還不快将你閣裏的小賊給抓住,那可是萬金不換的畫聖遺作!”

舒月涵狠狠瞪了一眼添火的楊氏,上前半步擋住鐘氏,笑道,“大姐姐剛剛不也說了,那起子奴才當真是大膽至極,這件事祖母一定會給大姐姐一個公道,替大姐姐追回畫聖遺作,俞五爺和曲九爺在此,此事押後再說,大姐姐莫要怠慢了貴客”。

俞五爺一貫只有欺負人的份,現在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家表妹被人家給欺負的吐血,哪還能忍得住,冷聲道,“這個舒幾姑娘倒是好家教,本少明明就是來尋仇的,你倒是當做貴客待,莫不成這就是你舒家的家風,尋仇的當貴客,媳婦孫女卻當成待宰的肥羊?”

舒月涵俏臉瞬間通紅,曲少徵哈哈笑了起來,“待宰的肥羊?說的好!說起來,舒妹妹發髻上的那頂花冠兒我倒是聽說過,卻是當日慶安公主送給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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