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歸
“真的?爹爹當真這麽說?”
秦楚青聽聞秦立謙的決定後,十分驚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問道。
陳媽媽面上一片喜氣洋洋,“可不是!這話我是聽蘭姨娘院子裏的人說的,伯爺還沒出來呢。不過,聽她們的抱怨,方才伯爺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半點情分都沒留,應當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秦楚青的唇邊逸出了一絲笑意。
她接過煙羅捧上來的茶,并未喝,順手擱到了身側案幾上。單手支頤想了片刻,輕聲說道:“這事兒,需得讓老太太知道了才好。”
陳媽媽反應過來,笑道:“可不是!老太太回祖宅去住,那可是蘭姨娘的功勞!千萬別讓老太太誤以為是伯爺的意思、對伯爺生出怨氣!”
煙羅不住笑着點頭,“是這個理兒。”
她心下衡量了番,說道:“這差事就交給奴婢吧!奴婢和桃葉透透信兒,不多時就能到了老太太那邊。”
秦楚青笑着允了。
那日秦立謙如何說動了老太太和蘭姨娘的,秦楚青并未去關注,也就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老太太和蘭姨娘出了門後,一人坐上往北的馬車,一人坐上往南的馬車,一句話也沒和對方說,就這麽繃着臉離開了。
據說,蘭姨娘發了很大的脾氣,因為老太太沒能護住她、将她留下。
老太太也動了怒,覺得蘭姨娘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連老人家的身體狀況都視而不見。
這兩人互相看不慣對方的模樣,讓秦楚青很是滿意。
她的東西也不多,早已收拾好了。卻還是故意晚走了一會兒,錯開了那倆人。待到她們的車子都出發了,方才由煙柳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步步朝外行去。
明遠伯這次過來,特意給秦楚青準備了一輛小馬車。車子雖不大,卻很是精致。雕紋精細,彩繪靓麗。飾物小巧,挂簾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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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樣随便哪一種拿出來,都是女兒家極其喜愛的。可當它們同時出現在一輛車上,而且這車子還是個小車子的時候……
着實讓淡定從容的秦楚青不小地驚了下。
想必是明遠伯和世子爺兩個大老爺們不知道女孩兒家的車子應該怎麽打扮,将自己想到的問到的全都裝飾了上去。
秦楚青輕笑着搖了搖頭,邁開步子上了車。
雖然外面絢爛了些,但是裏面卻異常舒适。
厚厚的錦褥鋪在下面,無論坐卧,都柔和綿軟。車子一角放置了個小缽子,裏面盛了冰塊,朝外散出絲絲涼意,驅散了剛剛觸到褥子時身上起的那層燥熱。
車子柔軟舒适,秦楚青一路上半睡着過去,好似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她下了馬車剛換了轎子,就聽外面的婆子和丫鬟低語:“你們等下可當心着些,莫要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聽說老太太方才剛到的時候發了好大一通火,現在氣都還沒消呢。幾位太太過來拜見,老太太也不肯見。”
秦楚青掀了轎簾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底下伺候的人見自家姑娘發了話詢問,就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先前剛到江南這地界的時候,因着是伯府衆人歸家,本族的親眷但凡有空的,便都過來迎接了。畢竟大家住的也不甚遠,最遠的也不過是隔了幾條街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秦立謙準備去接秦楚青的時候,他想到上次女兒面對那陣仗時疲于應對的模樣,不希望女兒這次回來還要如此辛苦。臨行前特意叮囑了本家的親戚,到時候不用親眷出來相迎,只讓秦楚青簡簡單單地回來住下便是。
故而這次聽聞伯府家眷回到祖宅,大家沒有去打聽到的究竟是誰,只以為是秦楚青和秦立謙,就也未曾過來。
誰知先到的老太太卻是動了怒。
她本就窩了一肚子火沒發出來。回到祖宅的時候,她一是惱恨秦立謙不曾打發了人提前将她歸來的消息告知大家,二是惱恨那些個沒有眼力價的,居然沒有發現過來的是她的車子而不是秦楚青的。
想她堂堂伯府的老太太,竟然受此怠慢,怎能忍氣吞聲?
于是還未到垂花門,就冷嘲熱諷發了好一通脾氣。
最近的幾位親眷們聽聞此事,趕緊收拾停當過來探望。
老太太卻說自己乏了身子不适,不肯見客。只派了個小丫鬟過去,打發幾位太太走。
也不知道那小丫鬟依着老太太的吩咐說了些什麽,太太們出院子的時候都很不高興,一個個臉色黑沉如墨。
秦楚青忙問道:“那幾位客人呢?”
“剛剛世子爺聽說後,親自過去賠了不是。只是世子不方便陪女客,說了會兒話後,先前正準備送客人們出來。算着時間,應當也快到這邊了。”
說着話的功夫,一個溫雅少年與幾位太太朝這邊行來。少年的唇角依然挂着素日裏慣有的溫和笑意,只眉眼間凝着些許惱意,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至于那些太太……面色依然不太好看。畢竟是好心來安撫老人家的,卻吃了閉門羹,還受了些委屈。
秦楚青心知不能就讓她們這樣帶着怨氣走了。
畢竟當初是秦立謙說不用大家過來相迎的。若因此決定惹出什麽矛盾,如此下去,對秦立謙怕是不太好。
眼見父親也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了,秦楚青索性下了轎,朝那幾位太太迎了過去。
太太們雖然對老太太有些怨言,但是對這個不太愛說話的乖巧女孩兒卻沒什麽反感。看到秦楚青笑臉相迎,大家就也露出了笑意。
有位穿着水藍色罩衫的太太往前緊走兩步,執了秦楚青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兩眼,關切道:“聽聞你病了?可曾好些了?趕了這許多路,怕是身子吃不消罷。趕緊回去歇歇。”
這問候,可是真心實意的。
秦楚青好生答道:“前幾日身子不适,歇了兩天好許多了。聽聞父親要接我回來,想着又能和大家相聚,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疲累?”
太太們看到她熱情的模樣,又想到先前秦正寧溫和的态度,臉色這才又和緩了些。
秦立謙行了過來,猶不知太太們為何趕到這邊。
他問詢地望向秦正寧,見秦正寧朝他搖了搖頭,就也沒多說,只依着平日裏的習慣與大家寒暄了幾句。
客人們已經要到門外了,再請回去,不合适。可就讓人這麽帶着一肚子氣走了,卻也不妥。
秦楚青努力回想,隐約記得這位水藍色衣裳的眉目和善的長輩是族長太太。上次來的時候,這位太太曾好幾次邀她去家裏玩,她都婉言謝絕了。
雖說不太熟悉內宅婦人怎樣相交比較合适,但秦楚青先前和同僚相聚,你來我往互相請到家中吃飯,卻早已是尋常事。閑暇之時,她甚至還和太。祖趁夜去到宮殿頂上,月下對酌。
這樣想着,她就依了先前和同僚相處的模式,對族長太太笑道:“伯母先前幾次邀我去家中玩,我都沒有過去。病中之時,不知怎地,總想起伯母提到的您府上的水晶糕點,可是懊悔未能過去一嘗。”
族長太太一聽她這話,有些了然。聽她話語中并無疏離,反而透着些許親近之意,族長太太心中歡喜,順着她的話茬說道:“今兒中午剛讓人做了些,正新鮮着。若是阿青喜歡,不如現在過去嘗嘗?”
“那敢情好!我這兒恰好有些新鮮蔬果,可以一起帶過去,大家也好聚在一起說說話。”秦楚青笑着與幾位太太說道:“前些天鎮日裏歇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可是悶壞我了。”
太太們就都笑了。
“那就一起過去罷!”一位穿着墨綠色衣裳的太太含笑說道:“她平日裏總吹噓自己府上的荷花開得最好。我們正好過去瞧瞧,也可評一評,看看是不是真有她說的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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