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遇見木槿

“老板，一兩牛肉面！”

早晨七點多到九點，這段時間總是十分忙碌，一直都有學生或是隔壁的工人過來吃點小面或粉什麽的，就算身為老板加廚師的秋霜鶴雇傭了兩個短工也是忙不過來。

趁着休憩的空間，秋霜鶴擦了下額頭間的汗水，對收來碗筷的幫工小良贊賞地點了點頭。

她的視線習慣性地掃過那個位置，她經常坐在那裏。

木槿……

“非常抱歉！剛才忘記了你點的東西了！”

在剛剛繼承這家店的時候，秋霜鶴的店裏只有一個老廚師，她自己當的服務員，當了很長一段時間。

“沒關系，我看了一會兒的電視劇，還不錯。”

木槿是這樣，對于陌生人比較客氣，對他人比較寬容。

只是，當時，秋霜鶴看見木槿臉上皺起了眉，想她下次應該會路過這家店吧，畢竟——

“土豆絲肉絲炒飯，不加辣椒，謝謝。”

第二天的晚上，女子抱着一本厚厚的書籍，又再度坐在了昨天的位置上，她的眼鏡反射着光，犀利如霜鶴在電影裏看見的那些聰明的女性。

“啊，稍等一會兒——我們昨天是不是見過？”

她那時候說話還比較吞吞吐吐的，總是被那些長輩的在口角上占小便宜。

那女子偏着頭，看了她一眼。

“沒錯，如果這個飯店是叫天府餐館那就是了。”

Advertisement

她優雅地說着，眼中滿是笑意。

“昨天的事情，真是抱歉！”

又再次跟女子道了歉，秋霜鶴想，她會不會覺得很煩。

而現在沒什麽客人，她很樂意跟客人們說上幾句，實話實說，她是個比較話痨的人，很多次看着客人進進出出的，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悶死了。

女子就彎了眉眼，道：“不是什麽大事——你這地方打掃得很不錯，我挺喜歡的。”

她沒介意。

接着，她輕輕地撩了撩臉頰旁的長發，下一瞬擡頭，注視着有點不好意思的秋霜鶴。

“你是這間店的新主人嗎？”

“啊，是的，這裏以前是我父母的店，我畢業後不久……”

“難怪沒見到過你——我其實是這間店的常客，就是隔壁大學裏的研究生，前段時間，我在做一個課題，沒時間過來吃這個老廚師的菜。”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路過的客人總是很多，每個人都不一樣，卻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而她……

“土豆肉絲炒飯好了！”

“啊，炒飯好了，我去端給你。”

轉身的那一瞬，她聽到女子說——“我的名字是木槿，下次別忘了！”

從那一天起，她的心底就悄悄地裝了這樣一個人，她說話有點毒舌，有點随意，而随着時間，那道影子越來越深刻。

非友非客。

木槿來吃飯的時間大概是下午或晚上，經常坐的是同一個位置，靠着廚房，上面很多時候都放了菜單子，看起來不像是座位，因此那裏少有人坐。

她吃飯之前常常喜歡跟秋霜鶴說上那麽兩句，不忙的時候。

更多的時候她是注視着秋霜鶴忙碌的背影，還有時候會翻這餐館裏訂閱的報刊跟雜志看看。

夜深了，秋霜鶴打掃了一下桌子跟地板的垃圾，擡頭的時候木槿從容地遞給了她一張濕紙巾。

她穿了一件風衣，裏面套了件針織毛衣，還有長袖的T恤。

“看你這樣子，還不找個短工來幫忙嗎？”

“就算是找，也要找到啊！”

秋霜鶴也自然地接過來，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嘟着嘴喃喃着，她對面的木槿笑了一下。

然後，她脫下了圍裙，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有空嗎？木槿，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

她越過木槿的眼，看向那黑夜。

老廚師已經收拾完東西下班回家了，現在是晚上九點鐘，最後一個客人就是木槿。本來她要一碗擔擔面的時候，廚師已經走了，但霜鶴親自下廚做了那碗面。

熱騰騰的，上面加了個煎好的雞蛋，還有碧綠色的藤兒菜。

沒有下一個客人了。

木槿視線掃過女子有些疲憊的臉龐，一挑眉，又一笑：“當然可以，我親愛的秋老板。”

便伸手将她拉了起來。

要是平日裏，木槿可能會建議秋霜鶴回家洗澡睡覺，但今天不一樣，中秋，月圓的日子。

有一次，秋霜鶴說團圓，談起自己意外身亡的父母，呈現出的那張憂愁的臉蛋怎麽都在她心底盤旋不去。

她同意了秋霜鶴突然的請求。

成年的女子不會像年輕時候那樣拉拉扯扯，手牽着手。

她們安靜地一個走在前，一個走在後，距離不短不長，慢慢地在這河道邊走着。

夜晚的河流，很是寧靜，夜晚的河岸，也很是冷清。

“木槿，有時候我很羨慕河流，就那麽往前一直流動着，直到大海……”

“秋老板，願意讓我牽着你的手嗎？”

木槿轉過身，背後是那黑夜與路燈，她的長發飄起，順着風，染上了寂靜。

她一愣。

“哼！今天，你跟那個說得那麽開心——你不愛我了！”

一個嬌柔的女孩子錘着她旁邊男孩的胸口，臉上是不高興的表情。

男孩無奈地握住了女孩子的手，好聲好氣地勸着。

“這是你點的烏雞湯，炒四季豆……”

“別再鬧了，我們先吃完飯，你有力氣了再鬧好嗎？”男孩長得實在可以，溫柔的樣子更是征服了女孩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她佯裝瞪了一下男孩，才不高興地拿起筷子。

男孩夾給了女孩子最大的肉，她不高興地說自己不吃要長胖但還是很高興地吃了下去。

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

是啊，在廚房炒菜的秋霜鶴偶然間掃過，然後心底沉沉地嘆息。

“秋老板，來一個水煮肉片，炒青菜，水果拼盤——我知道你這裏沒有，那就來一瓶橙汁……”

木槿微笑着對她說道。

“木槿！我要喝花生牛奶，不喝橙！汁！”

她這次帶了一個少女過來，打扮得很是靓麗，穿着蓬松的裙子，梳着斜馬尾，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木槿很少帶人過來吃飯，之前大多是三四個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帶了一個人來。

少女重重地念了一下最後兩個字，然後敵意地看了眼秋霜鶴。

這令她很是莫名其妙。

然後，她走向廚房的時候，聽得她們似乎在吵什麽，而這一次木槿沒有坐她原來常坐的位置。

最後，結賬的時候，少女輕飄飄地先跑了出去。

木槿坐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秋老板，以後再見。”

“恩，再來。”

然後，好幾個月，秋霜鶴都沒有見到木槿來她店裏吃東西，有一次，她出去買東西，在大街上遇見木槿跟那位少女走得很近，圍巾圍在了一起，指指點點那些店鋪。

膽怯的，她躲開了。

而，有一束目光掃來，在她沒察覺到的時候又離開。

同一條街，兩個人最終也沒有碰面。

除夕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紛紛揚揚，落了滿地的潔白。

秋霜鶴眯着眼，靠在店裏的牆邊，看着門前的雪越積越深，然後不得不去拿了掃把掃幹淨。

将那些雪堆積到道路旁，很快就掃開了一片幹淨的瓷磚地面。

一個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長筒靴，厚褲子，風衣，針織毛衣，針織帽子，還有那飄逸的長發，靜靜看着她的眼睛。

好半晌，才聽見她說——

“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

秋霜鶴聽到自己僵硬的回答，與那一天閃過的潔白畫面。

并沒有與眼前女子重合在一起。

她輕易地拉起了掃地彎着腰的秋霜鶴，将自己的手套脫下來，給她戴上。

“看起來，你很冷。”

“啊，不用這樣，木槿，你……”

還未說出的話，就這樣被融化在了她接下來的動作裏。

木槿擁抱了她。

那懷抱溫暖得可怕。

“介意我來喝點小酒嗎？”

“哦！”

回過神，秋霜鶴已經為木槿倒上了放在熱水裏溫着的枇杷酒。

她的眼神……這時候，秋霜鶴才細細觀察起木槿的樣子，她的笑容有些暗淡，伸手就把酒往肚子裏灌；她的衣着還是如以前那樣簡潔明了，化着裸妝，顯得五官深刻，眼睛——

“秋老板，要一起喝嗎？你這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可是忍不了呢……”

大腦空白。

随即，秋霜鶴感覺自己從中似乎發現了什麽，她僵硬地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很驚訝嗎？”

木槿注視着她，目光一切如故。

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

“我喜歡女人。”

“……我喜歡你？”

“噗噗！”她笑了出來，松開，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秋老板，你真是可愛！”

……

“所以，你是被你的女朋友分手了？”

搞清楚事實的秋霜鶴看着木槿喝着小酒，一點點跟她說起來她跟少女的故事。

一個“純潔”的後生與“狼”一樣的學姐之間的愛情故事，與天底下所有愛情都類似。

蜜月期過去了，然而她們并沒有磨合在一起，就分手了。

這一天，她躺在自己租着的房子裏看着天邊的浮雲，想着分開前的争吵，然後收到了——她的短信。

“木槿，我們分手吧。”

“好。”

像是天底下大多數的愛情一樣，這段感情也無疾而終。

忽然，她想喝點酒，披上風衣，走上街，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時間。

她看見了在掃地的秋霜鶴。

一地的雪。

接着，她們看着彼此，突然就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設定上木槿有些毒舌呢，雖然……現在體現不出……

霜鶴是那種居家好女人，噠噠噠！

這個系列裏的人物會客串的，所以出現什麽熟悉的名字別驚訝。

每一章的字數最低一千，我盡可能兩千三千，但如果不行的話，也那樣了，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