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試探
“今天一大早,瑞王府的人拿了批文來,把夏莉帶走了。”牢頭告知。
宋慎緊緊捏着另一份批文,疑惑不解,“瑞王府的人?”
牢頭答:“對。如果沒有刑部批文,我們不敢放走犯人。”
“多謝告知。”
宋慎道了謝,迅速恢複冷靜,催促同樣驚詫迷茫的周彥清離開。
“這、這是怎麽回事?”周彥清快步尾随,“奇怪,瑞王為什麽要派人帶走你師姐?”
宋慎疾走如飛,沉聲答:“我也納悶。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立刻去一趟瑞王府,打聽情況。”
“我陪你去吧?”
“不用。”宋慎叮囑道:“你先回閣,等我打探清楚了,回頭再商量。”
周彥清想了想,點頭說:“也好,王府重地,外人想必輕易進不去。你別着急,多加小心。”
“知道!”
雙馬拉車,宋慎快速解下一匹,上馬揚鞭,“駕!”話音未落,馬撒開四蹄奔了出去。
秋風乍起,寒意襲人。周彥清縮了縮脖子,擔憂目送義弟遠去,一邊犯嘀咕,一邊趕車返回紫藤閣等候。
時近晌午,他抵達王府。
“籲!”
宋慎勒馬,随手把缰繩往道旁樹幹一系,直奔門房,掩下憂急之色,含笑道:“我來給殿下請脈,煩請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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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是宋大夫啊,您稍等,小的馬上進去通報!”相識的門房小厮笑容滿面,小跑入內通報,少頃返回,“殿下有請!大夫,請。”
宋慎尾随小厮,進入後園,停在水榭外,剛站定,門外候命的侍衛便告知:“您直接進去吧。”
突然帶走我師姐,趙澤琛想幹什麽?
宋慎難免生惱,深吸口氣,定定神,站在門外一望:
臨水的大窗半開,深秋寒風吹得簾帳搖擺,桌旁設有熏籠,榭內絲毫不冷,暖意融融;
趙澤琛畏寒,身穿檀色錦袍,立領口繡着流雲銀紋,正低頭書寫,文雅尊貴;
而剛出獄的夏莉,身穿水紅襖子,站在書桌前,左掌托着一個小巧木盒,右手拈着一顆藥丸端詳。
夏莉年逾不惑,雖經歷了牢獄之災,卻仍風韻猶存,唇紅齒白,五官俏麗,神态仍有些少女式的嬌憨,但眉間眼尾嘴角的細紋,卻是藏不住的。她惶恐杵着,恭敬表示:
“慚愧,慚愧。民婦雖然師出南玄武,但生性愚蠢,且少時貪玩,加上早早離開了師門,學藝不精,對毒術一知半解,實在看不出這藥有什麽問題,求殿下莫怪。”
瑞王低頭書寫《渡亡經》,筆非常穩,頭也不擡地問:“當真看不出問題?”
夏莉滿臉尴尬,搖頭答:“真的看不出,民婦不敢騙您。”
你不敢,但有些人可能敢。天生孱弱的皇子,能掙得親王爵,瑞王并不是好糊弄的。
宋慎一見那盒藥,瞬間明白了:趙澤琛搶先帶走我師姐,原來是打着叫她驗藥的主意?
啧,真有他的!
宋慎不動聲色,跨進門檻,并清了清嗓子,“咳咳。”
夏莉聞聲扭頭,瞬間喜笑顏開,把藥盒往桌上一撂,飛奔靠近,欣喜大叫:“師弟!”
“小師弟!”
宋慎來不及回應,就被激動的婦人全力一撞,忙穩住身形,攙住對方,“師姐,你還好吧?”
“挺好的。”夏莉仰望高大師弟,眼圈一紅,喜極而泣,哽咽絮叨:“今兒一早,有個管事到獄裏,說你替殿下辦事去了,托人接我出獄,我就來了王府,換了衣服,也吃了飯。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來接我了!”
誰胡說的?我幾時托人了?
“唔。”宋慎挑了挑眉,眼神越過嬌小的師姐,看向瑞王,微笑說:“對啊,我替殿下辦事去了,真是多虧了王府,幫忙接人出獄。殿下,草民簡直不知該如何感謝您了!”
瑞王又寫完一份經文,擱筆,擡頭,慢條斯理道:“小事一樁,無需感恩戴德。”
趙——澤——琛——
宋慎正咬牙,忽被夏莉拽向書桌,她拿起藥盒,解釋道:“殿下說,這藥出自咱們那殺千刀的大師兄鎮千保之手,有毒,并且毒性離奇。唉,你知道的,我學藝時愛偷懶,沒學到本事,小師弟,你快看看,這個藥,究竟有什麽離奇之處?”
夏莉舉着藥盒,背對瑞王,偷偷用眼神詢問:小子,是你搞的鬼吧?
宋慎面不改色,捏起一顆藥丸,點了點師姐,直白嫌棄:“當年不認真學,現在丢師門的臉!如果師父泉下有知,必定托夢罵你。”
夏莉讪讪的,“罵就罵吧,我天生不是學醫的料。”
瑞王端坐,靜靜旁觀獄外重逢的師姐弟親密談話,一貫神色淡然,令人猜不透其心思。
“殿下,”宋慎繞過師姐,慢慢走向瑞王,抛了抛藥丸,目光銳利,語含歉意:“草民醫術淺薄,也看不出離奇之處,讓殿下失望了,請您責罰。”
對視數息,瑞王驀地一笑,俊美恍若畫中人,和顏悅色道:“宋大夫太過謙虛了,你若是‘醫術淺薄’,豈能當上掌門?”
宋慎拿不準師姐對瑞王透露了多少,一本正經答:“說來話長,當年家師病危時,碰巧只有草民一人在場,沒得選,才倉促把掌門之位傳予。”
夏莉不自知地依偎着師弟,左手抓着他袖子,右手擦淚,骨子裏撒嬌慣了,對熟人均如此,透露道:“論悟性,小師弟比我高多了,特別聰明,可惜貪玩,也愛偷懶。”
“咳咳!”宋慎不悅地阻止:“少揭我短。”
夏莉陪笑閉嘴。
瑞王沉吟片刻,似是妥協,“罷了,你們看不出問題,勉強也無用。”
“多謝殿□□諒。”宋慎順勢提出告辭:“草民的師姐剛出獄,不好攪了殿下的清靜,如果無事,草民二人先告辭了,改天再來請安。”
瑞王審視大夫,須臾,溫和道:“去吧。”
夏莉屈膝福了福,宋慎抱拳:“告辭。”随即,師姐弟退出水榭,離開了王府。
片刻後,親信上前,一邊收拾寫好的經文,一邊問:“鎮千保下落不明,夏莉又是個草包,試探不出來真假,接下來應該找誰查驗宋大夫呈上的藥呢?”
瑞王冷靜答:“本王正在考慮,遲早能驗明真假,倘若宋慎膽敢欺騙,決不輕饒!”頓了頓,他嚴肅問:“昨夜派出去的人,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據探,八皇子已經不在皇子所了,他被悄悄押出宮,目前被幽禁在郊外沅水山莊。”親信禀告:“看守森嚴,極難接近。”
瑞王握着鎮紙,低頭把玩,玉石鎮紙冰涼,涼意仿佛從指尖蔓入心髒,令其心寒,忍不住喟嘆:“父皇和三哥防着我,像防賊一樣。”
“殿下切莫如此——”
瑞王擡手打斷下屬,“再探!”
“是。”
瑞王疲憊揮了揮手,親信退出門外候命,留他一人在水榭內,面對窗外池水出神。
夜間·紫藤閣
夏莉住進了竹苑廂房,沐浴用飯并休息半天,養了些精神,迫不及待上樓尋師弟。
“師弟?”
“小師弟?”
“你在哪兒呀?”
宋慎在露臺上答:“這兒!”
師姐弟碰面,交談片刻後,夏莉得意洋洋,耳語說:“我雖然學藝不精,但清楚記得你小子制藥時的獨特習慣,那三顆藥添加了……所以,我當場認出是你做的!”
師出同門,宋慎并不意外被識破,耳語嚴厲告誡了一番。
又片刻後,夏莉略揚聲問:“你為什麽要騙瑞王?欺騙天潢貴胄,弄不好,要殺頭的!”
這時,故意放輕腳步的周彥清驚呆了,從暗處現身,錯愕問:“什麽?”
“你、你騙了瑞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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