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須彌（17）

洛可：“？”

誰能告訴她，什麽叫做“這樣啊”？

這什麽樣？什麽這樣？這樣什麽？

就算洛可有時候比較遲鈍，她也感覺對方的這個反應……明顯不太正常。

于是洛可回頭，看向剛剛和她物理碰頭的散兵。而對方已經重新站直了，雙手抱臂看向門口：“多托雷，你今天來的早了不少。”

“從這次的實驗結果來看，你差不多适應了這個階段，”多托雷點了點頭，“我想，不用繼續浪費時間了。”

散兵哼了一聲，但沒有否認多托雷的話。雖然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怎麽喜歡這個人。

不過洛可也想不起來，他有給過誰好臉色。

“說起來，這位是？”

就在這時，多托雷看向了散兵旁邊的洛可。然後他伸出一只手，一臉示意雙方互相介紹的樣子。

他臉上的表情如此自然。好像完全沒覺得，在這個明明內外都戒備森嚴的地方，不僅冒出來了一個陌生人，還和自己的便宜同事滾成一團，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如果是在一個正常的地方正常的碰面，洛可很樂意互相認識一下。但因為對方的态度，她反而遲疑了幾秒。

散兵：“多托雷，計劃之外的事，用不着你多關心吧。”

“哦？”多托雷不置可否，“你好像有點緊張啊，斯卡拉姆齊。不過，根據這次測試的情況，現在去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吧。至于你的這個……顯然不能留在這裏。”

“不用你‘提醒’我。”散兵冷笑着說。

多托雷似乎也沒有再逗留的意思，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了這個大廳。洛可聽着兩人的對話，感覺自己似懂非懂，同時産生了更多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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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思考的時候，散兵重新轉了過來：“你……”

他難得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來也有很多話要問，但最後只是說：“這裏确實不是你待的地方，我找人帶你換個房間。之後……你要是不打算直接離開的話，等我過去找你。”

“等一下，”洛可說，“這是哪裏？須彌嗎？”

看這個空間的裝修風格，洛可只能聯想到須彌。但她并不能肯定，畢竟她在須彌那個地方，進過的唯一有這種規模的建築，也只有淨善宮一個地方。

散兵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沒有戴那頂鬥笠，也許是因為殘留的虛弱感，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有種說不上來的單薄的感覺。

洛可把一些奇怪的想法放在腦後，看對方擡腳先走向了門口，于是跟了上去。

雖然散兵剛剛說什麽，“你要是之後不打算離開的話”，這種聽起來像是假設的說辭，但洛可當然不會離開。

從那個巨大的大廳出去之後，外面是普通的長條形走廊。洛可沒等多久，就看到從走廊的另一側，趕過來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

她似乎不清楚散兵是誰，态度卻十分恭敬，很快又把視線轉向了洛可：“請跟我來吧。”

洛可：“哦。”

這一次替她帶路的人，當然不是之前認識的小姐姐了。或者說，看對方的衣着打扮，甚至不太像愚人衆的人。

洛可跟着她走向陌生的地方，看着對方碧色與白色交織的衣服，最後決定問一問：“你是須彌的學者嗎？”

對方身上的衣服，應該是教令院裏的“制服”。洛可之前接委托的時候，遇到的教令院的人都這麽穿。

不過，不知道須彌的教令院和愚人衆怎麽又有關系了。

“不是的，我只是個學徒。有幸在大賢者的手下做事，一會兒還要去趕論文。”

對于洛可的問題，對方老老實實地說。

咦，大賢者？

洛可想了想，在第二個“未來”的世界，空和她講過須彌發生的故事。當時，他和草神一起對上了成神的散兵。

而幫助散兵成神的一方勢力，就是須彌的大賢者。

當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已經是被流放的前任大賢者了。

所以說，現在的這個時空，果然是“過去”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洛可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在這一次穿越之前，洛可對于不同“時間”發生過的事，基本上是一知半解。但是，這一次她很清楚，自己之前經歷過兩個不同的未來，起源于同一個過去。

她現在就站在過去。也就是說，也許她可以通過自己現在的選擇，達到那個她想要的……未來。

在短暫的激動之後，洛可又重新冷靜了下來。

【對于任何世界來說，時間都是一個非常玄妙的詞……現在的你，還沒有足以改變時間的力量。】

不久之前，她在第二個未來的淨善宮裏，聽草神說過這樣的話。無論是哪個世界，能夠影響到時間的力量，必然不可小觑。

而洛可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

或許以她現在的實力，能夠獨自前往提瓦特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而再進一步的話，她能夠度過當下的“褪鱗期”，化身為一條剛剛長成的、年輕的龍。

洛可有一種預感，到那個時候，她就能觸摸到更接近這個世界“本源”的力量了。

但即使如此，距離最初流浪者說過的，“神明或者神明以上”的存在，大概還有從山頂到雲端那麽長的距離。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第二個世界的空說過，散兵死于成神之戰的末尾。

成……神嗎？

洛可的腦中浮現出一幕幕場景，包括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對方身上那些仿佛與神經接駁的管道、所謂的“測試”、明顯沒有結束的未知的實驗。

那些管道被拔下來之後，散兵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只有眨眼的力氣。

從鷹翔海灘第一次物理碰頭開始，兩人互毆過不止一次。洛可很清楚對方擁有怎樣的力量，能讓一個原本就擁有不弱力量的人，忍受這麽大的疼痛和虛弱感，證明他有更想要的東西。

想到這裏，洛可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

這個東西，會是成神的可能性嗎？

……為什麽？

少女站在原地，忽然意識到，對于這個她自認喜歡的人，自己對他的很多事情，其實一無所知。

“這位小姐，”讓她過神來的，是帶路的須彌學徒提醒的聲音，“給你安排的房間就在前面了，或者，你現在有什麽其他的事情要做嗎？”

顯然，洛可突然停下來，原地站着不動的樣子，讓對方産生了一些誤會。

“啊，對不起。”洛可下意識搖了搖頭，跟着對方繼續走了起來。

幾分鐘之後，洛可進入了安排給她的房間裏。至于這個暫時的落腳之處，要她評價的話，大概就是須彌旅店的布置，加上之前稻妻那個房間的大小。

當然，這一次的房間有門有窗戶，看起來也不是建在地下的。

陌生的學徒明顯沒什麽社交的愛好，确認洛可沒有別的需求，就離開去改論文了。

這種過于濃郁的學術熱情，讓洛可在放好自己的背包之後，下意識翻開了之前的那本書。

當然，她在從那個大廳離開的時候，沒忘了把那本書拿回來。包括自己裝着亂七八糟東西的背包，總不可能丢在那裏吧。

對于之前驚鴻一瞥的那幅插圖，洛可重新看這本書的時候，總覺得心情有些微妙。但是反正她也沒事幹。而散兵既然說讓她等着，應該不會太久。

實際上，她手裏的書剛翻過去十來頁，就聽到半掩着的房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洛可放下書走到門口，還沒伸出手，散兵已經推門進來了。

對方又恢複了那身她熟悉的打扮，即使在房間裏也要戴着鬥笠。洛可不得不承認，這一身确實很漂亮。

“之前的穿越規則，現在好像已經失效了。”在散兵開口之前，洛可搶先一步說。

上一次對方的一系列操作，實在讓洛可印象深刻。她自認從來都搞不懂散兵的想法，那麽在被奇怪的操作影響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吧。

散兵愣了一秒：“那你是怎麽又過來的？”

洛可：“不知道。”

“不知道？”散兵反問了一句。洛可點了點頭，表情一如既往的坦誠。

沒等對方相信或者不相信，洛可繼續說：“雖然這麽說，我現在站在這裏，也是我自己想要來的。”

“——我想來找你。”

聽到她這麽說，散兵露出了沒有掩飾的驚訝表情，而洛可突然覺得有些……玄妙。

從第一次的穿越一直到現在，她其實一直是随波逐流的狀态。或者說，雖然有過回家的想法，但她也只是走在了嘗試的路上。

每一次前往不同的時代，她第一個遇到的總是散兵。只是在這之前，她其實從來沒有哪一次，是迫切地想要見到散兵這個人的。

即使是最初的流浪者，他們相約一起旅行，也是一種順其自然、沒有思考過未來的狀态。

而現在，洛可前所未有的确信，自己想要做什麽。

因為這一件事，無論将她送來的“存在”是什麽，又有什麽目的，此時的洛可也不那麽在意。

“散兵，”她說，“你想要成為須彌的神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