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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你快起來啊!今天咱們還要去将軍府拜訪呢!”書童魯爾拽着書生的胳膊,使勁往外拉,只是卻被書生一把拍開。

“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帶有睡意的呢喃讓我發笑。

書生卻被驚醒般坐起身來:“你怎麽又進男子房間了?”

“少爺我不進來怎麽給你送洗漱的東西啊,你快起床吧,都睡糊塗了。”

“沒跟你說話。”書生煩躁的推開書童,瞪了我一眼,默默地起身穿衣。

“那你是在跟誰說話啊?不會真的有鬼吧?少爺你真的見鬼啦!”魯爾驚恐的睜大眼睛。

我莞爾,這小書童實在可愛,昨晚聊的不錯,雖然勾起了我的傷心,可這書生的做法卻不使我難堪,我本是來看看這書生有無帶什麽書籍,游蕩了這麽多年,我有些想念昔年的書冊史籍,想拿來觀看。

“沒有沒有,你快去準備早飯,我一會兒洗漱完畢就去前廳吃飯。”

“就知道少爺你是吓我的,哼。”魯爾氣哼哼的走了。

“姑娘這習慣可不太好,這得虧是在下,要是換做別人早被你吓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來借幾本書籍看看,不曾想這個時辰了你還在睡覺。”

許清秋尴尬的清了清喉嚨:“你要什麽書盡管拿去看,都在那個箱子裏。”

他指了角落裏的箱籠與我,我挑了兩本風土人情的書。

“我今天要去将軍府拜訪,大概晚上方能回來,你若是無聊,這屋裏的筆墨都歸你用,作詩作詞均可,你昨天做的詩我還留着呢。”

他本是笑着的,可在看到那張本該寫着詩詞的白紙後竟沒了笑意。

“為什麽?”

“這本是正理,就連我,也不應該存在于這世間。”

我知他是不明白為何我寫于白紙上的詩詞都不見了蹤跡,可我也不知如何解釋。

“對不起。”

“非你之過,何須道歉。”

“你······”

他大概是真的很抱歉,突然很悲傷的看我一眼,可是我并沒有覺得不好,我本來不過一縷孤魂,不該存于人間,所以關于我的一切都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出門後,我卻看不下那書籍,只怔怔的卧于廊前發呆,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來來來,讓我看看,秋兒也長大了,你來了京城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張藍橋雖已近不惑之年,可仍然如翩翩公子,歲月格外厚待于他,金甲披身的他,還是當年如玉的模樣,并未多出什麽彪悍之氣,一眼看來哪裏像是将軍,比之許清秋還像書生呢。

“叔父這身打扮是要出門嗎?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許清秋的父親是捷北城守軍大将,捷北城與漠北王庭相望,是南朝的門戶,當年張藍橋參軍,與許父結下情誼,許清秋這聲叔父稱呼也算得宜。

“不過是去校場看看,你既然來了,就陪我一起去吧。”

“叔父還是自己去吧,小侄雖然出身軍人之家,可自小不愛舞刀弄槍,這次來京城也是來參加會試的。”

“哦?你已經得中舉人了?”張藍橋大感意外。

許清秋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讀書卻是很通。

“不過有個名次罷了,我這次來并未想着一次得中進士,不過是先來看看,體驗一下天子腳下的考試與捷北城有什麽不同。”

“好,既然如此可要多待些日子,我叫你嬸母将北邊的院落收拾出來,你安心住着,以備科考。”

“不必麻煩。”許清秋趕緊攔住要叫人的張藍橋,解釋道:“我已買下城西一座宅院,就不打擾叔父了。”

“你一個人······”張藍橋有些遲疑。

“這不還有魯爾嗎!叔父放心,我都這麽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

一旁侍立的魯爾憨笑的點點頭。

那日他去了哪座将軍府我并不知曉,也無意打聽,只知道他回來後似乎有些不開心,可我也沒有什麽立場詢問,便安安靜靜落于屋頂,靜看星空。

我還是整日在宅院徘徊,,這宅院雖然荒涼已久,可也別有一番滋味,細細品來,到合我這些年的心境,我還是歡喜的。

只是未曾想到時隔十二年還會再見畫屏。

“小嬸子客氣了,我在這裏有吃有喝不必如此麻煩。”

那被許清秋稱為小嬸子的夫人可不就是畫屏。她已經顯得老态許多,清秀的臉蛋也變得威嚴許多,也胖了許多,原本她比我還小一歲呢,額間的皺紋,更顯出她的不如意,只是張将軍既然讓她來送禮,想必還是看重她的。桌上堆滿了禮品,那包裝紅豔豔的,刺人眼球。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樣複雜的心情在看她,只知道許清秋一直很擔憂的看着我。

“是将軍吩咐的,許公子可還住的慣?”

“一切都好,京城的氣候雖與捷北城不同,可是更加養人,也并沒有什麽水土不服的。”

“那就好。”

“小嬸子是有什麽不舒服嗎?”

畫屏笑得勉強,許清秋不免有些擔憂。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買下這座宅子。”

“這座宅子有什麽不妥嗎?”他下意識的看向我。

“并無不妥,只是一位故人曾在這裏住過。”畫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失禮的站起身來:“我就不多打擾了,你有時間就去将軍府坐坐,将軍很關心你。”

“哦,我送小嬸子。”

畫屏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帶來了禮品,帶走了什麽呢?

“魯爾,你去将禮品整理好,收起來吧。”

“是,少爺。”

我知道他是想要問我些什麽的,可最終也只是陪我靜靜坐在青石凳上,看着那早已枯萎的楊樹,這些日子他一直計劃着要植些樹木來種,我也是贊同的。

“她叫畫屏,原是我的侍女。”

我輕聲道,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梨花飄雨,爛漫少女的日子。

“她從小與我一道長大,我視她為親妹妹。我名為穆梨蕊。”

“你就是穆梨蕊!”

他的聲音帶着些不可置信,表情更是震驚。

我不禁笑了。

“你知道我?”

“叔父,呃,就是張藍橋張将軍與我父親是生死之交,他們聊天時提到過你,我那時還小,偷聽了幾句,可也記得。”

“嗯,你還知道些什麽?”

“你似乎是張将軍未過門的妻子。”

“并無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不過我一廂情願。”

“我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身上的嫁衣,繡了整整十年,是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我并未與他講我與張郎的故事,只是說起了這件嫁衣。

“畫屏知道我視它如珍如寶如生命,所以最後将它給我陪葬了。”

“可你看她的眼神并不激動,反而帶着說不清的複雜。”

自然不會激動,我到現在還能想起她騙我喝下那杯酒時的慌亂,那杯下了藥的酒讓我沒有及時跑出火海,其實我知道就算跑出去也是一個死字。

“我那時候其實是喜歡牡丹的,只是張郎愛梨花,我的名字又有梨花之意,他誤以為我最愛的也是梨花,我不願争辯,私心裏也想能夠與張郎有些許東西是相同的。”

那時候的傻,其實也是甜蜜。

“是以別人的嫁衣繡的都是牡丹或福字,而我的嫁衣卻繡了梨花。”

“梨花之美不下牡丹,這嫁衣很好看,只是顏色不對。”

“如此紅豔的梨花只怕也只有我這件嫁衣上能看到了,你猜猜看這件嫁衣上的梨花共有多少朵?”

“只怕近百朵了。”

他略顯憂傷的看着我嫁衣上的梨花。

我笑,并沒有一百朵,不過九十八朵。

我本想繡百朵梨花寓意百年好合的,只是張郎回來的太早,我繡的又太慢。

“我每繡一朵梨花都要去白馬寺的梨樹林祈求平安,那十年裏我去了九十九次白馬寺,最後一次不是因為這嫁衣,而是因為聽到故人歸來,前去還願。”

“是張将軍。”

“嗯。”

“你很愛他。”

“那十年我等的心甘情願,從未後悔。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我已不再在意當年之事。”

“你說過,你對他是錯愛。”

“錯愛也是愛。”

“呵,你倒是伶牙俐齒。”

“非是我伶牙俐齒,而是我竟然贊同你那夜的說法,我也覺得奇怪。”

“你是怎麽變成如今模樣的?”

他到底忍不住問了,他眉宇之間的懷疑讓我失了談話的興致。

“與你不相幹。”

我坐在白骨之上,其實鬼魂是沒有眼淚的,不知為何我的淚水卻如此多。

那年他得勝歸來,卻在愛與前程之中難兩全,我一直未曾在意的侍女,竟癡戀他多年。

“小姐,你不要怪我!為了他我願意下地獄,你不是愛他嗎,為他而死,你甘心吧!”

畫屏說這話時我已沒什麽感覺了,那火燒在我身上,我卻不覺得疼痛,或許我該感謝她給我的那杯藥酒。

“我默許了畫屏的計劃,至你于火海之中,我如願娶了李家女,爬到大将軍之位,就連當年在我面前頤指氣使的趙德珍如今也不得不彎下腰去,趙家沒了宰相,不過一個空殼,如今我已報大仇。蕊兒,我與你說過,此生不負你,是我食言了。”

我死後第九年,他帶來了一束梨花,也帶來了這個我至今沒有明白的消息,我并不知道他有什麽仇怨,我以為他是為了前程抛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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