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從最頂樓的辦公室落地窗前看這個城市，外頭的霧氣實在大得很，就好像是站在雲層間一樣。

“華盛的股份為什麽不肯要？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這裏的一切，總有一天爸爸都是要交到你的手裏的呀。”他從來都沒有這般低聲下氣。

“如果叫我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些事情，那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

“小凱！”華之昌拄着拐杖，用力捶地，他既然沒有辦法留住這個兒子，只有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停住腳步，可以聽他再說幾句話。“就算爸爸求求你了……”

“如果我會接受的話，當時就不會選擇離開，我既然離開，就不會再回來，股份也好，家産也好，我都不要。”

“那我風風雨雨這些年，好不容易打下的這片基業，交給誰！”誰會知道，在娛樂圈呼風喚雨将近20年的華之昌，面對兒子，也會這樣無奈。

“随便你給誰，反正這和我沒有關系。”臨走前，夏凱延在門口最後冷冷地扔下一句話，“以後如果是為了這樣的事情，大可不必叫我來見面。”

電梯“咚”地一聲就到達了一樓，POPO替夏凱延背上雙肩包，然後把墨鏡交給他帶上。他徑直往前走，POPO在後面快步跟上。

“你怎麽會在這裏？”就是巧成這樣，偶爾來華盛，竟然會在大堂撞見孟麗琳。

“有事。”

“有事？”孟麗琳的第一反應是，他會不會回華盛。

夏凱延卻不予理睬，只是跨步往前走。

“為什麽我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你現在來這裏幹什麽，你不會是想回華盛吧。”孟麗琳一個跨步擋在他面前，他走不了了。

夏凱延呼出一口大氣，孟麗琳真的很讓他頭疼，“哼……我有必要跟你說嗎？”

“走得這麽急，是因為看到了我嗎？你就這樣要躲着我嗎？”

POPO看她這架勢可不想跟着摻和，無奈只好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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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還有事。”一直以來他對她的态度就是這樣的，很冷淡，比那些沒事和他套近乎的濃妝豔抹的女人還要冷淡。

孟麗琳依舊擋在他的面前，“這次我算不算幫了你一個大忙，你都不謝我。”

“什麽忙？”夏凱延蹙緊着眉頭，是真的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孟麗琳的口氣像是在質問他，“哼，那我問你，那天你去橫店是見誰去的？”

哦，她原來是說的這件事，為什麽要謝她，先前他甚至是怪她，孟麗琳會承認下來也為自己招來了許多的話題不是嗎？“不管我去見誰，你都不用認下來的。”

孟麗琳只得苦笑，他會這麽說也不奇怪，但是她依然有足夠的自信去挽回他。她的口氣軟下來，上前拉着他，“不要總是對我這樣的态度好不好，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夏凱延擡起手臂，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孟麗琳只好松開手，“我還有活動要參加，現在要趕飛機，先走了。”

孟麗琳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惱火了，“我不想再聽到你任何拒絕的話！我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這樣一次次被你這麽拒絕。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麽，可是我已為了你，已經跟他沒有任何瓜葛了。”

這些話聽得他真的已經聽煩了，還要解釋幾次，還要說幾遍她才能明白！“抱歉，我真的沒有介意什麽。當時你突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麽也沒有說吧，所以現在你和他有沒有瓜葛我也絲毫不關心，因為我們也從來沒有瓜葛。”

孟麗琳苦笑着，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體面。從前的路已經大錯特錯了，沒有後悔。“你瞧瞧你悄悄，話都被你說了。可是如果當時，你對我也像對那個人那麽真心，我會那麽做嗎？”

夏凱延的心裏微微地一顫，“那個人？哪個人？”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他還是覺得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的必要，無論她說什麽，“抱歉，我要走了。”

“是因為陸曉墨嗎？”要不是忍無可忍，她不會說出這個名字。

而這三個字足以讓他自覺地停下步子。他轉過頭，眼睛裏帶着憤怒，“不要扯上她，我警告過你了。”

車子裏很安靜，POPO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所以司機偶爾按個喇叭都叫人覺得煩心。後座的陳敏和夏凱延，兩個人坐在一起一句話不說，真的讓她覺得不自在。已經兩周多的時間，夏凱延都是這個表情，搞得POPO都不敢跟他多說一句話。

陳敏也覺得特別奇怪，工作一天了，除了在記者面前聽到他從喉嚨裏硬擠出兩聲笑聲之外，其餘的時間，他所有的五官都是用力緊繃着的。

這又是在和誰生氣呢？

上次他擺出這個面孔的時候，是因為一個化妝師在某個聚會時公開說特別喜歡給他化妝，那樣可以乘機摸摸他的臉，如果他不介意的話，甚至可以交往。結果夏凱延立馬放話再不和他接觸。前面忘了說了……那個化妝師是個男的，這完全觸及了他的底線！

可是今天又是為了誰呢，看他這個狀态，陳敏認為還是不問的好。

“豐澄集團的慈善晚宴，吳總的千金也要來，為你而來啊。”陳敏終于打破了沉默，最後忍不住要關照他幾句，她在“為你而來”這四個字特別着重了語氣，“人家對你可是上心了，一直盼着見你，況且接下來要談的代言和電影，吳總也是很有心要合作的，男主角就在你和韓國的那個爆紅的那誰之間，好好把握。”

“嗯。”

“不過吳小姐既然對你這麽上心，我看你就有十成的把握。一會兒多跟她聊聊。”

他就象是沒有聽到一樣，一只手撐在窗框上，不說話。身上披着的一件昂貴的毛妮大衣，已經被他随意的坐姿壓在背後沒有了造型，陳敏想去幫他拉好，他卻一動不動。

明明是坐在同一輛車裏，想要搞清楚問題，陳敏卻只能發短信問POPO。

“他這幾天怎麽了？是不是有發生什麽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

POPO立馬回了信息過去，然後又偷偷回頭沖着陳敏做了個表情，證明自己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後面還有幾句話POPO根本不敢往短信上打，自她從泰國度假回來，他的小凱哥哥就這樣了。也問了跟在身邊的人，全部都不知道原因。不會是夢裏受了什麽刺激吧。

這豐澄集團半的慈善晚宴，到場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上流之輩。夏凱延被主辦方安排在很好的位子，這一桌除了兩位某影業公司的老總，其餘的都是當今娛樂圈的一線明星，這在陳敏看來是多好的地理位置，可是完全被夏凱延白白浪費了。

“凱凱，這可是慈善晚宴，怎麽樣你也舉一下牌子，喊個價吧，記者都在呢，像樣一點。”陳敏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他今天像游魂一樣坐在座位上，不得已只好過去提醒一下。

好吧，他倒是聽話，竟然在下一件拍品才喊道200萬的時候，直接喊出了500萬的高價，成功拿下，全是完成了任務。陳敏簡直就要暈過去，他到底要幹什麽？

晚宴正式開始，都是各自忙碌開來，像這樣的場合，多交識一個人，将來就能多一份好處，誰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小凱，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豐澄集團的千金吳奕婷小姐。”

陳敏也是受了這位千金小姐的囑托，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夏凱延的面。況且人家是帶着誠意而來，上千萬的投資，要求見個面，不算過分吧。

“你好，小凱，我聽他們都這麽叫你的。”那姑娘的打扮火辣至極，低胸豹紋短裙，踩着差不多15公分的高跟鞋，若不是因為長卷發披肩，才在眼觀上感覺安全度高了一些，否則就真的像是在身上裹了一條圍巾一樣，沒錯，就是那麽暴露。

他禮貌地與她握了手，依舊還是沒精打采的樣子，“叫什麽都可以。”

“那你們就先聊着。”陳敏離開前還不忘給他使了顏色，意思是，好好招待啊。

吳奕婷并不是好對付的女孩子，她知道陳敏的殷勤是為了爸爸口袋裏的錢，也知道自己讓爸爸砸這些錢，就是想進一步認識夏凱延，再進一步，再進一步。

她很順手地挽上了他的胳膊，走到宴會廳比較安靜的一個位置，一線男星她不是第一次接觸，但是像夏凱延這樣，剛開始就對她态度這麽不熱情的，還沒有過。

“要見到你可真不容易，上回我爸爸給我辦生日宴，請了你都不肯賞光。原來只有在這樣的場合才可以見到你啊。”

夏凱延咧了咧嘴，也不算是笑，只當是回應過她了，然後從服務生的托盤上随意拿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我爸爸有意要和你的團隊合作了，一部電影，還有我爸爸公司的産品代言，雖然候選人很多，我當然是會說服我爸爸，用你的。”吳奕婷很自信，她的眼睛從一開始到現在還沒有立刻開過他。

他側臉對着她，“謝謝你，不過不必麻煩的。”

她确實被他的态度搞得褪去了剛才的興致，他的個性果然和她聽到的差不多，難怪都說之前許多女人都沒能把他搞定。

可是吳奕婷自覺和她們不一樣，她是在幫他鋪路，他至少得知道識時務，不過眼前的夏凱延好像并不懂。她心裏冷笑一聲，從她嘴角的弧度就可以看出來，她對他更有興趣。

她更靠近了一些，整了整他西服上了領子，他還是那麽淡然地站着，倒也不躲開。

“明天我在自己的酒吧搞了一個主題派對，你陪我參加好嗎？”

超級富豪家的寵女，說話難免有命令式的口吻也正常，可是夏凱延從來不吃這一套，管你是誰呢。

“明天我沒有時間。”

她笑着點頭，臉上有些挂不住，果然，這個人的确很沒意思，難道實際和他的長相真的不符合嗎，大衆用“纨绔”形容他的形象，但在這一次和他接觸下來之後，這兩個字在他身上蕩然無存。

“那今晚呢，今晚可以去。”

“不好意思吳小姐，我不太喜歡那種場合。”

10句話不到，拒絕她3次，而且，什麽叫那種場合？吳奕婷的脾氣早就忍不住了。“你這是什麽态度，你難道不知道，只要我跟我爸爸一說，無論這次的代言還是男主角都是你的。你只要負責讓我高興。”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讓你高興。我也不靠這個吃飯。”

夏凱延很不留情面地走開了，最近他的狀态本來也不适合被招惹，更何況她說的話題即便他心情好，也一樣會被弄糟。

“小凱，你是怎麽回事啊，你剛剛都跟吳小姐說什麽了，她走的時候臉都白了。”

就在剛才陳敏還腆着臉去送走吳奕婷的時候，人家擺出來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而現在再看到夏凱延面前好幾個空杯子，她也無需多說了，他一定是喝多了才會這麽做。

“別喝了。”陳敏搶下他手裏的酒杯，轉而問向POPO，“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從她糾結在一起的五官看，她真的不知道。

“行了行了，回去，咱們回去。”陳敏掏出手機，打開了通訊錄，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

“我沒事的。我還沒喝夠。”

“你這個樣子要是被拍到，鬼知道又會被不良媒體寫成什麽樣子。”

兩個壯丁和司機接到陳敏的電話已經趕過來。

“你趕緊送他回去。”

那兩位“壯丁”先生已經拉起了夏凱延的一只胳膊，試圖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而他的表情很不耐煩，依舊坐着不動，眼睛盯着自己被他們牽扯住的地方，一秒，兩秒，三秒間，他的眼眶開始發紅，聲音陰沉，像是就要歇斯底裏的前兆，“放開我。”

周圍的三個人一愣，那兩人又看看陳敏的臉色，還是放開了。

很顯然他喝醉了。還真就不能拿他怎麽樣了，這要是強行拖回去，勢必引起關注，真叫人頭疼。

陳敏惡狠狠地指着他，那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你在這兒你就給我使勁鬧吧。”

“凱哥……”popo試圖去拉他。

“她要結婚了……”夏凱延突然說這樣的話

“你說什麽？他說什麽？”

“她要結婚了……戴着戒指……我看見了……”

陳敏一時半會兒明白不了他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胡話，她會搞清楚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最重要的是躲開記者的鏡頭，先把他弄走才是最要緊的。

陳敏已經看好了最近的出口，在那個“壯丁”耳邊低語了幾句，告訴他記者的機位走向，一會兒他會和POPO打掩護，他負責扛着夏凱延頭也別回直接出去。

送走了夏凱延，陳敏已經一腦袋的汗，POPO在她身後大約知道審問是躲不過的了。“他真的沒什麽事嗎，你不許瞞着我。”

“真的沒有！”POPO可不敢說，有那麽幾天的時間，她“離崗”了。夏凱延這回可是又連累她了，“那要不就是前幾天，他碰到過孟麗琳一次，會不會又是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陳敏只遲疑了一秒鐘，很肯定地搖搖頭，“你什麽時候見過孟麗琳會有這麽大的本事，她能讓小凱這樣嗎？”

要是真有事情發生，那應該就是在情人節前後，夏凱延想盡辦法把自己支走，不會是……她猜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