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惡劣
在施綿看來,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都是小打小鬧,犯不着這麽認真地賠禮。轉瞬再想,其他的可以不算什麽,打翻湯藥的事情可大可小,真真切切浪費了許多藥材呢。
她摸着發尾想了想,好奇問:“你拿什麽賠我啊?”
嚴夢舟道:“看你想要什麽?”
施長林每隔三個月,就會差人送東西過來,有銀兩、珍貴藥材、珠寶綢緞等等,吃穿住行與銀錢,這些別人能給的,施綿都不缺。
她只缺一個能陪她解悶的人。
“那你在小疊池多留幾日,每日都要陪我玩。”
嚴夢舟眼皮子猛地一跳,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好差事。
他想去山中消磨時間,就過來問了句話,被剝奪了打獵的工具。想與貴叔切磋拳腳,誤打翻施綿的藥,沾了自己一身腥。
只要和施綿沾邊,就絕沒有好下場。
“不行嗎?”施綿眼巴巴地望着他,眸中閃爍着燭火光芒,顯得人分外的可憐弱小。
嚴夢舟在答應與否中猶疑,不遠處,貴叔已經把熬好的湯藥端去了竹樓小廳堂中,喊了施綿一聲。
施綿扭頭看去,躊躇了下,轉回來看看嚴夢舟,說道:“我要去喝藥了。”
然後跑回小廳堂。
竹樓前有兩個矮矮的石頭堆成的庭燈,裏面的蠟燭已經點燃,處在背風處,靜靜燃燒着。
向前,木板門開着,廳中暖光融融,施綿進去後淨了手,坐在了竹椅上,對着湯藥輕輕吹着,表情慎重,像是在進行什麽隆重的儀式。
貴叔與菁娘午後未幹涉兩人交談,但從未離開半步,一直在用眼神偷偷防備着,就怕嚴夢舟再起歹意。
此時,貴叔處在小廳堂前,狀似躬身查看庭燈,菁娘面有疲憊,在旁邊的小廚屋門前捶着腰。
嚴夢舟向着小廳堂跨出一步。
頃刻間,貴叔的腰板直起,兩腳分立,雙拳架在胸前,雙目緊盯着嚴夢舟,如捕獵的虎豹般蓄勢待發。
菁娘則是腰不疼了、胳膊不酸了,機敏地向前邁出三大步。未見嚴夢舟再有動作,才若無其事地停住。
嚴夢舟立在原處,頭頂飒飒竹葉與落寞彎月,向着橘光聚集處高聲道:“可以。”
施綿捧起的藥碗放回了桌上,循聲看去,貴叔堵在廳門正中央,視野被他的寬闊的後背填滿。
她傾斜着身子向外看,長長的發帶幾乎垂到地面上,這樣才能勉強看見嚴夢舟,眉開眼笑道:“那我明日再去找你!”
與一個九歲女娃能玩什麽?翻花繩?過家家?還是玩泥巴?
這晚嚴夢舟沒睡好,一會兒覺得自己是腦子糊塗了才會答應施綿陪她玩,一會兒眼前浮現出施綿面無血色的模樣,腦子糊塗得更厲害了。
朦胧中,夜風中多了道銀鈴聲,從山谷中傳來似的,悠遠沉寂。
嚴夢舟驚醒,推門而出,發覺外面起了薄霧。
寅時方過,日頭未升,深秋的清晨寒涼沁骨。微亮的天色中,綠竹翠樹與青瓦片的屋頂半遮半掩地籠罩在霧裏,草木清香不被阻礙,似有若無地浮在人鼻尖。
此情此景,如臨仙境,使人的心跟着沉靜下來。
袁正庭已穿戴整齊,坐在檐下賞景,看見他,主動解釋道:“是竹樓那邊的聲音,晚間小九有事的話,拉下繩子,菁娘便能知曉。”
嚴夢舟道:“麻煩。”
“人家出身名門,且年歲小,正常情況下,該十餘奴仆前擁後呼伺候着的。”
旁人該問:那就是說施綿現今的情況是不正常的了,怎麽個不正常法?
嚴夢舟卻不問。
袁正庭等了會兒,瞧他眼中沒有半點好奇,默默說起別的:“老臣是年紀大了覺少,殿下怎的不多睡會兒?”
嚴夢舟一言不發,縱身躍入庭中,在角落裏撿了支短竹,沉聲道:“出來。”
護衛應聲而出,同樣折了支竹節與他庭中對打起來。
積了露珠的竹葉被帶起的勁風掃過,搖擺着撒下晶瑩水珠。袁正庭躲避不及,胡須被打濕,急忙往檐裏避了避。
直到日光破開迷霧,一束束映照在庭院中,兩人方收手。
嚴夢舟進了屋中,袁正庭攔下護衛,問:“與日前可有不同?”
護衛揉着發麻的手腕,低聲回道:“殿下的武藝像是實戰出來的,每日早晚練功不曾有半分懈怠,半月下來,精進神速,在下或許撐不住多久了。”
袁正庭擺手讓他下去,撫須沉思。
這位四皇子被托付給他之後,身邊人消減,只剩下一個護衛,是皇帝親自安排的。兩人每日切磋,待護衛徹底輸給他之後,就會被換掉。
三個月的時間裏,已換下兩人,眼下這個也快要被代替了。
勤學苦練值得嘉獎,然而嚴夢舟苛刻的勤奮不符合他現在的年紀,袁正庭懷疑與他在宮外的境遇有關,可惜無論誰人發問,嚴夢舟都只字不提。
袁正庭嘆息,被他揣測過往的嚴夢舟同樣不好受,陪身嬌肉貴的小姑娘玩耍,真的很讓人頭疼,更別提還有人在旁防賊一樣盯着了。
“我讀書不多,字還沒認完呢,這個字你認識嗎?要是不認識,待會兒咱們去問先生……”
解答完她的疑惑,施綿又問:“你認識這麽多字,是袁先生的學生嗎?跟着他學了多久啦?”
嚴夢舟:“不是。”
“那你是在學堂裏認的字嗎?我沒去過學堂,小時候聽二哥說裏面的夫子很兇,經常打他手心。你也被打過手心嗎?會疼哭了嗎?”
“不是。”
“哦,對,你家中富貴,一定是請先生去府中教念書。你幾歲開始學認字的?我才學了兩年多,等我到你這歲數,一定也能認識這麽多字。十四,你說是嗎?”
嚴夢舟腦子裏嗡嗡的,全是她的聲音,堪比酷刑,他沒忍住道:“你安靜點。”
說完得了坐在門口繡花的菁娘一個眼刀,不過好歹施綿安靜下來了。
坐牢一樣陪她看了小半日的書,幸好施綿身體不好,需要多休息,給了嚴夢舟些安靜時光。
熬到第三日,沒有玩泥巴,嚴夢舟也極其後悔,只想快些結束賠罪的日子。與施綿兩清後,他即刻就要離開小疊池,再也不會招惹任何嬌弱的姑娘家了。
這日天朗氣清,繼陪施綿看書寫字、編花繩、種花藤之後,嚴夢舟身心俱疲,施綿正相反,精神奕奕地提了新的要求:“小疊池的魚死光了,咱們去山中小溪裏捉些魚放進去養着,好嗎?”
嚴夢舟是陪她玩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正好他在竹樓裏悶夠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施綿高興:“走吧,現在就去!”
将踏出房門,看見了守在外面劈柴的貴叔,施綿拉住嚴夢舟,踮腳湊近他,低聲道:“貴叔在忙,咱們翻窗出去吧。”
細細的嗓音蠱惑一樣湧入耳蝸,嚴夢舟腦中靈光一閃,隐約明白了什麽,當即改口道:“我又想了想,山中蟲蟻多,你受不住,我一人去捉魚就好。”
施綿笑臉一僵,拽着他的衣袖退回到屋中,急道:“不是說好的咱們兩人一起嗎,你怎麽反悔了?”
“你這麽虛弱,萬一在山中出了問題,菁娘豈不是又要把罪過推到我身上?”
“後山的小溪很近,我不會出事。”
“那就走大門出去。”
施綿的嘴角開始往下沉。
嚴夢舟從她的反應确定了自己沒想錯,冷笑道:“我明白了,這兩日你是故意煩我的,就是想讓我耐不住,好偷偷帶你去外面玩。”
施綿被說紅了臉,摸着發尾低下了頭。
可不是嗎,她想出去玩,菁娘與貴叔就算耐不住她的央求陪她出去了,也是這不許,那不準。她一個人偷偷出去,又怕會遇上危險,于是就盯上嚴夢舟了。
單憑嚴夢舟是袁正庭帶來的,即便他脾氣不好,施綿也是相信他沒有壞心的。何況他懂拳腳功夫,不會推卸責任。
都能低頭認錯了,一定會盡心保護她。
嚴夢舟差點就被她忽悠過去了,可惜臨門一腳,察覺了她的意圖。
“除了去山裏捉魚,你還想去哪兒?”
施綿聽嚴夢舟有帶自己出去的意思,眼眸唰的亮起,說道:“還想去鎮子上的豬肉鋪!”
嚴夢舟看着她,語調悠長,“這樣啊……”
“你帶我去嗎?”施綿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期盼。
“放心。”嚴夢舟嘴角凝起殘忍的笑,旋身坐回桌案後,一字一頓道,“絕無可能。”
他伏低做小來賠罪就算了,施綿竟然算計他,他忍不了。
強壓了幾日的壞脾氣重新冒頭,嚴夢舟對着施綿目瞪口呆的表情,說道:“我對什麽豬肉鋪沒有半點興趣,不過既然你想去,我不介意替你去一趟。”
他惡劣地笑着補充下一句,“等你沒有精力睡着的時候。”
施綿驚詫又氣惱,兩手攥得緊緊的,想大聲斥責嚴夢舟過分,奈何怕外面的貴叔聽見她的小主意,憋着口氣沒出聲。
她雙頰憋得通紅,看着嚴夢舟臉上明晃晃的愉快,氣道:“那你就跟我一起悶着吧!是你自己答應要陪我玩的,我不睡覺了,你也別想出去!”
作者有話說:
這個陪玩做的真差勁,下次不點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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