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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剪着枝葉,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到位,就如一個資深的園丁。
“您好!”
緩緩靠近,他很客氣地開口,尹大昌本人,他從未見過,只能憑借着照片裏的印象來找人。不過,近九年的時光,這個男人應該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是不是能一眼就認出來,他也有些不确定。所以。在不能确定之前,他還是有必要仔細地詢問一番。
半側過身子看了他一眼,那人并不很熱情地問:“有事嗎?”
“我想打聽一個人,不知道您見沒見過。”試圖掏出照片給對方看一眼,豈料,照片還在手中,那人已幹脆地答道:“沒見過。”
“聽都沒聽我說的是誰,你就說沒見過?”
“沒見過就是沒見過。”
說到這裏,那人幾乎要開始發火,可他怪異的表現,卻讓肖奕有了更加确信的理由。
“那個人叫尹大昌。”
“…………”
聽到這個名字,那人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只是呆呆地怔在原地,半晌無語。
“現在,想起來了嗎?這是他的照片…………”
不等他說完,那人生氣地打落他手裏的照片,慌慌張張低頭的同時,開始揮舞着手裏的剪刀,蠻橫無禮地趕人:“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你走吧。”
看到他手裏剪刀的同時,肖奕的腦中,一道靈光閃過,他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尹大昌在莫家的時候,就是他們家的園丁師傅,後來,他失蹤了。我聽說,他改了名叫張寬,該不會,你就叫張寬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走吧,我這裏不歡迎陌生人。”黑着臉,那人試圖收拾着手頭上的東西,打算離開,肖奕一個健步搶上前來,逼問道:“真的陌生嗎?還是說,你已經不敢認識我了?”
那人頭也不擡,只悶聲趕人:“走,走,走。”
“我-是-肖-奕。”
任是他再陌生,任是他再假裝,聽到這樣的名字,那人的身子,還是幾不見地抖了一抖。
有那麽一瞬間,那人的手似乎幾乎不可的抖了幾下,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平靜地放下手裏的剪刀,而後,突然發了瘋地狂奔而去。
肖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讓他跑出了很遠一段,待他回過神來,已是怒吼着追了上去。
“尹大昌,你給我站住,站住。”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就算你走了,你還有家人,如果你不想經歷和我一樣的痛苦,最好馬上給我滾回來。”
“尹大昌…………”
滔天的怒吼聲中,尹大昌似乎停了下來,他僵着老臉停了下來,二話不說便朝着肖奕追來的方向,跪在了青石鋪就的路面之上。
你的地老,我的天荒! 157: 我要一個公道,一個真相
“我知道我有罪,也知道我已經偷過了幾年好日子了,可是,放過我的家人吧!她們什麽也不知道。”
跑得太急,肖奕還喘着大氣,他望眼前頭發已花白,中間已開頂的精瘦男子,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心情:“這麽說,那場火,你承認是你做的了?”
“是,是我做的,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啊!”
“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一切。”
許是他們的動靜太大,原本空無一人的院落裏,漸漸聚攏了幾個人,她們看到尹大昌跪在肖奕面前,便似要上前,卻被尹大昌遙遙地揮手阻止。
他望着院子裏,那兩大一小的三個人,一時間,老淚縱橫:“放過我的家人,我才能跟你說。”
“從你犯事的那一天開始,她們已經受到影響了,尹大昌,如果你不希望她們受到更多的傷害,我希望你老老實實跟我坦白,當年,你究竟為什麽要那麽做。”
雖然,他很清楚當年的事情,是莫父指使,但,他還是想從他嘴裏聽到真相,至少,如果真的有人無辜的話,他也該區別對待,不在同一件事情上面,犯兩次相同的錯。
尹大昌忏悔着,黑瘦的臉上,爬滿了淚痕:“老天爺,我有罪,我有罪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對不起!對不起!”
縱然這個人已落魄如此,他依然不可能對他産生同情之心,八年多前,母親焦黑的身體,妹妹臨死的絕望,他忘記不了,也不可能原諒:“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一個公道,一個真相。”
“好,我跟你坦白,我什麽都告訴你。只是,可不可以換一個地方,我不想讓我的家人也知道這一切,至少,不能當着她們的面說這些。”
他的臉色黑沉,神情愈發的無情:“總有一天她們會知道的。”
“求你了。”
他還有求人的機會,可當年,他卻只能無語問蒼天。
他不想同情眼前這個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可是,不遠處,那院落裏嗷嗷待哺的嬰孩的哭泣聲,卻擾亂了他的神經。他狠盯了尹大昌的臉,幾翻欲言,終還是強壓着默認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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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尹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清水湖,冬日的湖面,泛着凜凜的寒光,一如此刻,肖奕的內心。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湖邊,用一種異于常人的平靜表面,靜靜地聽着尹大昌講訴當年的一切。仿佛,那些殘酷的事實,都與他沒有一點關系。
“那一年,家裏的老母親生了病,我手頭上缺錢,才會一時沖動答應莫先生去吓一吓你的家人。其實,我真的只是想吓一吓,吓一吓的,沒想到,就籌成了大錯。”
“我已經把那堆幹草拖到離你家房子有一米遠的距離了,可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家房子的四周,全都是油污,那樣的易燃的東西,就像是導火線一樣,直嗖嗖就燒進了你家的門。我想過要喊人的啊,我真的也喊了,我是親眼看到你們家的領居過來了,我才離開的,可是,可是………”
尹大昌已說不下去,當年的事情,他已忏悔了八九年,卻始終難平自己的內心,這些年,他一直躲在這裏,他知道終有一天會有人找上門來,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懲罰,只是,當懲罰終于要來了,他還是放心不下。
他走了,家裏該怎麽辦呢?
“當然會有油污,我母親,為了供和和妹妹上學,辛苦的做着夜市,我們家的四周,都是剩飯剩菜留下的污漬,那是幾年的沉綻,根本就沒有辦法清除幹淨。”
深吸一口氣,他極盡自持地維持着自己平穩的呼吸,只是,微張的鼻翼,還有泛紅的眼角,早已洩露了他太多的情緒,這麽多年了,他以為自己真的已經看淡了,可事到眼前,他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激湧泛濫。
“可這些都不重要,也不至于引發那麽大火,之所以會導致那樣嚴重的後果,只因為,火源離他們家的廚房太近,而廚房裏,放着做生意用的三壇煤氣。你在逃跑的時候,沒有聽到那幾聲爆炸聲麽?你在火起的時候,不記得打個119麽?尹大昌,說什麽都晚了,你的罪孽,天理難容。”
聽到這裏,尹大昌痛苦地捂住雙眼,任淚水溢出指縫,只是一個勁地低喃着:“是我的錯,我有罪,有罪啊!”
“當年的那件事,到底是莫父讓你做的,還是莫夫人?”
“是莫先生跟我說的,不過,臨走的時候,是莫夫人給的我路費,我想,她應該是知道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肖奕倒也不那麽吃驚,只是,想到另一些必須要搞清楚的事實,他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那麽莫小松和莫小桐呢?”
尹大昌和莫小桐的接觸并不多,只是,印象中莫小桐是個很溫和的少女,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為她辯解:“少爺是知情的,可是小姐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我要去幹害你的事,又怎麽可能會同意?肖先生,确實是我對不起你,但這件事,真的不關小姐的事,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也是真心喜歡你的,要不然,她不會為了你在家絕食抗議,甚至偷了家裏的錢打算和你私奔。”
“她竟這麽做了?”
“是,也正是因為小姐如此過激的行為,才徹底讓莫先生嘔了氣,他才會出此下策要我去教訓教訓你,可是,我,我怎麽能那麽渾呢?我不是人,不是人吶!”
他又開始重重的打着自己的頭,萬般懊悔的模樣,肖奕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只冷冷道:“跟我回去。”
“肖先生,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得給家裏人安頓一下。”
自從犯了事,尹大昌不敢重操舊業,也不敢用真名示人,這些年,就憑着一個賣菜的攤子養活一家人,如今,他是再劫難逃了,可一想到生病的妻子,還有剛出生的外孫女,他便很難從容地撂下這一幅難攔子。
“我沒有讓警察直接上門來抓你,已經是經你最大的寬限了,你還想怎樣?”
于他而言,這已是極限,他自問沒有什麽以德服怨的氣度,所以,讓他現在放他離開,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畢竟,他實在不相信這個人的人品,也不相信,他離開後真的還會再回來。
“是,我謝謝你,可是,我家裏人你也都看到了,孤兒寡母的,我是唯一的勞力,我要是走了,她們就沒法過了。你就行行好,讓我回去安頓一下,好賴,提給她們說一聲才行啊。”
“你當我那麽傻嗎?你是想帶着她們逃走才是真吧?”能逃一次,他也會逃第二次,就算同情他的家人,肖奕也沒有理由放他離開,更沒有心情放他離開。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沒什麽條件可講了,跟我去公安局,馬上。”
漲紅了臉,尹大昌苦苦哀求着:“一天,就給我一天時間好嗎?我一定跟你走。”
“不行。”
“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說完尹大昌又一次動了逃跑的念頭,只是,早已洞悉他一切行為的肖奕,卻已更快的速度,搶先抓住了他的手。尹大昌掙紮着,用垂死之力拼命,那樣的決心之下,肖奕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竟也有些控制不住他。
終于,尹大昌一腳踹在了肖奕的心口,将他橫踹出很遠後,爬起來便跑,肖奕一個趔趄後起身便追,眼看着就要追上末路狂奔的尹大昌,不知從何處突然蹿出來一個人,緊緊抱着他的腰身求道:“肖奕,就一天,就給他一天時間好不好?”
“小桐…………”
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可那樣真實的體溫,那樣熟悉的擁抱,除了她,還有誰?
“他跑不掉的,我保證。”會這樣攔住他,不是為了想要幫助尹大昌逃跑,她只是想拖延一下時間,讓于千帆有機會單獨和尹大昌談談,為了自己的母親,她已做了最無恥的決定,就算被他責罵,她也願意。
“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明知道他做了什麽。”
或者,莫小桐以前真的很無辜,可是,從于千帆的嘴裏得知當年真相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她也知道了。無論于千帆來找自己是否是她的意思,他都不會再怪責于她,只是,此時此刻,她攔下自己的行為,卻還是讓他火從中來。
她求他,極盡卑微:“一天,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這一天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他遲早是要進監獄的,他該為他所做過的事,接受懲罰。”
“可是,對我母親有意義。”
“…………”
他突然便說不出話來了,為她話裏的弦外之音,也為她話裏的那一份潛在的危險。
你的地老,我的天荒! 158: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龍城是個不算大的城市,要找肖奕果然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三十多個酒店,只打了十五個,便找到了肖奕的行蹤,莫小桐和于千帆幾乎在肖奕入住酒店後的一小時內,便同時住進了那間并不算豪華的小酒店。
害怕錯過他的出行,莫小桐和于千帆幾乎整晚沒睡,一直盯着他房中的動靜,直到他出門行動,她們也迅速跟上,果不其然,真的跟着他找到了她們最想找到的人。
方才,他們的對話,她也聽得清楚,在沖出去攔住他以前,莫小桐也曾有過猶豫,但,親情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她就那樣沒頭沒腦地跑了出來,然後,又沒臉沒皮地對他說了那樣一番話。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這麽做非常不适合,可是,除了自己,她也相信,再沒有其它人能阻擋住他的步伐。
在她的房間,他沉悶地抽起了煙,像是沒有節制一般,一根接一根。
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幾次想要開口勸他放下手裏的煙,可話到嘴邊,還是咽回了肚裏,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氣,第一次這麽明明白白地生她的氣。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的?”
“今天早上。”
他抽煙的手,微微一滞,稍後又默默地吐出一口煙:“別再撒謊了。”
因他這一句話,她急得要哭:“我沒有撒謊,真的是今天早上,我們昨晚上坐的大吧來的龍城,到了這間酒店後就已經很晚了,你晚上也沒有出去不是嗎?所以,真的是今天早上才跟來的。”
“你們怎麽知道我來這裏了?”
“肖奕,你別問這個了,我們沒有惡意的。”
如果說出是秘書洩露的信息,恐怕等他回去後,那個秘書就會被開除,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人家都也算幫了自己,她不能做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他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平靜到讓人膽顫心驚:“你還敢說沒有惡意?那什麽叫惡意?把那個男人放跑到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才叫做惡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來這裏,真的不是想和你吵架的,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我母親到底要坐幾年。”
“……………”
突然有些心疼,心疼到無言以對。
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可苦果卻都由她一個人來背,他不想傷害她,可每一個動作,都勢必對她造成影響,可是,他能怎麽做呢?難道要他放任這個兇手逍遙自在,讓死不瞑目的母親和妹妹含恨九泉?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是,她該怎麽辦?他又該拿她怎麽辦?
“就算她罪有應得,就算她欠你們一家的,可是,她畢竟是我的母親不是嗎?我能為她做的,也只剩下這最後一件了,你要我怎麽辦呢?就眼睜睜看着她坐牢,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管嗎?”
她幾乎要哭出聲來,可還是強忍着眼淚,在知道這樣的真相後,她有一種在他面前都沒臉哭的感覺,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想要博取他的同情,也不想讓他以為,自己想要用眼淚來制約他的行為。
“你想怎麽管?”
扁了扁嘴,她突然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如果真是她能管的就好了,只可惜,她想管也管不了。想哭,卻還是吸了吸鼻水,她倔強地擡起頭,神情凄楚:“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我也沒臉攔你,可是,肖奕,能不能打個折扣?就讓我媽減一點刑好嗎?哪怕是一年,一年都好啊。”
“小桐,這話你應該跟法官說,我定不了你母親的罪,更減不了她的刑。”
他的眼神,讓莫小桐覺得不忍。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過份,自己現在的行為,豈不是等同于要自己原諒莫小柳?如果今天是莫小柳來找自己,要自己原諒她對父親和哥哥所造成的傷害,自己可以做到嗎?她扪心自問,她也做不到,己所不能,勿責于人,她現在這麽求他,對他,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傷害?
“對不起!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的。”
他轉過頭去,不看她的臉,只是,強忍着悲傷平靜道:“算了,我知道這些不關你的事,我也不會再責怪你,只是,別再插手了,這件事,到止為止吧。”
語落,他平靜地起身,尚未邁步,莫小桐已是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肖奕,你要去哪裏?”
“帶找尹大昌。”
她終還是哭了出來,那樣害怕地流着淚:“別去,行嗎?”
“小桐,你現實一點好嗎?這件事,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麽做?”
她哽咽着,卻還是條理分明:“我會和你一樣,把他送進監獄,讓所有做過惡,犯過錯的人接受應有的懲罰,可是,我能理解你,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嗎?我只要一天,一天時間就好了,明天,我保證不再攔你,就這一點要求也不能答應我嗎?”
“就算讓于千帆見到尹大昌,又能改變什麽?”
有很多事,早已注定,比如他和她之間的感情,也比如,他母親和她母親之間的命運。
“我只想求他在警察面前為我媽說說好話,求求情,我想讓她少受一點罪,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實在是不忍心啊!肖奕,求你了。”
“小桐,我………”
心頭,有如梗着一塊大石,出不來,也下不去。
其實,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便已融化了,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她曾經受到的委屈與不公平的待遇。他早就原諒她了,也早就想要為她妥協,只是,誰能給他一個理由?一個放棄抓她母親進監獄,卻又不讓自己良心難安的理由?
如果,自己真的放了她的母親,那自己的母親呢?那一場莫名的火災,是她活該承受的麽?
心很痛,很痛很痛………
縱然是萬般糾結,可他終還是留了下來,只是,冰冷的手指間,不再是氤氲缭繞的煙絲,而是辛辣刺激的烈酒。如果一醉真的可以解千愁,那麽現在,他只想痛痛快快醉一場,直醉到生死不知,不醒人事。
她看不下去,想來奪他手裏的酒杯,他卻輕轉手腕,巧妙地避開了她:“如果我醒着,你,攔不住我。”
只一句話,就斷了她的念頭,她很清楚他說的事實,一旦他又恢複了理智,總會有想不透的地方,到時候,自己就算是費盡心計,恐怕也難以留住他第三次了。
忘着他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她突然起身,找到另一只酒杯,也滿滿地為自己倒了一整杯,既然,醒着那樣痛苦,不如她也一起醉,醉了就什麽也不記得了,醉了,就再也不會痛苦。
酒過三巡,兩人都已醉到不辯東西,莫小桐歪歪倒倒地靠在肖奕的懷裏,眯着已睜不全開的雙眼,委委屈屈地問:“肖奕,那時候,你是因為你媽和唯唯的事,才不來找我的麽?”
“我找過的。”他閉着眼,夢呓一般回答着,停了一停,又補充了兩個字:“兩次。”
“為什麽,我從來不知道?”
“有一次,撲了個空,有一次,你正在教堂。”
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泣不成聲:“你為什麽沒有進去?如果,如果你進去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你走。”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看不上我這種人。”
那時候,他多窮啊!
窮到連學費都得自己暑期的時候打零工攢,一年只買一件新衣服,兩年才換一雙鞋,就連他們戀愛的時候,看電影都是她掏錢的時候多。說不自卑是假的,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虛榮,更多的是她帶給他的快樂,因為那種快樂,他一度以為自己遇到了天使,只是,他沒有想到,天使的背後,有着一個看不見的惡魔。
“我看不上的,從來是趙明磊那種人渣。”
他仍是閉着眼,但胸膛卻劇烈地起伏着:“是人渣,你還要嫁給他?”
“因為,那時候,我以為是你不想要我了。”
她有着優越過他一切的物質,卻沒有他幹淨而純真的世界,她知道,自己其實遠沒有他說的那樣好,只是,她一直一直在努力,努力讓自己做到和他說的一樣好。
“其實,我們都很傻,可是,人生不能重來一回,就算是找到了‘塗改液’,也改不掉當年的舊痕,也改不掉我們的人生。”
“是啊!改不掉了,一錯就是半輩子。”
“或許,是一輩子也說不定。”
他的一聲嘆息,更像是烙在她心口的鐵,痛滋滋的感覺,像是無力抽搐的心髒,只能憑着本能去博動。她蒼白的手指,也因此而倦曲地握緊,緊到幾乎掐進手掌心。
她翻過身來,突然開始主動親吻着他。
軟軟的唇瓣輕舔着他的嘴,溫柔又堅定的摩挲着,一遍又一遍的刷過他的唇瓣:“肖奕,肖奕,我到底該怎麽辦……”
是在做夢麽?夢見了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恍然之間,他掀開眼簾,她近在咫尺的眉眼,蒼白中透着幾近憂傷的美豔。溫暖的吻,紛亂地落在肖奕的鼻尖、面頰、下巴和嘴唇。
你的地老,我的天荒! 159:去自首吧
那時,他幾乎聽見自己的血脈,在血管裏劇烈的澎湃撞擊,有些昏沉,有些興奮,還有一些難以言預的欲望在奔騰。
“小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
她吻着他的唇,軟軟的低嘆沉重若煙:“我愛你。”
那一聲我愛你,引發肖奕渾身觸電般的顫粟,那是一種埋藏已久的欲望被引燃的激動,他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擡起,熱情地游走在莫小桐年輕的身體之上………
酒精的作用之下,他的理智已燃盡,偶然間似乎想起自己和他的處境,本打算抽身離去,卻只是吻得更加深入,仿佛,他一直一直都在期待着這樣的機會。
莫小桐喘息着,隐隐明白又要發生什麽事,但這一次,她的身體已不受大腦的控制,只想緊貼着他,讓二人的距離近一點,再近一點………
冬日的清晨,靜谧而詳寧。
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莫小桐終于自沉睡中醒來,半眯着眼,投向窗外,清晨的陽光寧靜淡雅,沒有那種喧鬧氣息,讓人感到心平氣和、恬靜神怡。
沒有起床,全身都酸痛難忍,昨晚的記憶還很模糊,她只是懶懶地記起,他們似乎是在一起的,下意識地翻了個身,靜靜地望着他沉睡的側顏,她忽而有絲恍然,記憶中,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睡在自己身邊,卻一直到自己睜眼他卻還在。
她盯了他一陣,他卻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就一直保持了那樣的姿式,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他睫毛微顫,緩緩睜開雙眼。似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下意識地扭過頭來,當看清二人的處境,肖奕的臉上,明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對不起!我昨晚上喝太多了,所以才會…………”
“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莫小桐的話一出口,肖奕便尴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撐起身子,就那麽半靠在床邊,沉默着,沉默着,一直不出聲。
挪了挪身子,莫小桐讓自己離他不那麽近,這才又繼續道:“早上醒來的時候,突然很想感謝你。”
“感謝我什麽?”
“感謝你,昨晚上沒有強行離開。也感謝你,今早沒有在我睡着的時候,偷偷離開。你知道嗎?我很讨厭一起床的時候,看不到你的身影,那種感覺,就好像無知的未來,很恐慌,很無奈。”
逝去的曾經,多少個清晨,她從睡夢中醒來,找不見他的身影,她曾傷心,也曾遺憾,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感慨。如果,每一個早晨都能在他的懷裏醒來該有多好?只可惜,這樣的期望只能當成是幻想,現實中,似乎永遠沒有機會再實現了。
突然便紅了眼,想哭,卻仍只是大力地睜着眼,不讓眼淚滑下,在他面前,她已哭了太多太多次,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哭了。
“對不起!我以前那麽做,只是不想大家太尴尬。”
當時的身份,當時的處境,還有自己當時的心情。他确實無法正視自己和她歡愛過後,還要冷顏以對,不想讓她洞悉自己的內心,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還愛她,所以,他只能在她還未清醒的時候離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繼續假裝,假裝自己不在意,假裝自己不再愛。
“我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是,如果可以讓我自己選擇的話,我寧可尴尬,寧可受傷,也不想活得那麽不明不白。”
對前路未知的恐懼,勝過了對‘暴風雨’的害怕,她是個脆弱的人,但脆弱只是她個性中的一小部分,更大的一部分,卻是對未來的堅持與期盼。
“小桐,我真的很抱歉,以前,讓你那樣難過。”
如果,他不知道八年前的真相。如果,他不知道她為了自己受過多少委屈,他或者還會像當初一樣無情無心,只是現在,就算讓他故意再對她冷漠,故意再對她傷害,他也裝不下去了。
“抱歉就不用了,只是,以後,別再這樣了,就算,陪在你身邊的女人不是我,也不要這樣對她,我想,她應該和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不喜歡一覺醒來,感覺自己還是一個人過活。”
聽到這裏,他無言以對,幾次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嘆一口氣,他半坐起來,不敢回頭看她的臉,只是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該起床了。”
“你去吧,我說過的,只留你一晚,今天開始,你要怎麽做,我都不會阻攔。”
說到這裏,莫小桐突然在想,自己昨晚真的是喝醉了麽?還是故意用自己強留他一晚?兩種情緒在心頭糾結,她紅着眼看向他寬闊的後背,忍不住又一次悲從中來。
“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沒什麽用,但是,這輩子,我也不可能放過尹大昌了。”
萬般愧疚在心頭,只是,該有的堅持他依然會堅持,他愛她,不代表要埋沒自己的良心。一個人犯了錯,可以原諒的去原諒,但尹大昌所犯下的錯,他相信,沒有人可以原諒。
也許,從此後,她再不能諒解自己,也許,從此後,她再不能繼續愛自己,可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堅持,因為,他的人生是從那一場火災開始改變,而現在,他也想在尹大昌這裏,結束那悲慘的一切,重新開始。
“我明白的。”
其實不想明白,可她還沒自私到埋沒良知的地步,對自己來說,尹大昌同樣可恨,如果不是他,每一個人的結局可能都會不同,至少,絕不會到現在這般痛不欲生的地步。
他起身,默默地穿着衣服,才套了兩件上身,他似又想起了什麽,轉過頭來對她叮囑:“回f市後,別再見雪莉,她說什麽你也不用再管,我來搞定。”
“她找我,不過是為了孩子。”
關于孩子的事情,一度也曾讓他犯難,他是個很愛孩子的人,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才會一直被費雪莉牽着鼻子走,不過,人在逼急了的時候,總能想到一些自己以為永遠也想不到的事情,而現在,他似乎也在一夜之間想通了一切。
套上外套,他利落地轉身,重新面對她的時候,他已又變成了那個器宇軒昂,霸氣天然的肖總裁:“孩子的事情,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你不用管。”
“什麽辦法?”
“生不了,就抱一個好了,反正,對我來說只要有個孩子給她回去交差,是誰的都無所謂。”
“…………”
一番話,說到莫小桐瞠目結舌。方才,她清醒的那一刻,望着他的睡顏她想了很多很多,其實,就着這關于孩子的一條。她也曾想過,如果他真的親口跟自己提,如果他真的願意要自己為他生孩子。為了替母親贖罪,為了讓自己心安,她或者也可能真的答應這個要求。
不過,前提是,他不能用這個孩子做為讨價還價的籌碼,也不能用孩子去換取他想要的一切。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他開口,真的跟自己提這個無理的要求。可是,他到底還是放棄了這個最能讓費雪莉滿意的結果,選擇了一條比現在可能要難上許多倍的路來走。
突然有些沖動,她光着身子便跳下了床,跳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不放手:“讓我,再抱你一次。”
他雙手交疊,緊緊包裹了她的身子,輕聲嘆道:“很冷,別着涼了。”
她拼命地搖着頭,任淚如雨下,只是哽咽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肖奕,我們的愛情,注定不會有結果。
那麽,就讓我在這個最後的早晨,再感受一下你的心跳,我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還肯為我跳躍博動…………
回程的路上,莫小桐一直沉默着,最想知道的關于母親的那一切,也在她飄乎游離的情緒裏,忘了去過問。于千帆也一直很安靜,沒有去打擾她,也沒有沒話找話。
每個人心裏都藏着事,只是,誰也不願讓對方去聽。
将頭別開,于千帆扶了扶眼鏡望向窗外,又下雪了,整個龍城的上空,都飄起了零零星星的小白點。透過那些雪白的小點,恍然間,他又想起了晨間,在莫小桐的房門口,愕然到肖奕時的那一幕了。
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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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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