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詹溯
鐘花道與葉上離剛上山沒多久天就黑了,正好趕上了詹家的熱鬧, 白日待客廳中的人本來應該散了, 卻沒想到又有一批進去,那些人看上去神情嚴肅, 她突然想起來白日在溶洞前看到的一幕, 于是輕手輕腳跟了過去。
葉上離見她如此, 微微皺眉,自己沒有靠近,卻也沒有離開。
上午白日才将詹延落葬, 晚間天黑便是甘蔗的認親了。
詹翠得知甘蔗是詹家人時還不敢相信,直到親手扒開甘蔗的衣襟, 瞧見他前胸的三枚痣後才恍恍惚惚, 差點兒沒站穩倒了下去,當場便翻臉,也不管詹承這一百多年對詹家盡心盡力的大總管的面子,直接怒道:“這人不是詹家的!”
詹承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低聲道:“主母既然這樣說, 那甘公子究竟是不是詹溯,便由詹家衆人來決定吧。”
話音一落,詹家的叔伯堂兄弟表姐妹一類居然全都來了,第一山莊本就沒分家,即便是詹翠也有個表姐在世, 這些親戚平日裏在淩天峰他處, 今早詹延落葬時才趕來, 本來傍晚時分已要回去,卻沒想到還沒出山便被詹承給攔住了,這才有現下情況。
一堂三十幾人都姓詹,便是其他分支的詹家人膝下都沒有孩子,他們急,卻也知道詹家的香火不能斷,這裏的人沒幾個見過姚青,但見過的瞧見甘蔗都連說好幾個‘像’。
這件事詹翠從頭到尾都蒙在鼓裏,已不是她一人能決定的了,只是杵着拐杖氣得心口發疼,看向詹承的雙眼迸發金光:“你這是要氣死我嗎?!那賤人生的孩子,如何能入詹家?!”
此話一出,一旁站着的甘蔗臉色都白色,他的道行低微,直至現在也不過是道者境,雖比起詹家其他人與生俱來的天賦要弱許多,但若非如此,他恐怕也活不過二十,雖然可惜,但也算是慶幸。
詹承道:“主母,詹家人而今全都到齊,足足十多年,詹家無一孩子能活,還請主母為大局考慮,認回詹溯。”
詹翠差點兒将手中的拐杖丢出,怒吼一聲:“我不認!”
就在話音落下時,詹茵推着一人出來,頓時惹得滿堂嘩然。
“娘說過,自我繼承詹家起,便是詹家的家主,當家主的得有家主的樣子,那請問娘,我在詹家還有說話的權利嗎?”來者說話聲音很緩慢,也很沙啞,他靠坐在輪椅上,一頭長發披散,其中夾雜了許多銀絲,他的面容有些枯槁,皮膚蠟黃,雙手垂在身側無法動彈,平日裏的吃喝拉撒都是靠下人打點,渾身上下,也就剩這一張嘴能說話了。
詹謙是詹翠的長子,曾年紀輕輕便入大境界,是詹家近百年來修道者中最為優秀的佼佼者,只是十五年前發生了那件事,致使他靈力散盡,面容盡毀,幾十年修來的道行全都化為烏有,本差點兒就要死了,若非是詹翠以自身靈力度之,損了一半道行,詹謙早就成為屍骨了。
只是詹謙曾經俊美無俦,一瞬蒼老又成了廢人,實在無顏面對衆人,這才一直躲在詹家後院從不出門,今日出現的,看來是鐵了心要讓詹溯認祖了。
甘蔗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見這麽多大人物圍在一起說他的事兒,他連一句話都不敢插嘴,只站在詹承的身後,眉心輕皺,耳畔傳來了許多話語,有人說他該入詹家,有人又覺得十五年前爆出的事是詹家奇恥大辱,還是把他給送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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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詹謙安安靜靜坐在輪椅上,雙眼緊盯着甘蔗的方向,看向那張熟悉的臉,與他娘一樣,溫柔中帶着幾分書卷氣息,他娘本就是大家閨秀,恬靜順從,知書達理,就憑甘蔗這張臉,也能斷定他就是詹家的孩子。
詹林堅決與詹翠站在統一戰線,他大哥廢了那麽多年,不可能再有子嗣,詹家遲早都是他的,現下卻多了個兒子出來,甚至是姚青的兒子,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即便詹翠再怎麽抗拒甘蔗,也敵不過詹謙執意如此,加上這十幾年來詹家的确死了許多孩子,詹家的其他長輩也都贊成甘蔗先認祖歸宗,至于日後是否培養他且另說,至少他年過二十,能娶妻生子,能繼承香火。
詹林私心中,勸說詹翠,坦言詹溯的身世不清不楚,讓詹翠低調行事,結果詹翠去了詹謙的房中坐了半個時辰出來,便改了主意,不僅讓詹溯回到詹家,甚至還要告訴世人,詹家有後。
如此一來,本來決定好明日要走的修道世家與乙清宗、仙風雪海宮,晚上被通知明日請諸位再留一日,詹家雖然死了詹延,但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詹溯,明日詹溯認祖歸宗,還請諸位觀禮。
鐘花道離開會客廳時月亮已經隐入雲層中了,本來風中還能聽到葉上離腰間的鈴铛聲,她偷聽了多久,葉上離就等了多久,等她從圍牆角出來時,卻沒見到葉上離的身影了,詹家人沒發現她,恐怕也是他的功勞。
詹家為了一個甘蔗折騰了有一個時辰,連夜派人逐個通知,在詹家人通知到位前鐘花道便回去了自己的住處。
沒過一刻鐘,詹茵便來到了小院中說了甘蔗的事兒,目星見了詹茵笑呵呵地跑過去,甜甜地喊了聲‘詹茵姐姐’,然後便從詹茵那裏得知甘蔗的身世。
目星起先還有些恍惚,不太明白,詹茵道:“這可是件好事,怎麽你看上去不太開心呢?”
“我自然是為甘蔗高興的,只是……只是你們确定嗎?甘蔗真的是詹家的公子?”目星沒想到跟着甘蔗來臨天峰尋親,尋着尋着,他成了詹家的公子,難怪這些日子見不着面。
詹茵淺笑道:“這種事兒怎麽好說假的?”
目星只愣愣的哦了一聲,天色不早,詹茵還得回去,就沒留下來與目星多說,等目星回到房間的時候,鐘花道正伸懶腰準備去床上躺着,方坐在床邊,便聽見目星喃喃自語了一句:“那我以後……怎麽辦呀?”
“你跟我啊。”鐘花道開口。
目星愣了愣,朝她看去,臉上揚起一抹笑,眼底的笑意卻不濃。
次日一早,甘蔗就當着諸多修道者的面跪在了詹翠跟前,每個詹家的長輩他都得奉茶,末了還得去祖祠中上香,從此以後叫回以前的名字,詹溯。
目星只能跟在乙清宗幾十號弟子的身後,遠遠地瞥了甘蔗一眼,他換了身衣裳,不似他們初相遇時的粗衣麻布,也不是乙清宗送的普通弟子服,而是這麽多年來,詹家現存的第三代長子應穿的碧藍色長衫,腰帶之下衣擺正前方則是君子蘭的繡花,一頭黑發束起,戴了翠玉冠,整個人氣質煥發,變得好像有些陌生了。
素素倒是很高興,畢竟甘蔗能夠認祖歸宗最大的功臣是她,她心中本就仰慕甘蔗,如今得知甘蔗是詹家公子,還是家主的長子嫡子,身份一躍飛入龍門,素素心中想,她若日後能與對方成一對,也是高攀了。
鐘花道早知這件事,看得不太感興趣,只是視線在目星身上掃了幾下,覺得小狐貍還挺可憐的。
詹家藏了秘密,甘蔗又與那秘密牽連,他自己的身份都得來不易,日後在詹家也未必能讨了好處,又如何能兼顧得了目星。
烏承影就站在鐘花道的身側,其實心裏也是百感交集,他有個瘋狂的念頭,也是可笑的猜測,卻藏于心中遲遲不能說出,每每看到鐘卿的臉與她的舉動,便覺得此人萬分熟悉,可也始終找不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讓他能與她單獨說話。
觀甘蔗認親的禮結束後,衆人又被詹家留了一天,本來決定好的行程成了明日走,不過對于詹家來說認了個年過二十的第三代是莫大喜事,故而願意留下來的,可吃三日酒席。
鐘花道覺得這些人可笑,才剛死了個,喪事還沒結束呢,又成喜事了。
她是最先離開觀禮場所的人,不過因為乙清宗站在最前頭,也是那院落的最裏邊兒,出來時圍在外頭的也差不多要走了,她于人群中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腳下頓了頓,随後又朝仙風雪海宮那邊看去,沒看見葉上離,元翎霄還坐在高位上陪詹翠說話,于是心下思量,腳步加快,追了那人過去。
“年公子。”鐘花道幾步走近,她聲音辨別度很高,年如聽見立刻回頭,瞧見鐘花道時愣了愣,本揚着笑,不過後來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鐘姑娘。”年如對她拱手,鐘花道眉眼彎彎,帶着幾分笑道:“年公子不必與我生疏,昨日我與你一見如故,還想過來交個朋友呢,你年長我許多,對我行禮豈不亂了身份?”
年如頓了頓,覺得鐘花道的話還算受用,于是點頭問她:“鐘姑娘怎麽找上我了?”
“我聽年公子話語冷淡,遠不如昨日熱情,莫非是因為酒席上葉宮主到來惹得年公子不快了?”鐘花道一語戳中了年如的心口,年如的确是在昨日丢了面子,所以也不願在仙風雪海宮的人跟前出現,這才躲在人群之後,打算湊了熱鬧明日就走。
鐘花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纖細白皙的指尖帶着溫熱貼上他的肩頭皮膚,即便是隔着幾層衣服也能感覺得到,而她身上還飄出了一股淺淡花香,像是抹了香料,逐漸走近,魅惑了幾分。
年如的狐貍眼睜大,心口怦然跳動了一瞬,又皺眉疑惑,心想這女妖該不會是看上自己了?
鐘花道說:“昨日的确是葉宮主太過冷淡,不過事出有因,葉宮主來前便心情不好,也非有意将氣撒在年公子的身上,這不?昨日與我離開後想起了這事兒,心裏還有些慚愧,我知他位高不好開口,這才主動找年公子賠不是嘛。”
她說時,放在年如肩上的手又捏重了幾分,年如凝視着那張面具上的臉,總覺得這雙眼似乎在哪兒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但不可否認,這的确是雙能勾魂攝魄的眼。
鐘花道眼尾紅線,睫毛纖長,說時眼中靈動萬分,彷如藏了星海在其中,年如有些心猿意馬,雖知修道者不與妖為伍,卻也考慮了年家的地位。
以往年家倒還好,在乙清宗也算得上是前十,可因為瑤溪山一事之後,年家靠近瑤溪山被瑤溪山的人排擠,又被乙清宗的人看不起,十年來落魄了許多,家中收的弟子也少了許多。
他昨日主動與葉上離攀談,也是為了能搭上仙風雪海宮的關系,讓年家興盛幾許,沒想到卻在衆人跟前丢了顏面,今日鐘花道來便是個轉機。昨日葉上離可是拉着這女妖的手離開的,兩人關系不言而喻,如今這女妖恐怕是對他有意,或許可借助她的身份,擡高年家地位。
年如如此想,便也笑着道:“本就是小事,哪當得起鐘姑娘賠不是,昨日之事已過,年如也不是小氣之人,以後就都不提了吧。”
“如此甚好!”鐘花道收回了手,眉尾一挑,看向年如時含了幾分柔情進去,她上前一步,與之靠近,輕聲問了句:“不知年公子今晚可有空?昨日你說要為我取長歌樓的浮夢一生,而今這酒便有一壇在我房中,年公子……可想嘗嘗?”
“這……夜半入室,葉宮主那邊恐怕不好交代吧?”年如心口砰砰直跳,又不可否認,妖,果真更加迷人。
鐘花道伸手輕輕推了他一把,低聲笑道:“想什麽呢?我是說這臨天峰半腰右側,有一溶洞,還有溫泉,是個好地方。”
她話音剛落,烏承影便跟了過來,兩人一愣,年如伸手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幹咳一聲,鐘花道瞥了烏承影一眼,不在意地轉身離開,只留一句:“也不知今晚子時的月亮,好不好看。”
烏承影沒聽明白,于是問年如:“方才鐘姑娘與你說了什麽?”
年如雙手背在身後,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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