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過往

一推開別墅的大門,宋姨就迎了上來“石心,你做什麽去了。這都兩天了。趙師傅去機場接你,說你手機關機”趙師傅是易傾葉的司機。

“阿?”我撓着頭從包裏拿出電話,發現真的關機。“上飛機的時候關了,忘記打開了。對不起啊。”我不好意思的說。

“以後記得開手機”宋姨嚴肅的說道。

“好好,知道啦”我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應承着。

回到房間,打開手機,來電提醒,陸凱一個,未知號碼三個。

按照未知號碼順序,一一打了回去,第一個是趙師傅;第二個沒人聽;第三個響了兩聲,一個女聲從電話那端傳來“石小姐,我是陸凱的太太,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我按了幾次,才挂掉了電話。再沒勇氣撥出陸凱的號碼。

在家宅了兩天,第三天的早上,準備出門透透氣,卻看到一輛陌生的車子停在門口。

“你們還真是神通廣大”我沒有躲開,站在門口,看着從車裏下來的那個女人,陸凱的現任太太潘慧玥說。

“石小姐,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和您談一下。”

“我能拒絕嗎?”我知道,面對這些人,我的拒絕沒有什麽意義。

市區某咖啡館的小卡座間。

“我和陸凱在同一個大院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 潘慧玥端咖啡的姿勢還真是優雅,可是,我是個不懂欣賞的人,尤其不懂欣賞女人。

“潘小姐,我對您的回憶沒有興趣”我往咖啡裏直接加了兩包的糖,豪不介意她的目光。

“我知道,當初是我不該。可是,現在他已經是我丈夫了。我希望,你和他盡量不要再見面。”潘慧玥推過來一張支票。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小口抿着咖啡,說的理直氣壯,并不去看那張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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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再加。只要你離開陸凱”潘慧玥的語氣開始急切。

“哼”我冷哼一聲。

“陸凱最近回家很少了,我沒關系,可是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潘慧玥的抓住了我捏着咖啡杯的手。

“夠了”我蹭的站起身,将手中的咖啡潑在她那身價值不菲的衣服上。

演足了的戲碼。

陸凱進來的時間,也掐算的剛剛好。

我看着目光中含着一絲笑意的潘慧玥,這個女人比我只小五歲,可是看上去卻像是個二十來歲不谙世事的女孩。“你當初就是這麽算計他的麽?”我盯着她的眼睛,問出這句話,手指的方向正是剛剛走進來的陸凱。

“求求你”潘慧玥低垂下眼睛,跪倒我面前,抱住了我的腿。

我低着頭看着她,唇邊不自覺的,竟然揚起一絲笑容。

這一切,真像是一個笑話。

我推開潘慧玥,看也不看陸凱,一個人沖了出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是把自己跑丢了。

和陸凱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很多年,可是,我的生活也只有兩點一點線,超市、家。他不帶出我門的時候,我除了出去買生活用品和吃的,哪裏也不會去。

從前,陸凱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後來,他走了,我終于發現,我原來是個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人。除了依附他,我什麽都不會。

十幾年前,我的心也會飛,也想去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風景。可是卻被人生生撕掉了翅膀。如果陸凱沒有帶我走,陪我療傷,我最終的結果,我想都不敢去想。

那天,我燒的意識混亂。

夢裏恐怖的畫面反複上演。

陸凱用他的大衣裹住了瑟縮在宿舍床角我的,抱着我出了宿舍樓。

他是我的救贖。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在半夜尖叫,掙紮,把抱着我的陸凱抓的血肉模糊。我知道抱着我的人是陸凱,可是,我卻不能控制自己。

再後來,我的腦袋經常都是一片空白,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陸凱已經渾身是傷了。

我怕見人,拒絕去看醫生。大量吃陸凱帶給我的藥。

直到陸凱發現我懷孕了。

我開始清醒。

也許那個孩子也懂,我不能面對他。陸凱發現我懷孕的第二天早上,他就離開了我的身體。

是結束,也是開始。

陸凱說,他只在乎我,只要我好好的,我們就可以幸福。

我坐在路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和車。我的年紀已經不允許我像個小女孩,在路邊哭的一塌糊塗了。眼眶酸脹,我卻不願意哭。

電話響了,是陸凱。我看着閃動的屏幕,卻怎麽也按不到接聽鍵,只能任由它響了一回又一回。

終于,它不再響了。

我找出了夏铎的號碼,打了過去“我迷路了,身上沒帶錢,你能來接我嗎?”

“你在哪”夏铎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還能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

“對面是某商場”我看着對面一個商場的名字,讀了出來。

“別動,我馬上到”夏铎說完,我聽到了開車門的聲音。

夏铎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凍的七葷八素了。

“怎麽回事?”夏铎脫下羽絨服裹住我,把我弄進車裏。

溫熱的風,讓我緩過來些“我拿咖啡潑了個人,我怕她報複我,外套沒拿就跑了”

“你…”

夏铎的話還沒說完,我的電話又響了。一條短信“下車”是陸凱。我知道,陸凱就在附近,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面對他。

“夏铎,開車,快點”我催促着夏铎開車。

“怕什麽”夏铎打開車窗看了一圈。

“走。”我把他的羽絨服蒙在頭上。

車子終于開動,羽絨服下,我的眼淚還是沒出息的掉了下來。

大約半個多小時,車子停了下來。“我有點事,你在車裏等我一會兒,有事就打我電話,我一會兒就回來。”夏铎的聲音穿透羽絨服,進入我的耳朵。

“嗯”我悶悶的嗯了一聲。

下車,鎖車門。我估摸着他走遠了,才從羽絨服裏出來,拿紙巾擦眼淚。擦幹眼淚,我閉着眼睛,想今天的事情。

跑,是害怕陸凱開口,更害怕陸凱會選擇。他不說話,我還能告訴自己,他還是有一些在乎我的。沒看見他走到我和潘慧玥任何一個人的身邊,我還能騙自己,他也許是會幫我的。不敢下車,是怕從他口中聽到任何的話,責備或者安慰,我都不敢承受。責備,會讓我透徹心扉,安慰,會讓我奮不顧身。

“如果今天我沒在大連,你怎麽辦?”半個小時後,夏铎大概是辦完事情了,打開車門坐了進來,抽出幾張面巾紙,在我臉上一通揉搓。

“給老板的司機打電話,看他能不能來接我”我如實回答。

“還不錯,你優先選擇了打給我”夏铎發動起車子。

“有朋友,誰願意麻煩同事”我讪讪的說。

“走,帶你躲兩天去”夏铎加快車速往郊區方向

大約一個小時,車子停在一個小區的車庫裏。我裹着夏铎的衣服下了車,站在院裏“行啊,夏铎。這裏環境不錯,還能看到海”

“那當然。我可是動了老本才買下來,準備娶媳婦用的。”夏铎一臉的笑意“外頭冷,先上樓”

進入電梯,夏铎按下層號,一共28層,夏铎按下了20。

到了門口,夏铎打開門,我們走了進去。寬敞的複式,挑高的客廳,巨大的水晶燈,大片的落地窗。屋內卻還是暖意融融。

“你歇會兒,我去弄吃的”夏铎帶着我來到二樓的房間。

“不想躺着,我去樓下坐着就行”我轉身又回了樓下。

“過期沒?”我看着夏铎遞過來的果凍。

“我那會兒剛讓人買的,怎麽能過期?”夏铎又拿了回去看了看保質期,确定沒事又遞回給我。

“你朋友在?”我連忙站起看。

“請了個鐘點工,一星期來打掃一回,我住的時候她也給買買東西什麽的”夏铎倒了熱水放在我面前。

“嗯。”我打開果凍開始吃。

“你坐着,我去做飯”夏铎解開袖扣挽起袖子。

“你?”我驚訝的看着他“會做飯?”

“不做飯吃什麽”夏铎看着我。

“你還會做飯?”我驚訝的,連吃果凍都忘了。

“那是,有我這樣的男朋友是不是賺了”夏铎樂呵呵的挨着我坐下。

“去你的,做飯去”我把腳丫從拖鞋裏抽出來,往他身上踹。

“行了,行了,別踹了,小心給自己踹疼了。我去做飯了”夏铎把我的腳丫按回拖鞋,起身去做飯了。

吃飽了坐回沙發,繼續挖着我的果凍“夏铎,我怎麽覺得跟你在一塊兒老是吃?”

“那還不好”夏铎擠在我旁邊眼睛盯着膝蓋上的筆記本。“石心,你在我這兒躲幾天吧,反正你老板也不在”

“這你也知道?”

“随便翻翻八卦雜志就知道你那老板還在美國”

“你也看八卦雜志”我實在是太驚訝了“真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多了去了。”夏铎從我手中拿走吃空的果凍盒。“我白天不在,你自己玩兒,中午自己做飯。鐘點工每天下午來送東西和打掃,是個阿姨,你知道就行了。”

“不用,明天你把我捎回去就行。我身份證和卡都要補辦。”想起我丢的東西,我有點煩亂。

“你給我列個表,回頭我找人給你補了。”夏铎眼睛都沒離開過電腦屏幕。

“夏铎,你跟以前真不一樣了。我都快不認識你了”我看着夏铎的側臉。他的變化真大,我的變化想必也很大吧。不同的是,他變的很好,我變的很糟糕。

“沒變,還是我。就是瘦了,也高了”夏铎把電腦放回茶幾,轉過身看着我。

“你變的很好,我變的很糟糕”我靠在軟軟的沙發裏,無奈的看着正在看我的夏铎。

“你也沒變”夏铎很認真的說了一句。

“雖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我還是很開心。”我彎起嘴角。和夏铎在一起,總是很輕松,很舒服。無需刻意順從,也不需要虛僞的讨好,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

“石心,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從心底裏感激。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有今天”夏铎說的真切,他一直是個不撒謊的人。

“謝我拿你當苦力,又是買盒飯又是給我們活動社做道具?”我笑笑,他還記得我把他介紹給我朋友的事情。

“幫忙的事兒,怎麽算苦力。再說,要不是你介紹我去,我怎麽能從自己的小圈子裏走出來,跟大家融在一起。你也知道,我以前都不會跟人打交道”夏铎也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來個毯子,蓋住了我放在沙發上的腳丫。然後繼續說了下去“當年,你走之後,我找了你好長一段時間。後來才知道,你跟陸凱來了大連”

“嗯”我咬着嘴唇,憋出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什麽了。

“我一畢業就來這裏,我看見過你好多回。那時候你跟陸凱在一塊,過的挺開心。”夏铎望向我的眼睛還是那麽坦誠。“那流言傷了你,我知道。可我們這些朋友都信你,挺你。”

“不是流言,是真的”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滿心、滿身的,都是苦澀。“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精神都有問題。後來好了,也不敢聯系你們。不光是你們,除了陸凱,我幾乎不敢和任何人接觸。”

“石心,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好好的過”夏铎把我抱進懷裏。

我沒有抗拒,偶爾,我也需要朋友的關懷。夏铎于我,是姐妹,是老朋友,這樣的情誼與性別無關,就是心底單純的友情。

“夏铎,你都不知道,我這麽多年,一個朋友都沒有”我終于還是開始傾訴“陸凱離開我的之後,我連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你說,他怎麽能這樣?說走就走,一句解釋都沒有?我以為他不要我了,他又來招惹我。可我連拒絕都說不出口,我該怎麽辦?”多年沒當着人面哭了,這一哭,就像不能收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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