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對不起

自那天起，夏铎就出差了，沒有交代什麽時候回來。

我一個人，捂着毯子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揚着頭，看晴空，看星星。

明明前一天還是那麽的美好，一個晚上的時間，夏铎卻像是變了個人。我從未想過，要他和我說對不起。因為，這一切的錯，是在于我。他不必道歉。可是，他就那麽一言不發的走了，讓我的心忽然就空蕩了下來。

掌心搭上小腹，孩子還在。易傾葉說，沒有男人能容忍自己心愛的女人懷着其他男人的孩子。我一直堅定的認為夏铎是不同的。可是，現在，我卻猶豫了。夏铎，孩子，兩者之間，難道，真的要做出選擇麽？

原來等待是這樣的煎熬，原來，他在我心裏已經有了痕跡。

“石心”易傾葉将藥盒放在我的手裏。

“謝謝”我倚着軟靠坐起來，接過易傾葉手中的溫水，把藥吃掉。“易先生”我猶豫着，還是問了出口“夏铎他介意，是嗎？”

“夏哥從沒說過”易傾葉接了我手中的水和藥盒遞給阿姨，又從阿姨手裏接了蜜餞盒子，放在我面前。“石心，夏哥是個男人，不是聖人”

我伸手拿了一顆烏梅肉，放在嘴裏，緩緩咀嚼。酸甜的味道讓一直翻騰的胃舒服不少“我選擇不了”我含混的說。

“做人不能太貪心”易傾葉也拿了一顆烏梅，放在嘴裏“否則什麽都得不到”同樣含混的說了下去。

我拿開軟靠，躺了下去，漫天的星鬥，仿佛伸手就可碰觸。“我這輩子也許，只有這一次做母親的機會了”

“事無絕對”易傾葉似乎是不大喜歡烏梅，皺着眉吐了出來。

“易先生，我很想貪心一次。”

易傾葉沒說話，只是坐在了我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我不自然的坐了以來，拉開和他的距離。

“如果他真的介意，我也想聽他親口告訴我”我抱着懷裏的靠墊，它似乎能給我一些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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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傾葉側過頭看着我。清涼的晚風從他身後吹來，有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氣。他緩緩擡起手，指尖挽過我的發端。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我猝不及防的一怔。

“沾了一根羽毛”易傾葉修長的指端上有一根細小的羽毛，大約是靠墊鑽出來的，讓我不小心沾到了頭發上。

“謝謝”我有些尴尬的往後坐了坐，遠離我的舊老板。因為他今天似乎喝了酒，行為有些匪夷所思。“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休息”我扔下靠墊轉頭上了樓。

冰冷的氣息，讓我徹夜失眠。

三天，像是過了三年。

第四天的上午，夏铎推開了家門。我幾乎是跑的沖進了他的懷裏。

“石心，對不起”夏铎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溫熱的液體順着我背緩緩滑下。

“不是你的錯”我環住了夏铎消瘦的腰身。

我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我害怕選擇，孩子、夏铎，兩者我都不能失去。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那天的事情仿佛沒有發生過，夏铎依舊那個溫柔的夏铎，婚禮計劃也一步步的在進行中。

約莫三個月的時候，醫生告訴我，要去醫院做第一次的産檢。

“易先生，我不認識路，能不能讓找個司機帶我過去。”我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易傾葉帶醫生過來。這次産檢，要去醫院，還是得麻煩他。

“我已經安排好了”易傾葉坐在我床頭的藤椅裏，小口的抿着黑咖啡。

“謝謝，總是麻煩你”我倚在床頭，看着阿姨把醫生送出門。

“不客氣”易傾葉面無表情。

“夏铎很忙，我想自己去”雖然自回來之後，易傾葉一直冷冷的，但是我十分感激他為我做的一切。他看重夏铎，所以待我這樣好，冷淡面容下，他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我知道。

“好。”易傾葉放下杯子“明天上午9點，我讓人來接你”

“謝謝”我彎起嘴角，已經很久，對着他，不用勉強也能笑出來。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送走了易傾葉，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婚禮的日期還沒正式定下來，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們。

托了夏铎的照顧，父母過的還算舒心。

孩子的事情，我一直沒有說起，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夏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他最近太忙，臉頰都瘦削了下去。呼吸着他的氣息，我安穩的睡着了。

第二天，陪夏铎吃完早飯，剛送走他，易傾葉就來了。

“易先生？”我看了看他身後，沒人跟着，只有他一個。

“我今天沒什麽事，帶你過去”易傾葉捏着手裏的車鑰匙，表情極其自然。

“嗯”我也不好說什麽，拿了件開衫就跟着易傾葉出了門。

坐在易傾葉跑車的副駕駛位裏，我心裏不停祈禱，千萬別開快，我可是孕婦，而且暈車。

大約是易傾葉領會到了我的祈禱，一路上還算平穩。

今天醫院人似乎特別少，一路下來非常順暢。易傾葉告訴我，醫生說孩子很健康。

從醫院出來，卻沒有直接回家，易傾葉将車停在恒奕集團正門附近。

“怎麽不回家？”我有些納悶他的舉動。

“等等”他抽出一根煙，放在唇邊，點燃。

“等人？”我說話的功夫，一群人哄得沖正門圍了上去，閃光燈不停閃爍。

在一片閃光中，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夏铎的身影。

“夏先生，聽說您最近在籌備婚禮，請問，您已經向Ariel小姐求婚了麽？Ariel小姐答應了麽？”

“夏先生，您與Ariel小姐結婚是不是意味着，您将離開恒奕集團接手天淩集團呢？”

“夏先生，有人稱在醫院見到您與Ariel小姐，請問Ariel小姐是不是懷孕了？”

“Ariel小姐，您與夏先生的婚期定在什麽時候，會邀請媒體嗎？”

“夏先生，Ariel小姐作為天淩集團的繼承人，您娶了她會不會感到壓力？”

“Ariel小姐，聽說您最近與著名婚紗設計師會面，是商量婚紗細節嗎？”

數十個個黑衣人将媒體與夏铎隔開，那漂亮的混血小女孩一臉幸福的被夏铎環在懷裏。

“铎，我害怕”她嬌嗔着對夏铎說。

“不怕，有我”夏铎摟着她的手臂，緊了又緊。

最終，夏铎護着她上了車。

我坐在車裏，将這一些，看的清清楚楚，聽的清清楚楚。

“我要回家”尖尖的指甲狠狠的扣着掌心，我卻連個深呼吸都做不出來。

夏铎沒有回家，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看着漫天星辰。

淩晨，在天色最黑的時候。夏铎回來了。

“怎麽還沒睡？不舒服？”夏铎微微沉下的頸側，有她的香水味。

“沒事”我被夏铎打橫抱在懷裏，抱回卧室。

“我先去洗澡”夏铎把我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将我蓋住，輕吻了我的額頭。

“嗯”我乖巧的應着。

浴室的隔音很好，聽不見一絲水聲。

“浴巾”我推開了浴室。

“你怎麽進來了”夏铎很快的轉過身體，可是我依舊看清了他滿背的紅痕。

那指甲痕，太新。

“我送浴巾給你”放下浴巾，關上門。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我可以委曲求全。

我一直等在浴室門外。

“夏铎，我們明天就去注冊，好不好？”我坐在浴室門外的地板上，對着剛從浴室中出來的夏铎說。

“石心，我要給你最好的”夏铎把我從地上抱起。

“我知道了”我摟住他的頸子，頸側香水味似乎還沒散去，那樣的刺鼻。

“夏铎，承諾和愛情，哪個對你更重要？”我躺在夏铎懷裏，額頭抵在夏铎的胡茬上，刺痛的感覺。

“怎麽又胡思亂想？”夏铎垂下頭，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的親昵。

“沒什麽，大概是孕期敏感”我轉過身，落下個後背給夏铎。

他從背後抱緊了我“石心，再給我一些時間。”

“嗯，好”我死死的扣住掌心，疼痛能讓我清醒。

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做了早飯，陪夏铎吃過，含着笑容送夏铎出門。

“你特意晚走，是有話要對我說？”我坐在樓梯階上，對着從樓上下來的易傾葉說。

“我沒有話要對你說。”易傾葉從樓梯上拉起我，把我帶到沙發，坐下。“我以為，你應該有問題想問我。”

“我…”我還是問不出口。同樣的背叛，經歷一次，我會以為是陸凱的問題。第二次，我終于明白，所有人都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我自己。“我沒有什麽想問的”我轉身打算上樓。

“自己看”易傾葉拽住了我，把手機塞進我手裏。

那屏幕上糾纏的兩具**身體，夏铎和那個女孩。

“夠了”我把手機狠狠的甩了出去，手機劃過茶幾面，帶落了漂亮的玻璃杯，掉在一地的玻璃碎片間，可是影片還在繼續。“夠了，夠了”我跑過去，捏着碎裂的屏幕想終止這錄影，直至手指被落在屏幕上的碎玻璃紮的血肉模糊，也沒能成功。

“放手”易傾葉捏着我的手，從我手中拿回手機，停止了那段錄影。“有人把這段錄像傳到我手機裏，讓我小心夏哥”

易傾葉的語氣裏似乎漲滿了苦澀和失望。

“Ariel是天淩集團的繼承人，她今年剛滿二十歲，夏哥是她第一個男人…”易傾葉繼續說了下去。

“夠了，我不想聽”我捂着耳朵就往樓上跑。

“她懷孕了，夏哥的”易傾葉抓住我，把我雙手锢在身後，強迫我聽完了這一切。“石心，你覺得，你和Ariel，究竟誰是承諾，誰是愛情？”

易傾葉放開了我，我卻再也挪不動步子。我蹲在地上，用血紅的指頭捂住了眼睛。“我…”哽咽着“我不相信，除非，夏铎親口告訴我”

“夏哥已經辭職了。”

易傾葉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扔給我。

我哆嗦着打開那封信，夏铎的字跡，我是認得的。那一手的行楷，我已經太熟悉。我急促的喘息着，第一次覺出了高空中，氧氣的稀薄。

易傾葉連拖帶拽的，将我放在沙發上。再次遞過來一張血紅色的，請柬。同樣的字跡，無需被證明。

照片上，穿着禮服的Ariel和夏铎，笑的那麽幸福。今晚，是他們的婚禮。

“我…我…我不相信，不信”我渾身顫抖的不能自己。事實那樣的明顯，根本由不得我不信，可是我還是想親耳聽夏铎告訴我。

“晚上我帶你過去”易傾葉坐在沙發上，身高的差距，讓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我不去，夏铎會回來的”我扔下請柬，機械的踩着臺階，回到卧室，蒙住了頭。

煎熬。

是夏铎的徹夜未歸。

易傾葉一直坐在我床頭的藤椅裏。

夏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

“回來了”我如往常一樣，仿佛那一切從沒發生過。

“嗯”夏铎似乎很疲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應付我。

傍晚的時候，我找了個借口，頭一次跟夏铎吵了架，把他關在卧室門外。

“石心，你開門，有什麽話我們當面說”

“石心，你晚飯還沒吃，藥也沒吃，顧着些肚子裏的孩子”

“石心… …”

我坐在地板上，倚着門，淚如雨下。

第二天，我走的很早，天還沒亮。夏铎在卧室門外，睡的很熟。

同樣的行楷，當年還是夏铎一筆一劃教的我。我把信放在了他身邊。

“夏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乘上了回大連的飛機。

對不起，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我還是無法忘記陸凱，随着孩子一天天在我腹中成長，我愈加的思念他，他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我決定回到他的身邊。

你總說，我不快樂。我總是敷衍說，是孕期敏感。其實不是的，我是在想念陸凱。

我以為，和你在一起，能夠忘記他。可最終，傷害了你，也沒有騙過我自己。

對不起。祝你幸福。

石心。”

“有什麽打算？”易傾葉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的小腹。

“回到我父母身邊”我伸手撫着小腹，盡管它依舊是平平的，我卻能感覺到腹中孩子。

“也好”易傾葉從懷中拿出一張卡，塞到我手中。

“我不要”我忙推了回去。

“當是給孩子的見面禮了”他扯了出一絲笑容，有些莫名其妙。

“太貴重”我堅持不收那張卡。

“回去之後，你們總要生活”易傾葉拉住我的手，滾燙的掌心貼着我的手背，半強迫似的，将卡塞到我手心。

“我…”

“你不考慮自己，也考慮下小孩。”易傾葉的目光依舊流連在我小腹上。

“謝謝”我不再堅持，收了卡，放在包裏。

“下飛機之後，我安排了人直接送你回家。記得把手機打開”易傾葉收回目光，靠進候機大廳的背椅裏。

“謝謝”除了感激，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一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