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再見面
回到家中,父母也沒有問起過什麽。
平淡的一個半月後,我的小腹慢慢凸起。
我開始習慣一個人生活。
電視機裏,年輕的女孩唱的如訴如泣:
“葉子在窗外輕輕搖動
人行道沒有行人走過
鏡子裏的我很不像我
自從你離開了我變得很軟弱
你的影子在每一個角落
好像是在提醒着我
少了你的陪伴我現在有多寂寞
我想我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
我想我可以假裝不曾愛過
冰涼的夜裏讓眼淚溫熱我
我想我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
在記憶裏面擦去你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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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個夢而我睡過頭”
不經意間,眼淚就那麽掉了下來。
我想起易傾葉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否則,什麽都得不到。
這些日子,我終于能平靜下來。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其實陸凱也好,夏铎也好,他們都很好。不好的,只是我。
我揪扯了自己從前的過不去,傷害了陸凱,也傷害了夏铎。
如今,離開了我,他們都可以幸福了。
手邊報紙上,巨大的标題,也是,陸凱那樣的青年才俊,他的婚禮也該是這樣引人注目的。潘慧玥與他,站在一起猶如一對璧人。
兜兜轉轉,終于,還是一個人了。心,也該靜的,宛若深潭了。
懷孕六個月時,肚子已經很明顯了。
每天清晨跟老爸老媽去遛彎,上午買買菜,下午和老媽一起給孩子做一些小衣服,晚上溜達消食。習慣了鄰居們探究的目光,我已經可以坦然的說,我與孩子父親離婚很久了。
前幾天産檢,老媽塞了紅包給小護士。小護士悄悄告訴我們,是個男孩子。
于是,做了一堆粉紅色小衣服的老媽,又連忙買了些粉藍色布料,給孩子做衣服。老爸更是,買了許多的玩具,都是男孩子喜歡的東西。
我覺得,很幸福,從心底裏幸福。
在老爸老媽精心的照顧下,孩子發育的很好,而我,也圓潤不少。從前的衣服,一件也穿不下了。
“心,跟我出去溜溜,順便給你買幾件衣服”老媽拿尺子量了量我的腰身。
“不想去”我撐着腰,撫着凸起的肚子,六個月多的肚子讓我經常感到疲憊。
“不能犯懶,不然生的時候不好生。走,你爸在樓下等着了”母親拿了大衣給我罩上就拉了我出門。
冬天的路,在雪後尤其的滑。我穿着防滑的平底靴,挺着個肚子,又裹得嚴嚴實實的,像個球一般。
老爸一早打了個出租車,在樓下等着。我和老媽坐在後面,老爸坐在前面。
行到半路,突如其來的劇烈沖撞,我的頭撞在側面玻璃上,昏了過去。
醒來,刺白的光,照我的睜不開眼。我動了動身子,發現被綁在一個椅子上。
“我爸媽呢?”我心裏惦記着爸媽。
“你都這樣了,還惦記着你爸媽呢”一個人移開了照射在我臉上的燈,我模模糊糊的看見幾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我爸媽呢?”我再次問。
“你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綁你?”其中一個人抓着我頭的頭發強迫我仰起頭。
“我爸媽呢?”我咬着牙有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啪”一個耳光重重的甩在我臉上,頭蒙蒙的。頭發被撕扯的,頭皮都要掉下來似的。“來,跟你男人打個招呼”
我被強迫的湊在手機前,隔着屏幕我都感覺到了陸凱眼底的冷意。頭一陣陣的暈,他們說了我都聽得模模糊糊的,只有一句話,我聽清楚了,是陸凱的說的,他說“你們随意處置”
那是一場猶如煉獄般的噩夢,手腕粗的鐵棍,狠狠的打在我的肚子上、頭上,尖利的刀子片在我的臉上、身上,火燒在我胳膊上、腿上,點燃的煙蒂塞在我喉嚨裏,我疼的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些人以為我死了,把我丢棄在廢舊工廠裏。
我也以為我死了。
我寧願是這樣。
可是,我竟然活了下來。被人發現了,送進醫院。
嗓子毀了,我再也發不出聲音。
臉毀了,一道長長的疤痕,自額角至下巴。
孩子沒了,父母在車禍中喪生。
我竟然還活着。
一夕間,我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
縣裏把這件案子當做重案來辦,警察每天每夜守在我的門口,護士一天二十四小時輪班的守着我,連求死都不能。
我以為,我會瘋掉。
結果,我被迫清醒的接受了這一切。
由于我什麽都不記得,這件案子最終成了懸案。
再後來。
我離開了家鄉。
在一個陌生小鎮安頓了下來。
古樸如畫,祥和清透的山水,讓我慢慢平靜了下來。
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就踩着石階上山,上香,聽寺裏的師傅們講經。
我在山下租了一間兩層的房子,開了一間小小的咖啡館。
開業那天,房東送了很大一株茉莉花。我栽種在店門口的花池裏,每當傍晚,帶着些許苦澀味道的香氣就會溢滿廳堂。
生意不好不壞,除卻房租生活,每月也算有些剩餘。
鄰裏和經常上山的香客似乎習慣了我左臉恐怖的疤痕和我的無言無語,看我的目光也不再異樣。
我剪短了長發,只留着到肩頭,散着,遮住了一些疤痕。天氣再熱,我也是長衣長褲,身上的疤痕太恐怖了,我不想吓到別人。
身上的傷疤一日日淡去,可是噩夢卻依舊每夜每夜的纏着我。有時,我會在寺中大殿裏跪上一整天。有時,半夜驚醒,我會不自主的撫着小腹,胎動的感觸似乎還在指尖。
重逢,意料之外。
那日,我坐在寺外石階上,聽到了帶着一絲遲疑的聲音“石心?”
我轉過頭到了易傾葉。
“易先生”我開口,卻毫無聲音。我尴尬的笑了笑,掏出兜裏的紙筆,寫道“易先生,你好”遞到他手裏。
“你嗓子怎麽了”易傾葉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眸色深的,宛若山中的那潭看不到底的湖。
“壞了”我又寫到。
“一起坐坐吧”他拉着我,也不顧我願不願意,直接把我塞進車裏。
我比劃着,不想去,可是我也根本沒學過手語,就算我學過,估計他也看不懂。掙紮間,頭發被蹭開,滲人的疤痕就那麽呈現在他眼前。
他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疤痕吓的。
我趕忙拉下頭發,遮住疤痕。
“還疼麽?”他的指尖覆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冰涼的,甚至有些顫抖。
“不疼了”我垂着頭,寫下三個字遞給他。眼淚卻依舊是不争氣的掉了下來。那件事,我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警察們只會一遍遍的問我,那些匪徒的特征,護士們每天每夜盯着我,怕我做什麽傻事。卻從未有人問過我一句,疼麽?
易傾葉張開懷抱“肩膀借你靠一靠,想哭就哭出來”
僞裝的平靜被打破,我失态的撲進他懷裏,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可是,卻依舊無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在他下榻的酒店裏,他只是一手摟着我,一手擦着我的眼淚。
他的助理敲門進來,手裏捏着幾張紙。
“等我下,很快回來”
我靠在沙發裏,哭的停不住。淚眼朦胧的看向門口,他低頭的看着那幾頁紙,指尖太過用力,紙角皺的不成了樣子。
坐回沙發,他點着了一支香煙。
我不由自主的懼怕,往後瑟縮,這麽久了,我還是不能看見這個東西,我會想起那些燙在我喉嚨裏的煙蒂。
“你怕?”易傾葉忙掐滅的煙,扔的遠遠的。
“嗯”我點頭示意。
“不怕了,沒事了”他張開手臂,大方的,再次把肩膀借給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最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沒有噩夢,半年來,第一次沒有在半夜驚醒。
醒來時候,發現我枕着易傾葉的手臂,在他懷裏睡了一整夜。
“不好意思”我想寫個道歉給他,卻怎麽也找不到紙筆。
“沒關系”易傾葉也醒了,看着我的唇。他竟然看懂了我說什麽。“我學過唇語,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紙筆”
我不知該說什麽,快步遠離了床邊。
“你先去洗漱,一會兒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易傾葉從沙發邊拎了個袋子遞給我。
浴缸裏的水,溫度剛剛好。
我洗了個澡,換衣服時候發現,易傾葉遞過來的換洗衣服裏,上衣的材質居然是雪紡,兩只袖子幾乎是透明的。
我想了下,還是穿了上身。其實沒什麽好掩飾了。
房間裏,易傾葉靠在沙發裏,盯着手中沒有點燃的香煙,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走到他對面坐下,不出意外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怒,還有震驚。
“都過去了”我試圖挑起嘴角,可是卻還是沒有辦法。
“他們會付出代價”易傾葉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緒。
“算了”我已經不恨了,除了自己,我已經不恨任何人。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是我的錯。
“跟我回美國,我來照顧你”易傾葉走到我身邊坐下,微側過頭,看着我的側臉。
“易先生,您對我這樣好,我承受不起。”有時候,我覺得,比起老板,易傾葉有時候更像一個朋友。
“我們是朋友”他的指尖隔着半透明的雪紡,覆在我身上的傷疤。
“您是我曾經的老板,從前對我好,是因為對夏铎的承諾。夏铎背叛了您,我…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再接受您的好意。我…不需要施舍”我一字一句的說出,他懂唇語,無需我出聲。
“我對你,從來都不是施舍”易傾葉說完。伸手捂住了我的唇。“我先帶你出去吃點東西,有什麽事,吃完東西再說。”
沒有紙筆,被捂住嘴唇,我只好點頭答應。
吃過早飯,易傾葉帶我上了山,佛香的氣息,能讓我平靜。易傾葉求了一只簽,我跪在大殿外,看着他在殿裏聽師傅解簽。隔得太遠,我只是隐約看到了他唇角的笑意,想必是求了一只上上簽。
兩個人在寺裏幾乎待了整日。傍晚時分,易傾葉帶我來到江邊的一間飯店。只是巨大的圓桌邊,只有我們兩個人,顯得空當了些。
他拉着我在包間的陽臺上坐了一會兒的功夫,桌子已經被擺的滿滿當當,還開了一瓶紅酒。
“石心”易傾葉遞了一杯紅酒給我。“我把你當朋友”說完,就一飲而盡。
我陪着他,喝光了杯子裏的酒“你對…”
“我不是對每個照顧過我的人都這樣”他又滿了兩杯酒。“你身上有我看中的東西。不如,我們來談個交易”
“什麽?”我看着燈光下,易傾葉的臉,那樣的意氣風發。
“我出錢,醫好你”
“你要什麽”我問。
易傾葉忽然笑了,帶着幾絲風流的意味“我要你幫我擋擋桃花”
我低着頭,搖了搖腦袋“我不會”
“石心,你不想知道看重你哪裏嗎?”易傾葉坐到我身邊,指尖擡起我的下颏,動作有些輕佻,眼神卻幹淨冰冷。
“哪裏”我問。
“你永遠都不會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說完,易傾葉放開了我的下颏。
我搖了搖頭。
“別急着搖頭”易傾葉的指尖流連着我左臉上那道深刻的疤痕“你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你想不想要個小孩,跟你血脈相連的孩子?”
易傾葉的話戳中了我最柔軟的地方,我猛的擡頭“還可以麽?”
“可以,只要你答應這個交易”
“我…”易傾葉說的對,在世上我已經沒有了親人,我渴望有一絲親情,我渴望有個孩子能陪伴我的餘生。
我終于是禁不住誘惑,答應了易傾葉的交易。
醫好我,讓我能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是易傾葉給的條件。我所需要做的是,在易傾葉找到讓他心動的那個人之前,做他名義上的正牌女友。
“為什麽是我?”坐在易傾葉的專機裏,我有些驚訝這樣的待遇。
“你不會愛上我,所以,我不需要擔心你會死纏爛打”易傾葉從盒子裏拿出一枚鑽戒,套在我的中指上。
碩大的公主方鑽,根據我昨晚簽下的那疊厚厚的,擁有無數條款的協議,現在,這枚鑽戒屬于我了。
我笑笑,伸出手掌看着套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很漂亮”
“喜歡就好”易傾葉彎着嘴角,從助理手中接過了一個玫紅色的小手包。翻看了一下,沖着助理說“阿秦,你解釋給她聽”示意助理把手包交給我。
阿秦是個年約三十歲的男人,帶着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昨天的協議也是他解釋給我聽的。易傾葉所有簽署的協議,都是英文及法文各一份,據說是他的習慣。
我接過來翻看了一下。一張黑色的金屬質地的卡片,一部手機。
“這部手機手機同您脖子上那條鏈子項鏈一樣,內置有全球定位系統,易先生的意思是,您無論在哪裏都必須把手機帶在身邊。如果有危險,您只需要按下旁邊這個按鈕,保镖會在第一時間出現您的身邊。如果來不及按手機的話,您可以按照我昨天教您的,開啓鏈墜裏的求救系統。”
我點頭示意,我懂了。
“還有這張卡,沒有上限,您可以用它買任何您喜歡的東西。所有賬單均有恒奕集團支付。就算您與易先生協議終止,它依舊屬于您。順便提醒一句,這張卡片每年最低的消費額度是二十五萬美金。”
“太貴重”我晃了晃手中的卡片,對易傾葉說。
易傾葉沒有說話,笑着搖了搖頭。
“根據協議,易先生所有饋贈都屬于您的私人物品,現在這張卡已經屬于您了”阿秦接過我手中卡,自然的塞進手包,将包放在我手裏。
“易先生還有什麽吩咐”阿秦似乎是個萬能助理。
“拿些茶點過來,再讓人把房間收拾一下”易傾葉說。
“好的易先生”阿秦果然是個萬能助理。
易傾葉的私人飛機上,竟然有個房間。幸好,有個房間,讓旅途不是那麽的疲憊。我沒有拒絕易傾葉的好意,占有了原本屬于他的休息室。
脫下戒指、鏈子,放進手包。帶着東西,我睡不着。
做易傾葉名義上的正牌女友,果然待遇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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