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碰不得的傷口 (1)

易母只好匆匆地跟易沉楷打了個招呼,就急着出去追戚安安了。

易沉楷利落地甩上門,蘇畫尴尬地低聲說:“戚安安今天只怕是要氣瘋了。“

“她自找的。“他最讨厭別人侵犯他的私人空間,她竟然敢擅自闖上門來,他沒有直接把她轟出去,已經是給她老爸面子。

蘇畫無言,易沉楷對于讓他不爽的人,從來都是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被戚安安這麽一攪,易沉楷壞了心情,等蘇畫梳洗完出來,他還懶懶地歪在沙發裏抽煙。

蘇畫走過去搖他的胳膊,一臉明媚的笑容:“陪我去看鴿子吧。”

她的笑容,将他的心情重新點亮。他從沙發上跳起來,帶她出門。

兩個人來到那個有許多鴿子的廣場,手牽着手,慢慢地走。

微風和陽光配合默契,将溫暖的春意,送到人心裏,不知從那個角落飄來的花香,沁人心脾。

在他們的前方,有個剛學步的寶寶,跌跌撞撞地追着鴿子,而那只可愛的鴿子,烏溜溜的眼珠轉啊轉,調皮地這邊躲躲,那邊閃閃,引得小孩子時而咯咯地笑,時而哭着跺腳……

蘇畫和易沉楷,看着這溫馨的場景,相視而笑。

很多人都在喂鴿子,蘇畫也跑去買了鴿食。可是膽小的她不敢喂,而易沉楷又故意不幫忙。她只好将鴿食放在手裏,閉上眼伸長手臂。當第一只鴿子落下來,啄她手裏的食物。那種麻麻的癢讓她想尖叫,卻又害怕易沉楷嘲笑,只好咬着唇死忍住。

可惡的易沉楷,坐在一邊的臺階上,笑到肚子疼。

蘇畫咬着牙告訴自己:放松,放松,放松……

漸漸地,她在這種自我暗示下真的放松下來。她試着睜開眼,愛憐的看那個貪吃的小家夥,用尖尖的小嘴不停地啄食……

“咔”,燈一閃,這一幕被易沉楷用手機拍下。

照片上,笑容輕靈的女孩,溫柔地望着手心裏的白色小鳥,宛若天使。

易沉楷将照片設為手機的背景,蘇畫湊過頭來看:“這照片拍得真好。”

他微笑:“沒聽說過麽,只有愛一個人,才能用相機捕捉到她最美的樣子。”

蘇畫吐了吐舌:“既然你這麽愛我,那能不能犧牲一下,為我奉獻你最醜的樣子?”

“你想幹什麽?“易沉楷往旁邊躲了躲。

蘇畫掏出自己的手機,嘿嘿賊笑:“我們來拍鬼臉大頭貼。“

“休想。“易沉楷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蘇畫惡狠狠地扯下他的手:“你要是敢不拍,我就把你的臉掐成包子!“

在毀容威脅下,易沉楷不得不從。

蘇畫拍了滿滿十二張大頭貼,然後挑出其中最醜的一張做了背景,得意地拿着手機在他眼前晃,報了剛才被他嘲笑的一箭之仇。

過後,她拉着那個氣鼓鼓的人去小賣部:“乖,不生氣了,我買東西給你吃哈。”

本來是想買包薯片打發他的,可是他看她吃冰淇淋,非鬧着要吃。蘇畫考慮到他可憐的胃,只給他買了個最最小的可愛多香草甜筒。

兩個人并肩坐在噴泉邊上吃冰淇淋,腿一甩一踢地,悠游自在。

微風溫柔地撫摸着人臉頰,蘇畫轉過頭去看旁邊那個小孩子,他正一臉認真地在啃他的微型可愛多。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警惕地将冰淇淋拿遠一點:“你幹嘛?又想吃我的?”

“小氣鬼。”蘇畫撇撇嘴:“我的比你的好吃多了。”

“是嗎?”易沉楷立刻撲過來咬了一口。

褐色的巧克力汁,讓易沉楷本來就形狀完美的唇,看起來更加可口,叫人禁不住想品嘗。蘇畫伸出小巧的舌尖,輕輕地從他唇上卷去那滴甜蜜。易沉楷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呼吸,就那麽傻傻地被她吻。在蘇畫低笑着想要撤退的時候,易沉楷反應了過來,他攫住她的後腦勺,将這個混雜着香草和可可味道的吻霸道地加深。冰淇淋的清涼,順着喉間滑到心裏,化作暖暖的甜……

當這個長長的吻結束,他們頭靠着頭,聽風兒和樹葉說話,看陽光和影子捉迷藏。

蘇畫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問過秦棋的問題,此時此刻,她想聽到屬于易沉楷的答案。

“你會對我好嗎?”

“廢話。”

“會永遠對我好嗎?”

“當然。”

蘇畫眯着眼睛,動人地笑了。

他們頭頂的天空,湛藍清澈,沒有一絲暧昧猶豫的雲彩。

第二天,蘇畫要送易沉楷去機場。

分別前的每一秒,都是寶貴的。同行的魏庭,再一次欣賞到了甜蜜的愛情戲。

當易沉楷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蘇畫慢慢轉身,打算離開。卻在那一刻,看到了齊心悅。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看,便知道是要遠行。

蘇畫的心懸了起來,齊心悅這是要去哪裏?

她走了過去,輕輕地叫了聲:“心悅姐。“

齊心悅詫異地轉過來,看見是她,笑了笑:“是你啊,蘇畫。“

“你……這是要……去旅行嗎?“蘇畫遲疑地問。她真的希望,齊心悅只是去旅行,而不是離開。

然而,齊心悅的回答,破滅了她的希望:“不,我要回美國。”

蘇畫呆住。

齊心悅明白她在想什麽,淡淡地笑了笑:“我早就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可是,為什麽?“蘇畫問。她真的不明白,齊心悅和秦棋之間,已經再沒有了別人,為什麽還會是這種結果。

齊心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着機場頂上,半透明的玻璃屋頂,緩緩地說:“蘇畫,你知道嗎?我所認識的秦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任何人,任何事打過架。就算我當初為了氣他,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親密,他也只不過是轉身離開。可是那一天,當他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卻跟瘋了一樣……“

齊心悅悲哀地笑。

蘇畫覺得自己的心被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堵住了,密實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那一天,我真的只想離開,永遠離開,我覺得,那已經不是我的秦棋了,再也不是。“齊心悅的眼角有了淚光。

“不是這樣的……他是愛你的……“蘇畫有些慌亂地解釋,她想着那一天,秦棋是怎樣不管不顧地将她一把推到一邊,又是怎樣發狂地奔向倒在地上的齊心悅。在那一刻,蘇畫幾乎以為自己從來沒有在他的心裏存在過。

兩個女人相對沉默,都不知道,在那場愛情裏,究竟誰更可憐。

許久,齊心悅的臉上有無奈而凄然的笑:“你看過張愛玲的《白玫瑰和紅玫瑰》嗎?我們就是秦棋的白玫瑰和紅玫瑰,無論在他身邊盛開的是誰,他的心裏都會永遠牽挂着另外一朵。“

蘇畫的心上,緩緩地流過一行字:

我是那朱砂痣,你是那白月光。

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本以為,只要她離開,就能還給他們完整的愛情,卻原來,化作了秦棋心上抹不掉的朱砂痣,讓他在低頭凝望的時候,冷落了身後的月光。

“你一定要離開嗎?“蘇畫問,卻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那樣蒼白。

“你不是也離開了嗎?“齊心悅反問。

是的,她也離開了,她們都離開了,秦棋的身邊,再也沒有玫瑰為他綻放。

這時,齊心悅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沒有急着接,而是微笑着握了握蘇畫的肩頭:“你先走吧,秦棋和我爸媽大概馬上就來了,免得你尴尬。"

齊心悅的善解人意,讓蘇畫更傷感。她擁抱了她:“保重。”

“我會找到幸福的,你也要幸福。”齊心悅也緊緊回抱了一下她。

這時,她們遠遠的,看見秦棋他們已經進了大廳,正在四處尋找齊心悅。

“再見。"齊心悅對蘇畫揮揮手。

“再見。“蘇畫轉身走向另一個出口。

已經有了結局的故事,再打開,也只看得到蒼白的封底。她既然已經走進另一個人的故事,就必須全心投入。

蘇畫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拐角,秦棋和父母就已經來到了齊心悅的面前。

“心悅,你一定要走嗎?“齊老師的眼裏,滿是淚水。

這個傻孩子,美國已經沒了工作,也沒了家,卻還是固執地要回去。

“媽,別擔心我。工作可以再找的。“幸福也可以再找,齊心悅的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站在一旁的秦老師,什麽話也不說,只是把臉看向別處,可是眼角的淚光,在燈光的反射下,清晰可見。

登機的時間就快到了,齊心悅是故意只留了這麽短的時間用來告別。她知道,如果久了,或許自己會心軟于父母的淚水,秦棋的孤單。

她一一擁抱了父母,緊緊的擁抱他們,在他們的耳邊說:"我會想你的。“

最後,她走到秦棋面前,含着淚水微笑:"對不起,秦棋,這段時間以來,我表現的,就像一個瘋女人,無理取鬧,蠻橫撒潑,讓你為難。以後再也不會了,但願你能将我這一段的醜陋,徹底忘記,讓我在你心裏,還是做最初那個齊心悅,好嗎?“

“好。“秦棋将她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她在他心裏,永遠是最初那片純淨的月光,不會改變。

廣播裏的那個女聲,提醒他們,分別的時間到了。

齊心悅拉着行李箱,流着淚向前走,秦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已經沒有了挽留的理由。

在最後的一瞬間,齊心悅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深呼吸。然後轉過頭,為秦棋綻放了一個美到極致的笑容。

沒錯,她是自私的,她想要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将自己最美的樣子,永遠銘刻在最愛的人的心上。

她要他每次想起來,心都會因為這個笑容而疼痛,她不要他沒有疼痛地忘記她。

因為她知道,她對他的忘懷,肯定會經過最刻骨噬心的痛。

而秦棋的心,現在就已經開始為這個笑容疼痛起來。

月光如水,從他的手上流過,消失在遠方,可是心底,又怎麽能忘得了那些月色下的往事?

身邊的母親,已經哭倒。他扶住她,慢慢離開。

當他把父母送上車,他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壓抑,對父親說:“爸,你先陪媽回家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秦老師看着兒子疲憊而悲傷的臉,心疼地點了點頭:“你去吧,我能照顧好你媽。“

父母的車離去了,秦棋打了另一輛車,告訴司機,他想去大橋。

大橋上,車水馬龍。他沿着石梯,一步步走到橋下,這裏一片荒涼,只有雜生的荒草,和冰涼的石塊。

他撿起一個石子,對着江面,打出一連串漂亮的水花。

小時候,他和齊心悅經常到這裏來打水漂。齊心悅那時,剪着清秀的短發,像個俏皮的小男孩。她總是比他打得好,然後會高舉着手笑:“我是第一名。“

她總是第一名,學習,體育,跳舞,鋼琴,樣樣都能拿回第一名。而在他心裏,她也是第一名,他的眼裏,只看得到她的綻放,因此覺得那些同齡的女孩子,都是些不起眼的花骨朵。

他們一起慢慢地長大,本來他并不知道,他對她的那種感情,就叫做愛。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她坐在別的男生的自行車後座回家,腳那樣一晃一晃的,那個情景,那麽清晰的刺痛了他,那種痛,他到今天都似乎還能感覺得到。

他開始和她冷戰,無論她怎麽對他好,他都不和她說一句話。在上學的路上,他一個人飛快的走在前面,不顧她在他身後的呼喊。

她也憂傷了,為了他的冷漠。她無所适從,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随後就是高考,她考到了遙遠的北京。

即将離開的一個晚上,父母去出診了。

她想跟他說話,他卻回到自己的房間,緊緊鎖上了門。

她就那麽在門口呆呆地站着,最後哭了出來:“小棋,你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好嗎?“

他在她的哭聲中焦躁,在房間裏來回地走。

最後,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打開門,将她拉了進來。就那樣把她按在門背後,狠狠地吻了她。

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看着這個恨不得碾碎她的唇的男孩子。

他們的關系,從那一晚開始改變。她變得不再敢跟他說話,幾乎是逃離了這個城市。

寒假暑假,她都是拖到最後才回來。即使回來了,除了最初的見面,她也幾乎不敢多和他單獨相處。

她是他的姐姐,哪怕不是親生的,也是姐姐。可是一夜之間,那個弟弟卻長成了一個會吻她的男孩子。

這一切,讓她惶恐不安,無力面對。

兩個人就這麽捉着迷藏。秦棋也不再表白,只是更加用功念書,然後被保送到她所在的大學。

她在那個學校裏,依然是衆人矚目的公主。而他,也是小女孩夢中的王子。

他并不去找她,只是每天沉默地站在窗前,看着她的必經之路。而她每次從那裏經過的時候,無需擡頭,便能發現他的目光。

她只好去交男朋友。事實上,這三年來,追她的人無數,她卻怎麽也動不了心。曾經有個很優秀的男孩子,讓她想要試着交往。可是在他第一次低頭想要吻她的時候,她卻想起了那個夜裏,那個恨不得碾碎她的唇的吻。腦子一片空白,她推開了他,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們的關系,就此結束。

而現在,秦棋以沉默的姿态,再次進入她的生活,她覺得無助,卻又似乎期待着發生些什麽。

不久之後的學校十一晚會,她表演獨舞。在一個高空騰躍之後,她失足摔到了地下,頓時,臺下一片驚呼。

腳鑽心地疼,眼淚中,她看見他沖上臺來。她坐在地上,仰着頭看他。那一刻,她突然覺得他那樣強大,而她卻變成了個脆弱的小女孩,只想依賴他。

從那天起,他們戀愛了。

在衆人面前,他們還是姐弟,他們的愛情,只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愛情一直持續到她大四畢業。本來父母要求她盡快出國深造,她卻在聯系學校的時候,故意拖延,只為了不要那麽快離開他。

她借口等offer,在北京找了份工作,然後租了一個帶天臺的房間,每當秦棋沒課的日子,便會去那裏,他們一起做飯,在小小的天臺上,鋪上桌布,共進甜蜜的晚餐,然後一起看,最美的月色。

日子就這樣晃過了一年,而秦家的父母,也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女兒的成績那麽優秀,卻始終說自己的聯系不到合适的學校。

終于,秦老師和齊老師借着到北京出差的機會,去找了齊心悅原來的導師,卻被告知,早在一年前,齊心悅就收到過美國頂尖實驗室的offer,只是她自動放棄了。

秦老師震驚之下,去找齊心悅,她卻正和秦棋在一起。在父母的逼問下,齊心悅終于哭着說了實話。

秦老師氣得全身劇烈地發抖,指着他們說不出話來。

秦棋還想強辯:“我跟心悅是真心相愛,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

可是秦老師卻一個耳光,甩到了他臉上:“你們是姐弟,永遠都是姐弟。你們現在這樣,就叫做亂倫。我們秦家,絕不允許被這麽龌龊的事敗壞門風。”

齊心悅哭着求他:“爸,您別生氣。”

秦老師憤怒地看着她,說出了最傷人的話:“我們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的嗎?”

齊心悅的腿軟了,跪倒在地下。秦棋去扶她,卻被她推開,只是失聲痛哭。

最後,秦老師給了齊心悅兩個選擇:

一,和秦棋分手。

二,脫離父女關系。

齊心悅決絕地選擇了第一條路,無論秦棋怎麽憤怒,怎麽痛苦。

她流着淚對他說:“小棋,我們不能這麽自私的。如果我們在一起,卻讓父母不幸福,我們又怎麽能感到幸福?”

就這樣,分手了,為了父母的笑容,舍棄掉了他們自己的笑容。

齊心悅跟着父母回家,秦棋獨自留在北京,卻固執地續租了那個有天臺的房間,每天獨自看月亮,喝着酒想着他心中的那灣月光。

半年後,她告訴他,她要結婚了,和父親的一個得意門生,然後就将雙飛去美國留學。她在電話那一頭,甜蜜地講述他們相知相戀的故事,那麽像真的。

她甚至還要求他做她婚禮上的伴郎,因為他是她“最親愛的弟弟"。

他很痛快地答應了,摔掉電話,一個晚上,喝掉了一整瓶白酒。

然後在第二天,留下所有的東西,搬離了那個房間。

婚禮上,他看着她和她的新郎,幸福地喝交杯酒,咬吊起來的蘋果。看着他們在嘴唇相碰時,甜蜜的笑。

她的戲演得太逼真,而他被傷痛迷住了眼,看不破那種僞裝的幸福。有一滴眼淚,落了下來,落進他手中的玻璃酒杯裏,他将這杯和着眼淚的酒,一飲而盡。

也正是這一滴淚,成就了他和蘇畫的相遇。

當他看見那個憂傷的小伴娘,落到粉色皮包上的那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時,他心裏最痛的那一點被觸動。他憐惜她,就如同憐惜三年前的自己。

所以,他才會那樣任她在懷裏痛哭,會牽着她的手對抗別人的背棄,會允許她青澀的吻。

可是,這樣的相遇,卻注定了是另一個錯誤。

他明白憐惜和愛情的區別,所以他一次次逃離她。可是感情就如沼澤,你越掙紮,就會越陷得深。

當她被另一個人,伸手拉出那沼澤,去找她自己的幸福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已經陷在裏面,再也出不來。

他真的愛上她了。

在心悅回來的時候,在她已經愛上了別人的時候,他卻真正的愛上她了。

這究竟是宿命,還是上天給他當初猶豫不決的懲罰?

他凄涼地笑,對着那無邊浩渺的江水,想要大聲地喊叫。可是他最終沒有,這不是他該有的發洩方式。

他還是慢慢地坐了下來,壓抑地抽着煙,把所有的痛,悶回心裏。

他自嘲地笑,這是不是就是他輸給易沉楷的原因。

那個男人,知道自己要什麽,就堅持不懈地守候,努力讓蘇畫感到,他所給的,就是最好的幸福。

而自己,卻是在擁有的時候,放手太輕易,然後在徹底失去之後,痛恨自己。

月光散盡,淚滴已幹。

他的愛情,已經走入一個人的絕境。

不過或許,他正好需要這樣一段一個人的時間,好好地想清楚究竟該怎樣愛一個人。

他擡頭,天空中有鳥劃過,很快消失了蹤影,卻在人的心裏,留下一道潔白的痕跡。

蘇畫,心悅,請你們一定要幸福。

那一天,從機場回來的蘇畫,一直靜靜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有時會看見甜蜜的情侶,有時會看見孤單的男孩或女孩,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淚水和微笑,都只有自己能夠體會。

幸福,究竟要怎樣才能在找到之後,就再也不失去?

沒有人能給出标準答案。

而在第二天,對蘇畫幸福的挑戰就來了。

中午吃過飯,蘇畫趴在辦公桌上打算小睡一會兒。正在朦胧中,卻聽見電梯門開了,她揉着眼睛擡頭,不知道誰會在午休時間上十樓。

來人腳步很重,怒氣沖天,是易家奇。

蘇畫愣了兩秒,恢複了鎮定。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那天戚安安受了那麽大的氣,怎麽可能不找人幫她出氣?

易家奇想必是得知易沉楷再度出差,特地趁她落單來收拾她。

她站起來,叫了聲:“易董好。”

易家奇的語氣不屑而輕蔑:“今天沉楷不在,你就不用給我裝模作樣了,你是個什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

蘇畫心裏被這樣尖利的話刺傷,但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而倔強地站着。

而易家奇并沒有因為蘇畫的不反駁而有所收斂,反而更加傷人:“聽說你搬到我兒子那裏去住了是吧?女孩子家,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不知羞恥,勾引老板,跟人同居,你的父母是怎麽教育你的?”

原本隐忍的蘇畫,聽見易家奇連自己的父母都侮辱,忍無可忍,眼睛裏迸出火來,反唇相譏:“那你怎麽沒本事教育好你的兒子,讓他不要被我勾引,不要跟我同居?”

易家奇沒想到蘇畫敢這樣跟他說話,在華易這個王國裏,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的說話。

他怒不可遏:“你給我滾出華易去!滾!”

蘇畫的牛脾氣也一下子上來了,既然你刀來,我就劍往!

“我是易沉楷的秘書,不是你的秘書,易沉楷說讓我滾,我就滾,別人說的,我一概不聽!”

易家奇用手指着她的臉,表情兇狠:”好好好,拿沉楷來壓我是吧?說白了,你就是不甘心這麽空着兩只手走掉,想要錢!沒問題,要多少錢,你說,我現在就給你開支票。“

蘇畫冷然地笑:“用不着開,省得撕起來麻煩。“

易家奇氣得說不出話來,僵直地站着,急促地喘氣。當心裏的忿恨上升到最高點,他爆發出來,揚起了手,就想一巴掌揮到蘇畫臉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突然開了,有人大聲地喊:“董事長,董事長……“

易家奇的手,停在半空中,回頭看跑過來的李總。

李總扶住易家奇,不留痕跡地将他的手拉了下來,一臉體貼入微的笑:“董事長,您可千萬不能這麽生氣,心髒又不太好,消消氣,消消氣,來,我們去裏面辦公室坐一坐。"

李總說着,暗暗跟蘇畫使眼色,讓她不要再開口。然後他扶着易家奇進了裏間的辦公室,将門關上。

李總是在外面吃飯剛回辦公室時,聽見程惜雅正在跟錢雪打電話,語氣裏十足的幸災樂禍:“小雪,我剛才看見易董的車進院子了,他肯定要上十樓,哼,今天小易總不在,看誰能幫蘇畫那個狐貍精。”

李總聽了這話,大驚失色,要真的蘇秘書出了什麽事,易總哪裏他怎麽交待?

因此,他連辦公室都沒顧得上進,就直奔十樓,阻止了剛才那驚險的一幕。

易家奇并不知道李總現在跟易沉楷之間的特殊關系,只以為李總是真的為他順氣來的。

李總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十分為他着想:“易董您看,這是何必呢?自己氣壞了身體不說,您要真的對蘇畫怎麽樣了,以易總的脾氣,他能善罷甘休麽?為了別人破壞你們的父子關系,多劃不來啊。"

易家奇想起剛才蘇畫的不遜,仍舊是怒火難忍:“我就要把她趕出華易去!“

李總弓下身體,給易家奇撫背順氣:“您想啊,您能把她趕出華易,能趕得出這個城市,趕得出中國。就算在外國,還能坐飛機回來呢。說不定您這一秒剛趕她走,下一秒她就打電話給易總說了。易總那個性您最清楚,說不定一氣之下,帶着蘇畫一起走人。“

“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易家奇氣憤地想反駁,卻又覺得沒底氣。他那個兒子,的确是幹得出來這事。易沉楷回華易本來就是心不甘情不願,而他那樣讨厭別人打攪他生活的人,竟然能把那個女人接回家同居,他對她的感情是什麽樣的深度,可想而知。假如自己真把那女人趕出華易,易沉楷說不定真的會像李總說的,一氣之下,雙雙走人。

權衡完利弊,易家奇不得已地讓自己略微平靜一點,不要太沖動。但是出門的時候,卻還是控制不住,又狠狠地刺激蘇畫一次:“你就這麽死皮賴臉地在這呆着吧。“

李總跟在他身後,悄悄地給了蘇畫一個安慰的眼神。

電梯門關上,蘇畫還是站着,可是眼裏已經有淚水。

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沒有在人品上被人懷疑過。而在華易,卻被人一盆髒水接一盆髒水的潑,人人都說她愛錢,拜金,傍大款。今天,更是遭受這樣的恥辱。

只是想堅持一段溫暖的愛情,真的就這麽難嗎?

一個下午,她打文件的時候,常常不由自主地想掉眼淚,又一次次地忍回去。她真恨不得,抱着自己的東西,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這裏有她想要守護的人啊。

在這裏,真心對他的人太少太少,如果她留在這裏,那麽每一天,他至少能夠看見真心的笑容,喝到用心泡的茶。

為了這個最簡單的願望,她必須留下來,無論以後要面對的,還有什麽。

蘇畫的晚上,易沉楷的清晨,他打電話給她。

當易沉楷問她:"今天過得怎麽樣?“

她只是微笑着回答:“還好。“

其實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委屈就又湧了上來,真想哭着向他撒嬌。可是她很清楚,那會讓他和他爸反目。

然而,又有什麽用呢?那絲毫不能改變別人對他和她的愛情的觀感,別人只會更加堅定地認為,她狐媚惑主,導致內亂。

不過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所以,何必?

他們的愛情,本就無需向任何人證明。只要他們自己明白,就足夠。

易沉楷向來速戰速決,這一次也不例外,三天後,他帶着加拿大的專家,返回了華易,準備開始進行菌種小試和中試。

一直到這時,華易的人才如夢初醒,易沉楷的加拿大之行是保密的,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他不過是在國內出差。

信息部的人更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世上已經有第四代菌種。

易沉楷的這次行動,讓很多人心裏開始對他真正産生信心,對于建新廠的舉措,許多人的心裏,已經投了支持票。

不過,再好的形勢,也總會有跳梁小醜,不知死活。

寧城的投資評估已經完成,菌種價格也已經确定,易沉楷下令財務部核算成本,确定股價及個人的購股标準。

正式的細則,在一周後的高管層回憶上宣布。

易沉楷還在發言的時候,張總就已經有些坐不住。

等易沉楷開始讓大家發表自己的看法,他用眼神環顧他暗地裏打過招呼的李王齊三位老總,提醒他們和他保持默契。

“我覺得分到我們各自名下的股份太多,照這個細則算來,副總級別每個人将近要拿出來兩百萬,以華易的薪水标準,這個數字我們承擔不起。"

他開口閉口“我們”,想要告訴易沉楷,他們四位老總是以團體力量對抗,同進同退。

可惜,似乎沒人響應。

齊總和王總默不作聲,堅決不表态。李總只是笑呵呵的,像是在開玩笑:"我們就算了,張總您跑市場的也哭窮啊?”

魏庭只是摸着下巴,等着看好戲連臺。

易沉楷也是笑呵呵的:”張總你要是真拿不出來,我把标準給你降降也行。“

張總暗喜,以為易沉楷也是忌憚四人聯合,不敢硬來。

哪知道易沉楷接下來的話,讓人如墜冰窟:“那就給你降到科長的标準吧,反正魏庭當了副總,那個科長的位置,一直也沒人補上空。“

張總頓時呆了,張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而易沉楷此時,臉上的笑容依舊:“怎麽?科長的标準,你也還是拿不出來嗎?“

“你欺人太甚!”張總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拍着桌子大罵。

易沉楷嘴角的笑,極度冰寒:“我相信,即使給你的股份只有一塊錢,你也絕不會買,對嗎?”

張總啞口無言。在座的齊總和王總,此時都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倘若他們剛才跟風說上一半個不字,會是怎樣的下場?

李總表面假裝吃驚,心裏卻是暗爽不已,張世雄,我看你現在還怎麽嚣張?

魏庭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手放在桌下,在腿上彈鋼琴。

張總看着這幅情景,連連點頭:“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這個副總,我不幹了還不行?"

他将手中的文件狠狠地摔在桌上,咬牙切齒地看着易沉楷:“你放心,我今天就離開華易!“

“不送。"易沉楷挑眉,優雅地笑。

張總憤然離去,在會議室門口,又回過頭來,面目猙獰,用手指往易沉楷的方向點了兩點,威脅十足。

易沉楷毫不回避,和他眼神對峙。

張總走了,易沉楷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坐下來,笑容親切:“我們繼續開會。"

接下來的時間裏,再沒有聽到一句反對意見。齊總和王總表示他們會積極籌款,李總更是開始直白地表示對易沉楷的支持和贊美。魏庭還是那個鬼樣,一臉的事不關己,暗地裏對易沉楷比了個大拇指。

易沉楷看見魏庭的小動作,心裏好笑,他們現在,倒的确像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不過易沉楷也知道,張總的事不會就這麽算完,老頭子那一關還得過。

果不其然,會才剛散,易家奇的電話就到了。

又是一大篇勞苦功高的言論,易沉楷一言不發。

到了最後,易家奇也知道多說也是徒勞,沉沉嘆了一口氣:“沉楷啊,你鋒芒太露,以後會吃虧的啊。”

易沉楷依舊沉默以對。

溝通無用,電話挂斷。

捱着還沒走的李總,又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