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碰不得的傷口 (2)

湊了過來,狀似無意:“張總以前可是董事長的愛将啊。”

易沉楷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是我的愛将。”

李總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成功在正前方招手。

易沉楷心裏冷冷地笑,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狡兔死,走狗烹麽?

華易堪稱世界上最快速的新聞傳播機構,兩個小時之內,張總被開,已經人盡皆知。

衆人只覺得寒氣由腳底而升。原來,這才是“自願“的意思:你可以自願不買股份,只要你做好自願走人的準備。

鐵血政策下的購股,順利地不可思議。第一批為全款的60%,兩周不到就全部交清。

蘇畫跟易沉楷感慨:“華易的有錢人還真不少。“剛說完就馬上低頭閉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果然,易沉楷冷哼一聲:“吃了多少,我就讓他們吐出來多少。“

蘇畫無語。

魏庭倒是真的被易沉楷掏空了,不過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即使易沉楷三番兩次暗示自己可以提供經濟援助,他也裝蒜到底。易沉楷這種人的高利貸,一旦借了肯定是利滾利,這輩子都得賣給他!絕不飲鸩止渴!

蘇畫每每在一邊看見這兩個男人鬥智鬥勇,都會發自內心的想微笑:易沉楷,終于有了一個自己的朋友。

除了購股的事,發酵條件的摸索也在同步緊鑼密鼓地進行。而在這個過程中,蘇畫有個尴尬而畏懼的問題——和加拿大專家dr.bray的英文交流。

他是個很和善的老頭,不像一般的白種人那樣魁梧,而是矮矮胖胖的,長了一張很慈祥的臉,像短胡子的聖誕公公。

他為人也很和善,從第一次在機場見到接機的蘇畫,就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

她很尴尬地回了句:“hi.”就再也不敢開口。聽力和口語是她的弱項,她一直覺得自己學得是啞巴英語,怎麽敢和老外面對面交流?

可是她身為易沉楷的助理,偏偏和dr.bray的接觸機會極多,這讓她一次比一次尴尬。每次都是低着頭,垂着眼,躲在易沉楷的後頭,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媳婦。

有一天,他們又去跟dr.bray談實驗進度。剛進去沒幾分鐘,易沉楷忽然拍了下腦袋,急急慌慌地對蘇畫說:“哎呀,我忘了魏庭今天下午要出去談招标的,我還有細節沒跟他交待清楚,蘇畫你跟教授談談,把進度了解一下。”

說完跟dr.bray解釋了幾句,就匆忙離開了。

蘇畫懵了,把她一個語言不通的人,扔在這裏談實驗進度?

她尴尬地坐着,跟教授大眼瞪小眼。

可是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蘇畫憋了很久,終于結結巴巴地開口了:“i……iwanttoknow……”

進度怎麽說來着?她絞盡腦汁地想,沒想起來,她只好換個她勉強想得起來的說法:“a……what"sgoingwithyourwork?”

說完她就眼巴巴地望着教授,不曉得他能不能聽得懂她平直的英語發音。

很走運,教授在眨巴了兩下眼睛之後明白了她的意思,開始跟她交談。

蘇畫開始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只能從教授的句子裏捕捉到她最熟悉的詞,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英語考場上,開始聽那要命的聽力磁帶。

但是dr.bray很善解人意地,他一直面帶笑容,把每個詞說得慢而清晰,當看見蘇畫的臉上有疑惑時,他會把剛才的句子再次重複,直到她聽懂為止。

蘇畫感激之餘,也慢慢不那麽緊張,開始試着将教授的話和她平時看的文獻裏的單詞聯系起來。漸漸地,那一個個單詞好像到了嘴邊,她能夠說出來了。她每說一個專業詞彙,就能看見教授臉上鼓勵和肯定的笑容,她說得越來越順暢……

當易沉楷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放松的蘇畫,而dr.bray對他說;“misssuisprofessional.”

蘇畫聽懂了這句話,教授在誇她專業。她羞澀而又開心地笑了。

和易沉楷從實驗室裏出來,蘇畫一路上很膨脹,興奮地自誇:“原來我英語表達還是很不錯的嘛。“

易沉楷似笑非笑:“我就說,一個六級考了71分的人,連這點事都搞不定,我真得要懷疑我國英語考試的真實性。“

蘇畫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六級考了71分?“

易沉楷撇她一眼:“你莫非以為我真是把你弄上十樓當花瓶的?我不看你簡歷敢讓你當我秘書?“

蘇畫怔了怔,又突然仰起頭對他微笑:“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什麽?“易沉楷裝傻。

“你根本不是真的找魏庭有事對不對?“蘇畫揪住他的袖子。

易沉楷微笑,敲了敲她的頭:“傻瓜,我要是不把你一個人丢下,你能開口說英語麽?“

蘇畫咬了咬下唇:“那你剛才……相信我能做得好麽?“

“當然,我的助理,怎麽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易沉楷的眼睛裏,不是虛僞的鼓勵,而是真正的信賴。

蘇畫心裏流淌着溫暖,這時,他們正好走至無人的拐角,蘇畫停下來,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你真好。“

親愛的,你總是這樣好,在我自己都還敢不相信自己的時候,你就已經相信我了。

有你在身邊,我會一往無前!

菌種順利進入中試,基建也正式開始,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那樣順遂。然而,再晴朗的天空,也會有突然的陣雨。

五月初的某一天,在本城晚報上上刊登了一個豆腐塊大的新聞,:江水污染,最主要的污染源是來自江邊的工廠,尤其是某著名藥廠,常年将生産廢水排入江中,導致魚蝦死亡,水草不生。

新聞所指的江段,附近的“著名藥廠”,只有華易。

報紙是蘇畫拿給易沉楷看的,看完之後他一臉陰沉:"叫李總上來。“

蘇畫趕緊去打電話。

李總剛才也看見了那則新聞,所以上來的時候臉色一片煞白。

“去查,這篇報道是誰寫的?“易沉楷的眼睛裏滿是狠光,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跟華易作對。

“我已經打過電話到報社了,他們說是市民匿名爆料。“李總戰戰兢兢地回答。

“市民匿名爆料他們就敢登,把我們華易不放在眼裏!“易沉楷揉了報紙。

“去搞定他們,無論用什麽手段,讓他們登報道歉!“易沉楷直接下令。

“是,易總。“李總的心裏直打顫,火速離開,去處理這件事。

李總在這城裏混了許多年,這點人脈還是有的。七彎八拐,總算将報紙的梁主編約出來吃飯。

那位梁主編一開始還冠冕堂皇,說要堅持新聞報道的真實性。可是一個裝着卡的信封遞過去,馬上哼哼哈哈起來。

最後,他很嚴肅認真地說:“新聞報道的的确确是要堅持真實性,所以,對于失實的報道,我們也要及時給予改正。“

李總連連點頭:“對對對,梁主編,您真的是充分體現了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良知和魄力,我十分欽佩。”

如此讓正常人聽了心裏都會發笑的奉承話,偏偏一個說得極為真誠,一個聽得十分受用。

三天後,報紙登出來後續報道,說是經過詳細調查,污染一事有失實之處,并且告知廣大市民在提供新聞線索的時候,不能只注重轟炸效應,還要注意真實性。

事情不了了之,看報紙的人也不過是撇撇嘴,這世界,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有誰說的清?還是各自管好自個兒的小日子小生活吧,天下蒼生,你管得過來麽?

而李總覺得自己這事辦得如此漂亮而高效率,自然是要去易沉楷面前表功的。

易沉楷當然也是毫不吝惜贊美和誇獎,讓李總更加覺得自己和主子一條心。

飄飄然之下,他居然把上次易家奇在蘇畫麻煩時,他是如何在千鈞一發之際,解救蘇畫的事也抖出來了,想要說明自己對易沉楷是多麽的忠貞不二。

易沉楷聽完,臉色鐵青,眼裏冒出火來。

李總說完的瞬間也清醒了,發現自己今天這事做得過了,找了個由頭,就迅速溜出了十樓。

易沉楷的第一反應,是沖回家去,發洩怒火。可是接下來,卻是對蘇畫的心疼,這個傻丫頭,受了那麽大的委屈,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他走出去,看見她正低頭研究桌上的報告,側臉恬靜安詳。

他在她的身邊站住,伸出手撫摸她的頭頂,她擡起頭來,沖他一笑。

他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只是将她的臉,緊緊壓進他懷裏。

蘇畫被悶得喘不過氣,推開了他,氣呼呼地叫:“幹嘛幹嘛啊?”

他看着她發怔,又笑了出來,眼神憐惜,嘆了口氣:“畫兒,你怎麽總是這麽傻?”

蘇畫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茫然地望着他。

他蹲下來,和她平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為什麽我爸欺負你,你也不告訴我?”

蘇畫在那一剎那,埋在心底的委屈湧了上來,淚差點沖出眼眶。但是她竭力忍住,伸手擁抱了他:“沒關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覺得苦。”

他緊緊地抱住她,心痛愧疚到了極點:“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蘇畫的眼淚,終于還是落到了他的肩上,她流着淚微笑:“我不要你保護,我要保護你。”

“傻瓜。”易沉楷眼裏彌漫着熱氣,只想把她抱得更緊一點,藏進他懷抱的最深處,這樣他就能為她阻擋住一切的風雨雪雹,只給她留下溫暖的美好。

那天,蘇畫堅持不讓易沉楷去找他爸理論,最後,是蘇畫曾經對她自己說過的那句話,打動了他:

“我們的愛情無需向任何人證明,只要我們自己明白就足夠。”

是的,無需證明。沒有人相信他們的愛情,純淨如水晶,可是只要他們自己看得到水晶的光芒,就足夠。

那天晚上,他們跑上公寓的頂樓,吹着來自高空,清新得沒有一絲污染的風,蘇畫甩掉了拖鞋,光着腳丫開心的到處跑。

易沉楷站在遠處,手插在兜裏,看着她溫柔地笑。

夜色裏,他看起來那樣修長而俊雅,蘇畫回過身來,看着這個屬于自己的男人,忽然間感覺幸運而驕傲。

她朝他奔過來,直接跳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猛親了兩大口:“嘿嘿,我好像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哦,居然撿到了你這樣的寶貝。”

“笨畫兒,你才知道。”他寵溺的跟她鼻尖相蹭。

“哎,對了”,蘇畫突然想起來:“畫兒是就你一個人叫的小名,那我也要給你起個只有我一個人能叫的小名。”

“行。”易沉楷同意,平日裏她不是正經八百地叫他“易總”,就是毫不客氣地直呼他的大名“易沉楷”,這也忒不親密了。

“嗯……叫什麽好呢?沉楷?不行不行,太多人叫了。”而且她才不想和易老頭叫一樣的。

學他叫她“畫兒”一樣,叫他“楷兒”?還沒叫出口,蘇畫就已經在心裏幹嘔一次。

“楷楷?”蘇畫試探的問。

“不行。”易沉楷拒絕得很幹脆,他又不是嬰兒。

“沉沉?”

易沉楷再度皺眉,換湯不換藥。

“那……小楷?”

“還隸書呢!“易沉楷嗤之以鼻。

“那就叫小易!“蘇畫眯起眼睛。

易沉楷剛想說,還沒人敢叫他“小“易,就被蘇畫惡狠狠地威脅:”你再反駁一次試試看!“

惡霸遇上女惡霸,只有認輸的份。易沉楷只好委委屈屈地同意了這個稱呼。

“小易,你背我去那邊看電視塔。“

“小易,我們坐地下吧。“

“小易,風好涼。“

“小易,你懷裏好暖和。“

“小易,我困了。“

…………

那天晚上,蘇畫滿心歡喜地叫着這個只屬于她的名字,一直到她靠在他懷裏睡着。

易沉楷撫摸着她沉睡的臉,輕聲嘆息:“畫兒,你為什麽會這麽可愛?“

此時此刻,他們誰也不知道,畫兒和小易,這兩個甜蜜而專屬的稱呼,會在以後的許多日子裏,成為他們心底碰都碰不得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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