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三個人都默不作聲,側妃更是顯得心事重重,只是如此一言不發,氣氛也過于沉悶了一些,輕輕攪動着面前的那一碗杏仁茶,勺子與碗盞之間的碰撞,成了此刻房中唯一的聲響,而她們二人似乎也并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如此沉悶,也不知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又想做些什麽.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側妃一聲幽幽嘆息,仿佛如醍醐灌頂一般,将我與蘇承禦從各自的沉思之中拉了回來,側妃滿臉的愁容,掃了我們一眼,又舀了一勺杏仁茶送入口中,杏仁茶從來都是極普通的吃食,即便香甜可口,卻始終甚少被公侯世家之人看重.
"今日世子回府,原本也是件高興的事兒,但王爺對世子的态度,仿佛已經不如以往那麽看重了,王妃想必也心急如焚,只是不知怎的,這位宋保林竟會如此托大,當初入府之時,不曾敬茶也就罷了,王妃邀宴竟也如此不放在眼中,只怕往後府中不會安穩了."
側妃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對王妃不敬的,是那一位宋保林,即便世子不再得王爺的歡心,也動搖不了王妃的地位,如今便漠視王妃,往後确不會得到好果子,可無論如何,在座的三個人,無論如何,仍視王妃為府內主母,即便是首當其沖,也該是那宋保林.
拈過一塊蓮肉糕,清香撲鼻得很,緩緩而道:"側妃娘娘何必這般郁郁寡歡,宋保林與王爺之間的關系,府中衆人心知肚明,又是自小養在宮中的,只怕在皇上的眼裏,宋保林比王妃更有分量,況宋保林的母親是奉恩夫人,她的出身再低,如此一來也與王妃并駕齊驅了."細細咬了一口蓮肉糕,"王妃終究是王妃."
側妃臉上浮現一絲嘲諷似的笑容,卻沉默了下來,房中也因此一下子又恢複了安靜,蘇承禦仿佛有話說一般,卻又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一碗杏仁茶已然全部吃飯,蘇承禦舉止優雅地拭了拭嘴角,眉目之間顧盼生輝,細細看來,還真是很有魅惑人心的媚态.
"王妃如今最擔心的,只怕不是宋保林,也不是世子是否還能繼續保有王爺的歡心,無論如何,世子總是王爺的嫡長子,更是獨子,王爺把子如送到了充儀夫人的身邊,恐怕這才是王妃最擔憂的吧."她稍稍一頓,看向我時,目光有些暧昧,"而且除此之外,王妃只怕還在擔心的,還有別的事."
子如為何讓王妃這般上心,我并不知其中內情,但蘇承禦最後的那一句話,着實讓我微微一顫,我與餘充儀之間的來往,并不為外人所知,而蘇承禦的話,雖不像是知道了些什麽,但也是在提醒我,若是一步不小心,便是引火上身.
忽然,側妃的手握着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涼,只聽她說道:"妹妹,你入府時間不長,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王爺很看重你,如今王妃雖然對你算得上籠絡,但她未必會看着你一直得寵下去,我擔着協理之名,也不過是虛名罷了,你要擅自保重."
由此,便都散去了,獨自走在回墅園的路上,周遭黑沉沉的,連帶的讓心境也黯淡了下來,秋風吹過,瑟縮之餘,也加快了腳步,出了沁竹苑之後,正面迎上了正在散步的宋保林,只見她一臉的從容之色,行動起來如弱柳扶風,身邊仆從林立,如此情景真如衆星捧月.
她扶着腰慢慢行了禮,而後未等我讓她起來,便已然起了身,笑道:"這樣的夜色,果真是極美好的,連姐姐都吸引了出來,也難得能在這裏,與姐姐遇上."她停了停,道,"妹妹晚膳動了不少,若是姐姐樂意,與妹妹一道散散心可好?"
本與她也無甚話可說,一心想着如何拒絕她的邀約,但一看周遭是如此衆目睽睽,硬是咽下了拒絕的話語,端着一抹笑容,陪着她走這一遭便罷,而宋保林好似志得意滿一般,讓随侍她的一衆仆侍皆離開,只餘下我與她二人漫步在清冷的園中,心裏隐隐有些不安,如今卻是無法推脫了.
她的腳步極小,自然也走得慢了許多,不過今晚的月色的确很不錯,只是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一般,身邊笑得很是寧和的宋保林,都仿佛多了幾分猙獰可怖,一個恍惚之間,又好似一切都不過是想得太多了.
宋保林在一處小池邊停了下來,笑着打量了我許久,看得我心裏直發虛,她慢慢地往後垮了一步,正好踩在了一塊松動的石頭上,心下一驚,一時間不知她要做什麽,正在這時侯,她一把将我拉了過去,腳下一個不穩當,便落入了冰冷的水中,而宋保林也一同入了水.
在冰冷的水中泡了許久,渾身上下都冷透了,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是在墅園的水榭中了,且王爺與王妃都在,只不過王爺臉色陰沉,猶如那晚的夜色,而王妃正手拿絹帕擦拭着眼角的淚水,王妃從來都是莊重端持的,從未見過她有如此的神情.
見我醒來,王妃坐到了我的身邊,握着我的手,說道:"妹妹如此得王爺疼惜,又何苦行此損人不利己之舉呢,妹妹素來都是最進退得當的,即便宋保林在言語上對妹妹有所沖撞,妹妹也不能将宋保林推入寒冷的池塘之中啊,連帶的連你自己都落入水中,受了寒氣侵蝕,這一躺便是三日,更害的宋保林腹中的胎兒不保,你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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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擦了擦眼角,如此傷情,也讓我感到很是奇怪,而更讓我覺得詫異的是,宋保林有孕之事并不為我所知,況即便我與宋保林并算不上和睦,卻也不可能害她腹中的孩子,當時只有我與宋保林二人,如今她已然落胎,我便是百口莫辯.
王爺的神色因王妃的話,顯得更加陰沉,那陰冷的目光仿佛是想将我千刀萬剮一般,他膝下只有一子,宋保林有孕對他而言是多麽大的一件喜事,也是可想而知的,可如今這個孩子卻折損在我的手中,他對我有多恨,便也心知肚明了.
"王爺,妹妹犯此大錯,想來也是一時氣盛,如今宋保林滑胎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了,妾身已經安排了人好生照顧宋保林,念着宋保林此番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也合該好好安慰安慰她才是,只是妹妹這一時糊塗,也該有所懲治才是,不然也難平宋保林心中之氣."
心中猛地一沉,以王爺與宋保林之間的情誼,如今損折宋保林腹中一子,想必已然是恨極了,只見他雙拳緊握,仿佛是在隐忍着怒氣,良久都不曾見他開口說話.
王爺雙眸微閉,道:"充儀趙氏,為人陰狠險詐,城府之深,心機之恨,令人難以想象,着今日起,以侍妾之分侍奉府中."他頓了頓,仿佛話未說完,"趙氏舉侍妾之名,以婢女之分侍奉衆人飲食,若無本王之命,以此終身.待你養好了身子之後,便前去領罰吧."
不過簡單的幾句話,便決定了我往後的人生,自入府以來,從備受冷落,至蒙受寵愛,而今又落得如斯下場,真如登高跌重一般,摔得滿身是傷,痛到無以複加,只是如今卻半分都無法辯解,只能任由他誤會自己.
接下來的這幾日,除了莫離和恪兒一直在身邊貼身照顧以外,旁的人都被遣散了出去,一應的端茶倒水都由她們兩個操持着,奈何我忽冷忽熱,也讓她們手忙腳亂的很,我的神智也是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恍惚之間,仿佛看到還有旁人在身邊照料着,卻看不清楚是誰.
斷斷續續地病了一月有餘,病情才有所好轉,只是臉色還是蒼白得很,這病已然好了許多,便也沒有理由再拖延着不去受罰了,莫離與恪兒也随我一同前往膳房料理膳食之事,一時間衆人指指點點,嬉笑諷刺之言不絕于耳,且她們所說的話也是愈發的不堪入耳.
自我到了膳房之後,那些人都懶散了許多,洗菜烹饪之事,全然落在了我們三人身上,如今我落魄如斯,也不再是充儀的身份,不過是舉了侍妾身份的受罰侍女罷了,她們便更不會把我放在眼中.
這日日勞作,整個人都很是疲憊,而墅園也不被允許居住,遷到了梵華軒一側的偏房之中,拖着疲累的身體,路過王爺的書房,只見書房之中還是燈火通明,有一女子站在王爺的身邊,像是在為王爺磨墨,□□添香,如斯情景是多麽的美好.
偏房之中,陰暗潮濕,到了這深秋時刻,更是冷得讓人縮手縮腳,雖攏了一個暖盆,卻起不到任何取暖的作用,落得如斯境況,真真是令人發笑,卻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回想所發生的一切,宋保林,不,如今已然是宋充華了,她為何會以腹中的孩子為賭注,來陷害于我,這對她而言,又有什麽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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