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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婚渣,二婚難
作者:芥末三三
文案
林靜安諸事坎坷婚姻不順的走了一圈後,帶着孩子回到了原點,別人冷眼相待也就算了,自打遇見那位竹馬之後,事情好像又繞進了一個個的怪圈裏……
此文女主二婚帶包子!此文男主流氓系!慎入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程致遠林靜安 ┃ 配角:覃亞、郝雲、蕾蕾、秦昊天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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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惡劣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爬上來開新文了~~女主是個悲催的娃~男主~男主~~暫時還歇着~~~有點啰嗦~不造讀者還有木有~~~木有的話我就自娛自樂了⊙﹏⊙
七年前林靜安華衣美食風光正好,如今離異帶一女,過的寥寥草草,實在沒了辦法才回了故裏。
偶爾思起昨日種種,總覺像是做了一場大夢,醒來時世間萬物依舊如此,卻又不是當初的樣子,可無論如何,還得活在當下。
今天完工後又多打印了幾份文件,林靜安火急火燎趕到幼兒園時已經不早了,她朝大門往裏走,眼睛在那邊幾個還沒接走的孩子裏找那張熟悉的小臉,來回尋視幾次不得而果,她有點急,還不等老師走過來,就急急問,“鴨鴨呢,崔老師,我怎麽沒看見她?”
“鴨鴨被接走了,诶,就是剛走——”
崔老師指了個方向,還要說什麽,林靜安已經掏出手機邊打邊往外走。
姑姑那邊一直沒接電話,林靜安也沒多想,騎了車子往那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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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姑姑家,姑姑還詫異她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瞧瞧,兩人一合對,才知道那孩子沒影了——林靜安搬回這裏才一月久,這邊她就姑姑家這一房親戚,左右再沒個熟人,孩子不在姑姑家能跑去哪裏。
林靜安差點被自己蠢哭了,先前老師說孩子被接走,她怎麽就沒一點警覺,她手指哆嗦着給崔老師打電話,也不等那邊聲音響起,就急赤白臉的吼着——你們怎麽看孩子的,學校早就說有接送卡才能接孩子,外人去接孩子你們也真敢交代給?年輕老師也惶惶急急的辯白,是得有接送卡才能接,可您每次都不帶接送卡,我們不也把孩子交給您了嗎?一個班統共那幾個孩子,哪個家長來接我們早就眼熟了……
還是林靜安姑姑理智,她在一旁推林靜安一把,“現在還有空計較那些?你問她到底把孩子交給哪個人了?
林靜安關心則亂,被姑姑這麽提醒了,才轉了口氣,哭哭咧咧的問:“崔老師啊,孩子您到底給誰了?”
這話說的,就跟崔老師是個隐藏人口販子,崔老師不滿歸不滿,也有點沒底,又詳詳細細的把情況給告知了,又說自己去給校長打電話,因為那人接孩子的時候是校長親自來了放話的。
林靜安姑姑在一旁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誰這麽沒事找事幹,找着校長放話去接孩子,靜安,诶靜安你先別急,咱們先等電話着……”
“姑姑您在這邊等等看有人把孩子送過來沒,我先回家瞧瞧,我實在坐不住,咱們電話聯系我先走了。”
林靜安撂下話,白着一張臉往家趕,心裏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怒極了校方的所作所為,那會兒她就覺得這學校不靠譜,先不談費用,夥食太差,他們貼出來的菜譜永遠不會和實際的一致,這被她 “碰巧”去幾次都察覺。
還有鴨鴨這個小小班是校方因為其他班滿員臨時湊起來的,老師不固定也罷,其他班配備的用于教學的液晶電視都有,偏偏她們班沒。
林靜安氣不過,跟老師校長反應過多次,那邊也只是說他們學校這種電視是專門配備的,外邊都買不到,非得廠家定制才有,這不需要時間嘛,家長們放心啦,絕對不會厚此薄彼,不會糊弄人的雲雲。
林靜安胡思亂想一番,也沒瞧見路上橫過來的汽車,這麽一分神膝蓋就堪堪擦過車身,她也顧不得其他,車子騎得更快,這會兒秋天剛到,還是個乍冷還寒的天氣,她被急出一身汗,這會兒才覺得冷,想起自家閨女那張小臉,心疼的眼淚差點又落下來。
到了租住的小區,她把車子撂在樓門口朝裏跑,一眼就看見昏黃的樓道裏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這是早以前的那種居住民建築,樓道外邊沒門,又趕上一陣大風刮過,這樓道就成了過風區,鴨鴨瑟瑟發抖吸了吸鼻子,靠進她媽臂彎裏,“媽媽我冷。”
“你這傻孩子,怎麽不站在裏邊點等我?”,林靜安又氣又急。
鴨鴨沒說話,擡頭朝旁邊那人身上看看,旁邊的人開口了:“站裏邊怕你回來沒瞧見給急着了。”
林靜安先前沒來得急看那人,心裏想的也是要是知道哪個王八羔子連招呼都不打就帶走她孩子,非得罵他個狗血淋頭雞飛狗跳誓不罷休,現下她擡起頭來看過去,那人是站着的,身姿又高,她正俯着身子半摟着孩子,非得努力仰起脖子,才看清了那人臉面。
昏昏暗暗的狹窄的樓道裏,風毫無章法的刮,所有的一切都是暗的模糊的,只那人一張白玉般俊臉明晃晃的叫林靜安恍若霹靂轟頂。
他面無表情身姿卓越氣場強大,跟周遭氣景格格不入,身上深藏的卻是壓抑多年毫無出口的各種情緒叫他整個人像樁硬挺又漂亮的雕塑。
林靜安知道他脾性如此,越是這樣,那是怒極了。
她沒由來的心口哆嗦了一下。
怎麽都想不到是他。
跟所有相戀情人離開又相逢的苦情片一樣,在那些被時間和孤獨吞噬着失去了存在感的年月裏,林靜安無數次的想象甚至憧憬着會如何與他相逢,真真到了這一刻,又恨不能從來不識這人,她狼狽不堪,生出拔腿而逃的念頭,那些個潑辣罵人的話生生憋在胸口再說不出一句。
噪亂的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林靜安惶急把孩子推到自家門口,手機擱在耳朵和肩膀處唉唉哦哦的應着,手指胡亂掏弄肩包,誰知那兩只手就跟不是自個兒的一樣,頻頻出錯,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随着響動摔在地上。
林靜安要蹲下去撿,高大的身姿欺近,手掌一擺,“我來。”
兩人的距離有點近,近的林靜安坐如針氈,她側了側身,硬生生快把身子擠在牆上,又發現她低頭接聽電話的動作正巧把那人看個一清二楚,猶似窺觑。
她尴尬的側開臉,長發順勢而下,遮了她視線,而另一側臉倏然貼在了冰冷冷的牆面上,才驚覺自己臉燒似快要煮開的水。
電話接踵而來,林靜安她姑姑的,校長的,崔老師的,說的也都是同一件事,林靜安覺得自己跟個舞臺上沒有半點表演天賦的跳梁小醜似的,語言貧乏到極點,甚至坑坑巴巴有點不知所雲,可又幸巧有這不間斷的電話掩藏了她的沒法面對。
再多的電話也終有停的時候,樓道裏寂靜下來的時候,林靜安就見鴨鴨已經進了門,門外獨獨她跟程致遠兩人,靜的有些離譜。
“努,鑰匙。”
程致遠伸手遞過來,開口打亂寂靜,林靜安勉強擡頭,“謝了,麻煩你了。”
簡單兩句話她差點咬了舌頭,然後又急急開口,說的冷靜自持又疏遠冷漠:“真是麻煩你了,以後這種事還是孩子家長來的好,咱們老同學這麽些年沒見,改天有時間出去聚聚,今不早了,你還忙吧,看你,你是閑不下來的,我、我先進去了——”。
程致遠輕輕的笑,氣勢跟先前恍若兩人,周遭氣流瞬間波瀾柔弱,難為她在那邊自說自圓半天,他很識眼色的應了聲好就頭也不回的下樓離開。
程致遠去的有點突然,林靜安有點怔忪,剛要推門進家,穩健又飛快的腳步聲再次想起。
他折回來了,對着她攤攤雙手,“下面藍色自行車是你的?”
林靜安呆了呆,她們樓下那片場地特別的窄,樓對面是磚頭跟塑料油布搭成的停車庫,那個車是指自行車,院裏有汽車的戶主都是停在外邊路臺子上,誰承想程致遠就把車給擠進這旮旯地,偏偏她先前進來的急,推着自行車往過擠的時候……車把子好像給劃了那麽一下……
程致遠一雙流水黑眸靜靜等着她回應,林靜安沒臉撒謊,吭哧着:“哦,那個……是我的。”
兩人到了院裏,林靜安仔仔細細把那黑車上那道劃痕看了一番,“這車不能停這裏,太擠了。”
程致遠道,“我也是停在這裏才知道進退不得,接下來我們要不要回你家裏協商一下什麽的?”
林靜安想也不想,“不是全險嗎?”
程致遠輕笑,看出她雖嘴硬卻是真的發慌了,他去開車門,邊道:“嗨,老同學,別介意,跟你開玩笑呢,有時間出來一起聚聚吧,你這一別幾年,好不容易回來了要是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工作上有什麽為難的盡管來找我們,再不耐,我們之間,總有些同學情的。”
他口氣輕松調侃,她一張臉噪紅發白。
車門開了他也不進去,修長手指耷拉在門框上劃來劃去,稍頓回頭,眼神暗沉,“先前急壞了吧?”
“恩?”林靜安再次呆了呆,聽他講完,她心髒驟縮。
他說:“林靜安,當年我也那麽急過,急的死去活來。”
——先前指林靜安以為孩子丢了,當年指林靜安失蹤後。
低調又昂貴的車身在夕陽下折射出道道璀璨流光,緩緩退出林靜安的視野,直到消失不見,林靜安輕笑出聲,再一見,果然雲泥之差。
當初《仙劍奇俠傳》熱播,李逍遙說:“大恩大德,我李逍遙永世不忘,不忘……”
趙靈兒低頭吟唱着: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朝明夕,君以陌路……”
林靜安那會兒聽着聽着就哭了起來……
☆、男人的惡劣
林靜安姑姑對孩子被差點弄丢這事耿耿于懷,晚上又打來電話絮叨,林靜安輕描淡寫說是之前一個朋友開的玩笑,姑姑隐約嗅到別的意思,問是男的女的,不帶這麽整人的!林靜安想也不想,女的。
姑姑罵,“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丢孩子那會兒老師明明說的是一個男的接走孩子的。”
但凡林靜安身邊出現個男的,只要不是缺胳膊斷腿的,姑姑就本着對家庭劇的熱忱追問到底,久而久之林靜安形成警覺,只要一提這茬,她就說女的。
這會兒姑姑對一個接離異少婦孩子的男人的動機感了興趣,林靜安只好實話實說,“姑姑您別瞎想了,他高門高戶氣質非凡單身優異,對我沒別的意思,诶,不是一道人,我高攀不起的。”
姑姑默,半晌後噼裏啪啦說了一堆,無非是趁着年輕再找個人家,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姑姑等了會兒,耐着性子剛要喊林靜安名字,那邊傳來細軟的聲音,“姑姑你幫我看着介紹吧,我沒啥要求……”
末了,添了一句,“要對鴨鴨好的。”
她姑姑聽着侄女軟軟的聲音心頭驀地酸軟。
心裏想着當年心高氣傲家世不凡靈動剔透的侄女何至于此,嘴裏又絮絮叨叨着給她打預防針,
“靜安啊二婚嘛說白了就是各取所需,咱不能再拿着談對象的眼光找,到時候千萬不要這山望着那山高,不要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啥都撈不着,這可不像你挑衣服那樣,不能光找好看的,經濟條件那是最重要的,不然咱圖他啥……”
林靜安一一點頭應着,她明白沒人喜歡穿別人穿過的臭鞋,沒人喜歡用別人用過的牙刷,到了這份上再沒法定位自己,那才是真的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到了第二天林靜安就跟鴨鴨說,“媽媽再給你找個叔叔吧。”
鴨鴨說,“是可以帶我去公園送我上下學給我講故事不會先打瞌睡睡着的叔叔嗎?”
鴨鴨說,“媽媽太辛苦了,我才想要個叔叔的。”
林靜安把孩子送到崔老師手裏,轉身離去偷偷擦了擦眼淚。
她現在這份工作是在一家手機賣場賣手機,一個月工資一千二加提成,一天九小時,中午管飯,剛開始也就是努力給客戶介紹手機推薦機型。
她剛上手也沒啥經驗銷量可想而知了,不過林靜安這人有時候還挺會來事的,平時只要一閑下來就把櫃臺啊廢紙簍弄的幹幹淨淨,看見手機沒标價的總能第一時間給貼上價錢,手機模型壞了立馬去修理。
她說話聲音又細細軟軟的,時常笑盈盈的,同事們經理對她很有好感,所以她工作上除了來錢少其他還是挺順心的,每次要提前下班去接孩子的時候大家也願意照顧她一下。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來了位男客戶,腳步兜兜轉轉走到林靜安櫃臺前,林靜安就趕緊招呼,那人話也不多,就是瞄手機的時候不時擡眼瞄一眼林靜安,林靜安看過去的時候他就趕緊轉過眼神。
林靜安對這種眼神有點熟悉,那會兒上學的時候老師在上面講課,她忍不住不時就側頭往斜後面的程致遠方向瞄兩眼看他在幹嘛,搞得程致遠每次笑話她也不怕閃了脖子……
想到這裏林靜安有點臉紅,又覺得自己都孩子她娘了還臉紅實在可恥,就故意挺了挺脖子,笑吟吟的介紹機型端的是從容有節,這樣反倒是那人有點不好意思了,指着她先前介紹的機型說:“這個就可以。”
林靜安趕緊開發票,順便瞅了眼手表,四點四十分。
那人走的時候又欲言欲止,走到門口又退回來,“你認識一個叫薛雪的嗎?”
薛雪不就是她姑姑家閨女她堂姐嗎?诶?
“哦,我們是同事,之前她洗了很多家裏人照片恰巧拉單位被我們看到過……我見過你。”
年輕男子音色淳雅,妙的是他有一般男人所沒有的極黑眼睫,溫和笑意更添別樣氣質,旁邊不少年輕女孩忍不住多瞅他幾眼,他似有所覺又似對這種搭讪方式有點不大好意思,聲音漸低:“在相片上。”
“哦哦,你好。”
林靜安忙點頭,又瞥了眼四處,指指他剛買的手機:“下次我給你便宜些。”
“這樣好麽?”
男子壓低笑意,有點調侃意味,末了告知林靜安他叫覃亞——跟他整個人氣質很相符的名字。
林靜安接了鴨鴨回家的時候還忍不住想覃亞真是溫和的男人,頭發真黑,像潑墨一樣,眼睛特別明亮,溫暖又舒服……
當她忍不住發笑的時候,鴨鴨詫異的看向媽媽,林靜安瞬間覺得自己真羞恥不堪——潛意識那麽渴望臆想着一個男人的眼光,甚至随便一個陌生男人的,她居然恬不知恥到如此……
所以當樓門口的程致遠再次瞧見林靜安的時候,就見她面色陰晴不定有點暗沉。
鴨鴨乖覺的打招呼:“程叔叔好。”
雖然四五歲的小女孩沒有一個不可愛憐人的,何況鴨鴨這麽乖巧懂事,程致遠還是打心眼裏對她有諸多排斥。
鴨鴨遇到不冷不熱的回應也不氣餒,靜悄悄的看着自己腳尖。
林靜安詫異他的出現,又有點怕他的出現,程致遠穩健高大的身姿立在那裏就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又像是一幅記載着她前半生歷程的卷軸,看到他,越發突出她現下的不景趁。
“昨天忘問你電話了。”
程致遠坦白又坦蕩。
林靜安報了一串數字要打他身邊經過,也不知他是故意有意,身子歪了一下,她沒防備被他手臂撞在門框上,有力的手掌托在她柔軟的腰間,他俯着頭氣息灼灼:“小心些……老同學。”
她有些氣憤,他的手掌立馬抽離而去,身子讓開一條道,“好了,走了。”
如果說第一次守在樓道口是為了老同學回來見個面,第二次是忘記問電話號碼,那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行使着不太坦蕩的心理念頭,第五天程致遠要求進家坐坐的時候,林靜安說:“明天我把鴨鴨送親戚那邊,我們出去談談吧。”
程致遠說:“好,我希望我能聽到等了七年的那三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修了一下
☆、男人的惡劣
以前林靜安零碎的聽說過,她奶奶的祖上早年是極大戶的地主,大到什麽程度,奶奶自個兒也說不清。
林靜安尋思着是奶奶那輩的人對那個年代有些忌諱,才不大想提起。
因為林奶奶的姥姥姥爺、大伯大嬸什麽的最後上吊的上吊,被槍斃的槍斃,也有一幹人在解放前就走了,偌大一個家族土崩瓦解曲終人散好不惆悵。
林奶奶切身感受到家庭遭受滄海桑田的變故,而後淪落街頭讨乞為生,差點餓死,直到遇到祖祖輩輩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的她爺爺才得以填飽肚子。
然後呢……家道沒落的富家小姐嫁給貧窮善良小子,從此過上幸福的日子——童話故事裏的結局總歸如此,至于幕後嬌弱的富家小姐要與柴米油鹽度日,還是自己劈柴喂雞種菜,白嫩的手指磨出老繭,美麗的雙眸在周而複始的勞作中有了迷惑與憤然,誰會在意呢。
不過究竟幸福不幸福,就跟穿在腳上的鞋子一樣,冷暖自知;有人在鞋子裏備受煎熬、沒有出頭之日,面上依舊言笑晏晏;也有打罵嗔怒時時唠叨怨念,心裏卻是甜蜜如斯。
林靜安無意窺觑老輩們的那點微妙情感,只是在她奶奶偶爾回憶大家族往事時,那面上顯露的迷戀、迷惘、悲哀種種難以言表的情緒中突然驚覺老人過得大抵是不甘心的。
或許前後感受落差之大的人,心裏不是放不下那些回憶,放不下的是一種心情——不甘心。
林奶奶育有兩女一子,幺子因為将來要肩負家庭重任,奶奶更是自他打小就悉心培養循循善導,林爸爸不負衆望,終走出小小縣城成大器。
林靜安的父親,林奶奶的幺子,三十而立已經是市裏少有人不知的大房地産商。
不過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林媽媽身體孱弱,多年來僅育靜安一女,所幸家裏老人并不強求,林爸爸也是愛妻憐妻的人,對獨女更是寵上加寵。
林奶奶給唯一的孫女起名“靜安”,寓意歲月靜好平安喜樂。
這孩子,眼看越大越是嬌俏靈動心思剔透,衆人見之無一不喜,偏偏她奶奶愁上了,時常叮囑兒子兒媳要嚴加教育,杜絕嬌寵慣養。
再後來,有那麽一年林爸爸帶着妻女回鄉過節,衆人擠在院子裏熱鬧着,門口有個穿着青衣青褲紮綁腿的中年人來化緣,本來這種過年過節來化緣是常見的事,為了讨喜,主人家往往給些錢財打發了事。
林奶奶正打算喊兒子去結善緣,有人就見一小丫頭跑出去,擡着小腦袋,奶聲奶氣的向那化緣之人問道,“我見有些人穿着舊部布衫去化緣,實際是招搖撞騙,我們怎麽信你是真是假?”
那人道,“小施主,但結善緣,何分真假,善念誠摯,假亦何妨。”
林靜安鼓起小臉,大聲道,“你是僧人,我是俗人,僧人自有佛祖管,你走吧。”
那人似乎有些愠怒又忍下來,而那邊林奶奶已經被吓了一跳,她雖然不講究迷信,卻從未想過與人結惡緣,扯開小靜安就要跟人說些好話,就聽那人道,
“盧生夢裏醉黃粱,事事荒唐太虛茫。當日識得榮華夢,不知今生夢何方……”
他這話說的雲裏來霧裏去,只一雙略帶渾濁雙眼盯着小靜安。
別人見他說完就要擺手離去,也不甚在意,唯獨林奶奶驀地變了臉色,仿佛那話觸及到什麽可怕的事情似的 ,她慌忙拉住那人,帶着俯首做低的卑微低低懇求詢問。
小靜安好似聽到那人說什麽命格太硬,克人傷己、大兇什麽的,她奶奶繼續懇求着,她就見那人回頭輕飄飄的瞟了她一眼,眼神似有軟動,說着什麽物極必反、大兇亦乃大吉什麽的。
晚上的時候人群散去,她爸爸跟奶奶湊在一起嘀咕着什麽,她隐約聽到什麽三歲看老……這孩子小時候是我照看着的我知道她性子什麽的……
自打這事過後,林靜安即使是在過年過節也不大願意回鄉下陪爺爺奶奶了,她總覺得她奶奶瞧着她的眼神怪滲人的。
那眼神,好似透過她本人直直抵達她的前世今生,大有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意味。
林靜安雖年幼,內心卻是隐隐抗拒着,又好似莫名的生出一種危機感,此後她跟奶奶之間的親密産生微妙的變化,就那麽硬生生生疏下來。
又過幾年,林奶奶壽終正寝,沒遭一點罪,逝世忌日以陰歷冬月某日為準,子孫年年忌日追思活動以陰歷舉行。
那會兒林靜安剛上了高中,年年以學業繁忙為借口不回鄉祭悼,只是到了高三那年,那個借口不大好使了,她們鄉有個風俗,拜祭老人要讓考前的小輩們拿着鏟子去墳上填土,墳土壘的越高,越是能得了地下老人的佐佑。
林爸爸自然是不清楚林靜安那點小心思,上趕着的揪着她回鄉給奶奶墳上填土,既是為了祭拜老人,也是為了女兒來年讨個好彩頭,林靜安平時就是再驕縱執拗,也不敢在那事上過分忤逆不從。
一幹人到了墳頭,左右嘈嘈雜雜,林靜安被爸爸從人群中推了出去,她乖覺下跪磕頭,嘴裏念叨,“奶奶,我來看你了。”
這話剛出,整個人好似被鋪天蓋面的各種情緒嗆了一下,眼淚不住的往出冒,她哭的稀裏嘩啦,心裏難受的很,又怨恨自己不知從何開始對奶奶的疏遠——那是她唯一僅有的奶奶啊,時時念她寵她憐愛她的奶奶啊。
淚眼模糊裏,她混混沌沌的想起奶奶逝世那日,老人渾濁無神的雙眼在人群中尋摸着小外孫小小的身影,而她好似被豬油蒙了心,或者說是那會兒好像快要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死命的朝人群裏躲,莫名的她怕奶奶那雙洞悉一切般的眼睛擒住她,她隐約覺得那是她無法承受的萬劫不複。
她小小的身子被人推搡着來到奶奶面前,或許臨終的心境又是不同,即将解脫了凡塵俗世的奶奶好似卸下了一生所有的重擔,眼裏終于放下憐憫和憂慮,摻雜了一絲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清明,她對她唯一的孫女低聲呢喃,林靜安斷斷續續聽到她講,“你打小聰明透徹,可凡事物極必反,記着……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剛柔相濟,才能……”
耳邊随即響起聲聲嚎哭,林靜安的小手靜悄悄覆蓋在老人眼上。
……
零一年,林靜安被保送Z大,兩年後林父的房地産公司出現危機,短期內資金無法回籠造成大量負債,八月份,林父入住一家酒店,在房間裏上吊自殺,十二月份,原本身體孱弱的林母相繼離世。
隔年三月份,林靜安不知所蹤。
打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戀人程致遠費盡心思尋而無果,如今程致遠所求不過她的一句“對不起”——為她七年前不聲不響的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惡劣
程致遠是個有掌控欲也習慣掌控的男人,這種作風自然滲透到生活點滴裏。
林靜安昨天說出去談談,也無非是随便找個安靜之地跟他說明白,沒想到下班的時候收到他見面地址的簡訊。
手機賣場的售後樓在郊區,林靜安坐着經理的車去過一次,經過一處一座以外牆為金色為主調,襯以淡藍色玻璃牆幕的酒店時,經理還說現在有錢人都去那兒娛樂,消費高的令人乍舌。
林靜安不是沒見過貴的用過貴的,可以現下生活水平自然對那種地方避而遠之,所以看見程致遠定的包廂是鳳凰樓的,她就有種特別的無力感。
或許她可以态度強硬點,随便找個地方等他,他來不來是他的事,可她又不願,心裏總覺欠他很多,寧願去縱容他一次,也不過就這一次——他也是該知道的,他們此時再不是一路人了。
林靜安去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鳳凰樓的消費水平,拿了一張卡,又換了身衣裳,還裝扮了一下,打了車,臨下車的時候她無意間掃過車窗,那兒倒影着她面目,那塗抹了淡粉口紅的嘴唇突然特別礙眼,她極快的抽出紙巾伸手擦去,又咬了咬嘴唇才擡腳下車。
一進去就有人迎過來,林靜安報了包廂號跟着服務員走,這裏很安靜,經過一些包廂也聽不到細細碎碎的聲響,想來隔音極好,腳底下踩着的是柔軟的地毯,柔色燈光給通道染着橘色色澤,讓人有微微眩暈的感覺。
等到了包廂門口,她心裏突生出不安,那種不安還未落實,服務員就推開了門,明晃晃的燈光夾雜着嘈雜喧嘩的聲音倏然向林靜安鋪天蓋面卷來。
她眼睛不适的微眨,随之腦子一片空蕩,呆若木雞。
一片訝異聲裏不知誰撲過來摟了她肩,不知道怎麽被人推在坐席裏,嘴唇上突然一片涼意,辛辣的液體被灌進喉嚨,她嗆的咳嗽不止,心裏才确定了一個念頭:這又是程致遠故意的安排。
果然就聽見亂糟糟裏有人說這致遠也真是的,把大家夥都聚在這兒了,本人倒是連影兒也不見,咱別客氣,好好吃他一次。
林靜安把包廂裏掃視一圈,果然沒瞧見他的蹤影。
她臉頰一痛,有人捏着不放手,側頭看見高中好友蕾蕾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被仔細打理過,精致又好看。
“靜安——要不是程致遠安排大家夥聚聚,我居然還不知道你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蕾蕾的尖叫把林靜安神思扯回這讓她感到不太真實的熱鬧裏。
林靜安知道她現下面色一定不好看,她許久未感受過這種氣氛,深刻的感受是拘束和窘迫。
那邊又有人訝異道:“咦,靜安你真不小心,襪子劃了那麽長一道裂口……”
這種坐席是兩邊沙發,中間置放長長的桌幾,所以對面的人能輕易打量到別人的裝扮。
林靜安下意識想攏回雙腿,卻跟長在地毯上一樣僵硬的沒法動彈,又聽人說:“還說呢,前幾天我家那口子出差回來給帶了條絲襪,這邊穿上還沒兩天就不知道在哪兒挂了一下,我還不知道呢,晚上還跟領導上了酒席,回家我老公黑着一張臉說我幹啥壞事了!我一看吶,絲襪上從腳腕到大腿,那麽長一道——”
不等說完,一衆女人哄堂大笑,“那晚上你老公趁勢把其他部位也撕個稀巴爛,沒給你上堂別開生面的課?”
這邊蕾蕾也低下頭去看林靜安腿,随意安慰着:“完了回家換吧,絲襪不經穿。”
蕾蕾旁邊一帶着黑框眼鏡的男的懷裏抱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插了話進來說:“老婆,我聞見味兒不對。”
林靜安這才想起那男的叫郝雲,又見蕾蕾低頭湊在那娃娃身上聞了聞,驚呼着:“不得了,拉粑了。”
年輕夫妻剛做父母還是生手,對于小小的娃娃突生出的各種插曲總是應接不暇,林靜安旁邊好多人問她這這那那,她苦于左支右绌,尋了借口去幫忙照顧那小娃娃。
郝雲見林靜安對這些應對娴熟就又回了坐席,蕾蕾跟林靜安拾掇好小娃娃幹脆坐角落裏聊天。
林靜安不大想聊,蕾蕾能感覺出來,所以也不為人所難,知道了林靜安有個四歲的女孩,就活躍的跟她取育兒經,比方孩子什麽時候斷奶好啊,喝奶粉要注意些什麽,平時加點什麽輔食好,還有啊,小孩子晚上老鬧啊鬧的不睡覺可怎麽辦,我都生完孩子半年了還是瘦不下來着急死了……
林靜安吃吃的笑,一一給她講,有人遞了飲料過來,蕾蕾去接,手指在托盤那裏卡了一下,她皺眉去弄那戒指,兩枚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襯着她皮膚顯出一種象牙白的美好,有人湊過來托住她手:“呦,這鑽戒不錯。”還有意無意瞟了一眼林靜安空蕩蕩的手指。
蕾蕾收回手說:“戴着特麻煩,诶,我打小喜歡顯擺這些玩意兒,靜安就從來不,也是,我家靜安就是天生麗質的美人兒。”
這種同學會的聚會是林靜安現在最害怕的,少了真情流露的意思,多的是車房比拼拉關系拉項目發名片,紅塵衆生相,無處不浮誇,可想起自己若此時還是錦衣玉食的林靜安,那也不過如此,如此她也放下了芥蒂。
這會兒有人把包廂裏大燈給關了,開了那個有半壁牆大的液晶電視唱起歌來,上面選了一首最新的歌曲,很多人還記得林靜安以前是歌霸,就上趕着拉她去唱,林靜安那個窘迫啊,別說唱了,現在好多歌她連聽都沒聽過,麥克風被塞進手裏,她是進退為難。
然後人們突然聽曲風一變,有人換了曲子,是一首八十年代的朋友,蕾蕾拿了另一個麥克風拉了她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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