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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就這麽正對着沖上去了。
身子重重落在地上,還帶着電動車的沖擊力,渾身發麻發痛,就跟她的心一樣,麻木裏帶着痛。
她這麽痛着,那電動車的主人倒是半點事都沒有,而且車子都開到了前面半點影響都沒,這會兒正岔着腿朝後面瞅她,見她不起來,那人也不吭聲就打算開溜了。
“你站住!”
林靜安半撐着坐起,朝着那車主人吼叫着,那人愣了一下,見旁邊路人都瞅過來,就急急的說:“大姐,你自己不小心是不是還要賴我啊,你看我就一騎電動車的,可是沒啥錢,你要是想訛人呢,就去撞汽車好嗎?真是倒黴催的……”
然後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林靜安也不管不顧的用手刨着雪水朝那個方向扔,她心思敏感,昨晚又被二姑說了那麽一番話,這會兒就跟被刺激了一樣,情緒立馬失控,大吼大哭的罵道:“我就是倒黴催的,我天生掃把星,誰沾誰倒黴,你們有能耐別來招惹我,誰招惹誰倒黴,你別跑,你得給我帶醫院檢查去,混蛋!王八!”
她哭的傷心,直到一個清掃街面的大媽把她扶起來,她才知道自己早沒臉面了,她本是極愛面子的人,可做盡了沒面子的事情後心裏也沒個其他感想,就想原來沒錢人的面子是不值錢的,就是丢了也就丢了,除了自己不舒服外,也是沒旁人在意的,這麽想着她倒是更有勇氣去找那守在手機賣場門口的那幾個人了。
所以當餘柏鳴跟他身後兩人看見手機賣場門口突然奔進一個衣着不整面色不善的女人的時候,還沒意識到這個就是昨天被他掌掴過的懦弱的林靜安。
林靜安一步步走近餘柏鳴,态度強硬的問:“你等我?”
餘柏鳴突然覺得要是這女的換副笑容模樣這麽問他,他估計會毫不猶豫的吐出兩個字——約麽?
林靜安不等他開口,又問道:“你是不是等我?等我幹嘛?買手機還是找茬打架?”
她臉色蒼白,一雙黑汪汪的眼睛裏還帶着水汽,又因為外頭冷,鼻子就紅紅的,這麽一副姿态沒有突出義氣凜然,反而徒生出一種叫人憐憫的心來,餘柏鳴生出調戲她的心思,就還真說出了那兩字:“約嗎?”
然後又道:“一個女人家家的,帶着個孩子不容易吧,既然後背不硬,那要是得罪了人就得有個認錯的态度,可不能像你這樣冒冒失失的,這還叫人以為你是來找我岔的,哦不,不是找茬,是來故意引起我注意的吧,好吧,我看你樣貌不錯,以後跟了我吧。”
林靜安一個大耳朵瓜子就扇了下來,那聲音用盡了氣力特別響亮,直把一衆同事跟不相幹的人都驚的膛目結舌。
同樣膛目結舌的還有餘柏鳴,他沒料到這女人敢打他,他一雙眼眯的狠戾,直直盯着林靜安,他身後那兩人就照着林靜安撲了上去,林靜安也沒命了般的反擊,眼看着倒在地上被人踩踢,旁人沒有個敢上前的。
餘柏鳴突然就沖了上去,照着兩手下一人一個巴掌甩上去,吼叫着:“誰叫你們打的?自作主張的玩意兒,都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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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真動怒了,怒氣裏還有絲不自然的後怕,他低下身子跟林靜安說:“喂,你沒事吧,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說着就去拉林靜安,林靜安渾渾噩噩的去抗拒,他就再次俯低身子把人直接抱了起來,也不管林靜安不管不顧的掙紮,就要把人給抱出去塞上車。
然後那邊一輛警車及時的出現擋在了馬路上。
警察也看見門口這出了,有人就笑着問:“餘二哥你這是演的哪出,不會是強娶民女吧?”
也有人照着手機賣場裏面喊:“剛才誰報的警?”
沒人敢站出來,林靜安就掙紮着說:“我報的,他們打人,現在還要劫人。”
那警察就說:“餘二哥,逗我們的吧,跟自己女人鬧騰怎麽成這樣了?”
餘柏鳴就說:“我這不先帶她去醫院看看,嘿嘿,沒你們事兒了。”
林靜安真怕了,還不知道他把她帶哪兒去,就揪住他頭發罵:“你不要臉,我這身上是被你後面那兩人打的,我家裏是被你家孩子入室搶劫未遂的,就是他們被拘留了,你才帶人這麽整我。”
餘柏鳴躲躲閃閃的甚是滑稽狼狽,剛要反駁就聽有個警察遲疑的說:“這個女人不就是那晚上做筆錄那個嗎,所長不是說了她是程致遠那啥啥?”
“那啥啥?”那人問旁邊同事。
旁邊同事互相瞪眼,又看向餘柏鳴,餘柏鳴頭大了,他還真知道林靜安跟程致遠有關系,不然他也不會沒事來吓唬這女人了,像他這種人吧,做的就是這種事情,就是跟那些有錢商人過不去,同時還靠着他們活的人,說白了程致遠是明道上的人,他就是暗道上的人。
他吓唬林靜安就是為了看程致遠是個什麽心思,程致遠要是在乎這女的,那就肯定找人跟他聯絡,說那女的是他的,誰都別招惹,當然了也不是一句話那麽簡單,畢竟商人面對地痞流氓要給三分面子,少不了會給他一筆錢什麽的。
昨天他沒繼續留下是怕有人給報警了,警察一來萬一認出林靜安了,少不了跟程致遠通個氣,這下好了,他倒黴催的就給碰上了,完了不僅得主動給程致遠通個話道個歉,還在人面前短了份氣。
餘柏鳴心思轉的快,想到就做到,立馬放下林靜安給程致遠打電話了,那頭一接起,他就長籲短嘆:“啊、程總啊,我可是跟你告罪來了……”
林靜安眼見局勢好轉,心裏卻堵得慌,更是戚戚然,事情繞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她丢人現眼還是貧困潦倒最怕是在那人面前,偏偏這次仍舊擺脫不開,這麽英勇了一回,此時懊悔萬分,沖動真真是魔鬼。
餘柏鳴最終還是把林靜安送到了醫院裏,他帶的那兩人是練過手的人,稍微動下手就能把人給打殘了,醫院也檢查出來了,林靜安腰椎尾骨骨折,身上還有瘀傷什麽的,要好好療養一段時間了。
餘柏鳴在病房外頭轉來轉去的,快天黑了也沒瞅見程致遠來,他心裏又有些犯嘀咕,索性就走了。
他前腳剛走,程致遠後腳就來了。
程致遠透過病房玻璃窗口看那裏面,可能是這科室病人少,也可能是餘柏鳴故意安排,那病房裏只有林靜安一人,此時她半側着腰躺着,因為背對着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她肩頭在微微顫抖。
稍頓他走了進去,腳步很輕,他俯下身子伸手撫上她後背,她身子僵一下,沒有回頭,爾後趴在枕頭上哽咽出了聲。
“程致遠,你知道不知道,我小時候有個臭化緣的說我是克星,還是個倒黴催的,他還蔔了一卦,說我做什麽都是一場空,我恨死他了……”
她哭着,肩頭抖動幅度就大了些,他手掌壓在她後腰上,免得她牽扯了尾骨。
他輕笑出口:“你還真信那個啊?”
又不屑的嘲笑:“那會兒書都白念了吧。”
林靜安穩了情緒才又開了口:“我不是克星嗎,我爸媽沒了,我又被人騙了,倒黴催的過了那些年,末了生孩子嫁人都不順利,有時候我就想我孤苦伶仃無所依靠,在別人眼裏活着就是個笑話,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可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我就覺得我小時候享受過也算是福氣。”
程致遠問她:“那會兒是怎麽被人騙了的?”
他還想問她到底是被什麽人騙了,又被騙去做了什麽,可他不敢多問,循序漸進的去套問,他想那大概才是她性格大變導致一錯再錯走到死胡同的原因。
林靜安剛說完就後悔了,聽他扯了重要的話題問,她就再不敢開口了。
程致遠就撇過話題說:“你爸媽沒了,是因為你爸投資失誤被逼迫沒了辦法,你媽身體本來不好,沒什麽克不克的。你嫁人不順這要怨你自己了,一個女人選擇了什麽樣的男人,就選擇了怎樣的生活,你遇人不淑就只能自作自受。你覺得自己是個笑話,那是因為你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又無力改變現狀,才把怨恨算在了老天身上,到最後只能自怨自憐,把一切都歸根于上天注定造化弄人。”
林靜安又趴在那裏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淚那麽多,多到無窮無盡,她哽咽着問:“你也覺得我是個笑話嗎?”
程致遠棱角分明的面孔依舊英挺自制,他黑眸裏有一抹深遠的陰影,專注的凝視着她的後背,說着不可争辯的事實:“是,可你還要把那個笑話繼續下去。”
他輕輕撫摸她後背,像是要把那些加諸她身上的傷痛拂去,他淡淡的又道:“你吃了一次虧,這次還要一意孤行嫁給那麽個人,這是打算把下半輩的性福都葬送那人手裏?”
他默默的等了半晌,再擡頭去看她的時候,已見她脊背随着輕輕的呼吸陷入舒緩之中,遮着大半張面孔的黑發間顯露着唇側,唇因為被擠壓而異常飽滿,他盯着那唇又看了半晌,确定它再不會吐露什麽才悄聲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惡劣
醫生說照林靜安這種情況,起碼要修養四到八個禮拜,也就是一兩個月,林靜安在醫院躺不行就幹脆回了家裏,鴨鴨有校車接送、也有姑姑給看着,不用她操心,她未來婆婆專程上門來伺候她,她心裏過意不去,又惱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靜靜等着婚期。
在她出院前的一天,餘柏鳴還去過一次,嬉皮笑臉又低頭哈腰的說之前的事情是個誤會,還偷偷給她塞了個信封,林靜安只佯裝不知,待他走了,她掀開那信封看,足足厚厚的一沓子。
不久前還有人跟她說過餘柏鳴那樣的人,眼裏是沒有道德和道理的,若對方不是比他有錢有勢力,甭想叫他低頭……
餘柏鳴是因為什麽低頭的,不置可否,偏偏她不動聲色收了那錢,僵硬的頭腦壓制手指抛出信封的沖動,只為墊補過冬的暖氣費,甚至懷着一絲叫自己厭惡的僥幸思想。
林靜安有時候想,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懦弱的,世故的,僞善的,沉默的,自卑的,神經質的,矛盾的……無論有多少種形容詞,都不能否認有杆秤在心中做着平衡,它是底線。
有人說,底線是地平線,當你看到它的時候,它就在你腳下,當你看不到它的時候,它在心中,沒有了它,你會羞愧不如生不如死……
她努力回憶着,當她的底線在一再降低的時候,是否同樣有過羞愧不堪的心理經歷,可那些回憶片段模模糊糊的,抓來抓去,所剩不過一個模糊壓抑的印象。
結婚的頭天晚上,蕾蕾喊林靜安出去慶祝結束單身,而且說了,沒有旁人,就她們兩姐們,林靜安先開始是怕她喊了別的同學,這樣慶祝就成了磨人的應付,所以有些遲疑,聽她那麽說就爽快的答應了。
蕾蕾選的是家小酒吧,因為離一家高校不遠,所以客源基本是大學生,酒吧的氣氛就相對少了燈紅酒綠那種嘈雜,反而有點清新。
兩人剛進去,店員就把兩把熒光棒當做小禮品送了過來,五光十色的暗暗燈光裏,舞臺上一女擺腰低唱。
兩人在酒臺前點了酒水尋了處安靜的地方坐下,不時就有一個耀眼如孔雀的男生走過來,說他是男生,是因為面相上看起來還像是在校大學生,帶了份拘謹對兩人說:“Hello 兩位小姐,我是這裏的魔術師,希望能給今晚的你們帶來神奇的魔術表演。”
林靜安和蕾蕾相視一笑,蕾蕾點頭示意繼續,那男生得到鼓勵,開始plapla……表演很成功,兩人被男生的魔術吓的尖叫笑的失态,直到男生走了,猶自在桌上樂的前仰後合。
林靜安好久沒這麽開心,剛穩住笑意擡起頭來,猛地就被蕾蕾灌了酒水,蕾蕾大叫着:“剛才魔術師來了,打斷了我對你的懲罰!你別忘了我家孩子百天你可是只寄了禮錢,真人都沒出現!就算是躺在床上修養,也得自罰三杯已表愧意,還是你要我再灌你吶?”
林靜安笑着點頭:“我認罰、認罰。”
接着就連灌了三杯,蕾蕾拿手指點她已經發紅的小臉,揶揄道:“人家都說喝酒上臉的人其實最能喝了,我罰你了,可我怎麽覺得還是虧了?”
林靜安拿熒光棒敲她腦袋,笑罵她的不厚道,到底還是又被她灌了酒,末了兩人相互扶持着從酒吧出來,蕾蕾道:“哎呀,我想起一件事了,郝雲他有個同學啊,結婚前一晚也是跟一堆人慶祝告別單身,然後你猜怎麽着了,啊哈哈,好好笑啊,他早上睡到八點半了還沒起床,還是他老爹卸了門鎖進去拿鞋子把他敲醒的,然後他還迷迷瞪瞪的問他老爹:哎——我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跟上學的時候喊我起床啊,他老爹當場就罵:要不是你托馬今天結婚,老子才懶得理你,啊哈哈……”
然後她扯住林靜安胳膊,腦袋窩了進去,拿眼看她:“哎——靜安你明早能起來嗎?”
林靜安腦袋暈暈乎乎的,舌頭也就大了起來,瞪她:“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才不愛賴床呢!”
蕾蕾又樂不開支,然後鬧着林靜安要去她婚房看看。
她喝了酒就有點瘋瘋癫癫的,嘴巴裏嚷嚷着:“那會兒上學的時候,我們說要是彼此結婚了,婚房大床初-夜,一定要給對方……我們還說,要做彼此的小天使,做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拉鈎鈎,一輩子不分開,可是,我的婚床,啊哈哈,第一次當然是給了那個臭男人和我拉,你的嘛,嗳,你的給誰啦?這次,這次不行,這次我一定要上去滾一滾躺一躺,哼哼!”
她雖然鬧的離譜,可勾起一份純真的回憶,林靜安眼角濕潤,勾着她肩頭豪氣的說:“好,今晚,我們同床共枕哈。”
兩人打了車報了地址,也不管司機,就在後座上嘻嘻哈哈好不開心。
等到了婚房,林靜安一摸到鑰匙,就仰頭拍了下腦袋:“唔,幸好帶了鑰匙。”
她開門,蕾蕾突然捂着嘴巴支吾:“唔,不行了,我要吐。”
“你、去廁所。”
林靜安推了她一把,然後在铮亮的客廳地板上張着雙臂轉圈,轉了幾圈頭越發暈了,身子一個踉跄就撞在了卧室門上,她順手勾住門把手,踉跄而入。
在衛生間的蕾蕾特別難受卻吐不出來,手指就打算放進嘴巴裏摳喉嚨眼,猛地聽到銳物與地板摩擦出的尖銳、伴随類似骨頭與地板相互敲擊發出來的撞擊聲,以及林靜安的失聲尖叫悶哼。
她本要折身回去看她,手指一抖,堪堪戳進喉嚨眼,當下嘔吐出聲。
此時林靜安腦海中幻象雜亂雲裏霧去,耳中嗡鳴不斷雷聲滾滾,整個人好似在猝不及防下撞入另一個空間,導致意識在真實和虛幻中漂浮搖擺,她先前推門而入,腳下不知被什麽東西滑了下,整個人就撞在地面上,鞋面上一處被噴灑着什麽乳液,始作俑者是一支被鞋底踩滑飛脫到床腳的軟管,蓋子不知而去,徒留一小灘液體。
直到床前站立的那人腳步不自覺的稍移,她的魂魄好似才落入身體,人又醒了過來。
她怔忪般仰起脖子,視線從下而上至那人的赤腳拖鞋、赤果的雙腿、裹臀的浴巾、平滑的胸膛、甚至那來不及收回的半是張開的雙臂,最終落在那張困窘赫色的面孔上。
覃亞在被撞破的那一刻就被攫取呼吸,脊梁僵硬,不好的預感像烏雲密布一樣劈頭蓋臉重重壓頂,直把他腦殼都撞的生痛——明天的新娘倏然出現在眼前,而今晚的婚床上躺着另外一個人,一個男人。
這不止是個男人,還是個同覃亞一般除卻浴巾裹臀,其餘部位都是赤身的男人,男人此時事不關己般看着摔倒在地的林靜安,眸底下一道細碎銀光閃過,他對上了林靜安看過來的眼。
林靜安的視線茫然轉向大床,那席以玫瑰花瓣為印染的典雅紅色床單上,男人裸肌赤膊,白花花一片,異常刺眼。
她在那白花花的肉裏找那人的眼睛,眉毛,鼻子嘴,拼湊在一塊,還是零碎模糊的樣子,她又睜大了眼,仔仔細細看去,那人俨然變成了程致遠,倏然,毛骨悚然的尖叫嘩然掀起。
各種各樣紛亂的情緒,不斷沖擊而來,林靜安爬起來轉身而逃,而嘔吐完清醒的蕾蕾此時恰要進門,兩人撞了滿懷,蕾蕾正要喊住她,也被室內那景象驚的扼住了腳……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修了下蕾蕾的态度
☆、男人的惡劣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蕾蕾回到家裏的時候,卧室裏還亮着一盞燈,郝雲身着灰藍格子睡衣、身上攏着一席毛毯在翻書,前段時間他單位評定職稱,結果就在這幾天出來,蕾蕾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起那件事,突兀的問道:“職稱的事怎麽樣了?”
郝雲看她一眼,身子傾前把她整個人摟進懷裏,用溫熱的雙手握了她冰涼的手,反過來問:“外邊那麽冷,怎不喊我去接你?”
蕾蕾敷衍兩句,又看向他,他局促的笑了下,道:“應該沒問題,不用為我操心。”
蕾蕾又道:“靜安的婚禮……明天估計不用參加了。”
郝雲愣了一下,避開她眼睛去拉被子,随意道:“哦,那你明早不用早起過去幫忙了,早點睡吧。”
室內有些昏暗,她不過離他三尺之地,卻在那一刻仿佛隔了好遠,遮光布燙銀星星的窗簾此時像是一道帷幕一樣重重壓頂,連空氣都好像變得稀薄,她窒了一口氣,直勾勾看着他側臉,紋絲不動。
郝雲察覺到妻子的不對,試探着去拉她手,笑着安慰:“別為靜安擔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都有自己要過的日子,再怎樣,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本是不善言語的人,說完見她仍舊不動,就耐着性子去搖晃她手指,“別杵着了,快上床來,老公給你暖暖,冷壞了吧。”
蕾蕾抽出手指對着自己胸口指過去,昏暗的燈光下,雙眸淚光點點,她哽咽:“我心冷。”
兩人的剪影就此伫立原地,稍頓,他重重的呼了口氣,後仰靠在床頭上。
“我跟靜安是高中最好的朋友,雖然那麽多年沒見面,可那次初見,我心裏好高興。
郝雲,你知道嗎,自從我畢業開始工作,就覺得一切都變了,身邊接觸的那些個人雖然對着我笑,可我覺得她們的眼神好冷好冷,總是帶着審視打量的态度,她們的笑容,甚至不如我每天去的那家包子鋪老板的笑容暖和……
是你告訴我,我們畢業了,不是在象牙塔了,走入社會就是進了一個大染缸,要接觸形形□□的人,要學會掩飾自己包裝自己,要學會世故僞裝保護自己,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工作要努力,努力往上爬,努力站在高處看別人;平時也要努力的微笑,讓別人看我過的多好……
可靜安回來後,我就想,我們以前那麽好,那我就不需要在她面前僞裝,她過的不好,我就要幫助她,要關心她,可她,她也變了,變得不是從前那個林靜安,每次啊,只要我對她好,她就一副拒絕的态度,可是我感覺到了,她是多麽努力的在掩飾那份惶恐啊,她是要把我拒絕千裏之外啊!
你告訴我,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好,那我就不去找她,可是第二天你就告訴我你們單位一個女的被一個四十多歲事業成功的男人給騙了,騙的那麽那麽慘,你說那種男人多會騙人啊,把女人耍的團團轉,你還說下班去超市的時候好像看見靜安和一四十來歲男人在一塊購物……我當時就給靜安打過電話去……
然後你又說靜安多可憐,說不準現在就我一個朋友了,叫我多關心多理解她,好,我那麽做了,那段時間你又跟我說現在男同騙婚的很多,我就叫靜安也注意一下,怎麽你前腳那麽安頓了我,後腳靜安就真的跟一個男同相處?
你沒有未蔔先知,就是你早就知道了,及至今晚,你建議我跟她慶祝告別單身,還提了我們以前的約定,一定要上對方婚床蹭一蹭……
為什麽我現在才覺得,身邊滿滿的,都是一個個的陷阱,都是我最親近最愛的那個人親手挖的陷阱?真正被耍的團團轉的那個人,是我啊。”
她的淚水劃過臉頰,一點點墜入脖領,冷徹入骨,她抱着自己蹲了下去。
一只大手抻過來拂掉淚水,郝雲強迫她站起,把她塞進被子裏,他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對不起,老婆,對不起。”
蕾蕾淚眼朦胧看着他,“他答應你什麽了,許給你通過職稱評定,叫你進管理級?就算是這樣,我們也都是同學,為什麽摒棄同學情要去交易?你告訴我,感情,是不是最廉價的東西?”
郝雲嘆氣:“你還不了解他麽,他是不做欠別人情的事情,也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其實換個思維想,這不算壞事,靜安因為心切而盲目,程致遠不會叫她胡來的。”
稍頓他苦笑道:“蕾蕾,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答應麽,而且答應的時候還覺得那不算是個事兒,現在我突然想,如果同樣的別人用利益同我交易,我會不會再次答應?原來,我曾經所鄙視的,或許在某一刻是我所不經考慮就可以應承的,原來我也這麽龌龊。”
蕾蕾突然哭笑出聲,她捂着自己嘴巴阻止那奇怪的聲音,在這個夜裏,她好似也要向自己的丈夫打開鮮少人知的一面,她說:“高中有一次,靜安過生日請我去,她好鄭重啊,還拿着一張類似現在請帖一樣的東西給我,然後我就去了,我拿着一串風鈴去了她家裏。
開門的是個女生,叫我換了脫鞋進去,我剛脫了鞋,就看見她臉色都變了,很嫌惡的樣子……
我去看她的襪子,她的襪子好白,好幹淨,而我的呢,是洗過好多次的襪子,顏色陳舊還起了好多球,後來我看見靜安的襪子也是好幹淨,我才想起來,她以前說過她的襪子是每天都換一雙的。
我站在那裏,覺得地板亮的發晃,別人的眼光好刺眼,好像他們都看着我在嘲諷一樣,腳也變得好沉,沉的都走不動路。
我把風鈴給靜安,靜安好開心,她把禮物放在了都是禮物的桌子上,生日宴會終于完了後,我就看見那串風鈴早掉地下了,上面的貝殼都碎了,靜安跟我說對不起,可我心裏突然讨厭起了她……
我告訴自己不應該讨厭她,可就是忍不住,直到我們再見面,看她落魄,那種讨厭突然釋懷了,還變成了奇怪的開心,然後我就發現我開始讨厭自己了……”
她說的話斷斷續續,完了看着郝雲說:“我們都是有瑕疵的人,對不對?”
郝雲擁她入懷,說:“對,誰都做不到完美,我們只要努力做好自己。”
此時的林靜安在冷風中變得清醒很多,摒棄那突如其來帶來的視覺刺激,她明白,這又是他的故意所為。
既是他的故意所為,她就該放下沖動繼續進入她的軌道,她去撥打覃亞的電話,要當那回事沒有發生般的跟他道晚安。
覃亞很快接聽,電話裏他的氣息急促,像是要做一個很大的決定,他不等她開口,急切的說:“靜安,對不起。”
“靜安,都是我的錯。”
“靜安,我不喜歡女人,可婚姻是不得不面對的,那會兒無意聽薛雪說了你的情況,就忍不住去接近你,忍不住想,或許你可以給我婚姻,讓我擺脫那種境地,我可以對鴨鴨很好很好,對你很好很好,可所有的好,都是因為愧疚,為了補償。”
“靜安,對不起,我會通知所有的親友,明天的婚禮結束了,沒有了。”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靜安!我可以選擇出櫃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惡劣
“覃亞——”
她直覺不對,喊他名字,那頭傳來匆匆盲音,他先前急切的聲音仿佛帶着熨燙的氣息,直至挂斷電話依然萦繞不散。
林靜安驚甫未定,一股不安從腳底騰升而上,在寒冷的夜裏,叫她狠狠打了個哆嗦。
她折身返回。
迎面一股無形氣流擦破了空氣噴薄而來,突如其來的光照刺得她睜不開眼,剎車聲裏汽車戛然而止,前燈熄滅,車身巍然立在黑暗中。
擋風鏡面後面的他,眉眼輪廓清晰無比,嘴裏夾着支煙,煙頭明明滅滅,他冷眼看她。
仿佛有什麽突然變得支離破碎,她無比氣憤的掄起挎包砸向鏡面,包裏的一堆物什像是鋪天蓋地的要吞沒他,卻在一剎那都無力的下墜滑落。
她挑眉擦車而過,依舊向着來時的路。
他從車而下,腳步飛快,胳膊抻長,手指探向她肩。
她肩頭一歪,身子重心一低,他手腕被她雙手擒住,就勢向外反扭過去。
他不防備,骨頭嘎吱一聲響,随後穩了力道,反抓了她雙手一把扭在了車屁股上。
她小腹乃至前胸被重重硌了一下,生痛倏然延伸至四肢百骸,整個人疼的想要蜷縮了起來,而緊扣在腰後的雙手腕被他制在粗粝滾燙的手心裏,導致她做着有氣無力的扭動。
他身子覆前,有意無意貼住了她雙腿,倏然她身體僵硬紋絲不動。
濃郁的煙草味,冷峻中彌漫着熟悉的男性氣息漸漸靠攏,他的身子幾近要壓折她的腰,她帶着恥辱喊叫:“程致遠!”
他停下動作,在她耳邊喘着氣,氣息滾燙灼熱,而他的聲音清涼如水:“林靜安,你想幹什麽去?”
林靜安氣急,急切的要反過去質問,剛開口就被竄入的冷空氣嗆了口鼻,咳咳不止。
她聽他說:“我才跟他見過兩次面,他就為了讨好我讓我登門入室你的婚房。就算今晚不是我,你也沒看見那一幕,并不代表将來某一天他不會帶別人躺上去幹那種龌蹉事,你就不惡心麽?”
她此時心裏是矛盾的,既惱恨他以強勢又出人意料的方式介入她婚戀,又驚覺那份婚戀居然單薄脆弱的如此不堪一擊,這一切都超出她心中所想所以為。
她沒有被壓制的雙腳猛地在地下狠踩,踩了他的腳,他雙腿一勾,夾住了她腿,他另一手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的臉轉過來,盯着她道:“就算你不惡心,萬一哪天被鴨鴨撞到,她會怎麽想?你絞盡腦汁想要給她找個好爸爸,首要條件就不能是個正常的?”
她吸了一口氣,深壓翻覆的情緒道:“程致遠,有的人總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高談闊論指點別人,因為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享受優越的生活,他不會感同身受明白這世上有些看似荒謬的事,也有它存在的必然,更不會明白……”
更不會明白一個女人的人生,一步錯,步步難,到了難以回頭那步,就更是一錯再錯而身陷囹圄生不如死,曾經她呆在那個小縣城,看着灰蒙蒙的天,常常覺得一輩子就這麽完了。
如今又走到這步,所求不過是一份生活上的保障,哪裏再去想其他,可這些話,對着他說不出口,她不由哽了聲,緊抿了嘴。
他瞧見她眼睛裏淚花閃過,有那麽一刻的松軟無助,可嘴唇有些倔強的抿着,卻因為他手指壓制下巴而變得飽滿圓潤,他想起醫院那天,她黑發間顯露出的那點被擠壓的紅唇,心裏一動,另一股異樣的感官情緒噴薄而出,就不由壓低了身子要印上她的唇。
“你先放開我,疼。”
她聲音低低軟軟,帶着服軟又柔弱的姿态,在他面孔快要貼上她的時候,突然道。
程致遠起身之際,察覺兩人姿勢不堪,又瞥見她耳根赤紅,面上亦帶着一份憤恨,全然不是先前出聲時的服軟做低,他便将臉側過去,面上惱羞成怒繼而鐵青。
夜裏安靜,那一刻,兩人之間的空氣凝滞。
林靜安揉着胳膊,疲軟的說道:“別鬧了,以後別再管我的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法,你這樣,我也不會領情。”
他促狹的笑了一聲,看着眼前這個人,這個愛過很多年的人,這個經過漫長又短暫的過程從少女到女青年到為人他婦的女人。
當年十三四歲的少女,白衣烏發,肌膚粉嫩,笑容璀璨,所到之處搖曳生姿豔煞旁人,此時,轉了流年,一塵不染的美人落入泥淖,被塵世糟蹋幾年,就是一副聽天由命自卑自憐的模樣,從前那副皮囊那份姿态再無一處可循,只那雙眼,瞳仁烏黑渾圓,流轉間滲出些許舊日的靈動。
這的确不再是當年的林靜安。
可流光易逝,盛年難再,美人遲暮都是難免,他又何必計較那些不可确定的因素,他只要,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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