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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勞煩蘭姐你呢,我就是煮的粥多了,你剛不是見我還在門口給外邊叫花子大半桶的麽。”
正說着,蘇氏從門外進來了,見苗翠花正堵在自家門口跟蘭姐兒說話,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她專門避出去,就是怕攪了吳公子和蘭姐兒的事兒,怎麽翠花這丫頭這麽不長眼,這個時候找上門了。
苗翠花也聽見了身後的動靜,回頭見是蘇氏,忙笑着又把自己上門來取鍋的事情說了一通。
真是多事兒!蘇氏不快的抿了抿唇,随即就露出笑臉來,拉了苗翠花的手就往外走,邊走邊說:“你手真巧,小小年紀就會做飯,好本事。你蘭姐這會忙,先別吵她,等會她忙完了,我讓她把鍋給你送去。你來這裏兩天了,左右都還不認識呢,走走,我領你串門去……”
喵的,你丫是練舉重的嗎,手勁這麽大!苗翠花用力掙紮,可就是沒能甩脫了蘇氏的大手。魂淡,鍋她可以不拿,可她還想看一看那屋裏,看看那位斯文小公子有沒有被蘭姐兒給推倒啊。
☆、54 美名揚
不過,苗翠花确實是多慮了,人家蘭姐兒這會急着跟吳琪解釋呢,哪有那閑心去制造某種溫馨得足夠冒粉紅色泡泡的氣氛去搞推倒大業?她那一番讨鍋聲明,可是很不小心又不客氣的揭穿了人家蘭姐兒剛戴上的賢良淑德的面具。
“蘭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吳琪已經把碗擱下了,他從來沒吃過這種粥,味道确實不錯,如果這真的是蘭兒親手所做的話。他中意蘭兒,如何也無法想象一派純真的蘭兒會是那種心思狡詐的女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蘭兒與那些女子又有什麽不同?
蘭姐兒低着頭直磨牙,兩手緊緊攥着,指尖掐痛了掌心,才讓自己勉強鎮定下來,不至于慌了手腳。深吸幾口氣,她定了定神,擡起臉來,眼中已經溢滿了淚水:“琪哥哥,我……”她低下頭,任由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摔碎在地面上,啞着嗓子說,“我真是沒臉見人了……”
見蘭姐兒這樣,吳琪不由得心中一軟,想要伸手扶她,可又想到剛才的事情,不得不硬着心腸繼續問:“你是騙了我嗎,為什麽?”
“是,我是騙了你。”蘭姐兒輕輕點頭,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在地上,啜泣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我不想讓你,……讓你笑話我。今日翠花她煮粥給我送來,我羨慕她小小年紀便會下廚,本想跟她學上一手,待你來時,也好讓你高興高興。可她……”蘭姐兒搖了搖頭,嘆氣道,“她偏不答應,為着這個,把我好一頓嘲笑。我自己也無地自容,都比她大了好幾歲,偏還不會下廚。正好你今天來了,又誤以為那粥是我煮的,我就應了下來。我是想等你走後,哪怕是求翠花,也要學會如何煮飯的,到那時,我也就有底氣跟你說實話了……”
“你不會下廚又怎樣,我從未介意過這個,你何必撒謊騙我,我們之間需要這種虛假的謊言嗎?”這是最令吳琪不滿的地方。
聞言,蘭姐兒的眼淚落得更歡,拿出帕子拭了下淚,她怯怯的看了眼吳琪,又低下頭去,幽幽的嘆了一聲說:“琪哥哥,你不明白的……你那麽好,身份高貴,又有學問,又有品行,可我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孤女,出身不好,也不是什麽才女,相貌雖說過得去,可也不算是絕色,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半點地方能配得上你……琪哥哥,我真的很想有什麽地方是那些千金小姐比不上的,那樣,我也有底氣占在你身邊了。對不起琪哥哥,是我鬼迷心竅了才會撒這樣的謊,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你一生氣,我就好害怕,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求你原諒我。”
原來,他竟然會令蘭兒這般誠惶誠恐麽?吳琪心中一嘆,終于伸出手去握住了蘭姐兒的手,柔聲道:“蘭兒,我從不曾在意過你的出身,更不在意你有沒有比旁人優秀。你就是你,不必去和別人比較,若是為了和人比較而變了性子,那就不是我所喜愛的蘭兒了。”
聽吳琪這麽說,蘭姐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只是仍舊哀怨的嘆息着:“可我在意,我想和琪哥哥在一起,不想讓人笑話琪哥哥看上的女子是一無是處,他們笑話我,我可以受着,可我不能忍受他們笑話琪哥哥你。”說到這裏,她頓了下,搖了搖頭,苦笑道,“可我也真是糊塗了,哪能撒這種謊呢,反倒傷了琪哥哥的心……”
她話尚未說完,一只白皙柔軟的溫暖大手就撫上了她的臉頰,為她擦去未幹的淚痕。
“蘭兒,你真傻……”
“琪哥哥,我願意傻……”
咿……牙好酸。
苗翠花拉長着個臉,對于蘇大娘為什麽要把自己拽走,她當然明白,不就是怕她當蠟燭,壞了蘭姐兒裝單純釣凱子走上人生巅峰的大事。
可是,你不是說帶我認識下鄰居們麽,怎麽到了胡同口随便跟人說兩句話就不管我了?
實話說,住到這邊兩天了,苗翠花跟鄰居們還真不怎麽認識。頭天搬家收拾屋子已經累個半死了,她又滿心都在琢磨那輛好日子小餐車,緊接着又買鍋碗瓢盆米面豆菜等東西,研究豆沫。這個來福胡同對于她來說,還是一片陌生呢。
“喲,孫嫂子,你出來啦,這個是剛來我家租房子的翠花,姓苗,還帶着個弟弟,前天剛來的。”
人家蘇大娘從頭到尾就給她交代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跟這位孫大娘讨論起誰家的孫子過滿月,誰家的兒媳婦跟人跑了的八卦新聞去了。
“诶,你叫苗翠花是不?聽說東邊那個百福街上有個姓苗的,前幾天鬧出事來呢,不是你家吧?”
冷不丁的,耳邊響起個好奇的聲音,讓苗翠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幾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東邊百福街上,姓苗的,前幾天鬧出事來的,好像就是她家。
回過頭去,她看清問話的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烏溜溜的頭發編成幾根辮子垂在耳後兩側。見苗翠花回過頭來看自己,她咧嘴一笑,左邊臉頰上立刻就露出個酒窩來,顯得格外可愛。
“我叫春梅,龐春梅,你叫苗翠花是吧?”
苗翠花點點頭,指着自己身邊的翠峰道:“這是我弟弟,苗翠峰。”
苗翠峰立刻揚起個笑臉,沖龐春梅甜甜的喚了聲:“春梅姐。”
不得不說,小正太的殺傷力是強大的,龐春梅被苗翠峰如此燦爛的笑臉晃得心花怒放,連連點頭,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捏一把的沖動。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苗翠花身上,笑嘻嘻的問:“我是庚子年三月的,你咧?”
“我?”苗翠花想了片刻,才把自己的八字想明白,“我是辛醜年七月。”幹支紀年法好難懂啊糾結,難道以後她每次跟人說時間,都要先反應上一陣子麽。
龐春梅立刻笑了:“你比我小一歲呢,以後就是我妹妹了。放心,以後有事就找我,誰敢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
矮油,這位大姐聽起來很給力啊。苗翠花不由得挑了挑眉,不過,這妹子才十四歲,能怎麽罩她?
不等苗翠花想更多,龐春梅就已經開始說起苗翠花的光榮事跡了:“聽說你把你後娘收拾了一頓,你厲害啊,還帶着弟弟跑出來住,真厲害。”
……她的美名難道已經開始遠揚了嗎?苗翠花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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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出門,賣粥
在傳說中,她是一個為了給弟弟争取家産而不惜跟父親繼母抗争的偉大姐姐。
苗翠花嘴角抽動,不,她這已經不是抽動了,她這簡直就是抽筋啊。
“誰說我要争家産了啊!”
終于,她發出了自己的辯白。
龐春梅一怔,納悶的問:“不是嗎?”
“當然不是!”苗翠花搖頭,冷笑了一聲道,“這種話指定是我那後娘放出來的。”
什麽見後娘生了兩個弟弟就不樂意了啊,什麽怕翠峰将來沒出路了啊,什麽要父親立刻分家産啊……這種空穴來風的話指定是有人在攪和事兒。那麽,是誰呢?
顯然,劉荷花有很大的嫌疑。
苗翠花不能不懷疑,劉荷花是為了洗白自己,所以把離家出走的矛頭指向了她。
見龐春梅好奇的看着自己,她撇撇嘴道:“你當我那後娘是省油的燈?我帶着我弟弟跑出來自己過日子,就是因為她要把我嫁給個傻子換彩禮。呸,還搶家産呢,就那仨瓜倆棗的爛攤子,有啥好搶?我要是再不跑出來,我就得嫁給個傻子了,我要是不帶着我弟弟一起走,天知道我後娘會怎麽折騰他呢。”
這還像話。龐春梅點點頭,那些傳言裏頭似乎也有提到過嫁給傻子之類的事情,看來這才是翠花真正要離家出走的緣故呢。她就說麽,一個小姑娘家,哪會為了搶家産就鬧成這樣。不過,能有膽子帶着弟弟逃出來,翠花也真厲害呢。
笑眯眯的用力拍了拍苗翠花的肩膀,她點頭道:“聽說你還把你後娘的屋給砸了,砸的好哩。”
苗翠花的嘴角再次抽了下,這妹子年紀不大,可這性格看起來強硬的很啊。
跟龐春梅閑聊了一陣子,苗翠花就托辭有事先回去了。反正蘇大娘帶她出來就是為了不讓她耽擱蘭姐兒的好事,又沒打算真帶她跟鄰居們問好,她還在外頭傻站着幹嘛?等到她把生計大事安排好,刷出點好的食譜,到時自己做點面點什麽的,再挨家挨戶自個兒去打招呼。
不過,那已經是三四天後的事情了。
這三四天裏頭,苗翠花只等一樣東西——她的好日子小餐車。
四輪小車,上面有一個卡槽可以放下盛飯的木桶,一個卡槽可以正好放一個小爐子,還有一個小格子可以放三五個木碗。為了保證轉彎方便,車輪是兩大兩小。小的那兩個極小,只有巴掌大,是裝在跟前輪等高的活動木架上的。平時推着的時候,裝着小輪的木架是放下來卡緊在車把上的,等到要轉彎的時候,就把卡緊的木架向上折起,等轉過來,再把木架放下卡緊。
為着這兩個簡單的小輪,苗翠花可是絞盡了腦汁。
但在看到實物之後,她覺得一切都值了,不枉她為了這輛小車與李木匠進行了那麽深切友好的交流,還向李木匠做出了一定不會洩密的保證。
否則,李木匠的老婆一定很樂意知道,她男人跟街頭的林寡婦究竟是不是純潔的男女關系。
“姐,沉不?”苗翠峰不放心的看着那輛車子,雖然上頭放爐子的地方有木板擋着,就算是倒了也不會燙到姐,可放上鍋爐和煮好的粥之後,姐推着走那麽遠,能行麽。
苗翠花試着推了幾下,又把小輪的支架收起來轉了幾個彎,滿意的點點頭道:“放心,不沉。再說了,你姐又不傻,推累了還不能停下歇歇?”
用力拍了拍車子,交代苗翠峰自己在家不要亂跑,苗翠花就出門開工了。
頭一次嘗試,她并沒有煮太多豆沫,免得萬一賣不出去又都帶回來。
剛一出胡同口,苗翠花就笑了,人家蘭姐兒正提着一籃子油桃過來,瞧那身段兒,可真是搖曳生姿啊。真是好奇,那天那位斯文公子,究竟會不會用大紅花轎把這位單純善良賢良淑德的姑娘娶回家呢。
從那天蘭姐兒的臉色,和那位公子的詭異問話中,苗翠花猜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似乎那位公子一直以為粥是人家蘭姐兒做的。那麽,他為什麽會這麽以為呢?唉唉唉,蘭姐兒你可真調皮。
苗翠花瞧見蘭姐兒,蘭姐兒也瞧見了苗翠花,輕哼一聲,她白了苗翠花一眼,就直接繞過苗翠花走過去了。在錯身的瞬間,她嗅到了打從那小車裏頭飄出來的略有些熟悉的香氣,臉色頓時就難看了下來。
因為她不能不想起前幾天的事兒,如果不是這丫頭多事,琪哥哥怎麽會生她的氣,還好她機靈哄住了琪哥哥,不然的話,琪哥哥豈不是要跟她生分了。哼,指定是這丫頭見不得她好,故意去找茬的。
喂,大姐,人家哪知道你那麽聰明伶俐,把一鍋粥拉到了自己名下啊。
收到蘭姐兒的白眼,苗翠花聳了聳肩,沖蘭姐兒的背影喊了一聲:“蘭姐,我現在賣粥呢,想喝粥就找我,給你算便宜點兒!”
呸,誰要買你的粥啊,一個姑娘家走街串巷也不嫌丢人!蘭姐兒氣的加快了腳步,蹬蹬蹬的進了家門。
啧啧,小腿兒還挺靈敏。
哼起了小調兒,苗翠花推着車子向前走。
眼看着要到晌午了,她打算先在街上的商鋪前轉一圈兒,畢竟鋪子裏的夥計掌櫃們都要吃午飯不是?雖說人家肯定都有飯,沒飯的也帶了幹糧,可頭次瞧見她這豆沫,肯花一個銅錢嘗嘗的人不會沒有。等到轉過這兩圈,她就回家歇着,到了傍晚,再挨個胡同巷子轉一圈,做那些普通百姓的生意。
唔,我這可是頭次出門做生意,穿越大神你最好識相一點,要是我一碗都沒賣出去的話,就別怪我畫個圈圈詛咒你了。
喵的,咒你下次找不到人給你頂包穿越換身體。
“咳,賣……”
“咳咳,賣豆……”
真到要上戰場的時刻了,苗翠花才發現,煮粥,做車都是小事,這吆喝,才是大事啊。她醞釀了半天,愣是一句也沒喊出來。這走街串巷的賣東西,跟自己開鋪子擺攤可不一樣,你不喊出來,誰知道你是幹嘛的啊?
“小姑娘,你這是啥車,車輪子還不一樣大呢。”
終于,有人先上前問了,可人家問的不是車裏頭的東西,而是這車子。
苗翠花哀怨的沖着地面嘆了口氣,揚起笑臉來:“這是我賣粥用的車,裏頭裝着煮好的粥,還熱騰騰的哩。”
“粥?啥粥啊,還沒見過這麽賣粥的。”
“哦,這是豆沫,用小米,豆子還有花生,菜葉煮的,要不,我給你盛點兒嘗嘗?不好吃了算我的,要是好吃,你就照顧照顧我生意……”
“诶,味還行,看你小小年紀也不容易,給我來一碗。”
這第一碗粥,總算是賣出去了。
☆、56 又遇白蔹
終于賣出去了第一碗粥,苗翠花松了口氣,看來,這生意不是做不成。
那麽,開始吆喝吧。
可關鍵就是,怎麽吆喝啊喂!
苗翠花糾結萬分,關于廣告詞,她是早就背熟了,可那一句句無比順口的詞兒到了嘴邊,偏就是喊不出口怎麽破。
“最後一把蔥了,再要就沒啦,誰要蔥的趕緊了!”
旁邊傳來菜販子響亮的吆喝聲,令苗翠花心生羨慕——人家怎麽就能吆喝的那麽自然呢。
看看附近,已經有人在好奇的打量她了。這是個好機會,趁着有人關注,趕緊吆喝幾嗓子,讓人知道她這車裏裝的是啥東西,不然,等到沒人了,她還要再費力去博眼球。
為了錢,沖吧!深吸一口氣,苗翠花用一種豁出去了的勇氣扯開了嗓門:“賣粥了賣粥!一文錢一碗!一文錢你買不了吃虧,一文錢你買不了上當,一文錢你進不了醉春樓,一文錢你包不起俏玉燕!一文錢你買不了新胭脂,一文錢你打不了金頭面!可一文錢你能買碗飯,餓了墊肚子,不餓也解饞!走過路過別錯過啊,獨家研制絕世好粥,豆沫一文錢一碗!”
這吆喝詞兒絕對是盛朝頭一份。
第一聲喊出去後,苗翠花忽然發現,扯開嗓子吆喝兩聲,其實沒什麽難的嘛。
“哎,那姑娘,你賣的啥粥啊,我看看。”
“哦,我這豆沫是用小米和黃豆,還有菠菜……”
把西環街南段路東的走完後,苗翠花臉上的笑容簡直可以戳瞎太陽了。
因為正好是飯點,雖說這些鋪子裏的夥計和掌櫃們自己有飯,但肯花一文錢嘗點新鮮玩意的大有人在。況且,他們的午飯大多都是幾塊幹糧,講究點的也不過是饅頭配小菜,有這麽一碗粥下去,正好潤潤喉嚨。
按照她的路線規劃,這才剛走了四分之一,爐子上小鍋裏的粥已經賣光了,她又把桶裏的倒進去了一小半繼續煲着。可以說,生意相當不錯。摸摸荷包,裏頭是二三十個銅板,這可都是她親手賺來的。
“好,繼續!”
雖然吆喝了一路,嗓子有點不舒服了,可想到竟然能初戰告捷,苗翠花就覺得值了。
“……一文錢你買不了新胭脂,一文錢你打不了金頭面,可一文錢你能買碗飯,餓了墊肚子,不餓也解饞……”
外面傳來清脆的吆喝聲,令剛端起茶杯的白蔹一怔,随即笑了下,這詞兒聽起來有幾分意趣。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散開了,因為他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一文錢你買不了吃虧,一文錢你買不了上當……”
當那個推着古怪車子的少女出現在門前時,白蔹的眉頭皺得更緊,果然是她。
直到如今,他仍不明白她究竟為何會死而複生的。這些天來,他雖不愛打聽那些閑言碎語,可因為與她有關,他也留意過一些來鋪子裏拿藥的人談論,說她跟父親和繼母大吵一架,将繼母房中打砸一番後,帶着弟弟離家出走了。
沒想到,她竟然就在這裏。
“姑娘,停一停,我看看你賣的啥粥。”
聽見背後有人喊自己,苗翠花連忙剎車,拖着車倒退了幾步。随便擡頭瞄了眼那人出來的鋪子,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動了下,這不是白記麽,話說那位白蓮花小帥哥不會從裏頭冒出來,繼續研究她是如何死而複生的吧。
叫住苗翠花的是白記的坐堂大夫,苗翠花一眼就認了出來,笑道:“楊叔,這才幾天不見,你不認得我了?”想當初她隔天就來白記換一次藥,跟楊叔也算混了個臉熟。
楊叔也認出了苗翠花,想起這幾天的傳言,不禁呵呵笑了起來:“是苗姑娘,這麽巧,你現在自個兒單幹呢?”
“那可不呗,還有一個小的等着我養活哩,不賺點錢怎麽養家。”抹抹額上的汗,苗翠花從小車裏頭摸出個碗來,熟練的盛了一碗粥遞過去,“楊叔你嘗嘗,我自個兒煮的。”
“那怎麽好意思,該多少錢你就給我算多少錢。剛剛聽見你吆喝,我就是想買點嘗嘗,正好我家少爺也在,你給我盛兩碗吧。”說着,楊叔就要從兜裏掏錢。
見狀,苗翠花忙把粥碗擱到車上,擺手道:“你可別跟我客氣,別的東西我不敢說,這麽一碗粥我還請的起,先前沒少麻煩你,我又沒啥好給你的,一碗粥還要給我錢,那也太客氣了。”雖然并不算太熟,但苗翠花知道這位楊叔是個老實認真的長輩,喵喵的,跟那個表面上溫柔體貼,暗地裏陰險毒舌的白蓮花絕對不是同一類。
“說的啥話,你自己賣粥還要養活個弟弟不容易,別跟我客套,不就一文錢麽?”楊叔說着,想起苗翠花剛才的吆喝,不禁笑道,“你不也說了麽,一文錢買不了這買不了那的,那你還給我省這一文錢幹啥?”
兩人你來我往,圍繞這一文錢展開了激烈的辯論。路邊的乞兒無比憤怒,喵的,你們不要給我啊,我不嫌棄!
白蔹緩步出了門來,拍拍楊叔的肩道:“楊叔,你別與她争辯了,先回去歇着吧,我來與苗姑娘說。正好幾日不見苗姑娘了,也不知她的傷究竟痊愈了沒有,我正想問問苗姑娘呢。”
聞言,楊叔點點頭,又沖苗翠花說:“苗姑娘,你賺錢不容易,可別跟我們瞎客套。”
說完,他才回了鋪子裏頭坐着。
苗翠花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白了白蔹一眼:“我才不值得你那麽關心呢,其實你不是想問我傷好了沒有,是想問我為什麽死了又活過來了吧?”
白蔹挑眉,輕輕颔首:“姑娘極有自知之明。”
“多謝誇獎。”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來,苗翠花不客氣的指指放在車上的粥碗,“兩個錢一碗,謝謝惠顧。”
“不是一文麽?”白蔹對自己的記性一向自信。
“那是賣給別人的價,賣給你得翻倍。”說這話的時候,苗翠花已經端起粥碗進了鋪門,将粥擱在楊叔桌上,笑嘻嘻的說,“楊叔,白少爺真是客氣,非要付賬不可,那我也只好收下了。你嘗嘗我煮的粥,我這一路賣出去不少呢。”
站在門外的白蔹微微抿起了唇,目光落在走回來的苗翠花臉上,卻發現自己似乎還和第一次遇見她一樣,始終看不明白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少女。
☆、57 只為痛快
她很奸詐,幾次裝病尋死來蒙蔽世人。
她很市儈,連付給他的診金都要分走一半。
她很懶散,借着裝傷賴在家中不去做工。
這樣一個潑辣貪婪好吃懶做的女子,似乎全身上下都沒有可取之處。他也聽得人說,她為了争奪家産,不惜與繼母翻臉相向,甚至打砸了父母的房間。
可是,她偏又能那般靈巧體貼的應對楊叔,這似乎跟他了解中的她又有些不同。
“看夠了沒?”苗翠花白了白蔹一眼,不要以為你帥就可以一直盯着我不放,尤其是你還一臉嫌棄的樣兒。
白蔹收回目光,轉過視線到苗翠花的小車上,語氣平淡的開口:“聽說你帶着弟弟離家出走。”
“是啊,我要是再不走,估計就要被我後娘賣給傻子當媳婦了。”苗翠花撇撇嘴,古代娛樂産業不發達,她帶着弟弟離家出走算得上是大新聞了,至少能占三天頭條。
“是麽,那傻子肯要你?”說完,白蔹也不等苗翠花反應,又自己點點頭道,“說的也是,那是個傻子。”
苗翠花拉長了臉,我不就是不肯告訴你我為啥能死而複活麽,你也不用對我有這麽深的怨念吧。
見苗翠花這樣,白蔹的唇角不由得微微翹起,但很快就重歸于平靜:“若不離家,便不必這般辛苦奔波,以你的手段,難道不能逼得你父母改了心意麽?況且,你弟弟乃是家中長子,将來的家業應由他來繼承。”有傳言說她與繼母翻臉相向,乃是為了搶占家産,可若是如此,她為何要離家?
她全身上下都是矛盾。明明早該死了的,偏如此生機勃勃,明明市儈狡黠的,偏又能誠懇待人,明明貪婪吝啬的,偏又放棄本應屬于自己的家産。
“我要是不出來,就還要陪我那爹娘耍心眼費精神,何苦來?再說了,就那點家産,夠幹啥的,我幹嘛非要盯着那仨瓜倆棗不放,我就不能自己賺一份家業出來?我寧肯自己出來賺錢糊口,至少這樣我過得痛快。”說到最後,苗翠花聳聳肩,“你這衣食無憂的大少爺自然不會懂啦,估計你遇上的最大的煩心事,也不過是我不肯告訴你我是怎麽活過來的而已。”
衣食無憂?白蔹聞言,嘴唇微動了下,話出口卻是:“既然無意家産,為何要打砸了父母的房間?如此粗野潑辣,當真是舉世難見。”
“她不安好心想把我賣給傻子,我還不能拿她撒氣了?”苗翠花冷笑,“我砸了她的屋子,啥都不為,就為了我心裏痛快。憑什麽她害我,我就要受着?我不靠她照樣能養活自己,幹嘛要對她低眉順眼。”
“就為了心裏痛快?”重複着苗翠花的話,白蔹臉上的笑容由淡轉濃,用力點着頭道,“痛快就好。”
原來,有的人撒潑,并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只是能夠讓自己痛快。原來如此,她身上的矛盾并不是因為她要得到什麽,而是因為她過得痛快。
這小子不會有什麽精神疾病吧?看他年紀輕輕,就耍得一手好精分,怎麽看都很有問題啊。剛剛還不遺餘力的吐槽她呢,這會兒又笑得跟朵被爆了的向日葵似的,不正常啊。
抿抿嘴唇,苗翠花小心的退後一步,輕咳一聲道:“那個,白少爺啊,我還要去賣粥,就先走了哈。”好好的一個美男,就這麽人格分裂了,唉。
“苗姑娘留步。”白蔹終于止住了笑,從衣袖中取出幾文錢放在苗翠花的小車上,“麻煩給我一碗豆沫。”
苗翠花掃了一眼,一共四文錢。很顯然,兩文是楊叔的,兩文是他自個的,這小子真就照她扯的價格掏錢了。算啦,有錢不拿是傻瓜,既然白蓮花小哥給錢,那她就穩穩的收錢好了。
給白蔹盛了一碗豆沫,在遞給他之前,苗翠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白少爺,你不會是想故意喝我的粥,然後裝個病啊疼的,逼我跟你解釋我是怎麽活過來的吧?要是我不答應,你就砸我攤子,送我上衙門?”
白蔹眉頭一挑,點頭道:“好主意,苗姑娘果然聰慧,在下望塵莫及。想來,姑娘你是慣會使這手段,故而有所提防吧。”
喂,你到底是抽什麽瘋了,能不能跟我直說!
不過,在抓狂之餘,苗翠花仍不能不感慨,哪怕是精分又毒舌,還精神不正常,都不影響白蓮花确實美如花這一真命題。別說随随便便往那裏一站了,就算是無比接地氣的低頭喝粥,都喝得仙氣四溢。
話說,帥哥啊,我出五個銅板,買你幫我代言好日子餐飲連鎖怎麽樣?你只需要往我車邊一坐,端碗喝粥伸手抓餅,別的啥都不用幹喲。
“苗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生意?”
藍實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苗翠花回過頭,藍實正站在她車後面沖她笑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麽,我要賣粥。這不,今兒是頭一天,生意還不錯,給你盛碗嘗嘗。”苗翠花說着,已經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粥出來。
“這個……”藍實看看已經遞到了自己眼前的粥碗,面露難色,“我已經吃過飯了。”他目光轉向白記門內,卻見白蔹手中正捧着一碗粥,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驚愕。
“好歹嘗嘗,我敢保證你從前絕沒有吃過這種粥。”苗翠花沖藍實一呲牙,“放心,我不收你錢。”喂喂喂,你面前放着個小美女呢,不要總盯着裏頭的美男啊,性別一樣怎麽戀愛啊親。
藍實眉頭微皺,不知該不該接過苗翠花手裏的碗。
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實哥哥,你做什麽呢?”
實哥哥?苗翠花僵了下,嘴角抽動着重複:“實哥哥?實哥哥?”噗,妹子,你口音再重點就是屎哥哥了。
唔,如此說來,藍實豈不是=藍屎=藍翔?怪不得人長得帥,醫術也給力,一針就能把劉荷花紮的尿褲子,人家這名字就是專業級別的啊。那麽問題來了,學針灸坑人哪家強?
“這種東西也敢給實哥哥吃,真惡心!”
直到被這個滿是嫌惡的聲音打斷聯想,苗翠花才回過神來,不得不佩服自己思維發散的寬度與速度。
沈秀兒緊皺着眉頭,小心的避開了那輛古怪的車子,對藍實說道:“實哥哥,這女子怪怪的,咱還是走吧。”
苗翠花以她這雙善于發現奸情的眼睛發誓,這位貌似有潔癖的美女一定對親愛的實哥哥有某種意義上的企圖。
借着被沈秀兒打岔的工夫,藍實對苗翠花歉然一笑:“抱歉了苗姑娘,我還有事,要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苗翠花聳聳肩,壞人好事是會遭人記恨的,看蘭姐兒如今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可不能妨礙美女泡帥哥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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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個妹子跟流風說她基友賭五毛錢,發誓白蓮花小哥一定是男主,否則,她就吃掉一只倉鼠。
話說,流風是為了拯救那只倉鼠而讓白蓮花上位呢,還是應該趕白蓮花下位,好欣賞活人吞倉鼠呢?
☆、58 親戚們是來吃滿月酒的
揮手送別了藍翔,啊不,藍實和那位似有潔癖的美女,苗翠花松了口氣。
壞人好事亂人姻緣最招人恨了,她決不能莫名其貌卷入這種狗血劇情中去。不過,只可惜藍實那麽一個陽光英挺的帥哥了。
“苗姑娘,多謝。”
一只空碗伸到眼前。
苗翠花回神,接過碗來擱到車裏頭,對白蔹咧嘴一笑:“那我就告辭了,白少爺慢慢研究我是怎麽活過來的吧。啊對了,下次想喝粥別忘了找我,給你多加一勺,算你三文錢一碗。”既然我就地起價你都不帶讨價還價的,那我不繼續加價豈不是對不起我煮粥滴落的汗水。
“好,一定。”白蔹輕輕點頭,然後轉身回去。
竟然……沒吐槽她?苗翠花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搖了搖頭,算了,跟精神病人較勁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她還是趕緊去賣粥吧。
南邊的太陽還沒下山去,西環街上鬧哄哄,推起我心愛的小餐車,吆喝起動人的歌謠~~~
“一文錢你買不了吃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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