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浪費

李靈月直視着君泠崖的臉:“若是本宮說,本宮沒下毒呢?”

君泠崖眼底的池水像被攪動了一般,微微晃動了一下,又恢複了原态:“給本王一個信你的理由。”

李靈月捉到一絲希望,激動地道:“本宮經由刺客一事,已處在風尖浪口上,本宮還沒蠢到要在這種檔口,還是大庭廣衆之下,毒害聖上!”

“那為何不可能是長公主您狗急跳牆,欲同歸于盡呢?”君泠崖平靜無波地反問。

李靈月的一口怨氣剛兇猛地湧出喉頭,就被君泠崖這不痛不癢的話噎回了喉裏。是啊,所有的罪證都齊全了,連證人都死了,她也确實有害聖上的謀逆之心,怎麽瞧,她都是毒害聖上的罪魁禍首。“是,本宮确實對聖上不滿,但本宮也說了,本宮還沒蠢到那種地步!總而言之,既然王爺說到這份上,本宮還有何話可說,本宮言盡于此,請吧。”

君泠崖冷淡地道:“長公主如今是階下囚,還輪不到您來逐客。”

“你!”李靈月怒道,“本宮淪落到此地步,王爺還要火燒澆油嘲諷一番,未免有失君子風度!”

“本王從來就不是君子,”君泠崖放下茶盞,抖抖衣袖,一派潇灑恣意地站起,“本王只是一個不折手段的小人。這茶味道不錯,長公主不妨嘗嘗。”語訖,他幽幽然拂袖,負手離開空寂的寝宮。

殿門阖上的一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遮擋住了,黑暗得看不見一點光明,李靈月靜靜地聆聽自己的呼吸聲,蹙着眉頭,琢磨君泠崖的來意。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奔到君泠崖的茶杯前一看,桌上正用水勾畫出一個入木三分的字:“等!”

“您讓長公主等?王爺,您相信她是無辜的?”梅月看向一邊正苦惱地捧着一本奏狀閱讀的李千落,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君泠崖的指尖敲了敲白瓷茶杯,在梅月倒茶的間隙,沉聲道:“本王有信她的理由,也有不信她的理由。”

“王爺請明示。”梅月不解。

“正如她所說,她正處于風口浪尖,不會如此草率地當着衆人的面去下毒。”君泠崖解釋道。

“可是暗衛跟蹤綠裳,發現其确實有與那僧人密謀下毒的嫌疑。”

君泠崖一挑眉頭:“但你怎知綠裳聽命于長公主?”

梅月一驚:“您是說……她可能是他人安插在長公主身邊的人?故意作僞證來誤導我們相信長公主是主謀?”

“素黎姐,”君泠崖挑出幾本簡單的奏狀,讓于公公交給李千落,“此毒特殊,中毒者要嗅到檀香味,方會毒發。但是聖上手上所戴的佛珠,是朝拜後才得到的,莫非主謀早已知道聖上會得到佛珠,提前安排了這一局?況且,當時在場中,不僅僅聖上戴有佛珠,尚有一人佩戴。”

“您是指太皇太後?”梅月倒抽一口涼氣:“莫非主謀要害之人是太皇太後?”

“非也,是長公主。”君泠崖眸色一深,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聖上的菜與長公主那份混在一塊,又受到供詞的誤導,以致我們的注意力轉移,以為毒下在聖上的菜裏,卻沒想過,毒可能一開始便下在長公主的菜裏。”

“因此他們可順理成章地誤導我們,是長公主謀害聖上,以達到謀害長公主的目的。可是如果聖上沒戴佛珠,他們豈非不能嫁禍長公主?他們又是如何算準聖上佩戴佛珠的?”

“這是本王疑惑之處。不過本王倒是想到了一個問題,太皇太後贈與聖上佛珠後,聖上當場便戴在手上,但後來她摘下佛珠之事,似乎除了你我外,無人知道。”

“您是說,太皇太後誤以為聖上一直戴着她相贈的佛珠,便安排了這一切?”梅月打了一個寒戰,這事的譜真是越理越亂,還越來越往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怪道先前太皇太後見到聖上時,提到了佛珠。”

“嗯……”君泠崖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那天回來後,梅月便将他們碰到太妃和太皇太後之事說了,只是當時忙于各種事情,無暇顧及,現在看來還真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但不可單憑這點便認定是太皇太後所為,畢竟毫無證據,證人與長公主的話也不可全信,只恨那僧人與綠裳暴斃,線索斷了,刑部也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本王先派人去監視太皇太後,而你多觀察,那日與太妃接觸的男子是何人。”

“好。”梅月應下,打着疑問問道:“王爺可有查出那兩人的死因?”

“服□□。”

“這……”梅月語塞,若是非同一般的□□,尚可順藤摸瓜查出來源,繼而查到主謀,但偏偏□□是很普遍的□□。她微不可查地輕嘆一聲:“王爺,若是主謀想害長公主,他能得到什麽好處?”

“知道為何本王明知李靈月圖謀不軌,本王卻還留她一條命麽?”

“奴蠢笨,請王爺明示。”

“沈衛如今正在他的老地盤,若是李靈月一死,你道張簡會不會往沈衛耳邊吹上幾口邪氣?”

梅月震驚,她怎麽沒想到這一茬。李靈月若是一死,沈衛悲憤難忍,被齊王舊部的張簡鼓吹幾下,便會帶兵造反,引起大亂。怪道上一次王爺要借莊盛,來搗毀李靈月與齊王舊勢力,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沈衛,不,應當說張簡在宮中鐵定有不少勢力,不可小觑,齊王雖死,但難保他不會擁護另一個齊王。若是不調虎離山,讓其遠離京城,本王難以出手。”

梅月一聲輕嘆,先皇子嗣薄弱,能健全長大的,也沒幾個。但大皇子已封王出宮,二皇子即将及冠,封王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其餘皇子年紀雖輕,但在宮中長大的人,哪個會是不學無術、胸無點墨的軟腳蝦?而他們在明,敵人在暗,誰知道會是誰先伸出魔爪,掐住聖上的咽喉:“王爺,您辛苦了。”

君泠崖沒有說話,他目光深深地送到正搖頭晃腦,甩着兩條腿看奏狀之人身上,眉目如畫,唇似點朱,如果将其畫成一幅畫,裱起來懸在牆上,定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畫卷。可惜,這幅畫卷擺放在深宮中,注定要被血氣玷污,被歲月侵蝕棱角。

君泠崖頭一回感到如此疲憊,這個深宮存在太多他看不到摸不着的絲線,看起來軟而無害,但可能下一瞬便會化身鋒利的獠牙,将聖上頭顱割下——哪怕他現在已經權傾朝野,手掌傳國玉玺,哪怕他已站在她面前擋下刀光劍影,但他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真命天子,百姓擁護的臉還朝着當今聖上。要是足智多謀的,定會先将聖上的龍魂送上西天,等他拿下江山,再以他名不正言不順的理由舉起反.動大旗。

“咕……”突然響起的咕嚕聲,毫不客氣地打亂了他的思緒。

只見她慢吞吞地放下了朱筆,看向自己的肚子,蔥白的指尖懲罰地往肚皮上戳了戳,賭氣地嗔道:“不許叫,再叫不給你水糕吃。”壞豆腐在辦正事,肚子亂叫打擾他,是要被罰的。

“聖上,水糕是什麽?”君泠崖眼底浮現了幾分笑意,連一貫厚如堅冰的臉,也稍稍破出了裂痕。

“就是水做的糕。”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梅月莞爾一笑,道:“水糕便是水晶龍鳳糕,是聖上平日最愛吃的甜點,只是聖上說這名兒太長,記不住,便将其簡稱為水糕。”

“早膳的份量不夠?膳房是誰負責的?”君泠崖挑眉問道。

梅月心裏一咯噔,不忍膳房被君泠崖拿來出氣,老實招了:“今早膳房給聖上備的早膳,聖上說不愛吃,一口都沒動,是奴的錯,沒及時勸她。”

“本月月俸減半,”罰完了梅月,君泠崖冷聲道:“聖上的嘴是越來越刁鑽了,正巧本王還未用膳,下去知會膳房,按老規矩上早膳。”

什麽老規矩?梅月懷揣着疑問下去,一炷香後,她愁眉苦臉地端着一大盤精致的食物回來了。請了君泠崖一聲,将盤中的食物整齊地擺放桌上,有姜汁索餅、紫龍糕、薏米仁粥等等,全都是聖上……不愛吃的……

怪道梅月的臉色那麽難看,想來是猜到君泠崖肚中的壞水是什麽顏色的了。

“這都是臣愛吃的早膳,既然聖上沒用膳,那便委屈聖上将就臣的口味了。”敢讓一朝天子依着自己的口味,也只有膽大包天的君泠崖做得出,但他卻有能力,讓李千落把火氣連同那不愛吃的食物,往肚裏吞。

她膽小地縮了縮腦袋,指尖戳了戳糕點,沾着點心上的粉末舔了舔,不好吃:“不吃行不行?”

“聖上不餓的話,大可不吃。”君泠崖硬氣地道。

嗚……壞豆腐又欺負人,她摸摸小肚子,小肚子也饑腸辘辘地抗議了。

沒辦法,只能生吞了。她吃得難受極了,就像被人捏着喉嚨,往嘴裏灌黏糊糊的油一樣,幾乎咬一口就喝一口粥送,吃了足足一炷香,才把索餅咽了下去。

看着君泠崖慢條斯理推過來的紫龍糕,她哽咽了一聲:“飽了……”

“嗯?聖上這是不願陪臣繼續用了?”

她立時抓起紫龍糕,硬塞進嘴裏,糕的粉末像散了的花,調皮地往她喉嚨裏鑽,刺激得她捂着嘴猛咳了幾聲。

君泠崖的手不着痕跡地一動,指尖微向她的方向移了移,又倏然握緊了拳頭,淡定地熄滅了想幫她拍背的欲.望,讓梅月待行。

她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堅定自己的想法:這一頓早膳,她是再也不要吃了,往後小肚子再嗷嗷叫,也得趕在壞豆腐使壞前,把五髒六腑廟供奉好了。

“聽聞聖上今日挑食,不用早膳,是否有此事?”

她捂嘴,害怕地搖搖頭:“沒有。”

君泠崖面上染了幾分怒色:“聖上可知一餐來之不易?戰亂之時,多少黎民百姓為了一餐飽飯,不惜易子而食,即便是大錦盛世,也有不少子民因天災人禍而無法溫飽,而聖上身為一國之君,不起節儉的表率作用,還挑食浪費,可是要臣帶您進入山荒野嶺,品嘗無物可食的苦頭!”

“嗚……”壞豆腐又兇巴巴,好可怕,她吓壞了,跑到梅月的身後,可憐巴巴地看着君泠崖,“我……我錯了,我以後不挑食浪費了,我……我都吃,你別丢我進山溝溝裏,好不好?”

君泠崖雙眼一眯:“可以,聖上若認真悔改,便與臣一并用盡這些食物,然後,将方才臣給您看的奏狀,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要點給臣聽。”

“啊?”她腦袋瓜子暫停了轉動,壞豆腐又想出什麽壞招懲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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