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君溪抽回手,在衣擺上蹭了蹭。

手上似乎還存留着他掌心的溫度:“好了,你可以走了。”

宋宜見狀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放在桌上:“這是百花丸,專解百毒。”又從袖中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白玉小瓶:“這個是塵煙散,與不同的藥物混在一起産生的藥性也不一樣。”

君溪拿過裝塵煙散的小瓷瓶,打開瓶口倒了些在掌心,塵煙散是一小粒一小粒的褐色藥丸,這拇指大小的一瓶竟然裝了數百顆。君溪咋嘆,這制藥的手藝真是高。

她狐疑,上下打量宋宜:“你會醫術?”

宋宜含笑:“自然……不會。”

“那你怎麽會有這些稀奇古怪的藥丸?”

宋宜翹唇笑:“有錢能使鬼推磨!”

君溪這才想起來,宋宜母親當今長公主乃先皇之妹,而他的父親是盛周第一富商。這厮有錢有權,這些事情自然不難辦到。

她把藥放回桌上:“我沒錢。”

宋宜挑眉:“沒錢肉償。”

君溪眼尾一撩,把百花丸和塵煙散都攏進懷裏,笑嘻嘻道:“成呀。”話落,手一推,直接将剩下的半扇窗戶關了個嚴嚴實實。

宋宜:“…………”

第二日,當宋宜收到珠兒送來的兩斤豬頭肉簡直哭笑不得。

珠兒把君溪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二斤豬頭肉,聊表敬意。”

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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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回去的時候帶回了劉瑞喜他們打探的消息,原來沈瑛的病最初是請太醫院的陳太醫來醫治的,陳太醫的病案上只寫了‘郁結于心,神思不暢’,用的藥也是安神養心的溫補藥物。可惜沈瑛的身子一直不見的好,後來徐鳴遠便請了一個江湖郎中來給沈瑛瞧病。剛開始沈瑛的病确實有所好轉,後來不知怎的繼續惡化下去,沒過多久就病逝。至于那個江湖郎中聽說游歷至安溪一代,遇到一場瘟疫丢了性命。

不過他們查出,這個江湖郎中盛周十四年因治病不善,醫死了人,是蔡氏求得人情将他救下的。

看完了信,君溪将它焚燒幹淨。

對珠兒吩咐道:“請幾個好點的大夫,給蔡氏醫治。”

珠兒嘟囔:“她害死了夫人,小姐怎的還請大夫給她瞧病?讓她病死了才好。”

君溪笑:“留着他們狗咬狗。”

盡管君溪請了很多名醫來醫治蔡氏,可蔡氏被馬踢傷了肺,又因徐如玉被太後下旨貶斥這件事傷了心神,算是落下了病根兒,情緒一激動就會咳血。大夫叮囑她靜養修身,可再多良藥灌下去也無濟于事。

吳嬷嬷在廊下熬藥,徐鳴遠背着手從遠處渡了過來:“夫人如何了?”

“夫人服了藥身子也算好些了,老爺您……”不等吳嬷嬷的話說完,徐鳴遠已經甩袖踏進屋中。屋內密不透風,一股子藥味熏的他眉頭直皺。走近進裏間,見蔡氏面色如紙的靠在床上閉目小寝,消瘦的臉,憔悴的神态,原本黑鴉鴉的鬓角更是添了幾縷白發。如今的蔡氏哪還有幾天前嬌媚如花的姿态?

徐鳴遠腳步一頓,那一剎那竟然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他眉頭皺的更厲害,不耐煩地朝床邊走去。腳步聲驚醒了蔡氏,她睜開眼見是徐鳴遠,眼裏閃過一絲喜意:“老爺。”

“你還要病到什麽時候?那事到底辦好了沒有?”徐鳴遠出口問道:“那孽障已經着手清理産業,你若是沒能力辦好這件事,便交給我來辦。”

這一番話堵的蔡氏氣血翻湧,她忍住心裏的怒意,溫婉笑道:“老爺莫急,這些事情已經安排好了。”

徐鳴遠喜上心頭,面色這才緩和下來。他坐在床旁,伸手想撫蔡氏的臉頰,可蔡氏如今憔悴衰老的模樣,他怎麽也下不去手。半響,手一轉,替她掖了掖被角,溫言道:“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至于那些財産地契,有我呢。你只管安心休養。”

雖然早知徐鳴遠是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可面對他隐隐嫌棄的眼神,蔡氏依舊抹不平心裏的怒意。她幾乎是咬碎了銀牙,才擠出一抹柔順的笑意:“老爺請回吧,妾身怕過了病氣給老爺。”

“那你好好休息。”幾乎是話一說完,徐鳴遠的身影已經閃到門邊了。

徐鳴遠剛離開,蔡氏便伏在穿上咳得撕心裂肺。她看着白色錦帕上咳出的血跡,眼裏閃過譏諷的笑意。

她和如玉不好過,其他人也都別想好過!

因為是妾,徐如玉連三日後回門的機會都沒有。只遣了丫鬟給蔡氏送來一些上好藥材和禮品,蔡氏收到之後,精神好了不少,竟能下床走動了。

中秋節就在明日,太後派了內監賞賜了不少珍品下來。

君溪留下了那條金絲牡丹花圖案的大紅色齊胸襦裙和一對赤金寶石步搖,其他的東西都讓珠兒收好。

第二日穿戴好之後,便帶着珠兒入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一見到君溪就拉過她的手心肝兒肉的叫着。又讓君溪別傷心,将軍夫人品級不夠高,幹脆嫁給李括做王妃算了。

李括哽住:“皇祖母,孫兒不喜歡君溪。”

“不喜歡也得娶,君溪能嫁給你是你得福氣。”

李括放下茶,哼哼:“我這輩子是沒福氣了,表叔前幾日還說要入贅當她的上門女婿呢。”

太後“哦”了一聲,問道:“有這回事?”

君溪讪笑,朝李括扔眼刀子。李括得意昂首,反正他是不願意娶這個惡婆娘的。

太後看兩人互動,笑眯了眼睛:“我看你們兩就不錯,從小鬧到大。俗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

“皇祖母,孫兒想起來還有東西落在知白那裏,就先告退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再帶下去皇祖母還不知道念到什麽時候。

“這孩子,一說起這事兒就跑。”太後拍了拍君溪的手,慈祥道:“不要擔心,太子要選秀了。你做太子妃更好,将來母儀天下啊。”

君溪呵呵笑,又聽太後念叨了一會兒,見天色暗了下來,也找了個借口脫身。

中秋夜宴說白了就是相親大會。尤其這還臨近太子選妃,大家閨秀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個個摩拳擦掌就為了能在今夜把太子拿下。

君溪帶着珠兒一路走到了禦花園,見這邊景色很好,就讓珠兒去司膳房拿着點心過來賞月。她打算躲躲清淨,沒想到清淨沒躲着卻被兩只夜鴛鴦攪了興致。

正當她打算原路返回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道溫和斯文的男聲傳來:“知白,我心悅你。”

“殿下請自重!”又是一道男音傳來,那聲音清潤沉澈,只聽着便讓人在腦中勾勒出一副飄渺如畫的嫡仙模樣。

君溪好奇,走到假山處準備看一眼。那人站在海棠花後,只能看清腰部以下,白色的衣擺,幹淨的纖塵不染,只看這一點便讓人覺得有一種窒息精致的美。君溪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茶樓下回頭望見的光景,也是一抹敵過萬千色彩的素白。

會是同一個人嗎?

君溪下意識探出了身子,就在這時,假山之後忽然伸出一只手午捂住她的嘴把君溪拖進了山洞之中。君溪摸出袖中的匕首就要捅過去,卻被那人制住。只聽那人壓低了聲音笑道:“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君溪收了匕首,示意他放開自己。

宋宜卻将她往深處帶了幾步,才松開手:“好奇心害死貓,你就這麽想看?”

山洞內太窄,兩人幾乎是身體相貼。君溪有些不自在,努力将身子靠在石璧上與他拉開距離:“你怎麽會在這裏?”

宋宜笑了一下,反問:“你呢?你怎麽會在這裏。”

君溪冷笑:“你居然跟蹤太子,你有什麽目的?”

宋宜伸手捂住她的嘴:“噓,小聲屑。咱們可是在偷看人家幽會!”

君溪翻了個白眼,不過她實在沒想到太子居然是個斷袖。

知白?

楚知白,那個北秦質子?

山洞內安靜了下來,隐約能聽見太子李晏着急的聲音:“知白,父皇要給我選妃,可我心中只有你。知白……你……”一陣衣衫撕扯的聲音夾雜着太子的低喘聲:“你就依了我吧……”

“殿下,你是太子,盛周未來的天子。你将接受天下人的愛戴,你若想做什麽,不必顧念我。我蠱惑你至斯,也唯有一死方能洗清我身上的罪惡。”

“不,不,知白,我不想強迫你。可你該知道,我這一生想要的也只有一個你罷了。”太子心碎的聲音傳來,黑夜裏,只能聽見一陣黯然神傷的腳步匆匆離去。

君子嘆了口氣,沒想到太子居然是個情癡。剛放松心神沒多久,就聽見葉冰雲的聲音在另一出響起:“殿下,我……我……我思慕你。”

“葉姑娘,本宮已有歡喜之人。”

太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本宮累了,葉姑娘自便。”

“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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