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花式作死第五十八式:
就在同一天的白天。
樊夫人對宮中發生的一切都還一無所知, 這一回天子突然陷入昏迷的消息封鎖得很及時,也很徹底。外面一片安靜祥和,遠沒有最初的風雨飄搖。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件事, 王賢對女天子所謂的愛,不過就是說說而已。
連女天子都得承認, 在政事與國事的處理上, 她是不如王賢的。可是連這樣的她,都可以在昏迷之後, 有足夠的威信控制住宮中的嘴巴, 過往的王賢不可能做不到。但在他掌控着女天子的過去, 宮中但凡有一丁點兒的大小響動,謠言卻能在第一時間就流傳出去,搞得滿城風雨、甚嚣塵上。為什麽?答案只可能有一個——王賢是故意的。
他需要利用這些謠言, 來達到他的目的,所以他不會去橫加幹涉,哪怕他明知道這些來自外界的流言蜚語會加重天子的壓力與病情。甚至他有可能會覺得天子只有維持這般的敏感脆弱, 才會一直以他為依靠。
長此以往,一般人确實會有被養廢的可能, 或者因為患上斯德哥爾摩症, 而産生愛上了對方的錯覺。
但天子不是一般人,她和祁和一樣, 在某些時候總是特別頭生反骨。
她可以很溫柔,同時也可以很剛烈。
至少,她從來都不甘心給王賢當個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小寵物。
她就是她,她是個人!
這點上, 如果樊夫人能夠有幸與天子交心,想必她們會很能說到一起去。可惜了, 因為王賢與司徒老将軍的對立關系,她倆還是無形中失去了一些什麽。
樊夫人與女天子的命運相似又不同。
好比此時此刻,樊夫人也正在因為家人而發愁。愁的不是像發生在無為殿內那樣的家國天下,只是家長裏短。但對樊夫人來說,那同樣重要且致命。
故事還要從樊夫人和離說起。
樊夫人與司徒老将軍和離的事情,也算是雍畿城內最近一段不大不小但足夠引起關注的事情了。主要是涉及其中的人都太過位高權重,兩個将軍,一個異姓王,還有女天子親自下旨,連雍畿府尹在這些頭銜面前都變得可有可無,衆人的八卦欲可想而知。
對于樊夫人最終還是與司徒老将軍和離成功的這個結果,外界也是褒貶不一。有贊成的,有不贊成的,這些都還只是個人意見,他們怎麽想,并不影響樊夫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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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不贊成的人裏面,還要細分出一種——覺得樊夫人瘋了,簡直太不識趣的人。好比從始至終站在自己大哥一邊,不明白樊夫人為什麽就不能再多忍忍的姜二夫人。也好比……樊夫人的大哥一家。
和樊大哥一比,姜二夫人都能算得上一句好了,畢竟她只是幫親不幫理,只是來說和了一下,見樊夫人心意已決,也就罷休了。
樊大哥那是真的把自己當了個人物,一開始還派頭極大,只是随便喊了個家仆來叫樊夫人回家,說是要好好教訓她。樊夫人直接當她大哥死了,把樊家的來人都拒之門外。然後,樊大哥就變成了自己上門,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手段都使了出來,翻來覆去那麽幾句,說得最多的就是:“你怎麽能這麽不識大體?我怎麽對得起已逝的阿爹阿娘,你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諸如此類。
司徒器之前不願意回家也是因為他被這個大舅的無恥震驚了,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脫口而出:誰照顧誰,你再給我說一遍?
樊家自樊将軍去世後,就因為子孫不成器而逐漸走向了末路。
這些年樊家一直半死不活地勉強還能留在世家圈,則全賴司徒老将軍的施舍。這也是樊夫人總覺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擡不起頭的原因。她已經無數次和她的親大哥說過了,不要不斷地和司徒老将軍要錢要房,甚至連官位都能張得開口去要。這些人情不是不要還的,只是由她來還了而已。
但不管是司徒老将軍還是她大哥,都只會回給她一句“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自然而然地把最應該有發言權的樊夫人排擠在外。
現在亦然。
樊大哥不想樊夫人和離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不是他覺得婚姻才能使得他的妹妹變得完整,而是覺得他妹妹離婚了,他就沒有辦法去打秋風了。
樊夫人解決她大哥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為已經接收不到什麽上層消息的大哥掰開了揉碎了地解釋——司徒老将軍已經涼了,他不會再起來了,女天子不可能讓他起複。“我勸你最好還是收了這份投機的心思吧。”
樊夫人的本意是讓大哥不要鑽營,好好回家過日子。
但樊大哥天賦異禀,理解能力不是常人能夠比拟的。他雖然火速放棄了司徒老将軍,但他卻并沒有就此罷休,沒有放棄自己随便依附什麽人的人生之道。而繼司徒老将軍之後,被樊大哥看中要抱大腿的倒黴蛋,正是成為了異姓王的司徒器。
樊大哥倚老賣老,要求司徒器必須照顧他這個舅舅。
對于這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無賴大哥,樊夫人又氣又惱,不願意讓兒子看到他這樣的一面,這才把司徒器趕了出去。
樊夫人不想自己大哥再繼續騷擾自己的兒子了。
樊夫人本來還想着,等司徒器一走,她大哥就會明白什麽叫自讨沒趣,也就放棄了。結果萬萬沒想到,她大哥是真的執着。
樊大哥直接拖家帶口地每天來王府騷擾。
樊夫人可以不管已經給她添了無數麻煩的大哥,卻不能不管大哥的孩子,大哥家的幾個侄子侄女都是被樊夫人真心疼愛着的。他們有些還小,什麽都不懂,也沒有辦法和他們解釋大人之間的事情。有些已經大了,知道羞了,被自家阿爹氣哭了數次,不斷試圖勸阿爹回家,不要再來添麻煩了。
但是,沒有用的,有些人就像是天生軟骨頭,好賴話都聽不進去,只一門心思想要自己想要的。
樊大哥像是吃準了樊夫人,一個勁兒地說:“看看我們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不管我,我活該,但你不能不管孩子吧?”
總之,司徒器的王府這一段時間真的是烏煙瘴氣的。
司徒品也被轉移到了陳神醫那裏,專心治療,雖然他能站起來了,但離複健成功還有一段時間。“複健”這個詞,陳神醫還是從祁和口中知道的。
但真正讓樊夫人感覺到問題嚴重的家庭危機,卻并不是這些。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她大哥這些年帶來的無窮無盡的麻煩,侄子侄女樊夫人也都自有安排,只是最近還要委屈兒子少安毋躁兩天。總之,這些都不叫事兒。
真正的麻煩,是在孩子們進入王府之後引起的。
小孩子是很難控制的,哪怕再有家教,一旦他們熟了,玩瘋了,就會像小貓一樣,開始翻江倒海,占山為王。
司徒器的房間就不幸成為了被殃及的池魚。
本來幾個小孩是很懂事知道不能亂闖別人寝室的,但是,人有失手,球有丢空。他們一起玩的球正正好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砸進了司徒器的房間。幾個小孩對司徒器的感情一直是那種對待孩子王的感覺,既喜歡又害怕,在知道自己闖禍後,就趕忙去找了姑母也就是樊夫人來救場。
樊夫人當時還笑他們怎麽換了新家之後就這般客氣了,沒事的,她會替他們收拾幹淨,并保守秘密的。
然後……
球是找回來了。
但樊夫人在撿到球後,還同時發現了被砸到破碎的大花瓶,以及在一片殘渣中藏得很隐蔽的本子。也就是司徒器從塢堡開始便養成習慣寫就的讀書筆記。筆記一開始還蠻正常的,頂多會讓人匪夷一句,衆所周知的最不愛讀書的司徒小将軍怎麽突然愛上了讀書?
可不巧的是,樊夫人撿起來時,看到的并不是前面的內容,而是後面的,迫使司徒器不得不藏起這個本子又舍不得毀掉的放飛自我的內容。
司徒器在本子中抒發了對祁和的一腔愛意,強烈又炙熱,已經到了哪怕他沒有寫祁和的名字,但樊夫人還是能夠很輕易地看出來的程度。或者說,樊夫人要不是看出來了裏面司徒器是在對祁和表露愛意,她也不會一直盯着自己兒子寫的東西看了。
一直到看完,樊夫人都忘記了坐下這件事,就站在花瓶旁邊,站得兩腿僵直,兩手冰涼,久久沒有辦法思考。
她的小兒子,喜歡上了與大兒子兩情相悅的愛人,對方還是個男的……
這、這叫什麽事啊?!
樊夫人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天崩地裂了,她到底是怎麽打發走的大哥一家,她都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是怎麽樣如喪考妣,又是怎麽來回反複地改變心思,就到底要不要和司徒器攤牌這件事。
在這個故事裏,很顯然祁和是無辜的,大兒子更是無辜的。
只有橫插一杠、非要暗戀大哥喜歡的人的小兒子是不對的!
樊夫人把火氣壓了又壓,她再怎麽寵溺兒子,也不會不去明辨是非。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直接發脾氣,要溫柔,要想辦法引導、改變,把傷害降低到最小……
但是,在司徒器晚上帶着一臉的笑意回來,張口閉口的祁和後,樊夫人還是沒能壓住。
“我看以後不用叫你阿荀了,叫三兒吧!”
司徒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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