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卻說不清到底是愛是恨。

阮之推門進了卧室,倒在床上,掙紮着摸出手機,眯了眯眼睛,打了三個字,對不起。酒精的後勁湧上來,她胡亂摁了個發送,幾乎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電話聲吵醒的,阮之摸索着從枕頭裏找出手機:“喂”了一聲。

“之姐,我知道你一定在睡覺,你先別挂——聽我說完——現在是下午兩點了,五點要和RY的王總簽約,加上化妝準備的時間,你必須起來了。”

各種信息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阮之慢慢坐起來,“哦”了一聲。

“我已經在路上了,半個小時之後就能來接你。”優優又強調了一遍,“你必須得起來了。”

半個小時後,優優到了阮之家裏,她剛洗完澡,正在吹頭發。

助理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之姐,我去給你煮咖啡吧?”

她“哦”了一聲,聽到優優說:“之姐,你昨天……好像那個,發錯短信了吧?”

阮之怔了怔,關了吹風機,胡亂撥弄了下頭發,鏡子裏的自己表情略略有些僵硬。

“你半夜給我發了條對不起。”優優小聲說,“是不是發給傅先生的呀?”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聲音提高了八度,打死不承認自己發過這條:“我給你發了這個?”

優優簡直太了解她了,這麽嘴硬,昨天八成又是和傅長川吵架了。不過吵到最後她能想起發個對不起,傅長川就指不定被氣成什麽樣了。

阮之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題:“對了,上次讓你幫我送去幹洗的那件風衣呢?”

她竟然還記得,優優心裏咯噔一聲,腦子急速地飛轉:“還在送洗呢,過兩天才能去拿回來。”

幸而阮之也沒多問,優優一到廚房,就給連歡打電話:“歡姐,有件事你得幫我一下。”

說起來兩個人是同病相憐,前兩年還好,阮之和傅長川沒有離婚,什麽事她們私下協調下也能處理。現在離了婚,不見面都能吵,見了面更是水火不容,一個比一個嘴硬,搞得她們十分難辦,有時候只好瞞着各自老板,私下聯系。

連歡十分體諒:“說吧,什麽事?”

優優急忙把風衣的事說了:“歡姐你幫我找找,反正上次是傅先生拿走的,沒準扔在了車子裏忘了呢?”

連歡一口答應了,挂電話前,優優遲疑着問:“昨天……他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連歡在電話那頭似乎也是焦頭爛額:“傅先生特意提早回來給她過生日,不知道怎麽搞的,最後又是不歡而散……”

優優挂了電話,若無其事地等阮之化完妝,換了衣服從卧室出來,連忙端上一杯剛煮好的咖啡,又殷勤地遞上外套。

阮之穿上去,順手摸了摸口袋,裏邊有一張硬卡。

她拿出來看了看,才發現是傅長川的信用卡,應該是昨天在超市買菜的時候他付完錢,忙着裝袋,順手把自己的卡遞給她了。

她也不以為意,遞給優優:“這卡是傅長川的,你找時間給連歡吧。”

兩人出門去酒店,剛到大廳,身後有人跟着進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傳來嗒嗒的高跟鞋敲擊聲。阮之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優優在一旁催促:“之姐,怎麽了?”

阮之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眼神卻又銳利得令人心驚,她仿佛沒聽到優優的話,用極為優雅的動作轉了身,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身後。

優優一眼看到那個高個女人,铮的一聲,心裏那根線繃緊了。

孟麗。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阮之的笑倒比平時更深了兩分,一步一搖走得搖曳生姿:“孟總,來容城怎麽也不和我打聲招呼?”

孟麗近五十歲的年紀,因為保養得好,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出頭,站在那裏,身材高挑,妝容完美,的确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她笑得十分親切:“之之啊,這麽巧?”

阮之抿了唇淡笑:“約了王總簽廣告合約。”她頓了頓,有意表現得十分關心,“對了,何穎怎麽了,怎麽就突然間解約了呢?我家欣然還真是白撿了個便宜呢。”

優優心裏默了下,這種表裏不一的事,她家老板做起來真是個中好手——這語氣真是欠扁到她都聽不下去了。

孟麗看着她那張臉,心裏恨得伸手在她臉上狠狠地抓一把,可表面上依舊若無其事:“是啊,是何穎的私事。不過也好,空出了那個檔期,正好有別的工作。”

“孟總這趟來的這麽低調,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孟麗嘴角帶了絲淡笑:“不低調不行。”

她語氣裏的半吐半露倒讓阮之心生警惕了,仔細想了想,以自己的人脈,圈子裏的風吹草動不可能一無所知,最近容城的确沒有什麽值得争取的大項目。

“約了朋友吃飯,不方便太高調。”孟麗眼角微挑,側身向身後望了望,“噢,他來了。”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那輛車她很熟悉,而從車子裏下來的那個人——她脊背一僵,站在原地,此刻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麽會是傅長川!

只覺得心中有一股火騰地燒了起來,她幾乎就要克制不住,直接走過去問他到底和孟麗有什麽好談的。可身邊孟麗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根毒刺,呲的一聲,直插到她肉裏,一下子讓她清醒過來。

到底還是沒有過去質問,她只是微微揚了下颌,仿佛沒有看見,徑直走向電梯。

“哦,我都差點忘了,傅長川是你前夫吧?”孟麗在她身後笑吟吟地說,“這種場合見面實在太尴尬了,你先走吧,回頭咱們再吃飯聊天。”

阮之雙手握拳,指甲幾乎插進了肉裏,深吸了口氣,再也沒有理會她,徑直走了。

優優緊跟着她,見她臉色實在難看,忍不住喊了一聲:“之姐……”

她站在電梯裏,仰頭看着跳動的數字,真正是咬牙切齒,她昨天竟然還想跟他說對不起!

她真是瘋了才會想對那樣的人說對不起!

“之姐……”優優又叫了她一聲,“你別生氣啦,傅先生沒準根本不知道孟麗會來呢?”

阮之冷冷哼了一聲,推門而入前,輕聲囑咐了一句:“去問一下,他們在哪裏吃飯。”

雙方的法務部已經各自審核并且互相溝通過細節,合同簽的很爽快。阮之向來在酒桌上左右逢源,十分善于熱絡氣氛,勸酒也是一把好手,可這一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幸好蔣欣然在旁邊幫襯着,席間歡笑聲不斷。

她到底是心不在焉,被蔣欣然看出來了,找了個機會低聲問:“你今天怎麽啦?”

阮之沒打算瞞她:“孟麗來了,還約了傅長川吃飯。”

蔣欣然罵了句髒話:“在哪呢?你遇到了?”

“就在這一層。”阮之眼睛微微眯起來,手裏拿着銀匙,攪動着剛上一小盅銀魚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表情蔣欣然再熟悉不過了,她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地問:“你要幹什麽?”

“沒幹什麽咯。”阮之漫不經心地說,“對了,一會兒我要去敬酒,這裏你幫我招呼着。”

“你別沖動啊。”蔣欣然壓低聲音,“要貼傅長川的人多了去了,孟麗和他吃飯,沒準別人組的局,傅長川壓根還不知道席間有她呢。”

“你以為傅長川身邊的連歡是拿薪水玩的?”阮之淡淡地說,順勢要站起來,“你太小看孟麗了。”

“喂,你要幹什麽?”蔣欣然一把抓住她手腕問。

阮之笑着對席間諸人說:“隔壁來了幾個朋友,我去敬杯酒,各位失陪一下了。”

蔣欣然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阮之看了看時間,抿唇笑了笑:“那就帶你一起去看場好戲。”

洛雲廳是個小包廂,阮之進門的時候,裏邊只坐了四個人。

傅長川,孟麗,和兩個年輕女生。

蔣欣然站在阮之身後,這一眼,什麽都明白了。

兩個年輕女孩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傅長川面不改色,而孟麗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顯然,年輕女孩是阮之喊來的——既然是她喊來的,那麽絕對沒什麽好事。

彼此打了招呼,場面尚算得上平靜,傅長川依舊是沒什麽表情,倒是孟麗從容坐着,仿佛勝券在握。

阮之端着酒杯,先走到傅長川身邊,一手扶着椅背,俯下身:“傅先生好久沒見了,這麽巧在一層吃飯,我來敬你一杯。”

昨晚剛見過,現在當着別人就敢說一句“好久不見”——空口說白話素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傅長川也不揭穿她,與她碰了一杯,看着她一飲而盡,自己稍稍抿了一口。

阮之又敬孟麗,末了看了一眼兩個年輕小姑娘:“不是讓你們來陪酒的麽?傻坐着幹什麽?”

孟麗猩紅的指甲扶在玻璃杯上,似有似無地晃了晃:“我說這兩個小姑娘從哪裏來的呢,原來是你叫來陪酒的啊。難不成現在還不放心傅先生?”

“我也不是不放心。”阮之笑了笑,她喝得有些多了,兩頰上沾染了微紅,“就是擔心傅先生在這裏玩得不開心。”

孟麗收斂了笑意:“我和傅先生有正經事要談,那就請你把她們帶走吧。”

阮之眼珠子轉了一圈,桌上菜上了不少,他的碗碟還是空空的,一口都沒吃。

大約真的在聊正事。

明明心裏已經愈發惱怒,阮之卻笑得愈發甜美:“孟總,你是不了解我們長川。和他談生意呢,你得讓他心情好。”

傅長川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打斷她,就這麽聽着,順手盛了碗湯給她:“講了這麽多,你口渴麽?”

阮之看都不看一眼,繼續說:“孟總,你知道怎麽樣他心情會好麽?”

孟麗眯了眯眼睛,沒有搭話。

“男人嘛,和年輕漂亮的小姐吃飯,心情當然好啦。”阮之笑眯眯地望向那兩個小姑娘,話鋒一轉,眼神落在孟麗身上,“和老女人吃飯,心情就差啊。”

噗的一聲,蔣欣然差點就把那口紅酒噴出來,手忙腳亂地拿紙巾去擦。

阮之依舊泰然自若,一副“我找了小姐是為了幫你”的無辜神色,又沖孟麗笑了笑。

孟麗這大半輩子一直是被人捧着的大美女,可惜紅顏遲暮,美麗可以漸漸變成優雅,但依舊抵不過一個老字。就仿佛用再多的lamer,做再多次的精油護理,抵不過一個十七八歲小姑娘抹一層大寶,粉底液都敢不擦就出門。

她終究還是介意的,氣得雙唇微顫,一時間卻又沒法反駁阮之,唰的一聲站了起來,再沒有望向阮之,只對傅長川說:“那個項目你考慮一下吧,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你們慢用。”

孟麗走後,阮之趁着傅長川沒看見,悄悄沖蔣欣然眨了眨眼睛。

後者心領神會,也站起來說:“阮之,他們還在隔壁包廂等着呢。”

有外人在的時候,傅長川從來都是彬彬有禮的,微微颔首說:“蔣小姐,你先走吧,我還有事和她聊一聊。”

蔣欣然看了一眼阮之,見她沒什麽反應,只好招呼那兩個女孩子先走了。

阮之長出了一口氣,就着傅長川給的碗,喝了些湯,也不擡頭:“你為什麽要見她?”

傅長川答得很随意:“如果有不錯的項目,我也願意投資一下。賺錢是好事。”

阮之諷刺地笑了笑:“哦,但願我沒攪和你們的合作。”

水晶燈垂墜下的光澤,仿佛給他的五官打上了一層陰影,黑眸中斂着的情緒又異樣的深沉,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阮之,你還是不能成熟一點麽?”

阮之怔了怔:“我怎麽不成熟了?”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喜歡或者讨厭改變什麽,你負氣鬧了這一場,除了讓我面上無光,項目上該怎麽繼續,還是會怎麽繼續。”他頓了頓,“除了在我這兒窩裏橫,你還能幹什麽?”

他的一字一句說得并不如何大聲,甚至很溫和,可是阮之就這樣聽着,四肢百骸的血都一下子湧到了腦子裏:“是啊,我就是和你窩裏橫!你明知道我最恨的人是她,為什麽還要和她有聯系!”

席面上有一包煙,傅長川伸手拿了一支,放在指尖,也不點着,就這麽放着不動,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揉了揉額角:“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你要那支廣告,我也給你了,阮之,你真的不能消停會兒麽?”

“你當我是小孩子?給粒甜棗再當面給個巴掌?!”阮之地站騰地站起來,“我稀罕你給的廣告?!你就算不開口,我自己也能弄到!”

他微微仰頭,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其實真像個孩子,頑固到令他覺得頭疼,卻偏偏無可奈何。因為你怎麽可能和一個孩子真的生氣呢?她再折騰,你還是愛她,骨子裏的愛。

僵持了良久,他終于點燃了煙,抽了一口,亦收回了目光:“你這麽跟我鬧,我只好覺得,你還是在乎我。”

阮之冷笑,眼神深處都是冰涼的:“我在乎你?我只是在乎孟麗好不好過——傅長川,我們之間早就該說明白了,你我在乎的都是事業,結婚離婚也是各取所需,別再跟我提誰在乎誰了,惡不惡心啊你!”

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楚,甚至連語氣都能異常清晰地回憶起來。那樣斬釘截鐵,以至于他不得不再狠狠抽了一口,在清冽苦澀的煙草味道中,他低低咳嗽了一聲:“阮之,你再說一遍。”

她記性好,口齒又清楚,當真就幹幹脆脆地複述了一遍,真正是一字未差。

傅長川淡淡看着她,只說了兩個字:“很好。”

她觸到他的眼神,心裏竟沒來由地瑟縮了一下。可她素來是遇強則強的個性,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然後轉身就摔門走了。

直到連歡進來,被屋裏的煙氣嗆到了,略略有些吃驚:“傅先生,你抽了這麽多煙!醫生說過,你不可以……”

他揮了揮手,随手把煙頭掐滅了,站起來說:“走吧。”

“我剛才看到阮小姐了。”連歡輕聲說,“你們見面了嗎?”

傅長川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臉色鐵青:“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阮之回到自己的包廂,許是因為臉色真的太差,周遭的人也察覺到了。既然合同已經簽了,飯也吃得差不多,沒多久就散席了。

把王總先送走之後,蔣欣然小聲問她:“傅長川和你說什麽了?”

她有些不耐煩地撇了撇嘴:“還能說什麽,吵了一架。”

“啧啧,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蔣欣然想起剛才那一幕就覺得好笑,“他也真是太慣着你了,好歹和孟麗也是場面上常要見的。”

“別提他了好嗎!”阮之吸了口氣,“我心情不好,去逛街吧?”

“好啊。”蔣欣然十分識趣,“昨天BA把新一季的目錄寄給我了,有幾雙鞋很好看,我正想去試試呢。”

優優開車送她們去容城的恒龍商場,到了地下停車庫,阮之說:“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們。”下車前,阮之忽然想起了什麽,回身問,“優優,那張卡你還走了嗎?”

“哪張?”優優怔了怔。

“剛才我給你那張。”

優優連忙從包裏拿出來:“還沒呢。”

阮之接過來的時候,蔣欣然看到一眼卡面,心知肚明:“是傅長川的?”

她“嗯”了一聲。

蔣欣然一臉認真地說:“你去問問,他還要再婚不?可以考慮下我啊。”

“你真以為他這麽大方?”阮之哼哼了一聲,“卡是剩在我這兒的,趁他拿回去之前我要刷爆它。”

蔣欣然“喲”了一聲:“你要刷爆那張卡可不容易,今天時間這麽緊,恐怕是夠嗆了。”

兩人談談說說,到了一樓的世界名品街,先進了一家店。

店長親自出來招呼,趕緊讓店員去倒咖啡,笑容可掬:“阮小姐,蔣小姐,怎麽今天沒有提早打電話說一聲就直接過來了呢?”

蔣欣然是知道阮之的德行的,前段時間離婚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狗仔二十四小時不離的跟着她。她那段時間壓力也大,于是常常借着購物發洩。平時工作回家倒無所謂,可是逛街還有人跟着就有些不方便,她就常和這裏的店預約時間,關店一個小時,專門讓她來選購。最後經常是四五個店員幫她提東西到地下車庫,再送她離開。

“随便看看。”阮之喝了口咖啡,靠在沙發上,随口就說,“新鞋讓我試試。”

她試鞋也不看款式,凡是6M的一色擺開放在地上,她一雙雙穿過去,只要合适,就點頭要了。

這是真的燒錢,燒得店員眉開眼笑,路人圍觀得目瞪口呆。

“埋單吧。”阮之指着選中的五雙鞋,豪爽地掏出了卡。

“阮小姐,VIP客戶打九六折,另外,我額外再給總部申請下,您看九三折可以嗎?”店長笑容可掬地說。

這個品牌是常年不打折的,想要折扣,除非去國外奧特萊斯買過季款,但往往也缺碼得厲害,能給這個折扣,已經非常劃算了。

“不用打折。”阮之看着手裏的卡,漫不經心地說,“原價好了。”

“……”周遭靜了靜。

還是蔣欣然反應過來,掐了把她的手臂,對店長說:“別聽她的,九三折,開票吧。”

傅長川的卡也不用密碼,十分順利地完成了交易。

約定了明天把鞋子送到家,店長又親自把兩人送到了門口,阮之才覺得心情好了些,嘴角也帶了絲笑意出來。

蔣欣然忍不住揶揄她:“你是買了新鞋高興,還是亂花傅長川的錢高興啊?”

阮之想了想,十分誠實地說:“花他的錢比較解氣。”

“那今天差不多了吧?”蔣欣然看看時間,“還有半小時關店了。”

“他們可以延長營業時間啊。”阮之回答得十分霸氣,“我還沒買夠。”

到了第二家店裏,恰好新款剛從國外送到,原本店員們要加班理貨的,來了貴客,店長不敢怠慢,也沒管商場裏一遍遍廣播即将關門的消息,把店門半拉下來,五個人圍着阮之團團轉,一件件的幫她試新衣。

阮之很瘦,瘦到有些裙子穿小碼腰那裏還是大了,店員一一記錄下來要修改的尺寸,簡直一派熱火朝天。

而此刻,她并不知道,離恒龍不遠的RY公司,某一層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連歡手裏拿着手機,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真要這樣做嗎?”

傅長川目光還落在電腦屏幕的郵件上:“要我說第二遍?”

“可是,這樣不太好啊……”連歡真的快哭出來了,“阮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打電話提醒她一下?或者我立刻去把卡拿回來。”

“她不是故意的?”傅長川淡淡看了執秘一眼,那眼神真令連歡不寒而栗。

她只好說:“阮小姐只是習慣了。”

習慣……傅長川不知想起了什麽,臉色更加陰沉。

連歡到底還是不能違抗老板的命令,可是打電話之前,她耍了些小心思,悄悄給優優發了條短信。

往常阮之購物的時候,優優總是在旁邊的。可偏偏這次,優優心急如焚地給阮之打電話的時候,阮之的包扔在試衣間,根本沒有聽到。

店員戴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鎖,從櫃子裏取出了當季新款的手提包。

非常少見的閃電藍拼駝色,穩重又不會太過刻板,略帶些活潑。

“可惜只到了一個呢。”店員不失時機地說,“明天店裏還會到別的顏色,阮小姐喜歡的話我也先留着。”

“我們考慮一下。”蔣欣然拉過阮之,低聲說,“算了吧,今天你花的錢都能換輛車了。”

“你不要是吧?那我買了。”阮之壓根沒聽勸,“刷卡吧。”

阮之遞了卡出去,沒想到店員搗鼓了很久,十分抱歉地說:“阮小姐,這張卡用不了。”

“……剛才還用過啊。”阮之有些疑惑,看了一眼蔣欣然,“難道真被我刷爆了?”

蔣欣然松了口氣:“刷不了就算了,反正今天也夠本了。”

阮之還沒有開口,門口忽然有商場的工作人員進來,徑直走向櫃臺,說是剛接到銀行電話,有貴賓客戶的信用卡在這裏被盜刷了。

阮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商場的經理又說:“剛才有一筆業務處理失敗,是銀行那邊已經凍結了卡,可以給我看下那張卡嗎?”

店員有些忐忑地遞了過去,又看了阮之一眼,小聲解釋說:“阮小姐是我們這邊的VIP客戶,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小姐你的身份證呢?”經理看了看信用卡的信息,“這張卡不是您本人的吧?”

阮之還真的沒辦法反駁,只好說:“是別人的。”

“您是在卡主知情的情況下使用的嗎?”

“……”

“那就只好請您一起和我們去趟保安處了。”

“我現在用自己的卡刷不行嗎?”阮之反應過來,“剛才刷錯了。”

工作人員很有禮貌,但也十分警惕,明顯不信她的解釋:“這麽大筆的消費,你不知道用錯了卡?”

阮之沒辦法解釋,還是蔣欣然插口說:“我們是你們商場的老客戶了,這點錢還真沒放在心上,我朋友卡多,刷錯了很正常,大不了就把錢還回去呗。”

“小姐,這不是卡多卡少的問題。”經理耐心解釋,“前幾天我們還抓住了一個在地下一層超市偷黃瓜的賊,人還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呢。有時候這是病,得治。”

阮之氣得臉都綠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逼自己冷靜下來,壓低聲音對蔣欣然說:“你回去吧,這事鬧大了對你影響不好,我跟他們去一趟。”

“那怎麽行——”蔣欣然也急了,“傅長川這人怎麽這麽損啊!我找他去!”

“聽我的。”阮之反倒安慰她,“你先走,然後讓優優過來。別擔心,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這種事到底可大可小,要是被媒體知道了,捕風捉影黑到蔣欣然身上,又是一陣風言風語。阮之說的沒錯,蔣欣然只能聽話先離開,走前還不忘安慰她:“別擔心,我馬上找公司的人過來。”

阮之被帶到商場的保安室後,優優倒是很快就來了,快到阮之有點不可思議:“你怎麽消息這麽靈通?”

優優急的鼻尖都冒汗了,拉過她小聲問:“你怎麽不接電話?”

“沒聽到啊。”

“歡姐報警前讓我聯系你的,可是怎麽都打不通……”優優欲哭無淚,“現在可怎麽辦啊?你趕緊給傅先生打個電話吧,讓他和銀行解釋下就沒事了。”

果然是傅長川!

呵呵,還真是睚眦必報。

新仇舊恨瞬間湧上心頭,阮之真是恨不得立刻見到他,再狠狠踹上兩腳。

“阮小姐,銀行卡的信息已經和卡主本人核實過了,确定是被盜用了。”經理過來說,“其中牽涉的金額有點大,現在派出所的人馬上過來。”

“不是這樣的。”優優還在努力解釋,可是那位經理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只說,“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阮之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拿了電話,撥了傅長川的號碼。

他接了起來:“什麽事?”

“你還是個男人麽!”要不是周圍有人,阮之真的要大罵三字經了,“當初你說過什麽!你說話算數麽!”

“我說過什麽?”傅長川思考了片刻,笑了笑,“我好像說過,結婚之後我來賺錢養家。”

阮之咬牙切齒:“出爾反爾,陰險小人!”

“阮小姐,我得提醒你一下,我們已經離婚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我賺再多的錢,也是給我未來的女朋友或者太太用的,和你沒有一毛錢的關系。”頓了頓,他又說,“你還是趕緊找律師吧,今天你盜刷的數額,判個八九年不是問題。”

傅長川靠在車子的椅背上,微微側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成了車窗無盡的背景,隐約能看到倒映出的臉,唇角邊還帶了一絲笑意。

連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從她的角度,看得很清楚,一輛警車正閃爍着紅藍色的燈光,從商場離開。她有些坐立難安,忍不住回頭看了老板一眼,斟酌着說:“我覺得……讓阮小姐去一趟派出所就夠了。”

她是真的覺得夠了,反正無論如何,老板不會讓她真地去坐牢。要是真讓阮之在派出所待上兩三天,萬一出了什麽事,後悔的還是他,真是不夠折騰的。

有些話,在她的位置不敢說,可老板總是是讓阮之“消停點”,他自己還不是一樣,遇到了和阮之有關的事,從來都是消停不下來。

傅長川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單手撐着額角,半眯着眼睛說:“走吧。”

連歡也不曉得那位大小姐今天又是怎麽把他惹爆了,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最合适的理由:“傅先生,阮小姐的醫生上午打電話提醒我說,她上次扁桃體炎症痊愈兩個星期了,可以摘除了。”

傅長川微微坐直了,下意識看了眼腕表上顯示的日期。

果然,已經過去兩周了。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上次差點引發肺炎。現在是動手術的最佳時間。”連歡說得更加小心,“您讓她在拘留所裏待着,萬一又感冒發炎了……”

果然,傅長川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意興闌珊地說:“杜江南這幾天回來了。”

“好的。”連歡秒懂老板的意思,順勢給他臺階下,“這點教訓也夠了。”

車子裏十分安靜,安靜到讓人覺得有些膽戰心驚。許久,傅長川的聲音略略有些悵然,輕聲說:“是啊,足夠了。”

阮之是到後半夜才從派出所裏出來的。

公司的法務都來了,周旋了很久,也解釋了卡是她前夫的,可因為傅長川那邊先前一口咬定卡是被盜刷了,絲毫沒有和解的餘地。

最可憐的是優優,拉着阮之好說歹說,求她給傅長川打個電話,道個歉,就什麽事都沒了,偏偏阮之脾氣上來,寧可在派出所裏待着,也不願意去求傅長川。

過了淩晨一點,杜江南親自趕來了,當着阮之的面,打電話給傅長川,說了半天,最後傅長川終于松了口,協商之後,同意阮之把錢補上,就算和解。

回去的車上,阮之和杜江南坐一輛,杜江南親自開的車,邊開邊笑。

阮之有些惱羞成怒了:“杜總你有完沒完啊?這麽好笑嗎?”

“就為了這麽點錢,傅長川還報警了。”杜江南越想越好笑,“兩夫妻吵架吵到派出所,哎喲,你倆怎麽這麽逗。”

“我和他離婚了!”阮之恨聲說,“別把我和他扯一起。”

“好,好。”杜江南妥協,“我不提這件事,你回了家好好睡一覺,特批你一周的假期,你去醫院把手術做了,然後再滾回來給我賺錢。”

阮之下意識地摸了摸喉嚨:“你怎麽知道的?”

“優優說的啊。”杜江南泰然自若,“她今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快哭了。”

把阮之送回家之後,杜江南車子拐了個彎,邊打哈欠邊開往城東。

這個時間,還是黃叔親自開的門,杜江南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黃叔,這麽晚還沒睡啊?”

“廚房做了點宵夜,先生在等你呢。”

果然,起居室裏傅長川穿着質地柔軟的灰色開司米毛衫,戴着金絲邊的眼鏡,正在等他。

知道杜江南的口味,黃叔端上來的是海鮮粥,蟹肉和龍蝦肉炖得很細,上邊灑了新鮮翠綠的小蔥,令人食指大動。

杜江南吃了一個砂鍋的量,渾身都熱乎起來。

“怎麽樣了?”傅長川等他喝完,才淡淡地問。

“送回家了,沒事。”杜江南補充了一句,“活蹦亂跳的,在罵你。”

傅長川想了想,活蹦亂跳的……罵自己,這副畫面是真的生動。他竟忍不住笑了,伸手摁了摁眉心,“你辛苦了。”

“這次你過了啊。”杜江南拿紙巾擦了擦嘴,“阮之用你點錢怎麽了?當年是誰信誓旦旦地說找到賺錢的動力了?”

那還是結婚前的事了,那時杜江南他們一夥人起哄,硬是要在他婚宴前幫他辦了個單身派對,喊上了很多年輕女孩,說是要狂歡整宿。

結果傅長川沒什麽興趣,十二點一過就要回家。

杜江南攔着他不讓走,醉醺醺地說:“幹嗎呀?還沒結婚就被管死了?”

他只好說:“明天公司要開會,一早飛機去外地。”

杜江南起哄說:“你還想着賺錢啊?賺這麽多錢以後也不能花天酒地了,多沒勁。”

那時他不動聲色:“給老婆花就是我賺錢的動力,你們這群單身狗不會懂。”

當時真是一語震驚四座。

可到頭來,賺了再多錢,那個人,還是成了前妻。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傅長川輕輕推了推眼鏡,沒接他的話:“今天很晚了,我已經讓黃叔幫你收拾了房間,你就在這裏睡吧。”

阮之氣得一夜沒有睡好,在大床上翻來滾去的,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裏邊自己還是在買東西,選中了很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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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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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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