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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最後埋單的時候卻發現沒有錢。她只好把所有的東西都退了回去,唯獨剩下最後一只手提包,是媽媽喜歡的,她猶豫了再三,問店員:“可以便宜點嗎?”店員挑了挑眉梢,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她,“我們這裏從來不講價的。”
言語間的鄙夷太過明顯,她原本從來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的,竟也咽不下這口氣,翻了翻錢包,從裏邊找到兩張借記卡。
建行的卡上還剩下一萬七千塊,農行那張是一萬零七塊,她遞過去說:“麻煩這張刷一萬七,這張刷一萬。”
店員大概是沒見過來奢侈品店還這樣刷卡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接過了兩張卡。
滴滴兩聲,銀行發了短信過來,兩張卡上的餘額都是不足十元。
店員遞了包裝好的紙袋給她,拖長着聲音說:“歡迎下次光臨。”
她提着包裝袋,站在街頭,有些茫然地看着車水馬龍的城市。現在,她有了一個兩萬七的包,可是,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怎麽去找媽媽呢?
正在胡思亂想,一輛車子停在了面前,司機問:“去哪裏?”
阮之一低頭,驀然間怔住了。
俊秀的側臉,黑如深淵的眸子,是傅長川。
她有些慌亂的後退半步,想要說“我不去——”,那個包就啪的一聲掉在路邊的一個泥潭裏,眼睜睜地,她看到泥水沒過精心打理過的荔枝紋小牛皮……
阮之猛地驚醒了。
汗水已經濡濕了額發,她穿着睡裙,赤着腳,就這麽跌跌撞撞地跑進了衣帽間,有些慌亂地從挂了整整三面牆的包袋裏翻翻找找,最後視線落在那個黑色手提包上,慢慢地安靜下來。
荔枝牛皮紋,把手挂着它家最著名的“D”字logo的鏈子,一朵白色的百合安靜地綻放在皮面上。而這個包的旁邊,放着的也是這個系列別的款式,紅色漆皮、粉色小羊皮,大小不一,是這幾年她陸陸續續買回來的。
阮之就坐在地板上,隔着睡裙,抱着膝蓋,意識到剛才不過是個夢而已。
現在,衣帽間的燈光明亮溫暖,她的包包都還在,想用哪一個就用哪個,賬戶裏的餘額充足富裕。
一切都沒變樣。
她慢慢地放松下來。
衣帽間外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聲,然後有人拉開了隔斷門,驚呼了一聲:“阮小姐,你怎麽坐在這裏呀?”
是家裏的鐘點工秦阿姨。
秦阿姨很老實,這幾年一直是她幫忙打掃衛生,阮之對她也向來放心,她慢慢地扶着牆站起來,勉強笑了笑:“我找點東西。”
“對了,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大堆東西,我沒敢動,都在客廳那裏放着呢。”秦阿姨說,“沒什麽需要特別關照的,我就按老樣子收拾到衣帽間來。”
阮之踢踏着拖鞋走到客廳,原來是昨天買的一大堆東西,除了最後那幾件需要改的連衣裙,各個專櫃已經派人都送來了。
這堆東西真是看了就來氣,阮之連翻的心思都沒有:“随便吧。”
她随手抓了抓頭發,又想起了什麽,蹲下去拖出一個紙袋,拿出一雙新鞋說:“阿姨,這雙鞋估計你穿着合适,你拿去吧。別的高跟的,你也穿不了。”
秦阿姨接過來看了看标簽,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這雙鞋要五千多塊?”
阮之嗯了一聲。
“阮小姐,這太貴啦。”秦阿姨心疼地說,“你要是不喜歡,為什麽要買呀?我這樣怎麽敢穿?不然還是去退掉好了。”
秦阿姨碎碎念到一半,才猛然驚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阮小姐,我這人話多,您別放在心上。”
沒想到阮之并沒有生氣,反倒笑着說:“沒什麽的。這雙鞋是廠商送的樣品,我家裏太多了,你要不舍得穿,給你女兒吧。她一定喜歡。”
她這麽一說,秦阿姨倒是歡歡喜喜地收下了:“那謝謝了。阮小姐,你再去睡一會兒吧?我去陽臺上澆澆花。”
她搖頭說不睡了,去卧室理了幾件睡衣,和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剛收拾完,優優就來了。她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副景象,感動得快要哭了:“之姐,你自己收拾好啦?”
阮之沒好氣地點點頭。
“真是太棒了。”
“……你用哄孩子的語氣對老板說話,合适嗎?”阮之翻了個白眼,“小手術而已,我既然答應了,一定會去的。”
優優哪裏敢怠慢,趁着她心情好,一路飙車送她到醫院。
醫生和病房早就預約好了,簡單做了檢查,阮之就被送去了手術室。
打完麻藥後,摘除扁桃體也就是個小手術,很快就結束了。
全程她的意識都十分清醒,心想早知道這麽簡單,還不如早點把手術做了,也免得這幾年一直反反複複的吃苦頭。
醫生在病床邊關照優優:“……麻醉大概一個小時之後醒。到時候會有點痛,得忍一忍。”
優優連連點頭。
“手術之後不要多講話,過兩三個小時可以喝點冷飲,實在吃不下也沒關系……”
醫生說的話,優優認認真真記了下來,等到醫生走了,還坐在床邊複述給阮之聽。阮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許是因為麻醉的效力,她覺得有些困,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結果睡了沒多久,活生生被痛醒了。
整個嗓子仿佛都被堵住了,近乎灼熱的痛,一層又一層,綿綿疊疊的湧上來——這樣一比,以前扁桃體發炎時候的那些痛,真的和毛毛雨一樣。
阮之慢慢坐起來,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後悔還是疼痛,眼巴巴地看着床邊。蔣欣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正在專心致志地讀劇本,看她這副樣子,一下子慌了:“你怎麽啦?我去叫醫生——”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倒是沒什麽事,拍拍她肩膀鼓勵說:“沒什麽事,就是有點痛,忍一忍啊。”
阮之心裏真正是烈火中燒,如果此刻能開口,她一定破口大罵“忍你妹啊”——至于現在,她只好眼淚汪汪的摸出手機,打了三個字,求鎮痛。
醫生哈哈笑了一聲:“這麽點痛就受不了了呀?家屬給她弄點冰淇淋或者冰水吧,稍微吃一點。”
蔣欣然拿出優優早就準備好的冰桶:“給。”
可她現在哪有胃口吃甜膩膩的冰淇淋,只好随手從冰桶裏抓了兩塊冰,塞到了嘴巴裏。
冰涼徹骨的感覺果然稍稍能夠壓過痛覺,可是時間一久,舌根那裏冰到麻木了。
現在,身體已經能适應這種痛覺了,大概是忍過了那個極限,緩過氣來了。阮之躺在床上,順手開了電視。
蔣欣然又打開了劇本,不過沒什麽心思看,和阮之念叨片場的八卦。誰和誰一夜情啦,誰偷偷地去墊了鼻子啦,這位影後在外人面前向來高冷,也只有身邊最熟的朋友才能見到這麽八卦接地氣的一面了。
“啊還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蔣欣然興致勃勃地說,“我現在在拍那部電影啊,又有人臨時帶資進組了。今天淩晨的時候編劇還在線,跟我抱怨說硬是要加一個配角進來,好多細節都得重寫呢。關鍵是,你猜金主是誰?”
阮之好奇,歪了頭想半天,比着口型說:“傅長川。”
蔣欣然哈哈大笑:“傅長川的錢都給你敗光了,估計再養一個有點吃力。”她頓了頓,“不過和傅長川真有點關系,據說,是傅家人。”
傅家人?
那就是傅長川的弟弟傅斯明了。
“傅長川這人雖然有時候挺可惡的,不過也真心是厲害。當初就敢什麽都不要自個兒白手起家。”
蔣欣然見慣了不務正業的富二代們,在這方面對傅長川倒是肯定有加,轉頭一看到阮之一臉嫌棄的樣子,嘿嘿笑了笑:“你不覺得當初傅長川結婚就不該找你麽?和你結了婚,整天沒事就上頭條,動不動就是吵架啊捉奸啊,我都替他累得慌。”
阮之氣得想拿枕頭砸她,蔣欣然躲開了,還繼續說:“他應該和梅靜在一起,兩人沒事一起喝喝工夫茶,看部外文電影什麽的,多配啊……”
她也是恰好看到電視裏的新聞,就這麽随口一說。梅靜是新聞主播,國外名校畢業,長得甜美又不失端莊,家世良好,據說她主播時政後,連帶着往常沒什麽收視率的新聞節目都多了好多觀衆。
“我那天還聽說好多富一代都相中她了,想要給自己兒子輩的牽線呢。”蔣欣然感嘆說,“這真不是我們這種演戲的能比的——你說什麽?”
阮之就放慢速度,又用口型說了一遍:“你不知道嗎?梅靜就是傅長川的青梅竹馬啊。”
此時的傅長川剛剛開完會,回到自己辦公室,按下內線讓連歡進來:“她的病房是幾號?”
連歡怔了怔:“您要去看阮小姐?”
他松了松領口,解下領帶扔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說:“嗯,去看下。”
連歡是真的體恤阮之,也擔心昨天鬧成那樣,今天倆人見了面都下不了臺,于是委婉地勸說:“……可是阮小姐今天剛做了手術,要不還是等兩天,等她好些了再去吧?”
傅長川沉吟了一會兒,不答反問:“她那個手術之後是不是不能說話?”
“……是的。”
連歡頭一次看到傅長川嘴角竟然浮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和溫暖無關,只是孩子氣的促狹,淡聲說:“那就是說,不管我說什麽,她都只能聽着。”
“……”連歡愣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忽略這句話,“那我去準備點東西。”
傅長川喊住了她:“不用準備,我一個人去。”
傅長川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裏邊叽叽喳喳的很熱鬧。
他的腳步頓了頓,伸手扶了扶手裏捧着的百合,敲了敲門。
很快有人來開門。
優優一見到傅長川站在外邊,怔了怔,下意識地回頭說了句:“傅先生來了。”
病房裏立刻一片死寂。
傅長川走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瞬間靜止的世界。
蔣欣然在小餐桌邊吃水煮的蔬菜,優優還站在門口,還有兩個估計是阮之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仿佛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麽多人裏,只有靠在床上的阮之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怒目看着他,順手就抄過手裏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傅長川妥妥地接住了,對旁人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想和前妻單獨說幾句話。”
大夥兒十分識趣地紛紛站起來,表示要告辭了,只有阮之嗓音含糊,憤懑地發出嗚嗚的聲音,隐約能聽到是在叫“優優”。
優優猶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邊,問:“你說什麽?”
她不顧傷口痛得死去活來,叽裏咕嚕又說了一通,優優一緊張,腦門都冒汗了:“我聽不懂。”
“她說讓你把我趕出去。”傅長川好整以暇地走到病床邊,插上了鮮花,十分溫和,“不過你不用理她,先出去吧。”
優優如蒙大赦,十分抱歉地對阮之說:“傅先生讓我先出去,那我出去了。”
……
轉眼間病房裏走得幹幹淨淨,只剩阮之和傅長川,安靜得仿佛能聽到藥袋裏藥水滴下的聲音。
阮之還想努力說着什麽。
傅長川壓根都沒打算去聽懂她說的話,不顧她的避讓,伸手去撫了撫她的額頭:“沒發燒吧?臉怎麽這麽紅。”
阮之用力往後一仰,順手打開了他伸出來的手,臉頰滾燙。許是因為剛才奮不顧身地說了話,現在嗓子又痛得像有小刀子在用力地剜着肉,可是她在傅長川面前從不願示弱,只能忍着,眼眶微微有些發酸。
僵持了數秒,阮之忽然想到了一個溝通的方法,迅速地從床邊抓過了紙幣,刷刷寫了幾個字。
傅長川接過來,看都沒看就揉成一個團,準确無誤的扔進了垃圾箱,淡淡地說:“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罵我的話麽。”
她是真的又急又氣,鼻子裏都能噴出火來了。
其實傅長川出現的瞬間,她就知道她為什麽會來——無非是趁着自己沒法說話,過來冷嘲熱諷一番。
為什麽世界上人人都會覺得這個男人溫和有禮謙遜大度呢?!
難道只有自己才知道他這麽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偏偏現在不能說話,拼了命也只能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甚至只要輕微的動靜,傷口就痛得像是有張砂紙在來回的摩擦。阮之分不出精力再去和他吵,只好翻身睡下來,拿後背對着他。
察覺到她在發抖,傅長川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很痛嗎?”
她縮着身子,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顧不上和他賭氣,點了點頭。
傅長川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放緩了,溫柔得仿佛能滴下水來:“這麽怕痛,以後怎麽生孩子?”
其實這句話阮之并沒有聽得如何清楚,她的全副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插針的地方已經灰腫了一大塊,像是雞蛋一樣,看着有些恐怖。她一翻身坐起來,示意傅長川去摁呼叫器。
護士很快就來了,一看她手背就知道針歪了,利落地拔出來,換了只手插上:“好了。”
阮之拉住她,又指了指傅長川,比劃着說:“我不認識他,影響我休息。”
護士尴尬地笑了笑:“阮小姐,你開玩笑吧?你的手術都是傅先生簽字的。”她甚至十分和善地對傅長川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傅長川随手拿了份之前她同事們留下的雜志坐了下來,涼涼地說:“你還是安分點吧。”
病房裏安靜了一些,傅長川剛把雜志翻了一頁,就有個小東西噗通一聲,直接砸在他懷裏。他眉眼微擡,是阮之扔過來的橘子,又指了指他的手機,示意他看一眼。
一條微信:你剛才說什麽?
他好脾氣地說:“讓你安分點。”
阮之艱難地用左手手寫:前一句。
傅長川想了想,才“哦”了一聲,忽然想起自己說的是:“這麽怕痛,以後怎麽生孩子?”
他怎麽會脫口而出這句話……一時間證在那裏,他沒有回答,仿佛時間瞬時凝固。
他忽然間就沒了逗她的心思,淡淡地宣布停戰:“好了,我什麽都不說了,到此為止。”
他安靜地坐着看雜志,偶爾接發一下短信,眼神略略擡起,就發現她半躺在床上,有些坐卧難安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拿橘子扔他,示意他幫忙摁一下呼叫器。
傅長川一手摘了點滴的藥品,另一只手把她扶起來:“衛生間?”
阮之已經憋了很久了,點點頭,比着口型說:“護士。”
他靜靜看她一眼,帶着笑意說:“老夫老妻了,你還介意我陪你上廁所?”
阮之真的有些內急,也顧不上再等護士過來,着急忙慌地進了衛生間。
這間單人病房配套着小客廳,再加上衛生間,十分寬敞,阮之剛一進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藥袋連接着的滴管可能不夠長。果然,她站在抽水馬桶邊,傅長川一手舉着藥袋,只有半個身子能跨出門外。
她急得面紅耳赤,他卻毫不在意地催促:“快點啊,我又不會看。”
靜谧的病房裏,細小水流的聲音簡直突兀到讓人頭皮發麻,也就是十幾秒鐘的時間,阮之覺得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般漫長。最後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開了水龍頭洗手,一擡頭,鏡子裏的自己臉紅得像是抹了好多層胭脂。
她由衷地懷疑,這個男人真是是趁着這個機會,專門看自己如何狀況百出的窘态的。
可也只能忍着。
阮之走到他背後,戳戳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已經好了。
他轉過身看她一眼,眼神很專注,慢慢地,卻又蘊出了一點笑意。
阮之有些不自然地後退了半步,比着口型說:“幹嗎?”
他把藥袋遞到她手裏,讓她自己舉着,半蹲下來,妥帖地把她自己塞得亂七八糟的病號服整理整齊。
他們是很久沒有這樣的親昵接觸了,他的指節修長,扶在她的腰間,動作亦是溫柔的,因為蹲着矮了半截,站在阮之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後腦上青郁郁的短發。
不管這場婚姻意味着什麽,他之于她而言,從來不算是陌生人,從精神到身體,都不是。可是很多時候,她還是覺得看不清這個男人。
自己這份經紀人的工作,會見到很多人,有新人臉上赤裸裸的寫着“我要紅”,也有制片人和廠商滿臉挂着對美色垂涎、毫不掩飾的樣子。
可是傅長川不一樣。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捉摸不透的時候,她就會試着去挑釁他,因為這個男人只有在生氣的時候,好像才會真實一些。
許是觸到她的目光,傅長川站起來的時候怔了怔:“怎麽了?”
她微微踮起了腳尖,把臉頰靠在了他肩膀的地方,觸感溫熱而堅實。
幾乎是在瞬間,手裏一輕,那個藥袋已經被他順手接走了,他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腰,大約是以為她傷口又痛了,輕聲說:“忍一忍就好了,沒事。”
她沒吭聲,其實也不是痛,只是有這麽一瞬間,也會想念他的擁抱而已。
只是這個擁抱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優優推門進來,原本是笑眯眯地說“之姐,你喜歡的抹茶冰淇淋——”結果撞到這一幕,結結巴巴地差點咬住舌頭,“我不是故意進來的。”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仿佛是一種小心翼翼被維護的平衡,在瞬間被打破了。
阮之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件莫名其妙的事。
這算是對他示弱嗎?
在他把自己送進派出所之後的第二天,還來醫院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時候?!
她心裏很有些懊惱,很快站直身子,大步走到床邊。因為表情收斂得太快,所以還有些僵硬,示意他把藥瓶挂上去,自己翻身躺下了。
傅長川一一照做,還順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手機嘀的一聲進了條短信。他站在她床邊,打開看了一眼。
阮之:今年的DL慈善晚宴你去嗎?
他沒吭聲,打字回複:怎麽?你希望我去?
阮之只有一只手,打字有些慢,隔了很久,才回說:你能去當然好啊。
DL的慈善晚宴素來是以演藝明星為主,會有社會名流、商界精英參加,但是大多數也比較低調,甚至許多收到邀請的也不會出席。阮之倒是每年都會參加,開場前盯着主辦方地走紅毯排位,開場後和相熟的朋友寒暄招呼,其實遠比只需要光鮮出席的明星們累。
去年是她結婚後第一次參加,DL的主辦方希望她能和傅長川一起出席。在此之前,傅長川壓根和娛樂圈扯不上一絲關系,每年發去的邀請函也都是石沉大海。阮之和DL慈善晚宴的召集人高風關系不錯,旗下的藝人也常常因為這層關系上雜志封面。無論如何,阮之都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得罪高風,于是在和傅長川說前,她先問了問連歡。
連歡有些為難:“他從來不出席這種活動的。”
阮之多少也知道,有些愁眉苦臉:“我就是猜到了,才想先問問你怎麽辦。”
不過連歡笑了笑說:“你不需要問我啊。這種事,你親自和傅先生說,他哪會不同意呢?”
那時他們關系還算是蜜月期,她也就說了:“……可能還會走紅地毯,得看活動方的要求了。”
他靠在沙發上看書,漫不經心地問:“和你一起嗎?”
“當然啊。”
他答應得很爽快:“好。”
傅長川一貫低調,即便出現在紅毯上也沒有打算停留。可是經過媒體區的時候,阮之停了下來。傅長川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麽,十分配合地停下來腳步。
媒體蜂擁而上,快門聲音此起彼伏,閃光燈瞬間亮成了一片。問什麽的都有,傅長川只回答了一句話:“是陪我太太來的。”然後站在了阮之身後,再也沒有開口。記者的長槍短炮又對準了阮之,她回答了些旗下藝人的問題,笑眯眯地挽着傅長川離開。
紅毯到宴會廳還有一截長廊,阮之微微側頭靠在傅長川的肩上,琢磨着說什麽話打破沉默。事先她并沒有和傅長川說過會在紅地毯上停留,按照他往常的個性,上雜志接專訪都極為謹慎,工作人員都會再三和媒體确認細節,她有些沒底,或許他現在就已經心裏不爽了。
她剛剛靠過去,傅長川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笑了一聲:“怎麽了?”
她只好讷讷地說:“我只是想搶一點風頭。”剛才走在前邊的是日月傳媒的何穎,結果她一停下腳步,記者蜂擁而至,瞬間冷落了何穎。
她在想什麽小心思,傅長川心知肚明,也沒生氣,只說:“雖然有點幼稚,不過……你高興就好了。”
翌日,傅長川陪着太太參加DL慈善晚宴的新聞就上了頭條,搞得蔣欣然還抱怨說:“經紀人和自己的藝人搶頭條,這叫什麽世道。” 也因了這一層關系,DL的主編很承阮之的情。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一年就過去了。阮之還記得那個頭條上的照片,傅長川看着自己的眼神,被稱贊說“充滿了愛意”,可現在,婚都離了——她有些嘲諷地想,這才是秀恩愛,死得快。
傅長川看着阮之發來的微信,開口問:“你希望我去?”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眼神略有些閃爍,點了點頭。
傅長川笑了笑,拍拍她腦袋說:“知道了。”
她聽他這麽說,半張臉埋在枕頭裏,狡黠地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醒來,竟然已經天亮了。
傅長川不在,優優睡在單人床上,正輕輕打着呼嚕。阮之試着咽了口口水,還是痛,但是比起昨天手術後,已經好多了。她也不想吵醒優優,自己拿了枕頭坐起來,用平板電腦打開郵箱查看這個月的工作總結。這個季度原定的工作指标,提前了一個月,差不多已經完成了。接下去工作的重點是公司的一個大項目,同事們正在積極地準備,因為還在論證階段,各項信息都十分保密,她這裏需要配合幾個藝人的檔期,這勢必需要協調各家劇組,說起來不難,真正做起來卻很頭痛。阮之心裏盤算了下,打開随身帶的便簽本,簡單寫了幾條工作重點,再擡頭一看,護士已經進來查房了。
優優也就醒了,給阮之倒了杯溫鹽水,打着哈欠問:“之姐你好點了嗎?”
阮之喝了,順手把便簽撕下來,試着開口說話:“這幾天我不在公司,這幾件事你幫我傳達過去。”
已經能稍稍發出聲音了,就是十分嘶啞,優優聽懂了:“好的,我會布置下去。”過了一會兒,又說,“傅先生很晚才走的,我進來的時候你都睡得很熟了,他還坐着呢……”
阮之瞪她一眼:“我有問你他的事嗎?”
“……”優優無視她的白眼,鼓起勇氣繼續說,“他說這兩天不在容城,就不過來了。不過會在DL慈善晚宴前回來。”
阮之古怪地笑了笑。
“那需要重新安排嗎?”優優遲疑着問,“如果你和傅先生一起出席,那要提早通知DL那邊。”
阮之搖頭:“還是按照原計劃,別告訴傅長川。”
優優不知道昨天阮之和傅長川說了些什麽,總覺得有些不妥,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可是這樣不好收場啊。”
阮之揚了揚下巴:“他把我送進派出所的時候覺得不妥麽?”
休息了四天之後,雖然還不能大聲說話,但阮之已經開始正常上班。為了把前四天落下的工作補回來,她連周末都在加班。傷口已經痊愈了,人也瘦了點,這天她剛從機場送了人回來,到公司正是午休時間,同事們有去樓下餐廳吃飯的,也有幾個叫了外賣,三三兩兩的吃飯聊天。
阮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徑直走到幾個人面前,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肩膀。
沈垚和助理、同事叫了一鍋香辣蟹,吃得正高興,冷不防一回頭看見謝之,吓了一跳,連忙打招呼:“之姐。”
阮之居高臨下看着四個人,俯下身,拿了個勺子,撥弄了下那層厚油,面無表情地說:“你跟我進來。”
沈垚足足一米八七的個子,站起來比阮之高了一個頭,可是這種時候,偷吃東西被抓到,垂頭喪氣的像個孩子,跟在她身後兩三步的地方,一聲不吭地進了辦公室。
阮之示意他把門關上,沉着臉走到他身邊,近乎粗魯地把他的襯衣拉解開了兩顆扣子,去摸他的小腹。
剛剛從地下車庫上來,被過堂風吹了吹,她的手還是冰冷的,沈垚往後閃了閃,想要嬉皮笑臉地開個玩笑,看見她異常陰沉的臉色,就吞下了那句話。
阮之的手有往腰線兩側挪了挪,臉更加鐵青:“早上稱過嗎,多重?”
沈垚報了個數字。
“呵,倒是重了啊?”阮之冷聲說,“可惜長得是肥肉吧?”
沈垚是公司重點要捧的新人,阮之花了重金幫他塑形,在飲食上向來嚴格要求。可他畢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常常偷吃東西,也就阮之能鎮住他。這回摸摸他的腰,腹肌倒還在,只是明顯覆了層薄薄的軟肉,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吃了什麽。
她的手還沒收回來,門口有人沒敲門就進來了:“之姐你回來了?”結果話沒說完,看到沈垚衣衫不整,阮之的手還摸着他的腰,“哈”的一聲就笑了,“之姐你光天化日下潛規則自己手下的男藝人啊?”
阮之收回了手,很沒好氣:“什麽事?”
沈垚有些尴尬地打了聲招呼:“杜總。”
杜江南嘿嘿笑了笑:“沒什麽,你先忙,忙完來我辦公室一趟。”
被他這麽一打岔,阮之想了會兒,才記起自己要說什麽。
“……Dior homme的贊助什麽風格你不知道嗎?身材差一點穿上去跟農民進村似的,到時候我都替你臉紅。”她啞着嗓子先把他訓了一頓,最後黑着臉把沈垚的助理和執行經紀人都叫來,扣了獎金,然後要求他們務必盯着沈垚加強鍛煉。
沈垚是最後一個走出阮之辦公室的,那張颠倒衆生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臉最後在阮之面前晃了晃,到底還是說:“之姐,你身體好點了麽?”頓了頓,“對不起,我下次不偷吃了。”
粉絲們都說他專注看人的時候,眼神能醉人。阮之對上他的眼睛,那股火滅了些:“你自己知道就好。”
“那天我想去看你來着。”沈垚靠着門說,“都到門口了,優優姐守着,說傅長川在裏邊。”
阮之桌上已經堆了一堆文件,她正快速地一份份翻看着,頭也沒擡:“嗯。”
“你們……複合了?”
阮之終于擡起頭,皮笑肉不笑:“行了,別八卦了,今年DL你陪我走紅毯,給我争點氣啊。”
抓緊時間處理完了一些文件,她急忙趕去杜江南的辦公室。
杜江南其實不怎麽來公司,偶爾來幾次,基本都是有大項目需要他決定或者重要文件的簽字。阮之進門的時候,杜江南正悠閑地靠着沙發,正在翻看新進藝人的檔案。
公司隔一段時間會簽一些新人,檔案裏的新人都是穿最能展示曲線的服裝,身材優劣一目了然。他看得興高采烈,還招呼阮之說:“這姑娘好看,什麽時候讓我見一面?”
阮之咬牙切齒地搶了那本檔案:“杜總,我不是拉皮條的。”
杜江南悻悻然:“你不還潛規則沈垚嘛……”
“……”阮之決定無視他這些沒營養的話,“找我什麽事?”
杜江南找她談的是股權的事。美星籌備了多年的上市,基本已經塵埃落定。而在上市前,公司的一些高層和知名藝人們都可以認購原始股。盡管上市後的股價無法預料,但是原始股的價格很低,這無疑是穩定高層和藝人們的方式之一。
杜江南把一張紙推給她:“這是公司打算給你認購的數額。”
阮之看了那個數字,有些驚訝:“這麽多?”
杜江南摸摸鼻子:“你還嫌多?那天老張私下找我要認購,我還舍不得給呢。”
阮之心裏默默估算了下,杜江南給她的股權,即便保守估計,上市後也是上千萬了,這大概也算是這些年自己為公司打拼的回報吧。
“阮之,你是不是一時間周轉不開?”杜江南很快想到,“不然我借你也行。”
“……不是。”阮之幹笑,“當然不是。”
“我就說啊,好歹離婚的時候你也狠狠敲了傅長川一筆,怎麽會沒錢呢。”杜江南爽快地說,“那這些給你留着,這幾天你就和財務、法務部辦手續吧。”
阮之一臉鎮定地回到自己辦公室,給理財顧問打了個電話。說起來,這個顧問也是通過傅長川認識的,為人十分穩妥,把錢給他打理,阮之向來放心。
電話接通,阮之直截了當地問了戶頭上還有多少錢。
得到回答,她怔了怔:“這麽點?”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無奈:“阮小姐,上個月你提了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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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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