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岫昭一路上煩躁不安地想着,阗憫既那麽怕他,那又何苦萬般忍耐,在他懷裏做夠了戲。他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認為擁吻也無關痛癢的親密動作,在他人眼裏看來,已有悖人倫了。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還沒受到過如此難堪的拒絕,只越發地氣悶,心中像紮了一根芒刺,拔不出來。
原本是想與皇上告假,岫昭卻半道改路去了太後那裏,琢磨着少不了一頓念叨,或許太後去與皇上說這事,效果更好。太後見着小兒子,喜得握了他手,"今日怎麽主動過來了,吃過沒有,哀家吩咐人去做。"
"母後。"岫昭勾起唇一笑,往人懷裏一鑽,及其沒有臉皮地與親娘抱了個滿懷,撒起嬌來。"兒子想母後了來見,也不是每次都要傳召啊。"
保養得宜的太後着了一身淡青銀邊常服,繡滿了飛鶴,竟和岫昭的穿着意外地搭。她才過不惑之年,容貌依舊豔麗,看上去更像是岫昭的姐姐。岫昭一雙眉眼,比皇帝更像她,得了個美人的傳承。
“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有什麽壞事兒?”太後伸手一捏岫昭的俊臉,樂得見他呲牙求饒,見岫昭捧住那只手親了幾口,罵道,“沒羞沒躁的,多大的人了。”
“母後前些日子不是替兒說親,要為兒子選妃麽。”岫昭收拾起嬉皮笑臉,難得正經地道,“兒子最近想去把人接來,想先跟母後告個假。”
太後一雙眼盯着他看了半響,好似要找出什麽破綻,“真的?你沒诳哀家?……”
“自然是真的,皇兄那裏母後替兒臣說一說,就說兒去接王妃了。”岫昭眨了眨眼,眉間神色坦蕩,仿佛真有個女子等着。
“哪家的姑娘,非要你去接的?讓皇上下個旨,接進宮來給哀家看看。”太後一喜,正愁他的婚事沒有着落,人卻說有了,那可不是皆大歡喜麽。只要岫昭乖乖成親,有了後人,那些個什麽男寵,又有幾個能長久下去的。
“在雲滇,那兒部族有規矩,得兒臣親自去接。”岫昭握着親娘的手,誠懇道,“這事皇兄也幫不了兒臣,原本外族女子就性情激烈些,看重族規也是情理之中,兒此去也是沒有選擇。”
“好,只要你答應哀家,接了人就回來大婚。可……要去多久,讓皇上派些人送你過去,別出了什麽岔子。”太後想了一想,又覺不妥,“不如找位将軍,送你去國境。”
“母後!”岫昭忙打斷她,“兒是去接人的,不是去打仗的,要什麽将軍,王府的侍衛跟着去幾個就成了。這事要是驚動皇兄,兒這親結不成,以後也不想結了。”
太後見他堅決,也沒有再說什麽。“你此去記得早些回來,別又玩得什麽都忘了。”
“是,兒子記下了。”
從太後那兒出來,已過了一個時辰,岫昭趕着到王府,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想了會兒,在王府門前叫人落了轎,負手走了兩步卻沒進去。正轉身準備去街上溜達溜達,舒桐從內裏奔了出來,“王爺這是要去哪裏?”
岫昭皺了眉道,“舒統領在門口等本王的?”他心裏清楚,不讓人見阗憫,舒桐是第一個坐不住的。
“阗憫是哪裏惹了王爺,您別和他小孩子計較。”舒桐想起早晨的事,心道這兩人又鬧什麽花樣,今兒出行在即,蘭璟亭和林宣才跟他布置清楚,回去沒見着阗憫,這小子被軟禁着也沒吭聲,換作平時,不大鬧一場這都不像他的作風。
“沒什麽事。”岫昭一擡腳,回了王府,“準備得怎樣了?”
“一切就緒,等王爺發話就出發。”
“嗯,你們門口候着,我去接人。”岫昭嘆了口氣,直接去了落院。
鈴音在門口守着,見岫昭到了,跪下一禮,“王爺千歲。”
“人怎樣了?”岫昭盯着門框,出神了好一會兒,心道阗憫會不會因為這個跟他有什麽芥蒂,卻忘了自己心裏老大的結。
“小王爺沒起,還躺着。期間舒統領來過一次,奴婢沒讓進,他就說去門口等着王爺。”
鈴音開了門,又低頭候在門外,岫昭想了想進了屋,走到床邊見阗憫朝內側躺着,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還在休息。
“……”岫昭十分糾結地伸出手,懸在空中又沒落下去。阗憫似是聽到了身後的聲音,側頭往身後看了一眼,見是岫昭,才翻過了身。
他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岫昭走之後他就前前後後地想了,并沒覺得岫昭對他是那種喜歡,可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但如果不是,岫昭又為什麽生氣,還不讓他出去?
現在岫昭回來也不和他說上一句話,是在生他的氣吧。他實在也沒有做什麽,要說有,也只有那時候他心裏的不願意了。
岫昭收回手,快速且自然,他唇抿了抿,見着阗憫還是那一身衣裳,白色領口微敞,鎖骨突出得吓人。阗憫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動了動。岫昭忽然覺着對他也沒氣了,只是仍然別扭着,怎麽都順不平。
“還不想起來?”岫昭平日裏說話總自帶了三分笑意,讓人如沐春風,這會兒卻沒一丁點兒笑的意思,有些責問的味道。
“……”阗憫心裏難受得緊,被他這樣說着,之前想那些不明白的事反而覺得有些可笑,岫昭也不會覺得他是在想着怎樣才能和好,依舊不冷不熱。之前兩人的關系如此簡單的瓦解,阗憫眷戀着的溫暖也随之煙消雲散。
“等義兄說走就走。”阗憫翻身坐起,微低了頭,他沒看岫昭,雙手撐了床沿,極其艱難地把自己挪到了輪椅上。膝蓋一瞬間受了些力,疼得發了身冷汗。
阗憫一番動作,岫昭看在眼裏,卻沒說話。前些日子只要是他在,沒讓阗憫自己起過,這時候怎麽倒是不需要他了?見着阗憫雙腿有些發抖,想他大概是疼了,可那是他自找的,他也沒喊他幫忙不是麽。
阗憫突然擡起頭,喚了岫昭一聲。岫昭猶在沉思,愣了愣,随口應了,“嗯?”
“我哪裏讓義兄不高興了,義兄不說出來,我如何辦呢。”阗憫性子憋到此時已是十分不容易,對岫昭的忍耐也不同于旁人。見岫昭回來依舊沒有說的意思,更不會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心道不如直接問個清楚,也好死得明白些。
岫昭聽着面上一笑,卻是沒一點笑意,阗憫想不通就罷了,還要擺上臺面問,讓他怎麽答?他突然俯下/身,長發垂到阗憫肩上,在他耳邊道,“為兄想你,你給嗎?不能的事便不要問,省得尴尬。”剛說完便後悔了,他對阗憫也沒那樣心思,但是氣話一到口邊,就忍不住變本加厲地讓他誤會。
阗憫聽着,呆了片刻,擡起臉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早晨的時候,岫昭心中突然爽快起來,只顧嘴上痛快,要怎麽想也随他了。只是兩人之前的和諧,以後怕是不會有了。
而阗憫心裏除了震驚,更有懷疑,他原本就不信岫昭對男人的興趣,即使是王府裏有多位公子。那時候岫昭躲他也是自然反應,沒有什麽情愛的東西,此時又怎會說出這般話來。他這時候卻想着舒桐會不會鄙視他,輕巧地回了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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