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黑夜遇險

隴縣那片地,玉衡看好很久了。

那片地原先是屬于一戶張姓大戶的,老子死了,留下些不成器的兒子,吃喝嫖賭,樣樣不落,原本盛大的家業,敗得只剩千餘畝田地,一間祖屋。

玉衡一直想買一片地,自給自足,不管糧食産多産少,好歹有了一片養活人的地,心裏也安心,且也有了地方安置人,聽說隴縣張戶人家賣地的事後,就一直讓老爹幫忙留意些。

花家做了這麽多年生意,汴京周遭的官府都有些人脈,橫豎張家要賣地,就略施手段一塊買了下來。不過是她出的銀子,地也全在她的名下。

多年存下的家當換來了這片地,光看着那些白紙黑字的地契,玉衡總也不滿足,就抽了個時間,帶着管事張亥,一塊去隴縣親自看了地,也親自看了那些租地的佃農。

相比之前的七成租糧,佃農們對這個只收租三成的新佃主都感恩戴德,回來時,佃農們送的瓜果蔬菜占了大半馬車。

心願圓滿了,玉衡在馬車上小睡了一覺。

因路途不近,且在路上時天就黑了,馬車行得慢,擦着亥初關城門的時刻才進了城。

已是定昏十分,城裏萬籁俱靜,唯有街邊幾盞昏黃的燈籠,随着夜風搖曳着,平添了幾分詭異。

馬車內一片昏暗,寧靜的夜色下,只聽到馬蹄噠噠,車輪辘辘。

出門在外,玉衡素來不喜丫鬟跟随伺候。此時,她獨自坐在車廂內,張亥坐在後面一輛馬車裏。

車外偶然傳來些許動靜,靜夜裏聽來有幾分詭異。玉衡已不自覺已将衣襟抓緊。自從她身上發生了靈異之事,她就對那些怪力亂神格外敏感,平日裏也不喜走夜路。

夜幕極暗,車廂裏更是黑暗一片。玉衡摸了摸沒找到燭臺,只能罷了。她不自覺睜大了雙眼,在心裏默默盤算着還有多久時間到府,睡意早已全無。

馬車緩慢地往前行着。

不知是心懷恐懼産生了幻覺還是怎麽,她總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些奇怪的動靜。

铿锵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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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突然傳來一道悶聲慘叫,聽聲音甚遠,玉衡吓得一個激靈。

她再顧不得許多,連忙打開了車廂門。車轅上趕車的馬夫正正危危地坐着,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

“李叔,你聽到了嗎?”玉衡輕聲問道。

李叔毫無反應。

玉衡忽地想起來,李叔耳力不大好,她這般輕,他定然是聽不到的。玉衡也不敢加高音量,只得出了車廂,坐在他身後,看着李叔的背影,心裏稍微安心了一些。

張亥不管花府事,并不住在花府,他在花府不遠的一條小巷裏有一間二進的祖宅,平日都住在那邊。到了分岔口,張亥在後面打了聲招呼,就坐着馬車往家去了。

馬車繼續往前走。

先前聽到的金戈之聲消失不見,再轉兩條街道就到花府了,玉衡微微松了口氣。

她正欲坐回車廂中,一陣夜風襲來,竟攜來陣陣血腥味,聞之欲嘔。

心裏猛地狂跳了一下,玉衡正欲叫李叔加快車速,前面街角處突然奔出三兩個人來,速度極快,昏暗的燈光下,他們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明晃晃的閃了閃。

玉衡心裏一凜,城裏是有宵禁的,亥時二刻。這會兒已是快到了,這些人還在街上狂奔,顯然不會有什麽好事。她正要叫李叔避開,誰想最前面那人竟快跑幾步,一躍而起,搶上了馬車來,落在車轅上的同時,一腳将趕車的李叔踢下了馬車!他手一揚,一物狠狠地插向馬臀!馬匹吃痛,悲厲地嘶鳴了一聲。

“李叔!”

見李叔被重重一腳踢下馬車,玉衡不由驚呼。

那人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見她是嬌弱姑娘,還是因為無暇顧及,他沒有理會玉衡。他穿着一身玄色夜行衣,頭上蒙着黑紗。

吃痛的馬匹驟然揚蹄往前狂奔而去。那人一手握住缰繩,緊張地注視着前方蓄勢欲攔截的兩人。

馬車颠簸得厲害,速度又極快,玉衡怕摔下車摔出好歹,只得緊緊地抓住車門。那人□□,伴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傳來。玉衡心知這人必定是受傷了,想來先前聽到的刀劍之聲就是這幾人。

馬車離那兩人近了,玉衡才看清那隐在牆角夜色中的兩人和這人一樣,周身掩在玄衣黑紗下。更近些時,最前面那人突然一躍而起,直朝玉衡旁邊那人的面門砍來。

只見那人左手一抖缰繩,右手持刀迎了上去。

‘锵锵’聲不斷在耳旁炸響,勁風一股股襲來,玉衡不由得手腳發軟。她從未遇到過這種生死懸一線的時候,這會兒想跳車也是不行,馬車還在急速朝前奔馳,跳車要麽死,要麽殘。

她側臉朝交戰的那一邊看去,只見兩人就站在窄窄的車轅上,車速極快,兩人身形卻甚穩。你攻我拆,刀光劍影,招招致命。

迎戰那人似乎快擋不住了,片刻間捱了兩刀。

那刀刺入皮肉的聲音,在辘辘滾輪,噠噠馬蹄聲中聽得卻分外清晰。

另一人也從地上一躍而起,堪堪落在疾馳的馬背上,從正面朝對手突刺一刀。

那人的刀被另一人纏住,想要擋那一刀,已是分身乏術。

玉衡正緊張地看着對戰,不妨那人竟突然轉頭看向自己。

那雙隐在暗夜裏的眸子,滿是狠厲,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玉衡猛然一驚,再顧不得許多,下意識就要跳車。

只是她方才松手欲跳,手臂就被人抓住,他力道驚人,不容她抗拒,不過一瞬,玉衡就發現自己飛了出去,正朝着後來人刀尖的方向!

電光火石之間,玉衡不禁想到那籌劃多年的藍圖,才将将開始,吾命休矣...

卻不想那人倏地收回了刀,接着玉衡猛地撞在了他懷裏,力道不小,疼得她龇牙咧嘴。

那人一把接住她,順着力道朝一旁彈開,還未落地,卻聽一聲巨響,玉衡回頭看去,原來是馬車撞上了街角,被撞得散了架。她不禁心生餘悸,若是自己沒有碰巧被那人扔了出來,想來現在自己肯定也如這馬車一般...

而交戰的兩人也已跳至地上,不過一個來回,弱勢那人的刀便被卷了出去。

只聽到‘噗’地一聲傳來,是刀刺入皮肉的聲音。那人拔刀,舉起再砍...

鮮血噴射而出,在清冷的月色下如血玉一般晶瑩剔透,朝四面噴灑。

慘白的月光照在玉衡青白的臉上,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視線陡然被遮住——

一只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夜風粘膩,叫人發冷,越發能感覺到眼睑上的這只手,溫熱,微微有些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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