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又是一陣寂靜。

廟門突然閃亮了一下,冷不丁一個炸雷打了下來。

玉衡吓得一抖,接着一連串的驚雷滾滾。

見她吓到,柏回自然地伸手拉住她。

柳玄機看了看兩人相握的手,低下頭去,靜靜地看着橘紅的火焰,不言聲。

玉衡知柏回是好意,也不避開,任他拉着。

半個時辰後,雨聲漸漸小了。

柳玄機站起身來,道:“多謝花東家,柏兄,就此別過,再會。”

另外幾個黑衣人倏地站起身來,兩人快走幾步,前行出去,另外兩人跟在柳玄機身後。

玉衡從火邊拿起那兩個烤得焦脆的饅頭,幾步追上走在最後面的少年,将手裏的饅頭笑着遞給他,“給你。”

那少年看着她溫和的笑,不禁一怔,不自覺朝轉頭前面的柳玄機看去,柳玄機眼眸微動,沒有說話,又轉過了頭去。

玉衡見少年不接,将饅頭塞進他手裏,“不吃的話,放在懷裏暖身子也行。”

他望了玉衡一眼,終是收下了饅頭。

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見一串馬蹄聲驟起,快速遠去了。

等玉衡回轉火邊坐下,柏回不由奇怪地問道:“你認識那少年嗎?”

玉衡笑道:“不認得。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好像我四弟啊,一看到他就想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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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回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你有沒有哪個哥哥弟弟像我的?也對我好吧!”

玉衡噗哧一笑,道:“我覺得你和我大哥挺像的,不如你做我哥哥吧,我就對你好。”

玉衡說這話可不算是玩笑話,兩人一道歷經了生死,感情已非一般。

柏回連連擺手,“那還是算了。”

雨勢越來越小,漸漸停了。陰雲驟散,一輪上弦月從雲後鑽了出來。

路上無數個水塘,大小不一,如一面面鏡子,倒映着兩旁的樹影。

突然平靜被打破,一匹匹駿馬踏水而過,鏡面搖晃許久,才又複歸平靜。

“淩霄,那小姑娘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懷中尚還有一陣陣暖意,淩霄繃緊了臉,并不理會同伴的打趣。

“我看也是。”另一人又接嘴笑道。

淩霄突然輕叱了一聲,馬蹄愈急,超越了兩人,朝前奔去,到了柳玄機身側。

“主子,你吃不吃?”淩霄從懷裏掏出一個饅頭來,遞了過去。

柳玄機側臉看過來,卻并不伸手接。

淩霄見主子臉色冷峭,只當他不要,正要收回手,他卻倏地伸手将饅頭取了過去,也并不吃,将之揣入胸前。

饅頭雖被淩霄放在胸前,這會已不大暖了,柳玄機卻感覺胸前有一股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像剛才坐在火邊一樣。

次日醒來,玉衡發覺自己正靠在柏回肩頭。也不以為忤,叫醒了他。柏回惺忪地揉了揉眼,眼底下有一片青黑。昨夜他添了幾道火,又照顧睡熟的玉衡,沒有睡好。

火堆不知何時已然熄滅了,兩人将就吃了點冷饅頭,騎馬上了路。

行至辰時,途徑一個小鎮,兩人下馬打了尖,續足了馬力,又才上路。

“東家,再行一日就能到金州了。”

玉衡幾年前跟着大哥到過金州,但當時是乘坐馬車,沒有這邊風吹日曬長途奔馳的辛苦。聞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她畢竟是女兒身,奔襲了幾日,早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柏回将她的疲态看在眼裏,建議道:“東家,不如我們休息一日再走吧?”

玉衡搖搖頭,在路上已經花去了四天,不知道金州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眼看着就要到了,怎麽樣都要堅持到金州再說。

柏回見她堅持,也不多勸。

又是一天的奔馳,有了昨夜露宿山林的經驗,今日兩人在鎮裏就問好了路,此去金州人煙稀少,路上難再遇到城鎮,只有零星幾個村落。

兩人抄近路走小道,酉時遇到一個小村落,但玉衡趕路心切,且兩人今天也買了一些露營的物品,便繼續往前趕路,至夕陽西下,再沒有遇到村落,大路兩邊的森林,反而愈加茂盛了。

“東家,看來今天我們可能又要露宿山林了。”柏回笑道。

玉衡舉目四望,兩邊山林紅似火,黃如金,景色盎然。若不是着急趕路,偶遇這樣的美景,游玩一番倒別有趣味。

“好在現在不是夏天了,夏天山林的蚊子很厲害的。”玉衡笑道。

柏回問道:“東家以前露宿過嗎?還會生火。”

玉衡點點頭,“以前和我大哥出門的時候,在外面露宿過。”其實沒有,花錢來是不願吃一點苦頭的人,他們出門的時候,行是最好的馬車,住是最好的客棧,吃的也是南北的珍肴。

柏回笑道:“原來如此。”

眼看夕陽越發往山下走了,兩人放慢馬速,一路尋找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遠遠地,玉衡好似看到了遠處升起了薄煙,不由精神大振,指着那方向對柏回道:“那邊有炊煙冒出來!”

柏回順着她的手看去,果然好像遠處有幾縷煙霧升了起來。

兩人禦馬奮力朝那方馳去。只是望山跑死馬,看着不遠,馳了半柱香都還沒到,反而進入了一片茂林。

大樹參天,光線灰暗,只有一條山路從林間穿過。山很高,樹枝蔽日,已經看不到炊煙了。

“東家,那炊煙好像在這座山之後,我們要繞過這座山才可能到達。”柏回朗聲道。

可能會繞點路,但總好過露宿山林。

兩騎飛快地從林間馳過,驚起一陣陣飛鳥。

遠遠地,有一陣馬蹄聲傳來,聽聲音由遠而近,似乎正是朝這邊來。柏回禦馬朝玉衡靠近了些,心想可別遇到什麽綠林好漢。

那行人來得很快,蹄聲漸漸聽得分明了。這山林很大,兩方對馳了半晌,都還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又轉過一個彎,蹄聲已似到了近前。柏回認真聽了聽,看樣子有四五騎。

果然不多時,一騎出現在兩人一百步前,一騎緊接着出現,一共五騎。都是玄衣玄馬,馬上的人全都蒙着黑紗,看不到臉。

柏回看着他們覺得十分眼熟,有些像昨晚上遇到的柳玄機一行人。

但對方馬速不減,似乎沒看到兩人一般,欲直擦過去。

玉衡也注意到了來人,心裏也正疑惑着,突然座下馬匹嘶鳴了一聲,還不及反應,馬似乎被什麽猛地絆了一下,轟然朝地上撲去。

柏回和她并騎,座下馬匹同樣猛地朝地上栽去。

聽到玉衡驚呼,柏回顧不得許多,一腳迅速踩上馬背,騰空一躍。

玉衡眼看着自己要從馬上滾下去,身子突然一輕,一人抱住了她,兩人順力往一旁滾去,跌落在地。

對面過來的玄衣人見此異狀,連忙勒馬。他們所乘馬匹皆是神駿,雖在急速奔馳,皆嘶鳴一聲,前足躍起人立,及時剎住了去勢。

與此同時,兩邊林中飛出十來個黑衣人來,将柏回他們和一行黑衣人包圍住。沒人理會柏回他們,全朝中間的幾個黑衣人撲去。

柏回将玉衡的頭緊緊護住,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來。

“東家,受傷沒有?”柏回一面警備地看着那些黑衣人,一面問玉衡。

玉衡被他保護得極周全,并沒有受傷。

“沒有,你呢?”

“沒有。”

“這些人是什麽人?”玉衡也注意到了那些跳出來的黑衣人,兩方已經交上了手,頓時暗林中一片刀光劍影。

“他們像是針對那五個黑衣人的,我們只是不湊巧碰上了。”

柏回看了看馬倒下的地方,隐約能看到一根鐵索,在暗色掩護下,不容易看到。若不是他們速度快了一些,被摔下馬的就是這五個黑衣人了。

“我們怎麽辦?”玉衡輕聲問道。

“他們應該不是針對我們,我們悄悄地走。”那兩匹倒下的馬依然站立不起來,只怕前足已經折了。

那邊已經交鬥在了一起,玉衡不懂拳腳,柏回看得分明,兩邊都是高手,出招狠厲。

“快走。”柏回輕聲道。

兩人正欲從一旁退走,豈料一個黑衣人注意到兩人,突然朝兩人殺将過來,看來是不欲留任何活口。

柏回連忙将玉衡往旁邊一推,空手迎了上去。

玉衡見柏回瞬間和那黑衣人交上了手,連忙跑至一棵大樹後躲好,她不會拳腳,留在那裏只會讓柏回分心。

那黑衣人本來以為兩人只是過路的,順手殺了就是。誰知柏回竟會些武藝。只是柏回赤手空拳,那黑衣人手持刀刃,柏回只得閃躲,似乎招招都命懸一線,看得玉衡連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會叫出來。

那邊的黑衣人雙方都有兵刃,兩邊皆是玄衣蒙黑紗,身影交錯,玉衡分不出敵我。

那攻上來的黑衣人招數有些怪異,招招都是殺招,沒有一點回防。柏回心中一凜,心想這些人只怕是殺手。這樣分心一想,那人一刀刺來,一時閃躲不及,左臂被劃了一刀,登時鮮血如注。

玉衡不由大急,柏回沒有兵刃,空手怎麽打得過兵刃,且柏回左臂本來就受了傷,動作不甚靈敏。

她左看右看,看到身側不遠有一根枯枝,連忙跑過去撿起來,試了試,還算堅韌。玉衡朝交鬥處疾跑幾步,将手中枯枝朝那黑衣人一扔,叫道:“小心暗器!”

那黑衣人感覺到一股勁風從背後襲來,連忙朝旁邊躍開。與此同時,另外一邊飛來一把明晃晃的刀,有人輕喝一聲:“接住!”

柏回聽出是柳玄機的聲音,連忙扭身,伸手将刀接在手裏。

那黑衣人避開之時就發覺根本不是什麽暗器,被玉衡這麽一鬧,對手已接住了兵刃,不由怒氣橫生,轉身就朝玉衡沖過去。

他速度極快,柏回拔足就追,卻在離黑衣人尚有三步之距時,黑衣人的刀已舉起朝玉衡砍去。

柏回這一驚非同小可,目眦欲裂,不顧一切地提刀朝黑衣人背心刺過去,同時大呼:“東家,快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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