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輕推房門,一斜清月倏地跳進房來。

柳玄機緩步走出房門。

傷處的鈍痛已經緩解了很多,他輕呼了一口濁氣。

柳玄機慢慢地走進院左側的一間茅房。

村莊靜悄悄的,偶聞一聲犬吠。

不多時,柳玄機從茅房裏走出來。深秋的夜,涼意從四肢百骸滲透,卻又帶來一股徹心的爽快。

正欲回房,籬笆牆外卻突然傳來動靜。

柳玄機倏然停步,警覺聽去。

“...進去嗎?”

“再等等吧。”

那柄湛藍匕首輕巧巧地滑落手中,柳玄機貓步屏息走至籬笆牆下。

牆外有兩道呼吸,一道輕緩一道沉重,似乎受了傷。

柳玄機暗自思忖兩人的來意,看樣子不太像追兵,若是追兵不會只有兩個人,也不會蟄伏在院外。

又過了約一炷香,牆外才又有了動靜。

“看樣子已經睡了,大哥,進去嗎?”

“進去吧。你先進去,給我開門。”

Advertisement

話音落下,一道灰黑人影從牆外躍進來。他還未落穩,就發覺一側有勁風襲來。陡然一驚,但他絲毫不亂,險險側身避開,那道勁風去向一翻,朝他胸前刺來。

頃刻間,他看清那是一柄短小的匕首,湛藍的刃光卻在彰顯着它的鋒利,他赤手空拳,不敢托大,只得朝一旁閃開。

牆外的人聽到了院中交手的動靜,急忙問道:“弟弟,怎麽了?”

那人一邊閃避着刃口,一邊輕聲道:“沒事,遇到了一只咬人的耗子。”

柳玄機聽他形容他是耗子,俊臉微寒,出招狠厲了幾分。

那人感覺到他招數裏不含殺意,試探更多,陡然感覺到他招數變得淩厲,輕笑兩聲,一掌當心朝柳玄機左胸襲去。

原來他察覺到柳玄機似乎受了重傷,從他左手閃避遲緩可以看出,應該傷在左胸,便一掌朝他左胸襲去。

柳玄機果然撤進攻轉回防,不料他招數突變,手腕一翻,一掌擊在柳玄機持刃的右手手肘的麻筋上,縱使力道不大,這一擊也讓柳玄機手臂一麻,匕首倏地掉到了地上。

正這時,一個灰麻人影從牆外翻了進來,估計是受了傷難以控制身形,落地嘭地一響。

“大哥,你...唉!”和柳玄機交手那人連忙上去扶住他。

灰麻人止不住咳嗽了幾聲,擺手示意不要緊。

“你們是誰?”

柳玄機也不去撿地上的匕首,輕聲喝問道。

灰黑人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劃過一絲驚詫,似乎沒料到交手的人會是這麽個俊逸青年。

灰白人咳了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向柳玄機,“閣下又是誰?”

柳玄機沒應聲,他看出來了,這兩人根本不是為他們而來,估計另有其因。

誰都不說話,院中氛開始緊張起來。

一聲開門聲打破了緘默。

“柳東家?”

玉衡惺忪地看着月下那道清竹般的背影,疑惑他怎麽會在院中站着,緊接着就看到了籬笆牆下有兩人正朝她這邊看來。

玉衡吃了一驚,這才發覺柳玄機那姿勢更像是在和他們對峙。

等看清其中一張臉,玉衡更是大驚。

“...徐大哥?”

這一聲更是讓那三人同時一驚。

玉衡從昏暗的房門走出來,露在清月下,面容一覽無餘。

“東家?”

原來和柳玄機動手的人正是徐進。

見玉衡和他們認識,柳玄機回身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回退幾步,站在她身側,依舊警惕地看着徐峥兩人。

“徐大哥,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玉衡看了一眼他身側的男人,感覺似乎在哪見過。

徐進二人對視一眼,那人緩緩開口道:“這是我家。”

這話讓玉衡柳玄機都驚住了。

......

“白天才聽大娘提起兒子,說他十幾年沒回家了,托我幫忙找找。我還想着回去了請大哥幫忙吩咐鋪子裏夥計留意一下,沒想到晚上他就回來了。”玉衡聽着隔壁壓抑的哭聲,心裏着實替劉大娘劉大爺高興。

徐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柳玄機,才道:“大哥諸事纏身,如今得閑了,就抽了個空過來。”

玉衡點點頭,問道:“你那個兄弟好些了嗎?”那日玉衡急着救柏回,沒看清背後小船上的人。

徐進沉默片刻,才道:“好很多了。”

玉衡感覺他似乎不是很想說那件事,連忙住了口。

房內一時奇異地沉默了下來,只能聽到隔壁的聲音。

“你這些年,都去了哪?娘還以為...”劉大娘說着已是泣不成聲,兒子十幾歲離家,歸來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她眼也花了,差點沒認出自己日夜期盼的兒子。

“娘,是兒子不孝,您別哭。”

又傳來劉大爺的勸慰之聲,聲音又慢慢細了下去。

玉衡已聽不清隔壁在說些什麽,柳玄機耳力甚佳,聽得分明。

“徐大哥,接下來你要往哪去?還回汴京嗎?”玉衡問道。

徐進頓了頓,道:“怕是無法回去了,我還有些事要做。實在對不住東家。”

玉衡大感可惜,還是道:“徐大哥是有志之人,屈就在我店裏做管事,實在是大材小用,有道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徐大哥千萬別說什麽對不住,這幾年是你幫了我的大忙。”

柳玄機微微垂眸,原來這人是她的一個管事。像他這樣好身手,氣勢也非常人,又正值壯年,何以會在商鋪裏做個小小管事?

他突然想到白天劉大娘說過的話,她兒子從軍,軍級起碼已是千夫長,他五六年都在軍營中,而這人又在花家鋪子裏做了幾年的管事,那麽,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在軍營中認識的。

“我聽劉大娘說,剛剛那位兄臺十一年前曾入伍,做到了千夫長的位置,兩位可是軍中之人?”一直默不出聲的柳玄機突然問道。

他與徐進不過萍水相逢,這話問得實在突兀。

徐進猛然轉頭看向他,目光驟然淩厲,不過片刻又全數收斂。

“大哥以前是從過軍,卻只是一名無名小卒,幸得不死,休戰後就退了伍。”徐進淡淡道。

柳玄機點點頭,“原來如此。”

徐進聽他口氣平淡,似乎不信,又見他眉梢微挑,感覺這人存心在探他們的底細,眉頭不由微擰,但看在玉衡的面上,沒有發作。

柳玄機似乎也識趣,沒有再出聲詢問。

玉衡見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劍拔弩張,連忙轉開話題道:“徐大哥,你盡心盡力幫了我這麽幾年,臨行之別,別的我幫不了大哥,以後若是徐大哥在銀兩上有何短缺,盡可到我花家銀莊支取,算是我對大哥的一番心意。”

徐進微睜眼睛,連連擺手,推辭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東家這幾年待我不薄,我徐進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今請辭去,已是對東家不住,萬萬不敢再受東家恩惠了。”

玉衡道:“徐大哥這話可不對,徐大哥知情,我自然懂義,我叫你一聲大哥,是把徐大哥當成兄長看待的,兄長若是有難,作為妹子的,哪有不幫之理?”

玉衡這番話說得徐進臉皮發紅,他本不善言辭,玉衡說話理一套一套的,他心有不敢受,卻說不出推辭的話來,只得連連道:“不敢不敢。”

柳玄機聽着兩人說話,也并不插言。心裏已有了計較,猜想這兩人定是當年唐英案的漏網之魚,才會這樣隐于市野,多年不敢歸家。

思于此,柳玄機又試探道:“我表兄十餘年前也曾應征入伍,他卻沒有貴兄長的運氣,死在了戰場上。”

氣氛頓時低落了下來,徐進閉口不言了。

玉衡當年還小,此時便道:“我爹當年也收到了軍書,說來慚愧,當年爹爹花錢免除了兵役。”

柳玄機看了她一眼,頗有興致地問道:“何以說慚愧?”

玉衡正色道:“當年西夏侵略大梁,燒殺搶掠,殘虐百姓,屍橫遍野,慶州,渭州,鳳翔失守,西夏鞑虜連屠三城,不那可謂不殘暴,身為大梁的百姓,人人應當保家衛國,驅逐鞑虜,衛國安民。我爹爹花錢免了兵役,對我們一個家庭而言,算是好事,對于國家而言,卻是不忠,如果人人都像我爹爹那樣,還有誰能保家衛國呢,你我腳下的土地只怕早已淪陷在西夏人的鐵騎中。”

柳玄機目光漸漸變得複雜。他知道她是經商的,經商之人大約都有個同症,就是自私。她将這番話的時候,神色嚴肅,目光堅定,仿佛都是出自肺腑之言。

她身為女子,難為有此番大無畏的愛國之心。

徐進卻輕嗤了一聲。

玉衡奇怪地望向他,“徐大哥可是有另一番見解?”

徐進面露譏諷之色,他看向玉衡,“東家,你可知那些拼死保家衛國的人的下場?”

玉衡問道:“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嗎?”

徐進搖搖頭,目光驟然充滿了憤恨,他想說什麽,卻又極力忍住了。

柳玄機接口道:“徐兄臺莫不是在說五年前的唐英案嗎?”

徐進猛然別眼望向他,目色大驚。

玉衡插話問道:“什麽唐英案?”

柳玄機淡淡地道:“你不知道唐英嗎?他是當年率軍攻克西夏鐵騎的西路大将軍,戰後因為意圖造反,被誅滿門。”

“造反?”玉衡大驚。

徐進垂下了頭,不再說話,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柳玄機點點頭,“當年唐英率軍收複了慶州三城,後駐守邊關五年,将西夏的鐵騎阻于慶州之外,簽署元和之盟後,兩國約定皆不在邊關設兵駐守,唐英率十萬大軍返回內地,被傳意圖造反,一進宮門,便被亂箭射殺在皇極門前。”

驚意頓退,玉衡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她下意識地不信那位唐将軍會造反。“什麽造反,我看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罷了。”她憤然道。

徐進猝然擡頭看向她,雙眸通紅,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看得玉衡心驚。

“徐大哥,你怎麽了”玉衡關切問道。

徐進搖搖頭,雙眼驟閉,再睜開時,什麽痛色也沒有了。

柳玄機在一旁看得分明,略作計較想通疑惑,心中不由得大驚。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