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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草!”

楊梅一臉嚴肅:“你怎麽說。”

李豔嘿嘿一笑,道:“我什麽也沒說,直接把電話掐了……”

“做得好。”

“你以為這就是今天的高/潮了?錯誤!真正的高/潮還在後面!”

“你又打回去臭罵了他一頓?”

“NoNoNo……”李豔抛給楊梅一暧昧的眼神,說,“我股票漲停了哈哈哈哈!”

“……”

楊梅往邊上瞄了幾眼,想尋找最近的路線将李豔帶出去。

李豔人比楊梅矮,但體重卻比楊梅重。

在五彩斑斓的光線下,震耳欲聾的音響中,一個高瘦子就這麽架着一個矮胖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為什麽不珍惜呢……”

“什麽?”楊梅低頭看,李豔垂着腦袋,極頹喪的模樣,呢喃的聲音沙沙的,就快要落淚。

原來還是十分在意的。楊梅在心裏嘆氣,不知道李豔此刻在想些什麽,但她內心一定載着一艘小船,在起伏的海面上搖擺不定。

夜風吹來,卷走汗意。

在酒吧門口,楊梅停下來,抽空緩了口氣。

李豔這時候稍稍清醒些,眯縫着眼擡頭四處看,忽然就指着對面喊了一聲。

對面是一家金碧輝煌的KTV,“黃金海岸”的燈牌高高懸挂着,金燦燦的光芒将這邊的馬路都打亮了。

另一邊是一家洗浴中心,兩座高大的建築物中間,是一條黢黑的夾道。

楊梅不清楚那裏是不是有人在,因為那邊的路燈是滅的。但卻有隐約的聲音傳過來,嗡嗡的,又好像夾雜着沉悶的男人說話聲。距離有點遠,楊梅聽不清,或許是別的什麽像人聲一樣的聲音呢。

商貿區這一帶本就不清不白,這兒就像個大染缸,進去了就別想幹淨地出來。

楊梅一點也不想在此地久留,在路口攔了一輛的士就走。

回到家後,李豔被楊梅丢到床上,那一屋子的酒氣熏得楊梅鼻子難受。但她實在疲得不想動了,最後躲到另外的卧房裏睡了一夜。

清晨,她被手機吵醒。接電話的時候還是朦朦胧胧的,聽了幾句後,才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裏跳了起來。

沒過多久,她就站在了家門口,打開門,看見風塵仆仆的萬淑芬。

“嫂。”

楊梅叫了一聲,萬淑芬就應了一聲。

進門後,萬淑芬也沒急着拖鞋,先是大致看了看四周,而後才噙笑對楊梅說:“你這房子面積挺大的吧。”

“嗯,200平不到一點。”

萬淑芬往前走了兩步,又細看了看,說:“和水兒一起住倒是挺富裕的。”

“他沒和我住一起。”

萬淑芬聽了訝異:“沒住一起啊?”

楊梅掏了雙拖鞋出來說:“你先換上這雙吧。”

“嫂,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你這麽過來,大哥一個人在家沒事兒嗎。”

萬淑芬坐在沙發上,眼睛還一個勁地瞟來瞟去:“能有什麽事兒。就想過來看看你們,水兒電話打不通,就打給你了。”

“打不通?”

“嗯。”萬淑芬随口說,“應該是工作忙吧。”

楊梅給萬淑芬倒了杯涼水,又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有了電視裏的聲音,客廳裏兩個人都不說話,也不顯得氣氛有多尴尬了。

楊梅沒坐下來,在一旁站着。注意力也沒擺在晨間新聞上,她看着玄關地上的軍綠色行李袋。袋子不大也不小,塞得鼓鼓囊囊。

晚上楊梅下廚,做了三人份的晚餐。李豔午餐前就回家了,晚餐前,楊梅打通了江水的電話,把他喊過來吃飯了。

這一餐飯吃得特別安靜。

江水本身就悶,剛到的時候和萬淑芬随意聊了幾句,後來就再沒有多餘的話題。楊梅也不是甘願活絡氣氛的人,沉默就沉默吧,她向來如此随心所欲。

飯後楊梅整理了客房,萬淑芬好住進去。接着她下樓去附近的水果店買水果,和萬淑芬關系是疏遠些,但基本的待客禮儀她還是懂的。

江水和她一起下樓。兩人并肩走在皎潔的月色下,慢悠悠像兩只蝸牛,沉默而沒有交流。只有楊梅的高跟鞋敲擊水泥地的聲音。

楊梅越走越慢,但盡管如此,她還是走在江水的前面。

走了一會兒,她停了下來,回頭去看。

江水跟着停下,望着她:“怎麽了。”

楊梅笑着:“你走得這麽慢。”

江水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江水說:“嫂子打擾你了。”

楊梅一怔,随即道:“是,但沒關系。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

她靠過去,用手背碰了碰江水的手臂,說:“我問你,江水,我們多久沒好好待一起了?”

江水看着地面,輕聲說:“很久嗎,我不覺得。”

楊梅吸了口氣便轉過身繼續走:“嗯,你忙,所以不覺得時間在走。”

水果店很快到了,昏黃的吊燈垂下來,整個店像個溫暖的溫室。店裏的水果很多,幾乎堆滿了整個店,有供人行走的過道,但很擁擠,側着走才方便通過。

楊梅進去挑水果,江水就站在門口等着。老板娘跟在楊梅屁股後頭熱情服務,老板就站在最外面的水果前,搖着蒲扇和江水聊天。

江水靠在一邊的牆上,老板和他閑聊,聊了幾句,忽然岔開話題道:“天好熱哦?你要不站進來點,裏面有風扇。”

“我不熱。”

老板呵呵一笑說:“怎麽不熱哦,你看你腦門子上全是汗了。”

江水一頓,手擡着一抹,燈下,手掌心亮晶晶的。都是汗,他自己卻不知道。

“進去吹下風啊?”老板指了指裏面。

江水看進去,楊梅和老板娘在狹窄的通道裏側着走,他很快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老板仍舊一臉熱情,江水從兜裏掏出盒煙,抽了一根叼嘴上,模糊地說:“我來這個就好。”接着又抽了一根出來,遞給老板。

煙是最有效的麻醉劑,煙草的味道讓江水很快鎮定下來。大腦皮層的感覺被麻痹了,他的手很自然地從腹部挪開。

這是很細節的動作,偏巧被老板發現了,因為他正低頭點煙,一擡起頭,就開玩笑似的說:“看你一直摸肚子,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江水一驚,側過臉去猛然看見的是老板笑吟吟的臉,他搖搖頭道:“沒。”

楊梅買好水果走出來,江水順手就接過那一大袋子,然後和她一起走回去。走到一半,楊梅問他:“你的車停在哪兒?”

“你小區外。”

“哦。”楊梅頓了頓說,“你今天還打算回去嗎?”

“回去。”

楊梅抿着唇不說話了,也不繼續走了,停下來對着江水,仰頭看他。

然後,她湊上去吻他。

江水卻往後躲了一下。

楊梅皺着眉看他,他解釋說:“我剛抽了煙。”

“我不嫌棄。”唇和唇快貼近的時候,楊梅停下半秒又說,“抽煙的男人特別性感。”

楊梅把大半副身體都壓在江水身上,江水拎着沉重的水果,騰不出手,又出了身汗。

“你就不能把水果放地下嘛。”

楊梅停下來,如星的眼嗔怪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她很少撒嬌,一旦撒起嬌來,真是要命。她的腳踮着,一只高跟鞋的鞋頭踩在他的腳背上。

其實一點兒也不疼,但這感覺格外清晰,比任何身體上的痛楚都清晰。他忽然振奮起來,手一松,水果袋子就墜在地上,四周很安靜,但他此刻根本聽不見蘋果從袋子裏蹦出來滾在地面的聲音。

江水手往下去,五指撐開,裹住楊梅飽滿的一邊臀部,稍用力抓了抓,楊梅就嬌俏地哼叫一聲。

“有人來。”

江水朝旁看了看,卷着楊梅往一個方向躲。窸窸窣窣的,一會兒工夫,就藏進了密匝的綠化帶裏。

“你想做什麽。”

“你有沒有經歷過……”

“你瘋了。”

“我沒瘋。”

楊梅背部貼牆,嚴絲合縫,胸口貼他,嚴絲合縫。他面色如常,除了眼底不太平靜以外,這樣看起來,他的确如他所說——他沒瘋。

可是他的确在做瘋狂的事。

“不要——”

楊梅懸崖勒馬,及時制止了他。他的手停在那,目光從下往上,最後回到她的臉頰。

她看着他的眼睛,最後篤定地說:“你不是第一次。”

江水說:“這個你不是早知道了。”

“不,我說的是……像今天這樣。”

“哪樣。”

哪樣?

像是要野戰一樣。

楊梅很難得被江水豐富的實戰經驗震懾住了,幸好天黑,他根本看不清她是不是臉紅了。

他一松手,楊梅就逃了出來,她說:“你走吧,我回去了。”

“嗯。”江水說,“我明天會來——來把嫂子接回去。”

“其實不用這麽急……”

“不。”江水打斷她,他從未打斷過她,但他這次打斷了她,“我明天會請假,我會來。”

他過于斬釘截鐵,決斷裏帶着任性的固執。楊梅莫名心動,沉浸在他莊嚴的神情裏,最後說:“……好。”

江水聽了總算松了口氣,好像他和她是天平的兩端,他不允許她的砝碼比他沉,兩邊制約且平衡,這才是公平的。

他兩臂展開,像溫柔沉靜的大鵬。楊梅被他裹在胸前,耳朵緊貼着肉壁,切實體會到隆隆的震鳴。

“楊梅,我叫你等等我。”

“好。”

半晌,他聳起的肩膀才落下來,像山體滑坡,一股腦地洩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超有眼光的我的四月天投雷

☆、碰面的男女

七夕的時候,李豔的部門和公司另一個部門舉辦了聯誼活動,這種活動本來就應該自願報名自願參加,不過統計報名人數之後,兩個部門領導達成一致意見,将自願民主的原則臨時改為強制參與了。

基于格外渴望“第二春”的心情,李豔是非常樂于參與這類活動的,不過混雜在一群年輕小姑娘的隊伍裏,李豔這顆老白菜在最後關頭拉來了不情不願的楊梅,希冀在聯誼中能有幸被某頭豬給拱一拱。

聯誼時間是晚八點,地點定在商貿區的“黃金海岸”。

進了包廂以後,李豔就說:“居然選了這個地方,老板真肯花錢。”

這話被部門經理聽見了,回頭就笑說:“這不是體恤下屬麽,為了工作加班加點的,個人問題都沒解決,大老板也很憂心啊。”

“既然大老板都自掏腰包了,咱們也不要束手束腳的,該吃吃該喝喝,該下手下手……诶,那個誰,李豔,你還帶個美女過來,和咱們搶公司的優質男同胞啊,太狠了。”

李豔瞥了說話的人一眼,開玩笑道:“呸,什麽搶不搶的,大美女有男朋友了。再說了,就算我不帶美女過來,優質男同胞也不能看上你啊。”

那邊已經坐下開始點歌的優質男同胞聽了立刻笑了,有幾個還附和起來,幾個人打鬧調笑的,氣氛很活躍。

黃金海岸是這座城市消費最高的KTV,檔次自然也是最高。這次訂的包廂特別大,而且其內設施齊全,曲庫龐大,很冷門的歌曲也能搜索到。

楊梅坐在角落裏,基本就只幹了喝飲料和吃水果兩件事。其他人吵吵嚷嚷的,她一個人安靜坐着,讓人不禁想起電影裏定格的畫面——模糊的背景快速地動,只剩下主人公靜靜地伫立着。

或許她看起來有點孤單,有人很好心地靠過來,客套地問候了幾句。

楊梅看他一眼,搖搖頭說:“我不會唱歌。”

那人說:“怎麽可能?你不要見外嘛,你看,連我這樣五音不全的人都唱了。”

“我真不會。”

“別不會呀,我幫你點一首?喂,李豔,你這朋友平時愛聽什麽歌?”

李豔聽了走過來,大咧咧地把胳膊挂在楊梅脖子上,笑呵呵地說:“去,你去點一首葫蘆娃。”

那人眼睛一瞪:“開玩笑,大美女唱什麽葫蘆娃啊……”

“你這意思是瞧不起咱們大美女的童年了。”

“哦,行行行,我去點。”

很快,偌大的包廂就響起了葫蘆娃的音樂,這只是李豔的一個玩笑,楊梅當然不會真去唱歌。歌曲過了一半,終于有人自告奮勇拿起話筒。

唱的人手舞足蹈,聽的人哈哈大笑。

李豔掐了楊梅一把:“怎麽樣,和我合唱一首驚豔一下大夥?”

“算了吧。”

“真算了?”

“嗯,真算了。”

“別呀,你老這麽一個人坐着我多不好意思。”

“你該幹嘛還幹嘛去,別管我就成。”

李豔肯定不會放着楊梅一人,自己跑去和別人嗨皮。兩個人無聊地坐了一會兒,楊梅坐不下去了,站起來和李豔說:“我去洗手間。”

跑到外面,才覺得空氣真清新。包廂雖大,但也架不住是密閉的,幾個男人抽煙,煙味兒全留下來了。

楊梅并不是有多反感煙味,只是那場景讓她想起了人,一個連抽煙都很性感的男人。

她沒有忍不住給江水打電話,只是低着頭沿着牆走。一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停下來,漫無目的地往外看。

商貿區一貫的燈紅酒綠,這裏永遠沒有天黑。

即便時間已經不早,但黃金海岸的街前依然車水馬龍。大門口停着一輛漆黑的奔馳,從駕駛位下來一個人,快步繞過車,打開了後車門。

後車座的人應該是什麽大老板,火氣挺大,一下車就對着司機指指點點。大老板人矮,那司機一個大高個,謙恭地把頭低下,寬闊的背脊彎成了蝦。

楊梅目不轉睛地看着,腦子什麽也沒想,一雙腿自動自發地走了過去,轉眼便站在了大門口,恰好迎上了那個大老板和司機。

“陳總,您來啦。”

“嗯。”穿過大門的時候,大老板無意瞥了一邊的楊梅一眼,從她身邊過去。

後面的司機沒跟上來,他本應該跟着陳總走的。

陳總是這家黃金海岸的老總,平時隔三差五會過來一趟,每次留下的時間都不長,往常是交代幾句,或者陪什麽重要的客人一杯酒就走了。因此司機得随時尾随,以便能讓陳總想走的時候能立刻就走。

只是這次,他走不動了。

經理跟着陳總走了幾步,發現司機沒跟上,于是折返回來:“小江,快跟上啊!”

江水沒動,經理拍了他一下,又說:“怎麽回事你?走啊!”

江水習慣性低頭,跟着經理一路走,很快追上先走的陳總。

陳總進了一間很大的包廂,江水就在外面等候。

“原來你在這裏上班。”

江水回過神,楊梅站在她右手邊。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很遲緩地點了點頭。

“我是陪李豔過來的。”楊梅說。

江水還是點點頭。楊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你除了點頭能不能說句話?”

他愣了一下,手下意識往褲兜裏塞,發現裏面沒裝煙,只好又抽了出來:“你們好好玩。”

包廂門這時候打開了,李豔部門的經理和陳總走了出來,陳總說:“你留步,你們繼續聯誼,有什麽需要直接和我們經理說就行。”

聽到聯誼兩個字,江水看了過來。還沒對上楊梅的眼,陳總就對他說:“你去發車,我很快過來。”

部門經理看了一眼,開玩笑地說道:“陳總啊,你們黃金海岸可都是俊男美女啊,剛我們一男同事就說了,前臺的小妹長得可漂亮,沒想到你們這連個司機都這麽帥啊。”

“哈哈哈,這個司機前不久剛找的。帥不帥倒是其次,重點是車技好。”

“哦,車技好——既然如此,陳總不如把這個司機借給我們用用,你看我們一屋子醉鬼。”

部門經理是說着玩的,陳總也知道,但他還是說:“行啊,這個今晚就借給你了。”

于是,大家玩盡興了以後,李豔他們部門的人就坐進了江水車裏。

部門經理坐在副駕駛,他酒喝得多,但腦子還算清醒,還懂得和司機調侃幾句:“哎呀,剛才我很不要臉地問你們陳總借司機了,陳總一口就答應了,把你借給我們了。陳總應該還有別的司機吧?”

“有。”

江水向後視鏡瞟了一眼。

後座是李豔等人,楊梅坐在副駕駛後的位置上,靠窗。後排有點擠,楊梅幾乎是和車門貼在一塊兒,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瘦得多,仿佛只要中間的人一用力,就能把楊梅推出車一樣。

江水下一個動作就是鎖門。

這時經理問:“怎麽稱呼?”

“江水。”

“哦,小江。那辛苦你了,把我們送回去。”安靜了幾秒,經理又說,“小江,你幹司機多久了?”

“剛開始。”

經理驚訝了一聲:“是嘛,那你們陳總還誇你車技好呢。看來是天賦啊。”

過了一會兒,經理又說:“陳總是惜才之人啊,像你這樣有天賦的,肯定不會虧待的——你工資應該還可以吧?”

江水看他一眼,他立刻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随口問問。你覺得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的。”

“哦。”江水就真的沒有回答,經理覺得有點尴尬,心想這個司機看來是真有一手技術,不然就這麽個不會聊天不會說話的,陳總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會要?

半小時後,車上人走得差不多了,剩下楊梅李豔兩個。李豔是故意留下的,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才說:“江教練,你改行啦?”

“沒有。”

“那怎麽……”

“兼職。”

李豔啧了一聲:“你們駕校能同意?”

“……”江水沒繼續說。

李豔撇撇嘴,沒繼續再問,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楊梅一眼。

那一眼,楊梅看見了就裝沒看見。

等把李豔送回家以後,楊梅敲了敲江水的椅背:“你停下車。”

楊梅坐進副駕駛。

江水看着她,她只看前面:“送我回去以後,你還要回陳總那裏嗎?”

“嗯。”

“他不是有別的司機?”

“但是他只用我。”

這時候,楊梅才細細端詳江水。

車裏很暗,但江水的黑眼圈更暗。他整體看起來還是整潔的,但楊梅總覺得他是沒精神的。

“你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這周過後,我就有假了。”

江水的假期并不長,這段時間他都用來補眠。楊梅跑過來給他做飯,他吃完以後又躺在床上了。

仰着,手放在腹部。

楊梅看了他一會兒,說:“我走了。”

轉身以後,江水才說:“別走。”

楊梅又回過身,江水仍舊是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睛也沒有睜開。他真的累壞了。

“你坐也好,站也好,和我一起睡也好,怎樣都好。先別急着走。”

楊梅站了片刻,最後慢慢躺下來。一張很小的單人床,他們兩個人一起睡着。

很擠很熱,但他們還是越靠越攏。

江水身上有一股獨有的氣味,楊梅說不上那是種什麽氣味,但細細聞就是能聞出來。這種味道很奇異,令她格外心安。

楊梅環抱過去,半條胳膊壓在江水肚皮上。還閉着眼,江水忽然就哆嗦了一下。

☆、旅行中的男女

傷疤是幾天前和人打架留下的,敢在商貿區混的人大多是狠角兒。沒有背景又惹人不高興的後果是很慘的,不過江水還是熬過來了,他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叛逆的時候鬥毆的事沒少幹,挂過不少彩,家常便飯一樣。

可是楊梅看見的時候,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剛攢起來的一點睡意瞬間散掉了。

她一字一字緩慢地:“怎麽沒和我說?”

聽了聲音江水幽幽睜開眼,面無表情,因此看起來既不慌亂,也不緊張。

不等他開口說話,楊梅就自顧自笑了一下:“哦,不和我說才是正常的,你從來不會和我說這些。”

說完以後,楊梅就下床了。

江水眯了眯眼,自下而上看過去,說:“等忙完了這陣,拿到了錢,我們就出去旅游。呼/倫/貝/爾,對不對——李豔告訴我的。”

楊梅嘆了口氣,很輕很重:“你得把錢先花在刀刃上。”

江水說:“去呼/倫/貝/爾就是刀刃。”

楊梅看江水的臉,最終點點頭說:“好,你說了算。”

她想,他有時候還是像個小孩,有點任性。那筆錢不應該當做旅游開支的,或許去旅游的時候,由她來承擔經費也未嘗不可。但楊梅知道,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

江水很沉默,這種沉默可以解讀成一種高傲。

盡管如此,對于出行至呼/倫/貝/爾這件事,楊梅還是很開心的。

這個夏天下了幾場大雨,大草原上的草高的很,而且很綠,遙遙望去沒有邊際。日頭仍舊很強,眯着眼睛去看,很遠的地方有移動的羊群,騎着高頭大馬的牧羊人揮着鞭趕羊,羊群跑得很快,拍照的人幾乎來不及捕捉那個瞬間。

江水捧着數碼相機咔擦咔擦,楊梅站在羊群邊上,大聲朝這邊喊:“好了沒有啊?”

“好了好了……快好了!”

楊梅抹了把汗,好笑地說:“到底是好了還是快好了啊。”

“……”又拍了幾張,江水從草地上站起來,這才肯定地說,“好了。”

楊梅提着裙子一路跑過來:“我看看。”

一翻照片,楊梅的臉就垮下來了——那麽多張照片,不是臉糊了,就是角度抓得不好,總之幾乎每一張都有很明顯的缺陷。

“你到底會不會拍照。”

江水把數碼相機遞過去:“那你來。”

“我來就我來。”

在草原上逗留了一段時間,導游掐着表,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招呼人上車。車行在唯一的那條公路上,兩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時而能看見成群的牛或者羊。

行程安排地很松,大部分時間是待在車上。下午到了旅館,這家旅館以汽車為主題,每間房幾乎都擺着各式各樣的汽車模型。

剛進門,楊梅粗粗掃了一眼就說:“都是豪車,看,寶馬,奔馳。”

江水把行李箱拎進來,看也沒看就說:“寶馬奔馳不算豪車。”

“那什麽算豪車。”

“說了你也不知道。”

“嘁。”楊梅一屁股坐在床上,仰頭看江水,“你說啊,什麽豪車?勞斯萊斯?法拉利?布加迪威龍?”

“嗯,差不多了。”

“嘁。”

“嘁什麽。”

“沒見過。這種車就在電視上看見過。”

“嗯,所以是豪車嘛。”

楊梅笑了笑,說:“你也沒見過吧。”

“車展的時候……”

“什麽時候的車展?”

“……不記得了,挺久了。”江水回憶了一下,說,“上高中那會兒。”

“你很愛車哦?”

“車是每個男人心底的情人。”

安靜了一會兒,楊梅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就問:“你15就開車了,那時候你……才初中吧?為什麽這麽早就開車?”

“酷炫呗。我說了,車是每個男人心底的情人。”

楊梅說:“哦,你初中就情窦初開了。”

江水擡眼看她,她支着身體在床上,心情還算愉快,嘎吱嘎吱地笑。看她這麽笑,他的心情忽然也輕快起來,不假思索地就說:“初中練的車手,高中就派上用場——我高中才情窦初開的。”

楊梅聽了很有興趣,眉毛一挑坐直了身體:“哦,你是說你用你酷炫的車技去泡妞?具體什麽情況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什麽事件?”

江水抿抿唇,沒再透露更多。他指了指浴室:“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楊梅眼珠一轉:“你先洗。”

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再加上裏頭水霧缭繞,從外面完全看不清裏面。

楊梅蹑手蹑腳地走過去,靠在門邊,敲了敲說:“具體什麽情況?你講講嘛。”

江水一時沒反應過來,猛地怔了一下後,才意識到她問了什麽,心裏暗暗好笑,一邊沖水一邊惬意地說:“你以為我洗澡的時候就能把什麽都告訴你了麽。”

“能啊。”楊梅吃吃地笑,“你信不信我把大門給打開,再吼一聲把大家喊過來?”

江水往前走了兩步,想鎖門,卻猛然發現門鎖壞了。

難怪。

一片寂靜。

而後,江水聽見浴室門被一點一點扭開的聲音。

他立刻沉着聲音道:“別鬧。”

又只剩下水聲了。

半晌,門外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嘁,無聊。”

沒過多久,導游過來了。她來是為了商量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本身合同裏的行程很松,導游就給添加了新的行程,當然,這就像去往香港韓國的旅程一樣,游客不購物,導游哪裏有錢賺。呼/倫/貝/爾誠然是沒有什麽可購物的,那自然只能在景點上做文章了。

導游告訴楊梅,這個添加的行程是自願參加與否的,倘若參加,就得按人頭再另算錢。

涉及到錢的事……

楊梅下意識地看了看江水,發現他只是靠着一邊的牆站着,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再看向導游,楊梅笑着說:“你問他吧,他是管錢的那個。”

她走進浴室,把兩個人換下的衣服洗了。

等她把衣服洗好了,晾在空調口下,導游已經走了。

“怎麽樣。”楊梅問。

江水說:“我和導游說了,只要團裏的人大部分都去,我們就去。”

“哦,可以的。”

晚上是沒有活動的,因此晚飯過後,江水和楊梅就出來散步,看夜景。

呼/倫/貝/爾的天黑得格外遲,大約到了晚九點,夜色方臨。

滿洲裏的夜景特別美,尖頂的建築物矗立在江邊,江畔染上了明黃的光,那是在建築物上的夜燈的倒影。

風很清爽,很純粹,吹過來沒有任何其他的味道。

楊梅推着江水到了橋邊,給他拍照。然後翻出一整天的照片觀看。

她拍照的技術的确比江水的好,那張在草原上和羊群的照片,拍得很有意境。江水人高,在無垠的綠中站立着,仿佛伸手能碰到天。

那群羊完全不存在喧賓奪主的意味,反而使得照片裏的男人愈發純淨,好像他本就是草原之子。草原的孩子一個個都威武雄壯,講話唱歌都極有底氣。江水的身形和北方男人差不多,頗似歌曲中唱的那個“套馬的漢子”。

楊梅說:“你還挺上鏡的嘛。”

江水:“你拍的好。”

“你要是換上本地服飾,混進人群裏,沒人把你當外地人。”

“是麽。”

“是啊,你跟內蒙漢子一樣黑的。”

“……”

楊梅歡快地笑出來,好像揶揄他是一件多麽令她感到愉快的事。實際上,在他們的相處中,言語上的便宜總是能讓楊梅占盡了,江水的包容就完全體現在口舌之争的沉默上,而他本性裏的強勢,則完全在某些體力活動上爆發。

這種爆發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本來和導游約定好8點30準時出發,他們到了8點才悠悠轉醒。

來不及了,急趕慢趕之後,幸運地發現,他們并沒有因為遲到而成為“衆矢之的”——他們并不是今天早上的焦點。

因為有其他更嚴肅的事發生——導游昨晚增加行程的提議被團裏大部分人駁回,眼看計劃要擱淺,導游心裏急,自然一個勁地游說,而這種目的張揚的游說,顯而易見是惹人反感的。

有人提議既然要大家參加這種臨時增添的活動,那就把價錢降下來一些,畢竟是團體,人數這麽多,就算降價也能賺不少了。然而導游說什麽也不肯,這樣一來,不願參加的人就更不願參加了。

争執到最後,也沒能争執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來。

最終,整個團達成一致,既然價格講不下來,那幹脆就不參加了。

江水問楊梅:“你想參加嗎。”

楊梅搖搖頭:“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這邊是頭一回來,導游增加的景點到底值不值得一游,所有人心中都沒有底。其實價格并不算特別貴,只是講價講了這麽久,導游一根筋地不願意妥協,讓人有些惱火。

南方人做生意是是要面子的,是講究心裏邊舒坦的。只要導游同意把價格意思意思地降低一點,這夥人就會同意參加了。

心腸子拐七拐八的南方人碰到了說什麽都直來直往的北方人,結果并不難預見。

盡管結果已經确定,但江水還是想征求楊梅的意見——

江水又問了一遍:“你想參加嗎。”

他說:“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出來留下遺憾。”

這次楊梅篤定地回答:“不參加了。跟着團走吧。也不會有什麽遺憾。”

能和他一起出游就是最好的旅行,哪裏會有什麽遺憾。看什麽風景根本不重要,再亮麗的景沒有他,還不如窩在家裏,身邊陪着一個無趣的他。

這一點楊梅很清楚,她不是崇尚物質的女人,但也不是那種談柏拉圖式精神戀愛的女人。她要的是這兩者之間。

江水站着未動,定定看着楊梅,仿佛要看到她內心裏去。

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他想知道此刻楊梅在想些什麽。從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他從沒這麽想要得知一個人的內心想法,也從沒想過要踏入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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