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六十八】

簡凝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

可能連他自己都對這張照片有些陌生, 一時半會理不清思路，他慢慢從彭希懷裏抽離, 開口道：“……你從哪裏找到它的？”

“簡璐辦公室的抽屜裏。”彭希說。

“……她居然一直帶着。”簡凝低聲道。

他長指撫過相片上的人, 還未看完就被彭希抽走, 他捏着照片把圖片放到簡凝臉旁，簡凝蹙着一邊眉毛, 和照片裏表情冷淡的小屁孩一摸一樣。

“幹什麽。”簡凝瞪着他。

“Q版的簡先生。”彭希笑起來，“表情真是一摸一樣。”

褪色的照片和現在的簡凝, 像兩個時空的碰撞和對話，他們在一個空間中出現, 圖片裏漂亮的長發小孩, 如今已經變成了他面前的長發美人。

簡凝又再次把照片拿來攥住：“廢話，這就是我。還有，你以後再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一聲不吭就往裏面沖……”

“這不是無聊的事情。”彭希打斷他, 認真道, “這是簡先生童年的樣子, 我給你放在錢包裏了，你也要給我留着。你不想把童年一直留在那裏, 就想着拿回來。而且這張照片真的好好看……我看見的時候，一度覺得自己像在看電影的劇照，眼神和轉身都像個故事。”

“你是傻子嗎？？”簡凝又想罵他, “只是因為我之前說了那句話就做這麽危險的事？我媽為什麽留着我不知道，但它雖然珍貴，并沒有什麽比性命更貴重的東西, 你究竟懂不懂？”

“好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腦中下意識的反應不能考慮那麽多。”彭希看見簡凝真的急了，連忙道，“我下次真的不會了。”

簡凝氣得不想看他。

“這個可以送我嗎？”彭希指指照片。

“……”簡凝遞給他。

“謝謝。”彭希眉眼溫柔，珍惜地握在手中，“我一定會好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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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下次了。”簡凝說，“你明天就跟我回去。”

彭希反應了三秒，驚訝道：“……我不和陳菲姐回倫敦去了嗎？”

“不。”簡凝看着他，“和我回國。”

“可是……”彭希有些奇怪，“之前說好月底才回去，現在應該也沒什麽別的事了吧……我可以繼續回去和她一起工作的。”

“和我回去，以後也不用接他們的工作了，這次經歷就到此為止。我會和她說明的。”簡凝說。

“不……不不……”彭希聽完搖頭道，“你這樣會讓陳菲姐為難，以為你在怪她。但事實上這件事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是受害者……”

“我會說清楚。”簡凝重複道，“我會和她說明緣由，如果需要其他的賠償，我也會和她清算。我和她這麽多年朋友，她能理解我，但是你得跟我回國，明天就回去。”

彭希沉默三秒，接着妥協了一般塌下肩膀，看向他：“然後呢……回去之後……然後呢？”

簡凝看着他，沒有說話。

“回去之後，我還是做着簡先生提供給我的工作，拿着簡先生給的資源，等着簡先生給我發工資，還住着簡先生的房子……”彭希說，“是麽？”

“你很在意這些嗎？”簡凝問。

“只是覺得配不上，簡先生給我的這一切都像是我不勞而獲的，你不覺得我們這麽看特別像某種‘包養’關系？”彭希搖頭，“我的付出太少了，簡先生早晚會厭倦。而我想找機會提高自己的價值，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不想就這麽放棄了。”

簡凝看着他：“你真是個傻子！你明白‘包養’是什麽意思嗎？還有如果我不在意，我現在還會在這裏和你說這些嗎？你知道我過來的時候，一會議室的人等着我開會，我從會議室裏丢下所有人跑出來就為了找你嗎？許柯走時都沒有和我說話，他快被我的氣死了。”

彭希張了張嘴。

“還有‘厭倦’這種詞，虧你說的出來。”簡凝垂下眼，“天天叫我坦率一點，你還想讓我怎麽坦率？你非要用‘我愛你’這種詞去确認嗎？你到底對我們倆的關系從頭到尾有什麽誤解。”

“簡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彭希急着想解釋。

“煩死了。”簡凝蹙眉低喊着打斷他，“我就不該來找你！”

“對不起……”彭希靠近他，“簡先生……你聽我說……”

“我從頭到尾只是不想你再有什麽事了！每個和我有關的人都會倒黴！每一個！”簡凝甩開他手，不停道，“……我來時的飛機上就想了，我可能真的瘋了，我瘋狂想一直确認你位置的，想把你放在身邊看得見的地方，想綁着你，當這種想法一個個冒出來後，我就覺得和池嵘林有什麽區別？我讨厭他那個樣子！那麽你知道我的想法後，也會讨厭我嗎？！”

簡凝肩膀顫抖，說完全部的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相處了，我一想到你可能就此消失，我又回到從前的生活，當所有事情開始一個人後，我就覺得很絕望。”

彭希心都軟了，他認識簡凝以來都沒聽簡凝說過這些想法，他此刻覺得又激動又心疼，捧着簡凝的臉，湊近他低聲道：“不會了，我保證不會了。簡先生，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麽想，你為什麽不早點和我說？“

“和你說什麽！”簡凝掙紮道，“我覺得我是變态！”

“不是，不是……”彭希搖頭，“我不會讨厭你，我當然想每時每刻都和簡先生在一起……我希望簡先生能多在意點我，依靠我，離不開我……這些都是我的真實想法，可是我真的怕自己配不上你，特別害怕簡先生遇見更好的人了，覺得我沒用。”

簡凝怔怔看着他，半晌道：“……不變态嗎？”

“你真是好可愛。”彭希笑起來，“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沒談過戀愛了。”

“……我覺得我瘋了。”簡凝聲音裏帶上哭腔，“我真的瘋了，彭希，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彭希鼻尖蹭了一下簡凝的鼻尖，捧着他的臉親吻了下去。

還是那個柔軟的觸感。

他真的很久沒有擁抱過，親吻過簡凝了。他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散發讓他不能割舍的氣味，而且這一次，簡凝小心翼翼地回應着他，讓他更加覺得興奮激動。

簡凝親吻的時候就是一只貓，先小心試探一下，之後想對你進攻，表現出不服輸的侵略性，而慢慢又敗下陣來，等你對他表現出善意，他就會毫無保留，敞開了自己的肚皮任你摸了。

這一次也沒用意外。

畢竟很久沒有見面，簡凝又徹底交代出了自己的心意，彭希感覺這只貓真的對他放下所有的戒備了，他手抓着彭希，手指輕輕搭在上面，偶爾陷入衣服的褶皺裏。像瓷器人偶一樣精致的人，褪去身上最後一點的防備，讓他們倆都想起某個簡凝喝醉的晚上，簡凝和彭希彼此推開，額頭抵靠着，像一對真正耳語着的情侶。

“簡先生。”彭希低聲問，“……我這次絕不做別的，能不能再給我次機會？”

簡凝雙眼微眯，別過頭去不看他，卻不知道彭希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見他從耳根到鎖骨的曲線，他耳尖泛紅，說道：“滾。”

“那我滾了。”彭希笑起來。

簡凝又不許他走，手壓在他的手上。

彭希從下方抓着他的手包起來，又蹭蹭他的嘴唇：“相信我，好不好？我想看別人看不到的簡先生，也給簡先生看別人看不見的我。”

“……”簡凝眼裏還有點淚，沾在他長長的睫毛上，他看着彭希，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彭希抓着他擋臉的手的手腕，低聲道：

“別哭了簡先生，簡先生一哭起來，我邊想疼愛，邊想把你弄壞。”

“你……”簡凝完全敗下陣來，他在男人溫柔的臉和那些面紅耳赤的話裏不占上風，只覺得被比自己小了那麽多歲的人死死拿捏着不能動彈，平日裏的冷漠被打得稀碎一地。

“放松一點。”彭希聲音磁性地擦着他的耳朵，“你為什麽總不放心把自己交給我？”

“你自己問問自己為什麽！”簡凝低聲抱怨道。

彭希笑道：“好，這一次是真的，我保證。”

……

這一次，狗終于把貓吃進嘴裏了。

事實證明，心意相通之後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簡凝不光沒有什麽疼痛，後來意識渙散，總覺得自己好像還被逼着說了點不想說的話，他真的想不通對方究竟背地裏在百度上研究了多久，怎麽可以在短時間內變了一個樣一樣，實現質的飛躍。

彭希當然不知道簡凝這些心路歷程，他自己的心思也頗為複雜，其實前半段還是很緊張，緊張得手心冒汗，全都蹭在了被褥上，他真怕簡凝再給他飛來一腳，然後一頓亂打，最後不歡而散的一個夜晚。

好在夜很長，簡凝也哭得很動人。

彭希抱着簡凝去洗澡，簡凝趴在他肩膀上，乖順地淋着頭發。彭希用手給他搓揉着泡沫，享受這種安靜的時間。

“簡先生哪裏不舒服……要告訴我。”彭希說。

“閉嘴。”簡凝靠着他閉着眼，溫暖的水流讓他渾身放松，懶懶得不想動彈。

彭希乖乖閉嘴，給簡凝洗完關了水，拿浴巾給他擦頭發。

“簡先生，我想過了。”彭希說，“我跟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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