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只一眼,那炙熱的氣息就瞬間籠罩下來……
隋心毫無心理準備。
這個吻來的急切而突然。
就像驟然下起的大雨,沒有任何前奏鋪墊,只是狂風暴雨般的掠奪。捧着她臉的手力道極大,卻又讓她覺得,他已經在用力克制。
舌尖探入進來,牙齒吮咬她的舌尖,不留餘地的反複摩挲着她的唇,熱烈的氣息迅速蔓延,恨不得就這樣蹂化了。
隋心很快被一波接一波的迷亂拽了進去。
她試圖躲閃,也試圖開口,可是每一次都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輕叫,迎來的卻是更嚴厲的控訴,好像她的守衛失地,在他看來是多麽不近人情的事。
隋心嘴上一疼,急切的叫了一聲:“鐘銘!”
然而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羞于再補上後面幾個字——“先放開我。”
而鐘銘,好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請求,動作稍緩,一點一點的親吻她,嘴角,臉頰,眼睛,鬓角,一路來到耳垂。
埋在她鎖骨的凹陷處的氣息,卻比剛才更加不穩。
直到他擡起頭,她在他的瞳孔裏,望見自己的模樣,嘴唇被吻腫了,顫抖着,喘息着,連帶鎖骨和胸口都在劇烈起伏。
——
夜空下,寒風中,風吹散她垂落的發,撩過那雙沉黑的眸子,細碎的光緩緩溢出,夾雜着痛。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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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銘的聲音啞的出奇。
什麽為什麽……
隋心剛要問,就聽他說:“為什麽又拿畫筆?”
在得知她為了他重新拿起畫筆時,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宛如被利器刺中。
“你不是對油彩過敏麽?”
隋心看着他片刻,艱難開口:“只是碰這一次,沒關系。”
她對油彩過敏也就是這一年的事,以前頻繁畫畫做手工從沒有對此過敏,直到一年前下了油畫課兩雙手腫了起來,去醫院測試了過敏源才發現,突然轉變成過敏體質,令她不得不放棄畫筆。
如今,在聽到鐘銘的問題時,她心裏一角也漸漸靜了下去。
知道她是為了畫畫而來,便足以說明一切。
果然……是他。
鐘銘張了張嘴,被她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所觸動,粗粝的指腹緩緩劃過她的眼角:“心心,你相信我。”
相信什麽?
“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沙啞的聲音竟透着懇求。
鐘銘捧起她的手指,在上面已經開始泛紅的位置,輕輕落下一吻。
然後,他聽到一聲低語:“好。”
懸空的心終于落下。
——
車子飛速行駛,隋心的手上已經擦過藥,望着窗外出神。
盡管心裏已經明白一切,然而蒙住眼睛的迷霧卻沒有完全驅散。
其實早在夏瓴第一次提出疑點時,她的理智就開始産生懷疑。無論如何掩蓋,總有蛛絲馬跡将鐘銘和鐘家牽扯到一起。
只不過,是她仗着對他的了解,就刻意忽視那被掩蓋的一小部分,寧可相信自己所知的才是事實的全部。
只不過,是他不提,她就不問。
沉默中,鐘銘突然開口:“畫畫的事,是怎麽一回事?”
隋心轉過頭,望向他堅毅的側臉:“方町告訴我,你連房租都付不起。你說要帶我出去玩,我想盡一份力。除了畫畫,我什麽都不會。”
“他說你就信。”鐘銘聲音極低。
隋心低喃:“我寧可相信。”
握着方向盤的手驀然一緊,指節泛白。
隋心再次開口:“可是我不想總聽別人告訴我,我只想聽你說。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話音落地,車速漸慢,很快在下一個路口掉頭。
那是開往西餐廳的方向。
——
西餐廳正是營業的高峰期,身着華服的客人絡繹不絕。
鐘銘一路拉着隋心,踏入門口。
他走得不快,步速輕緩,隋心跟着他一點都不吃力,只覺得自從進門,握着她的那只手就越發緊迫,好像她會突然跑掉一樣。
餐廳裏服務生見到鐘銘,紛紛點頭問好,他們稱呼他為“鐘經理”。
鐘銘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挺直着背,寬而厚的肩膀擋住了隋心的部分視線,可是那些女服務生望向他的那種目光,她卻沒有錯過。
那是愛慕的、崇拜的視線,就像她一樣。
隋心再度望向面前的高大背影,不知是錯覺,還是自己太過遲鈍,這才發現他似乎比一年前更挺拔了些。
從門口到後面辦公室區,路程不長,卻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前場燈光璀璨,幾乎迷亂了眼,直到踏入通往辦公室的走廊,突然轉換成冷白色調的光,她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
來到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門被鐘銘一把推開。
他卻沒有放開隋心的手,直到将她帶到一個真皮的長款沙發上,壓着她的肩膀坐下,依然握着她。
鐘銘緩緩矮下身子,單膝觸地,握着她的手指仔細看了看:“好像沒那麽紅了。”
隋心“嗯”了一聲,就見鐘銘從兜裏摸出她剛才擦過的藥,塞到她的掌心裏。
“你再擦點藥,我去給你找點吃的,等我回來慢慢聊。”
隋心點頭。
直到那扇門再度關上,她才輕吐出一口氣。
然後打量起四周,這才注意到整間屋子裏的擺設,清一色冷色調的家具,冷色調的窗簾,只是在同色系的書櫃上,錯落有致的擺放着幾個五顏六色形狀詭異的小物件。
隋心走過去一看,越看越眼熟。
愣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其中一個好像是她小學四年級做的雞蛋殼花瓶,就是将紙漿一層層糊在花瓶上,直到達到一定的厚度,再用已經塗好顏色的雞蛋殼粘在最外層,最後再将裏面的花瓶拿出來。
視線越過花瓶,望向旁邊,指尖一頓,将旁邊的一張皺巴巴的紙抽了出來。
是她小學畢業時的參加作品,是将搜集回來的廢舊雜志和報紙剪碎,用那些細碎的紙屑拼出的一幅畫。
還有粗糙的糖果屋紙模型、歪七扭八的布娃娃,和她人生中第一幅工筆畫,畫的是玉蘭花。她記得她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去着色,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
直到身後再度響起開門聲。
隋心這才醒過神,回過身去,就見鐘銘已經脫掉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子向上挽起,領帶也已經拿掉,領口解開了兩顆紐扣,鎖骨若隐若現。
他手裏拿着一個托盤,腿向後一勾,就将門合上,反手一擰,那道鎖就落了下去。
“來吃飯。”
鐘銘将托盤放在茶幾上,隋心走過去一看,有些咋舌,牛排、沙拉、土豆泥、炸鲑魚、果汁、牛奶,還有芝士蛋糕和巧克力布丁。
“廚房裏還剩下這些,我每樣都拿了一點。”
鐘銘利落的将盤子一一擺放好,随即抽出刀叉,切向那塊牛排。
“我哪吃的了這麽多?”
隋心只來得及說這一句,一小塊牛排肉就遞到嘴邊,她只好張開嘴吞下去。
鐘銘動作專注:“能吃多少是多少,這家西餐廳我有入股,不怕你把我吃窮。”
隋心口齒不清的說:“那你上次為什麽騙我說洗碗抵債?”
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生氣,這五味雜陳的心理真是……
“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鐘銘低聲道。
隋心張了張嘴,一下子就不忍心了:“倒也不用道歉……”
他很快又塞過來一口沙拉:“還有什麽想問我的?”
隋心咽下沙拉,舔了一下嘴邊的沙拉醬,說:“今天帶我去酒店的那個人,他說他姓鐘。你們是什麽關系?”
鐘銘用拇指抹向她的嘴角:“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是我大哥。”
——
隋心一怔,進而陷入沉思。
難怪她會覺得那個鐘先生眼熟,她之前在網上搜過鐘氏的資料,見過他的照片,不過本人比照片上瘦很多。
還有上次和鐘銘一起設計城堡戒指時,那文件夾上如此清晰的logo标志,她後來也在網上搜索鐘氏企業的資料時見過。
方町通過杜純的嘴告訴她那件禮服是假的,還說鐘銘經濟有問題,她都一再相信,努力将疑惑壓回深處,告訴自己方町是沒必要騙她的。
直到夏瓴帶她去鐘家,卻沒有介紹對方的任何背景,連“名譽校董”四個字都沒提過。方町沖進來,突然喊那個鐘先生“大哥”,拉着她就走……那聲稱呼已經将他出賣,方町是順着鐘銘的輩分喊的。
在來的路上,鐘政還說了那些古怪的話:“我只是覺得讓你自己親眼看到真相,對你更公平。在這之前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絕無惡意,我只是想幫你。”
她分明聞到了他的不懷好意,根本也不相信會有人對非親非故的陌生人提供善意的幫助,可是理智和忐忑不安的情緒,卻迫使她不得不走這麽一趟。
如果像以前一樣逃避現實,這會兒恐怕正在家裏胡思亂想吧……
然後用小心翼翼重新堆起來的心理建設,再一次自我欺騙。
——
隋心話音一頓,又問:“可你不是獨生子麽?”
鐘銘垂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我媽現在是我爸的第二任太太,不過他們二十幾年前就開始了。”
話音落地,那雙黑眸緩緩擡起,聲音艱澀:“我媽是第三者。雖然不是唯一的,卻是最成功的那一個。”
隋心張了張嘴,聲音哽在喉嚨深處。
她一直知道鐘銘是私生子,以為他沒有父親。小區裏的大爺大媽們早就議論過,說鐘銘的母親秦敏麗是被野男人抛棄的笨女人,給人家生了個孩子卻連名分都沒有。所以連帶鐘銘,也是從小被人戳着脊梁骨長大的,外面那些人總是帶着憐憫的目光這樣說——成績這麽好,可惜了,是個有娘生沒爹教的野孩子。
隋心眼睛輕眨,怔怔的望着那雙黑眸,望着那裏面湧動不安好像随時都會熄滅的細碎的光。
輕輕開口:“對不起。”
心頭湧上酸澀,好像一下子就要将她吞沒。
“傻瓜,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那沙啞的聲線扭曲着,透着悲傷,“我的出身,又不是你的錯。”
然後,他端起果汁,湊到她嘴邊。
隋心嘴唇顫抖着喝了一口,接過杯子,握着杯緣的手緩緩用力:“那……你恨他們麽……”
鐘銘一怔,那絲微笑幾近破碎:“不恨。出身不能改,但是命運握在自己手裏。”
隋心放下杯子,擡手去碰他的鬓角。
指尖輕觸到那片皮膚時,極其敏感的感受到他肩膀輕微的一顫,望着她的那雙眸子越發的沉。
鐘銘幾乎被那目光裏的柔軟,抽離了魂魄,小心壓制着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将那副軟綿的身軀拽入懷裏。
牢牢禁锢。
手臂收緊,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裏。
炙熱而綿密的呼吸砸向她的鎖骨,沉悶低啞的聲音響在耳邊:“心心,不要可憐我。”
一下子就敲進她心裏。
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輕觸他的面頰,手指摩挲着他的發根,新理過的發尾紮着指尖發麻。
她此刻的心已經化成春水,這個無堅不摧的男人,讓她心疼。
——
不知過了多久,隋心靠在沙發上輕輕睡了過去,鐘銘起身收拾餐盤時,将一張薄毯搭在她身上。
可是等他再回來時,沙發上卻不見人影,薄毯有一半掉在地上,零零落落……
鐘銘心裏一緊,剛要出門找人,這時就聽到洗手間裏傳來的響動。
他快步走過去,門正好從裏面開啓,扶着門框的的手虛弱蒼白。
鐘銘一把撐住隋心的重量。
隋心幾乎直不起腰,捂着肚子,五官扭曲到一起:“能不能送我回家……我那個來了。”
話音落地,就覺得扶着她的手臂驀然一僵。
緊接着,身體的重心就迅速偏離,她被打橫抱起。
一路來到一扇淺色的門前,鐘銘擡腳将門踢開,快速融入那片黑暗。
身體很快陷入一片柔軟,是一張單人床。
隋心眯着眼,透過黑暗,只能看到遮住了門口大片光影的高大輪廓。
鐘銘挑開棉被,蓋在她身上,扭開床頭燈,微弱的燈光照在那張白如紙的臉上,額頭已經滲出冷汗。
“你先躺會兒,我去去就來。”
——
隋心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身體沉重,雙腿虛麻,全身上下都不像是自己的零件,只有小腹傳來沉沉的鈍痛,一陣一陣。
這次痛經比以前都要劇烈,而且好像會持續很久時間。
她的眼皮子再也撐不住,緩緩合上。
意識昏沉,下腹疼痛越發起勁兒,也不知道這樣熬了多久,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音,隋心才從那淩亂無章的淺夢裏醒來,剛一動小腹就一陣痙攣。
她扭曲着臉歪倒在枕頭上,就見到一道黑影走了進來,手裏拎着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的是……
她皺着眉,定睛一看,果然是各種款式各種型號的衛生巾。
還有一盒止痛片。
鐘銘将塑料袋放在床頭櫃上,手臂一撐,就将她拉向自己,一手摟着肩膀,一手端着紅糖水湊近她嘴邊。
隋心喝了一口,嘴裏總算沒有那麽苦,又就着水将止疼片服下。
這時,就覺摟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卻沒有将她重新放倒,響在頭頂的聲音也透出尴尬:“那個,你先換上吧……”
隋心一怔,突然很想笑。
可是笑聲剛剛溢出,肚子又迎來一陣疼,只好推了他一下:“你先放開我。”
“我抱你去。”
然後,他就真的将她打橫抱起,送進洗手間。
——
這麽尴尬的來事兒流程,有生以來頭一次。
此前才剛被那樣的事實沖擊,隋心還來不及消化,本來還在想要回寄宿家庭慢慢理清楚一切,再做一番心理建設。
誰知,身體原因根本不給她留任何空當,一點前兆都沒有就将她打垮。
此前湧起的生氣的念頭,想質問他為什麽要瞞着自己的一連串問題,也都在他那樣的目光下,一個個化為烏有。
洗手池前的鏡子裏,映出一張灰白的臉,那雙無神的眼望着自己,像是随時都能厥過去一樣。
不過也幸好是這樣突發的狀況,否則她還真不知道如何面對。
隋心打開水龍頭,調好溫度,洗了一下手。
正想順便連臉也洗一下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她應了一聲,打開門,就見從門縫伸進來一只大手,拎着一個小袋子,裏面是洗面奶和面霜。
隋心一怔,只聽到那低沉的嗓音好像清了一下喉嚨,才說:“睡衣我放在屋裏了。”
然後也不等她回應,那扇門很快被帶上。
——
從洗手間走出來,隋心才見到原本空蕩蕩的辦公桌上已經堆滿了資料,鐘銘正坐在皮椅裏,低着頭。
隋心輕聲說:“我還是回家睡吧。”
鐘銘這才擡眼,藏在黑邊眼鏡後的那雙眸子,平靜如水:“你就睡這裏,我還要處理點工作,來不及送你回去。”
“哦。”隋心想了想又說:“我可以給寄宿家庭打電話,讓他們來接我。”
“我已經替你打過了。”
打過了?
鐘銘再度垂眼,望向那疊資料:“已經幫你請過假了。”
這麽的效率,有條不紊的……
隋心立在門邊愣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去睡了。”
“嗯。”
——
隋心将那套純棉質地的睡衣換上,猶豫了一下,才将手伸進衣服裏,解開內衣的扣,然後放到枕頭底下。
重新回到被窩裏時,本以為溫度全消,誰知竟然碰到兩個熱水袋,一個擺在枕頭下面一點的位置,一個擺在腳底。
隋心輕嘆一聲,将其中一個抱進懷裏,蜷縮進被窩,除了小腹裏隐隐的痛,全身上下的毛細孔都仿佛受到了最妥帖的撫慰。
裹緊棉被,再度沉入睡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十分鐘,可能一個小時,第一個夢還沒開始,小腹的疼也漸漸淡化,這時就聽到門口沉穩的腳步聲。
門板被人極輕的推開,複又合上,一股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來到床尾,伴随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身後的棉被就被人掀起,床鋪向後一沉。
幾下颠簸,複又平息。
隋心迷迷糊糊的睜眼,觸目所及一片黑暗,緊接着就覺得腰間一緊,被突然向後方拉去,很快靠入一副溫暖的懷抱。
隋心一下子睜大眼,徹底清醒過來。
屏住呼吸,尚未開口,一只溫熱的大手,就悄悄鑽進被子裏,一路劃過她腰部的曲線,來到前方,在碰到那個熱水袋時,似是一頓,進而将它拿開。
“咚”的一聲,熱水袋滾到地上。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的很快,隋心還來不及阻止,那只大手就取代了熱水袋的位置,貼上她的小腹。
雖然是隔着睡衣。
而且,那只手還在緩緩動作,正在給她揉肚子,睡衣的布料被帶着揉成一團。
——
隋心終于按耐不住,按住那只手,聲音幹澀:“熱水袋還是熱的。”
身後的人似是頓住,進而濃熱的呼吸貼了上來,拂過耳後:“已經涼了。”
隋心很快又說:“我已經不疼了。”
“哦。”他輕應了一句,手卻沒有抽回來,另一只手臂卻将她的頭發撩起,然後從她脖子下穿過去,将那距離縮減到零。
除了睡衣,兩人之間再無阻隔,還蓋着同一床被子。
隋心只覺得脖子後面,耳垂後面,服帖的全是他的溫度,掙紮了一下,卻掙不開,只好說:“我腦子很亂,很多事還沒想清楚。”
“我知道。”黑暗中,那道聲音輕應着:“你需要理清頭緒,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你還要自己想出一個答案。可是這個過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隋心一怔,只覺得橫在前面的手臂越發收緊,幸而中間還隔着她的手。
她手心緩緩捏緊,揪住領口。
然後,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我就不能一個人靜一靜?你怎麽這麽霸道。”
身後胸膛浮動,耳邊傳來輕笑:“如果讓你一個人,你又要胡思亂想,胡亂瞎猜,胡亂給我扣罪名。這樣兩個人一起想,事半功倍,而且方便你有問題随時問我。”
不隐瞞?
以現在這樣的姿勢?
這和禁锢,強迫她接受有什麽分別。
——
隋心嘆了口氣,說:“那好,我問你,今天你大哥說要我給一對男女畫一幅畫,那對男女指的是誰?”
身後聲音毫不遲疑:“男的是我。”
心頭一緊,追問:“那女的呢?”
“姚曉娜。”聲音微涼。
隋心只頓了一下,就立刻掙紮起來,可是那雙手臂卻像是早有準備,将她扣得死緊。
她忍無可忍道:“你先放開我!”
鐘銘卻開始讨價還價:“你先聽我解釋。”
“好,你說。”她身體原本就虛弱,現在還掙出了一身汗,終于放棄。
“是我家裏的安排。這段時間,公司面臨一場危機,很多老客戶對我們失去信任。姚氏這時候決定投資我們公司未來的一個發展項目,幫鐘氏渡過難關。”
隋心皺起眉:“什麽危機……很嚴重麽?”
鐘銘沉默片刻,語氣很淡的說:“簡單地說就是發現一批鑽石有大量摻假,其中一部分已經流出市場,經過一番功夫才收回來。”
嘆了一口氣,他繼續道:“雖然一些寶石允許高壓燒色,可是購買鑽石的客戶,對鑽石的天然品質有非常嚴格的要求。所以原料出現問題,直接影響的是公司的誠信,印象一旦造成,日後要扭轉就很難了,有時候奠定根基多年的公司,還抵不過一次危機事件的摧殘。不過好在,風聲暫時都已經壓下去了,日後恐怕要降低利潤,加強監管,才能重鑄名譽。”
一陣沉默,隋心問:“聽你這麽說,我怎麽覺得姚氏現在入資,除了幫你們渡過難關,還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
鐘銘輕笑着埋低了頭,氣息融入她的肩窩:“真聰明。”
隋心縮了縮脖子,就聽他說:“這世界上哪有白來的午餐,別人說要幫你一定是看中了你未來的前景,有利可圖。”
靜了一會兒,隋心開始計較:“那你和姚曉娜是怎麽回事?你們私下見過幾面了?既然連你們公司都要趁火打劫,是不是連人也要分?”
那口吻真是酸的要命。
鐘銘雖然沒有笑出聲,胸膛震動的頻率卻将他出賣。
隋心沒理他,繼續下判斷:“所以現在是用你當抵押品?你們家是什麽意思,賣兒子?”
一聲輕笑:“大概是希望我先把婚訂了吧。”
——
訂婚?
隋心腦子一麻,再次用力掙開他的手臂,這次用的力氣比上次還大。
鐘銘心情一愉悅,手上也失了戒備,似乎沒有料到她有此蠻力,只覺得懷裏一空,就讓她順利逃了出去。
鐘銘迅速伸出手,将已經滾到床邊的人扯了回來,同時仗着人高馬大,輕易就将人壓住。
一番糾纏,兩具身體完全的交疊在一起,正面交鋒。
鐘銘沉沉壓着她,氣息濃重,吐出來的呼吸和她的交融在一起,只覺得經過這番糾纏,渾身上下都熱的憋悶,那燥熱一路順着爬上頭,蔓延至四肢百骸。
只聽隋心叫道:“你都要訂婚了,那現在算怎麽回事!”
“你怎麽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鐘銘口氣不穩,“那只是他們的希望,不是我的!”
壓抑的聲音低低沉沉,噴在她的鎖骨。
“我只要我喜歡的女人。”
隋心一下子從憤怒中清醒。
只聽到黑暗中那道聲音低沉而急促:“我喜歡的女人,又傻又笨,總是不聽別人說完就自己下判斷,想象力太豐富,随随便便就想出一整套故事,從來不問當事人的苦衷。”
“……”
誰又傻又笨……
“她委屈了知道哭,卻不管別人委屈了怎麽辦。口是心非,就會死撐,明明是追我來的加拿大,還裝作很愛學習。”
“……”
她死撐什麽了……
“說好了不再畫油畫,卻還是拿起畫筆。名名膽小怕事,打起架來卻不顧自己先去替我擋。口口聲聲要嫉惡如仇,可是人家一求情示弱,她就心軟。沒真本事,卻還要當東郭先生。”
“……”
空氣凝結了一秒。
那聲輕嘆透着無奈:“你說我要是不要她,她可怎麽辦?”
——
隋心聽着聽着就聽呆了。
這是在說她麽……
為什麽聽上去那麽缺心眼……
什麽叫他不喜歡她,她可怎麽辦……
“為什麽你每次表白,都要趁機罵我?”她終于忍不住開口。
“我有說是你麽?”他的聲音越來越沉,呼吸節奏也快了起來。
隋心一愣,這才突然意識到此時姿勢的尴尬。
他的腿壓着她的,她為了撐開兩人的距離,兩只手正貼着他的胸口,而他的一只手則牢牢固定着她的肩膀。
粗粝的指腹貼着那片裸露的肌膚。
隋心這才發現在剛才的掙紮中,領口滑向一邊,露出一小片肩膀。
黑暗中,那片肌膚,白花花的晃得人心煩。
直到她發出一聲驚呼,收回雙手将領子收緊。
她這才感覺到自他身上滲過來的溫度,越發升高,就像是快要燒起來了。
直到那火熱而淡薄的唇,于黑暗中準确的封住她的,她下意識的就偏開頭,吻落于頸項,瞬間點燃,頭也很快被他扭了回去,落下烙印。
黑暗中即使不能視物,也能感受到那雙眸子望着她的熱度。
還有貼在身上那滾燙的手心,正目标明确的向她的衣服下擺挺進。
以及下面,正在變化的某處……
隋心一驚,連忙錯開臉,大口呼吸着說:“我大姨媽來了!”
身上的人驀然一頓,黑暗中響起一陣輕嘆。
“我知道。”聲音粗啞而性感。
停留一秒,又道:“我也沒打算浴血奮戰。”
随即也不顧她是不是願意,是不是害羞,就重新躺了回去,并将她的身體扶正,再度圈進懷裏。
濃重的呼吸拂過發梢,胸膛一下下起伏着:“還有什麽想問的?”
“……”
都到了這會兒了,她還能問什麽?
問了不讓生氣,生氣了不讓跑,她還敢提問麽……
再度睡過去之前,她心有不甘的補了一句:“你這是趁人之危。”
回應她的是毫不愧疚的一句:“為了防止你給我亂扣罪名,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直到眼皮子終于垂了下去。
她心裏最後還在想,不能這麽簡單蒙混過去。
——
翌日清晨,晨光悄悄從窗簾的縫隙裏摸了進來。
隋心意識逐漸清醒,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脫掉了一層枷鎖,前一天的痛感已經蕩然無存,大有點脫胎換骨的感覺。
只是四肢被重重的壓着,睜開眼時才發現,她正迎面窩在鐘銘的懷裏,觸目所及是那片起伏溝壑的鎖骨。
隋心微微擡頭,額頭蹭過渣渣麻麻的下巴,如此近距離才發現,上面已經長出一片青色的胡渣。
再往上看,對上一雙透着笑意的黑眸。
她登時一驚,将臉向下埋去。
“你什麽時候醒的?”
“醒了一會兒了。”初晨的聲音,沙啞低沉,帶着慵懶。
隋心“哦”了一聲,故作鎮定:“那你還不趕緊起床。”
鐘銘沒有說話,手臂松開時,她只覺得床鋪一輕,下一秒,就見那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床前,很快走出屋子。
隋心這才呼出一口氣,又将臉埋進枕頭裏靜了一會兒,一手下意識的去摸枕頭下面的內衣。
卻是空的……
她一下子睜大眼,噌的一下坐起身,視線透過淩亂的發梢望向枕頭旁邊,她的內衣正躺在那裏。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回想,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她是什麽時候把它挪過去的……
——
隋心穿好衣服,走進洗手間。
洗手間裏水汽蒙蒙,透着涼意,鐘銘像是剛洗過澡,淋浴間上搭着一條用過的浴巾,他的頭發還在滴水,水珠滾落浸濕了身上的v領毛衣。
鐘銘正在刷牙,望向她時,連眼睛裏都是濕漉的。
隋心錯開眼,望向敞開的櫃子,裏面逐一擺放着男士用品,好奇的拿出一瓶閱讀上面的說明。
這時,鐘銘已經漱了口,拿起浴巾摸了一下嘴,站在她身後介紹:“無泡沫牙膏、漱口水、電動牙刷、牙線、剃須刀、剃須膏、護唇膏、保養品。”
隋心仰起頭,盯着他的下巴:“你是什麽時候開始長的胡子?”
留學團的男生們正在瘋長汗毛,有的薄薄的一層覆在嘴唇上面,看上去像是發了黴的猕猴桃。
“不記得了,大概是……”
可鐘銘接下來的話,卻因隋心的動作戛然而止。
隋心伸出手,纖細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下巴,果然摸到麻麻紮紮的一片,比他的發尾還要紮人。
但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一股力道帶離了那片區域。
隋心一愣,想跑已經來不及了,身體瞬間後傾,被用力按在洗漱臺上,腳下騰空,腳尖徒然的在地上一點一點。
一瞬間,吸入的是清新的薄荷味,望見的是一雙明滅交織的眸子。
剛剛睡醒的男人,眼裏寫滿了危險和警告。
從他發梢滾落下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面頰上,順着脖子流了下去,滾入衣領。
——
水珠劃過胸口,隋心肩膀一抖,縮了一下脖子正要說話,就見他伸長了手臂,精準的摸到櫃子裏的一副牙刷,塞進她手裏。
同時別開眼,拿起刮胡泡沫,走開幾步。
拇指一按,泡沫洶湧而出。
隋心擠好牙膏,将牙刷放進嘴裏,一邊刷着,一邊透過鏡子望着他的背影,寬而廣的背脊,窄而收的腰,向上翹起的臀,還有這時随着他轉身的動作,露出來的腰身側面的線條,以及……
直到空氣裏傳來嘶嘶嘶的聲音。
隋心一下子收住視線,向上望去,只見那雙黑眸正透過水霧散去了大半的鏡面,目光專注的盯着她。
他手裏的剃須刀,正劃過下巴上的泡沫,清理出一條潔淨的軌跡。
隋心一嗆,立刻低頭将牙膏沫吐出去,然後抓起水杯猛灌一口水,随即撂下一句“我好了”,就要沖出去。
誰知下一秒,手腕一熱,就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重新帶到洗手池前。
鐘銘離她很近,高了她一個頭的身高,幾乎超出鏡子,說話時能清晰地照出他喉結滾動的幅度。
“你還沒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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