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誰知下一秒,手腕一熱,就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重新帶到洗手池前。

鐘銘離她很近,高了她一個頭的身高,幾乎超出鏡子,說話時能清晰地照出他喉結滾動的幅度。

“你還沒洗臉。”

咕嚕……

隋心吞咽了一下口水,瞪着在水霧中若隐若現的那張俊臉。

然後,就從鏡子裏看到他伸出手,拿起洗手臺上的洗面奶,打開蓋子,又抓起她的手攤開,擠了一些透明的凝膠狀在她的手心裏。

鐘銘眼睛微垂,專注于這一套動作,随即扣上蓋子,再度擡眼,依舊是那深邃的目光。

隋心抿了抿嘴,将凝膠塗在臉上,兩只手一起,一圈一圈。

鐘銘就站在身後,一言不發的繼續刮胡子的動作,極其緩慢而流暢,每一下都清理出一道性感的軌跡。

直到整個下巴都恢複光潔。

隋心幾乎是立刻的低下頭,将水潑到臉上,心裏跳得亂七八糟,膝蓋發麻,克制自己不要沒出息的跑出去。

擡起頭時,眯着眼去夠毛巾。

又是那只大手将毛巾塞進她手裏,她胡亂擦了擦,露出一雙濕潤的眼睛,只見他也正拿着毛巾擦頭發。

高舉的手臂露出肌肉的線條,發梢在毛巾的揉搓中靈活舞動,水珠濺到空中,晶瑩剔透。

他這時回過頭來:“一會兒吃了早餐,我送你去學校。”

“哦。”隋心清了一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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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今天是聖誕節前最後一天吧?”

“嗯。”

“那放學你別走,我來接你。”

又是那種眼神,定定的盯着她,雖帶着笑意,卻別具深意。

咕嚕……

隋心別開臉,匆匆撂下一句“知道了”,就扔下毛巾跑出洗手間。

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

聖誕節放假之前最後一天課,所有留學團的學生對上課這件事都表現的意興闌珊,卻對假期節目蠢蠢欲動,一整節計算機課上都讨論的熱火朝天。

之前姚曉娜被曝光的感情史一事,不少同學人依然對此有深挖的興趣,在公開群組裏展開讨論姚曉娜假日期間的約會安排行程,更有同學爆料已經接到第一手資料,越南籍助教已經被學校開除。

隋心也在公開群組裏,不知道是誰把她拉進去的,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有人在裏面撺掇她出來發表兩句感言,也被她裝死糊弄過去。

哎,吐沫星子淹死人,這種“紮人不見血”的招數,留學團人手一份,隋心自己經歷過,也沒少看到發生在別人身上五花八門的故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這時體會的尤為深刻。

夏瓴沒有出席早上的計算機課,發短信讓隋心代她請假,要到中午才來。

除此以外,短信上還有這樣一句。

【心心,中午到美術室見,有事和你說。】

——

下了計算機課,隋心磨磨蹭蹭的收拾好東西,往社會學教室挪動。

拐過最後一個拐角時,卻看已經先一步走出教室的同學們,整簇擁在一個布告欄前,議論聲很大,夾雜着各種陰陽怪氣的語氣。

“靠,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那誰,你也讓你爸捐點錢呗,博好名誰不會啊!”

“這錢花的真是……切!是慈善金,還是遮羞費啊?”

隋心正要越過人群走進教室,就被一個同學拉了一把:“喂,隋心,快來圍觀傻逼!真是醜人多作怪!”

呃,她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隋心被迫的拉進包圍圈,目光不可避免的撞上那張有中英文翻譯的表揚信。

鬥打幾個字寫着:【感謝姚曉娜同學誠意捐款修建多功能教學樓】。

視線飛速的向下掃去,通讀全文。

內容就如同标題所說,姚曉娜的父親姚成志捐出一筆巨款資助學校修建多功能教學樓,名譽校董特親拟此函大肆表揚。

呵,真是太有意思了……

視線又向旁邊掃去,見到表揚信的旁邊還貼着一張告示,上面的意思是說希望同學們彼此之間互敬互愛,不要宣揚和散播不實謠言,一旦被抓住,将以嚴重處分警告。

雖然沒有點名具體是哪件事,但像這樣和表揚信貼在一起,瞎子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隋心這才恍然的挑起眉,原來姚曉娜那天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你信不信,我有的是辦法給自己洗白!”

——

走出包圍圈,隋心一言不發的走進教室,坐到位子上陷入沉思。

本以為她也會像是這些憤慨的同學們一樣,對姚曉娜這種用炫富的方式洗刷人品的行為感到惡心,可是不知怎地,真的親眼看到那張紙,心裏反而很平靜。

其實按理來說,她作為主要受害者,應該最憤憤不平才對,可是這些天經歷了這麽多事,一件接着一件,密不透風的壓下來,反而就顯得當初她為了個日記本跟姚曉娜大打出手那件事,沒那麽有分量了……

——

午休時間一到,隋心就拿起書包走出教室,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裏剛剛走出兩個女生,隋心從隔間出來時,在水池前洗了一下手,這時最後一個隔間門應聲而開,走出來一道紮眼的影子。

隋心擡頭一看,竟然是曠了半天課的姚曉娜。

隋心不語,關上水龍頭,拿出紙巾擦手,不想和她做糾纏。

可姚曉娜卻雙手環胸的走上來,一腿彎曲,靠着洗手池的邊緣,瞅着她笑。

“聊兩句。”

隋心平靜的目光迎上姚曉娜:“聊什麽?”

姚曉娜比劃了一下說:“在這裏說恐怕不方便吧?”

隋心眨了一下眼,笑了,轉過身面向姚曉娜:“那就換個地方。”

——

美術教室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淩亂擺放的桌椅上沾染着顏料的色彩,牆上挂着歷屆學生的作品,牆邊是形态各異的雕塑,整間屋子都充斥着顏料味。

隋心率先一步走進教室,走到被桌椅圍起來的半個圈中間,回過身時臉上依然帶着笑,姚曉娜随後進來,随手帶上門。

門板吱呀兩聲,虛掩着。

“怎麽樣,我說了我有能力把這件事擺平。我說到做到。”姚曉娜趾高氣昂的開口,邊說邊走到距離隋心兩步遠的位置,背對着門口。

隋心不語,揚了揚眉,靜等下文。

就聽姚曉娜繼續道:“呵,害怕了吧,不管你和秦朔做什麽,對我來說都只是小兒科。”

一陣靜默,隋心語氣好笑:“你要聊的就是這個?”

話音一頓,轉而微涼:“那你呢,你就不害怕麽?”

“怕?我什麽好怕的?”姚曉娜撩了一下頭發,望着隋心的眼神煞有其事,一屁股坐上旁邊的桌子,說:“啧啧,看你現在這樣,果然是不一樣了。知道嗎,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有什麽地方很礙我的眼,現在仔細一想……哈!就是你現在這種眼神。我就不明白,你哪來的底氣,沒錢沒勢,說話卻這麽理直氣壯。”

姚曉娜話音落地,隋心笑意更濃。

“那你呢。”隋心向姚曉娜走去,悠閑的并不着急:“這次你的錢可以把照片的事壓下去,那下一次呢,花更多的錢?姚曉娜,你有沒有想過,剝開金錢給你鍍上的這層光環,你還剩下什麽?越是高貴的外表,越襯出內心的低賤。對于你這種人,我為什麽不能理直氣壯?”

“高貴的打扮,低賤的心,和你相比,那個瘋丫頭倒是剛好相反。”

鐘銘不近人情的話突然浮現出腦海,姚曉娜一下子恨從心中起,瞪向隋心,恨不得生吞活剝。

然而,隋心卻已別開視線:“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個,我沒興趣應酬你。”

——

就在隋心轉身的剎那,姚曉娜沖口而出:“我和鐘銘要訂婚了。”

隋心腳下一頓,柔和的日光透進窗戶,灑在她的側臉上,那輪廓近乎透明,睫毛輕輕眨了一下,就緩緩垂下。

姚曉娜從桌子上跳下來,“咯咯”笑了:“怎麽樣,你從小到大視若珍寶的感情,你小心翼翼珍藏的初戀,就要被我拿走了。而且我還看過你的日記本,我知道鐘銘喜歡什麽,讨厭什麽,我一定會投其所好,很快就會連他的心,他的人,一起從你這裏搶過來。啧,你難道就憑着這股子理直氣壯繼續硬撐嗎,除此以外你還能做什麽?”

靜默片刻,空氣近乎凝滞。

呵,就這樣?

隋心回頭望來,眼神沉靜如水:“那你一定有自知之明,他讨厭的東西裏以你為最。他尤其讨厭別人在他面前編排我的不是,因為我所有的缺點他都一清二楚,而且知道的比你深刻。知道麽姚曉娜,你讨好他的唯一方式,就是贊美我。可是這樣,你會覺得惡心吧?還是要忍着惡心去迎合一個永遠不會喜歡你的男人。你怎麽就這麽處心積慮的要作踐自己呢?”

輕笑自唇角溢出,這還是頭一次,隋心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耐着脾氣跟姚曉娜對話,而且還有些戀戰。

“知道嗎,古代的占星家認為,人每二十年走一運,過了二十年就風水淪落轉,沒有永遠的風水寶地,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年少越是意氣風發的,日後摔得越狠。古往今來沒有例外。你姚曉娜的好運能走到什麽時候?要是有一天你們家完蛋了,你有能力站起來麽?我告訴你,我有,因為我比你有更多的朋友,比你有耐性。”

“哈!”姚曉娜一聲嗤笑,臉早已漲紅,胸口有團火就要炸開了,明明是來示威的,想看到這個瘋丫頭倉皇失措的模樣,可是她怎麽對鐘銘訂婚一事毫不驚訝?

那麽,另一件事呢?

——

“你說得對。所以按照這個說法,現在已經遭到報應的是方町。”

隋心一怔,笑容漸漸從臉上退去。

方町?

姚曉娜見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臉上浮現出恍然的驚喜:“怎麽,你還不知道?”

說話間,她從包裏掏出一串鑰匙,鑰匙圈在食指上晃了兩圈,上面的金屬logo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

是方町小跑的車鑰匙。

“方家遭難了,這事還跟鐘家有關,鐘銘和方町這對好兄弟自相殘殺,害的方町已經變賣了這邊的所有資産。我前兩天去看車,正好看到他那輛,賣的居然還不貴。可是我一想到上任車主是他,就跟中介又壓了兩成的價。那個方町好像很着急用錢,當天晚上中介就告訴我他同意了!哈,當初他就是開着這輛車,把我扔在馬路中間,如今我開着這輛車也算報了一箭之仇。喂,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風水輪流轉啊?”

話音落地,隋心清楚地感覺到血液自臉上褪去的冰冷,龐大的信息量洶湧而來,她做不出任何反應。

方家真的出事了?

還和鐘銘有關?

難道是鑽石原料摻假一事……

怎麽已經嚴重到要變賣房産車産的地步……

難怪那天方町從鐘家要将她帶走時,看上去是那麽落魄。

他們還吵了一架,彼此都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

思及此,隋心緩緩攥緊掌心,瞪向姚曉娜。

“哦,對了!”姚曉娜欣賞着隋心的神色,越發得意,拿出嵌滿水鑽的手機,一邊翻找電話簿一邊說,“那個中介還給了我方町的電話,我聽說房子還在談價。我現在就打過去,告訴他那房子我現在就要,而且馬上過戶訂金,然後,我再告訴他我是誰。你信不信,不管他以前多牛逼,現在也得對我點頭哈腰,跪下來求我不要讨價還價!”

駭人的涼意瞬間襲向四肢百骸,隋心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個在手機屏幕上劃拉的手指,終于明白一個人可以壞到什麽程度。

方町那樣一個人,怎麽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沒有片刻猶豫,隋心伸出手,去搶姚曉娜的手機。

可是姚曉娜卻像是早有準備,手臂擡高躲了過去。

隋心錯過時機,卻沒有放過姚曉娜。她的指甲剛剛剪過,五根手指卻仍是深深嵌入姚曉娜手臂上的肉裏,抓出幾道血痕,必然是用了全力。

姚曉娜疼的扭曲了臉,讓她放手。

可是低頭時,卻險些被那樣鋒利的目光劃傷……

——

下一秒,姚曉娜高高舉起的手機,就被人從後面用力抽走。

糾纏的兩人同時頓住,姚曉娜回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美術教室的門已經大敞,而和她近在咫尺,憤怒的瞪大一雙眼像是要吃了一樣死死盯着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夏瓴。

姚曉娜一喘,剛要開口,一股力道卻突然迎頭而下。

不及反應,她頭就用力偏向一邊,面頰很快傳來劇烈的一陣麻。

擡起手,手指顫抖而冰冷,姚曉娜震驚的碰了碰臉上的痛處,緩慢的回過頭,望向夏瓴。

卻見到夏瓴已經紅了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緊接着,就見夏瓴手上一松,拿手機就掉落在地。

“啪啦”一聲,屏幕摔成了蜘蛛網。

同樣望着這一幕的隋心,就那樣站在原地,望着這時回望過來的夏瓴。

兩人眼神交彙。

夏瓴擡腳,用力一踩。

就聽到咔嚓一聲,那只腳踩在姚曉娜的手機上,腳掌還在用力碾壓,将那手機踩得更加碎裂。

姚曉娜終于反應過來,捂着臉大喊:“你瘋了吧!”

夏瓴一把伸出手,揪住姚曉娜精心整理過的卷發,用力向下拽,同時發狠道:“知道心疼了?那你應該知道,你剛才那些話,我聽了是什麽感受!”

“靠!”姚曉娜急着保護頭發,龇牙咧嘴道:“就為了個甩了你的男人,至于嗎!我這還不是替你出氣!”

“你特麽算老幾,我需要你多管閑事?”夏瓴恨得連臉上已經繃緊的線條都在抖動:“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讓人喜歡!從今天開始,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不要讓我抓到任何把柄!你信不信,我絕對有能力和你同歸于盡!”

手掌一松,夏瓴用力一推,姚曉娜應聲倒向旁邊的桌子。

狼狽的擡起頭,只見夏瓴目光兇狠,眼淚劃過面頰,透着深深的恨。

而站在旁邊的隋心臉上,卻再一次浮現出那種目光,那種近似于不近人情的冷淡目光,平靜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那目光像極了一個人。

——

美術教室裏,只剩下隋心和夏瓴。

姚曉娜臨走前撂了什麽狠話,她們都像是沒聽到。

地上還殘留着手機屏幕的碎片。

兩人怔怔的望着那裏,都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半響難以成言。

直到午休結束的鈴聲乍然響起,清脆而刺耳,隋心一下子醒過神,擡頭望去,望向臉上還挂有淚痕的夏瓴。

下一秒,夏瓴就箭步走了過來,一把摟住隋心,将痛哭聲深深埋進她的肩膀。

極力壓抑着的,幾乎要奪走所有氣力……

隋心擡起手,輕輕拍着夏瓴的背。

她知道,即使将來年華老去,心境疲憊,人生已不再具有任何意義和期盼,也永遠忘不了夏瓴在她耳邊哭着說的那些話。

“心心,你知道嗎……我還是很喜歡方町……可是我不指望他喜歡我。我只希望他在某個地方過的好,就算以後再也不見,也沒關系……”

喜歡一個人,卻已經将要求放到最低。

夏瓴,其實我們都一樣。

——

不知過了多久,夏瓴漸漸收拾好情緒,接過隋心遞過來的水瓶,咕嚕咕嚕将一整瓶礦泉水喝了下去,然後擦幹眼淚,笑着問她:“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吧?”

隋心搖頭,心裏依然堵得慌:“不會,還是那麽漂亮。”

夏瓴笑了,垂下頭:“其實我今天約了方町過來。”

隋心反應緩慢的怔住,又聽夏瓴說:“他要回國了。我知道他一定有話想當面跟你說,我就找了個借口,跟他約在這裏……”

語氣一頓,夏瓴擡起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心心,我知道你是個認死理兒的好姑娘,喜歡一個人就義無反顧,比我要有勇氣,比我有毅力,你那麽喜歡鐘銘,是不會被人輕易撼動的。可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會兒如果他跟你……告白,請一定不要拒絕他,就讓他心裏有個念想吧,他現在真的不能再受到任何打擊了……”

不要拒絕……

留個念想……

如果每段感情都能如此卑微,期望能像這樣輕易滿足,這世界上大概不會再有眼淚,只有圓滿。

——

可事實上,夏瓴估錯了一件事。

她始終不了解方町,不了解他對女人的心思可以輕易地看穿。

方町一踏進美術教室,就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怔怔發愣的隋心。

方町輕嘆一聲,将門輕輕掩上,走進來時刻意放輕腳步,卻還是驚動了她。

隋心一擡起頭,就見到應着陽光的那道身影。

不知是不是剛理發的關系,兩個鬓角被高高的剃了上去,仿佛已經失去了往日那副風流多情的模樣,肩膀分明頹廢着垂着,卻極力繃直了腰背,露出的笑容依然可以找到昔日滿不在乎的影子,只是多了一抹滄桑和羁絆。

有什麽東西一下子湧上喉嚨,哽在那裏不上不下。

她以為最無堅不摧的朋友,正在遭受苦難……

而她卻一無所知。

“等很久了吧?”方町的語氣很平和,像是沒有發生過上一次的不歡而散。

隋心搖頭:“我也剛來。”

“我先事先聲明,我不是來聽你安慰的。”方町笑了。

隋心也在笑:“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直說。可我不能保證說出來的話你會滿意。”

“呵……”

方町颔首,下一秒就擡起頭,目光專注的望來。

“我喜歡你。”

隋心一下子怔住。

雖然早有準備,雖然夏瓴早有囑咐,可是……

靜默片刻,隋心用力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的語氣說:“不會又和誰打了什麽賭吧?”

方町笑容漸濃:“呵,看來我的信用已經透支完了,你連我說的是真話假話都分不出來了。”

“那你要自我檢讨。”

又是一陣輕笑,方町放任自己的目光,直直望向背光而立的那道倩影。

瘦弱的肩膀,纖細的腰,弱不禁風的四肢,未經燙染的長長黑發,以前一眼望過去會以為是個不堪一擊的小丫頭。如今已經初露鋒芒,是個能自己獨當一面的小女人了。

雖然膽小,遇事一貫就知道跑,可是該扛該面對的也不會逃避,尤其是在感情上的義無反顧,那股執拗勁兒還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沒錯,就是打賭。”方町緩緩開口,語氣輕慢:“是我和我自己打的賭,看你面對這麽一個大帥哥,會不會動搖。”

說話間,方町找了張椅子坐下,靠着椅背仰頭吐出一口濁氣。

“我要回國了,家裏一團亂,我得回去處理。以後都不回來了。”

他的口吻輕描淡寫的就像是在談論晚飯吃什麽。

“所以有什麽想問的,趁着今天我有空,趕緊問。”

隋心垂下眼,聲音極輕:“你的事,和鐘家有關……”

尾音幾乎破碎,幾不可聞。

方町一怔,輕笑着:“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和鐘銘有關?”

隋心一下子擡起頭,緊緊盯着他的目光。

那一瞬間,方町以為自己望見了星空,既深且亮,那麽近,又那麽遠。

他靜默半響,才收起笑容:“和鐘銘無關。是我爸和他大哥合謀造假,這事一言難盡……”

隋心緩緩點頭,心裏竟然一下子松了口氣。

方町頓了一秒,反問:“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麽早知道鐘銘的身世,缺不告訴你,還故意騙你?”

隋心擡眼,靜默不語。

方町看了她好一會兒,笑容再度浮現:“我提醒你,你就會聽嗎?即使我早就告訴你,鐘銘就只拿你當妹妹看,你不也一頭紮進去嗎?”

“所以,你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話?”

“切,憑什麽你們兩個山盟海誓,還要我為你們保駕護航?我特麽的犯賤嗎!”

一陣靜默,四目相交,兩人一起笑出聲。

——

有些畫面,強行的擠入隋心的腦海。

她抓着慘不忍睹的試卷發脾氣,嚷嚷着:“什麽破數學,學這個有什麽用!”

方町将紙團拿過來,一個遠距離投射,就将它扔進紙簍裏。

她吓了一跳,沖過去撿起來,回頭瞪着方町。

方町臉上挂着像現在一樣的笑容:“是你說不要的,不要了就扔了呗!”

她說:“你也不安慰一下我!”

“切,沒有人是生來為了安慰別人而活的,就你這個渾身是刺兒的脾氣,我犯賤才會安慰你!”

——

直到方町站起身,伸了一下懶腰,打破沉默:“對了,過陣子你也要回國了吧。有沒有打算過以後?”

隋心沒說話。

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日歷上每過去一天,心裏就多了害怕。

如果沒有開始,那回了國就可以徹底死心。

可是現在……

也許,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充實的過好每一天,不抛棄,不放棄,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相處的機會,不要給自己的回憶留白吧。

方町見狀,笑了一聲,好像沒打算等她的答案,從兜裏掏出一張紙,走上前一把塞到她的手心裏。

隋心低頭一看,愣住。

竟然是那張從日記本上撕下去的那一頁。

【我喜歡你】

指尖顫抖,将那張紙牢牢握住。

“怎麽會在你這裏?”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撕掉的,我一直忘了還給你。現在物歸原主。”

這是方町的最後一句話。

隋心擡起頭望過去時,只見漸落的日頭灑在那副寬廣的背上,追着他消失在門背後。

她的眼淚終于流下……

——

美術教室外,高大而沉靜的身軀靠牆而立,筆直的雙腿被透進來的陽光拉得更長。

方町踏出教室門,迎上來人。

視線交彙,只是一瞬間,兩人同時勾起一抹笑。

一個淡漠,一個随意。

鐘銘微微揚手,将手裏的文件袋抛向空中。

袋子劃出一道抛物線,穩穩的落在方町手上。

“這是方氏的虧損報告,早做準備。”

“謝啦!”

沉默片刻。

“什麽時候走?”

“明天。”

“要送麽?”

“千萬別。”

方町邁步要走,越過鐘銘時,腳下一頓,回頭望來:“最後問你個問題。”

鐘銘微微側首,挑眉示意。

“你是什麽時候看出來我喜歡丫頭的?”

話音落地,只見那雙狹長的眸子,緩緩掃來,上揚的眼尾弧度鋒利。

“比你知道的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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