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無間行者2

(四)卧底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李宇琪一定會告訴一年半前的自己:不要坐在校主樓消防通道的樓梯上哭泣。

那天校領導在辦公室對她念完了開除通知,然後她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沒有哭。但事實上她強忍着眼淚,終于在走到樓梯間的時候,繃不住淚流滿面。她靠牆坐了下來,一邊抽抽搭搭,一邊回想着二十年來的人生。關于一定要當警察這件事,她倒是從來沒有懷疑過。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貌似很慈祥的女聲:“你還想當警察嗎?”

後來李宇琪一直在回憶第一次見到戴萌的瞬間。那時戴萌穿着警服,可以看到她的級別,是那種如果在學校裏遇到就必須立正敬禮的。如果那個時候她的反應不是立刻點頭,也許現在的生活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從學校離開後,她按照戴萌的指示,來到Y城。戴萌給她僞造了一個某三本大學退學的學籍,讓她在四方街先混一段時間。這條街是Y城有名的“堕落街”,酒吧夜總會KTV游戲廳等等遍布了整條街,據說一大半都是那個許總裁的産業。自然,這條街上,罪惡滋生的頻率也是高得吓人。

李宇琪在附近租了一個便宜的房子,然後每天要麽混在游戲廳,要麽混在網吧,活脫脫一個網瘾少女的形象。其實游戲廳這地方貓膩很多,在噼裏啪啦打擊鍵盤和嘈雜的游戲音樂聲中,很多交易就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達成了。李宇琪一直懷疑那扇厚重的消防通道門背後很可能暗藏了一個地下賭博市場,但她目前還進不去。三個月後,她把游戲廳裏所有的設備玩了個遍,發現最适合她的還是跳舞機——在連續拿了三周的周冠軍之後,她成功地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姐姐,你教教我吧。”有一天,一個小女孩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說。

那小女孩顯然還未成年,但穿着打扮十分大膽,不僅染了黃毛畫着濃妝,甚至在脖頸處有一塊顯眼的紋身。

那女孩叫袁丹妮,初中沒念完就不讀了,在這條街上混了好幾年。後來李宇琪漸漸跟她混熟了,從她的口中得知了很多關于這條街的八卦。原來這街上的每一家店鋪,每一個酒吧、游戲廳、KTV等等,都是“有人罩的”。看似毫無關系的店主、保安、清潔工,甚至是小商店門口搖着蒲扇曬太陽的老大爺,都暗藏着不為人知的關系,盤根錯節,深不可測。

李宇琪跟着袁丹妮又混了幾個月。別看丹妮年齡小,混社會這一點可是比李宇琪有經驗多了。她靠着各種跑腿的活計,時不時地賺點小錢,一方面又借此跟不同的大佬混熟了。李宇琪跟着她學到了不少東西,也染了頭發,紮了耳洞,紋了刺青。後來基本混成這街上的熟面孔了,人人都知道游戲廳有個廢柴少女,每天生活的唯一事情就是不停刷新各種不同機器的游戲記錄。

那天她倆照例在游戲廳玩了一個下午,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便準備去旁邊的面館吃點東西。剛走出門,便看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那群人皆身着黑衣,戴着墨鏡,簇擁到一量黑色轎車前。一位女子從車上下來,她一身鮮豔的打扮,趾高氣揚地領着頭。李宇琪仔細打量着那女子,她個子不高,但極瘦,身材顯得嬌小,卻絲毫不影響那種大姐大的氣質。她帶着那群人走進旁邊的“寶麗”夜總會。

“她是誰啊?”李宇琪問袁丹妮。

“哇,這你都不知道。”袁丹妮嘲笑她,“四方街的灣總,哪個不認識?”

這是李宇琪第一次見到邱欣怡。

然而她正式成為灣總麾下的一員,卻是因為一件非常非常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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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李宇琪回想起來的時候,總是感慨命運在那一瞬間特別垂青她。如果那天她沒有拒絕丹妮的邀約,沒有鬼使神差地跑到游戲廳去打機,沒有突然尿急但誤打誤撞地跑到了游戲廳的後門,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當然她那時不知道的是,如果這一切不發生,就不會有後面的那些悲劇了。這是後話。

那天她解決完問題之後,意外地轉錯了彎,不小心走到了游戲廳的後門。她之前不知道原來游戲廳後面有一個院子,便在饒有興味地在院子裏走了一圈。那院子中間有一個小小的人工池塘,不過早就沒有水了,旁邊還有一座大概兩人高的假山。她剛走過去,就聽見假山的另一面有人聲。

“你說過,給了錢,照片就會還我。”一個咬牙切齒的女聲。

“那要看這照片在你心裏值多少了。”嬉皮笑臉的男聲,“我覺得......怎麽也得再來二十萬吧。”

“你這是坐地起價!”女聲突然憤怒得有些歇斯底裏。

然後突然傳來了撕扯掙紮的聲音,似乎兩個人動起手來。緊接着啪啪兩聲,又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啊!”,似乎男人占了上風。李宇琪待不住了,她沖了出去。

眼前的男人死死地卡住女人的脖子。李宇琪根本來不及思考,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她從身後鎖住男人的脖子,腳順勢往他膝後一踹。男人松了手,但轉而對付身後的人,他幾乎不費什麽力就掙脫了,于是兩個人現在面對面地對峙住。

女人癱在地上,努力調整呼吸。

“不要多管閑事。”男人很兇惡。

說完便撲了上來,但李宇琪靈巧地躲過去,然後一個後手直拳打中了男人的鼻子。待男人吃痛捂着鼻子彎下腰去的時候,她來了一個轉身擺踢,啪地砸中男人右臉,于是他轟地一聲砸在地上。

“算你狠。”他爬起來的時候,捂着鼻子的手滲出鮮血,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李宇琪再回頭看那女人,發現她已經鎮定下來了,只是衣着不整有點狼狽。李宇琪便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待女人擡起臉來,李宇琪忽然覺得她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這不就是那天看到的那個“灣總”嗎?

“灣總,啊不,邱小姐好。”

邱欣怡卻是很有興趣地看着她:“你很能打?”

“哦,以前在大學是跆拳道社的,”

“我知道你。”她輕描淡寫地說,“丹妮對我的手下說過,你這個人蠻機靈的。”

“......”李宇琪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不如來跟我吧。”邱欣怡突然笑了。

在那一瞬間,李宇琪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身處此地的原因——她只想點頭,說“好”。

她說:“好的,邱小姐。”

邱欣怡微笑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突然轉過頭,嫣然一笑。

“就叫我灣灣吧。”她說。

就在那時,李宇琪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這個女人可以成為一個一呼百應的領袖。

(五)入夥

李宇琪回到她的那間小破屋時,才回過神來,細細體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根據這幾天她從丹妮那裏得到的情報,邱欣怡掌管的那一部分業務主要是賭博,但她隐隐覺得,毒品可能也是一部分。這并不完全是直覺,而是通過線索分析得來的推論。比如邱欣怡的幾個手下幹将最近很反常地,頻繁出入酒吧KTV和夜總會,而這些地方剛好是毒品交易的主要場所。按常理來看,這幾個地方明明是孔肖吟的地盤,聽說兩個人關系很平淡,所以很可能是為了毒品的銷售才去的。

那麽今天發生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通過言語判斷,很可能邱欣怡是被那個男人以什麽東西威脅了。對,是照片。灣總這樣的人物,為什麽會單獨一個人面對這件事情,而不是至少帶幾個保镖?只能推測這照片一定是抓住了她的命脈,讓她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讓任何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這就意味着,她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局外人了。

在這個時刻,李宇琪已經隐隐約約意識到,她在這個組織的卧底行動,很可能因為這次偶然事件,而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其後的幾天裏,邱欣怡沒讓她做什麽,只是讓她如果沒事的話,就跟着她。

“我需要一個貼身的保镖。”邱欣怡這樣說道。

但是實在沒什麽事情,因為邱欣怡獨處的時間太少了。基本上李宇琪就跟着她每天在不同的地方跑來跑去,身邊跟着那一大堆男性随從。實際上這是一個收集情報的絕好機會,因為邱欣怡做的每一筆交易,她都在旁邊看了個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邱欣怡有意為之,這其中并沒有任何毒品交易。

但有那麽幾個瞬間,李宇琪的确有把眼前發生的事報告給戴萌,讓她立刻派一隊警察過來抓人的沖動。比如邱欣怡聽手下彙報向欠賭債的人追賬的時候,手下人所描述的種種非人道的手段,讓她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甚至有一次,有幾個人帶了一只剛剛割下來的人耳回來,那一瞬間她差點吐了,但邱欣怡毫無反應,只是關心錢有沒有到手。

當然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畢竟要放長線釣大魚。之前戴萌就跟她說過了,行動的終極目标,是毒品交易。其他不太嚴重的犯罪行為,可以暫時忽視,必要的時候李宇琪甚至可以參與進去。但具體這個度如何把握,則完全看她自己。

就這樣跟了兩周,有一天,邱欣怡突然把她叫到家裏,然後支開了身邊所有的人。這時房間裏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個。

“我知道你一直在疑惑,兩周前發生的事是怎麽回事。”邱欣怡說。“不過你沒有問,這很好,說明你還是很聰明的。”

“現在是時候讓你做些真正的事情了。”她說。

然後她交給了李宇琪一個任務:解決那個擁有照片的男人。

“其實你也不用做什麽,只要在淩晨三點之前把所有照片的副本找到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會有人去做的。”

李宇琪對照着邱欣怡給的地址,來到了那個男人家。那男人住在城市最髒亂差的地方,一幢破舊小樓的五樓。她确認了一下位置,從前門試了下,門鎖看起來還算堅固,便又繞到樓的後面,仔細觀察了一下,決定從窗戶進去。

她從四樓的樓梯間窗口爬出來,看見她的目标就在左上方。她努力忍着不向腳下看去的沖動。攀爬對于她來說是小菜一碟,但是這麽高的地方,她的恐高症可控制不住。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終于進入了房間。這男人的家實在是什麽都沒有,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不過這樣也好,減輕了她搜索的壓力。她蹑手蹑腳地翻着東西,因為那男人就睡在卧室裏。出乎她的意料,她很快就發現了藏在櫃子裏的一疊照片。

李宇琪打開一看,發現那些照片都是邱欣怡和一個男人的合影,有一些看起來十分親密。

她不認識那個男的,也就不去管了,揣起照片就準備離開。但在爬窗之前,她突然想到,也許這男人保留了多個副本呢?

于是她又地毯式地大搜索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只剩下男人睡覺的卧室了。她心一橫,走了進去。那卧室裏似乎也沒什麽東西。她正準備走了,突然看見,男人的腦袋下面枕着一個布包,似乎裏面放着書一樣厚的東西。

“這下難度可大了。”她心想。

她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把這個男人打昏或者怎麽樣。但也許他睡得比較死呢?她嘗試着慢慢接近男人,沒想到剛剛靠近,那男人就突然醒過來了。

他眼睛睜開的時候,兩個人對視了三秒鐘。可能是在一片黑暗中,那男人并沒有認眼前這個面孔。然後他突然像驚弓之鳥一樣跳起來,手已經伸向那個布包。

可惜李宇琪比他快了一步,搶先上前,用肩膀把男人撞到一邊,手裏已經把布包搶過來了。

東西到手了,但眼前這個男人卻似乎不好對付。他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都不得好死!”

李宇琪來不及追究這句言語中的含義,因為男人已經撲了上來。她一時間反應慢了,只得伸出手臂格擋了一下,卻發現這男人的力量遠超過了之前交手的時候,也不知是因為被激怒還是別的。她吃痛後退了一步,心想不如走為上記,便向房門那邊跑去。但她沒跑幾步,就發現并沒有人追上來。

回頭一看,那男人雙手拼命地抓着脖子,眼珠突出,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一會就停止掙紮,軟軟地倒了下去。在他的身後,一個高瘦的身影,緩緩地收起了手中的繩索。

此時牆上的時鐘剛好指向淩晨三點零五分。

“你太慢了。”那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來,李宇琪才看見,那是個高瘦的女子,臉頰偏方,腿又細又長。

她看了一眼李宇琪手中的東西,似乎完全不感興趣,轉過身便要離開。

李宇琪叫住她:“你也是灣總的人?”

那女子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輕輕地說一句:“我只管我的任務,你最好也只關心你自己的任務。”然後她頭也沒回,消失了。

李宇琪慢慢坐在地上。剛才那一段驚險的回憶讓她此刻有些後怕。回過頭,那男子的屍體還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在地上。他的眼睛還圓睜着,定定地望向她。

很顯然灣總認為她還沒有殺人的能力,所以另外派了一個人。如果有一天,她需要自己動手殺一個無辜的人,她能下得了手嗎?

李宇琪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想了很久很久。

把照片交給邱欣怡的時候,她似乎很滿意。簡單看了一下照片,當着李宇琪的面,她按下打火機,把所有的副本都燒了。

“你做的不錯。”她說。

從這件事以後,她才算是真正入夥了。

(六)太子

一開始,李宇琪覺得自己就像是邱欣怡的小助理,一切雞毛蒜皮的事都要她去做,小到定外賣、買衣服,大到送口信、印合同。在這個過程中,她大概摸透了整個Y城的賭博業務究竟是如何運轉的。

有的時候她感覺自己陷入矛盾的撕裂當中。與組織裏的人閑聊時,那些人無謂的态度讓她感到心冷,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她覺得自己的思想仿佛也慢慢地被同化了。本來沉迷賭博的人就沒有什麽好同情的,越陷越深也不過是那種賭徒心态在作祟。借高利貸的人也沒什麽值得同情的。但看到追債手段越來越殘忍,她又必須要控制心裏殘留的那一點點柔軟,努力不要表現出來。

那天灣總沒找她,她一個人無聊,便到游戲廳去,果然看見袁丹妮在那臺跳舞機上蹦蹦跳跳。等她從跳舞機上下來,看見李宇琪,開心地飛奔過來。

“你現在可是灣總面前的大紅人,整條街都在議論你呢。”袁丹妮說。

兩個人像往常一樣,吃飯喝酒打游戲。丹妮叽裏呱啦地說着近期的見聞,其實李宇琪也差不多都知道。只是說起另一件新鮮事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心裏一動。

“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誰來着?”李宇琪問。

“哦,你是說太子?”袁丹妮說,“她近期好像轉性了,居然開始管事了。”她仔細地扒着手裏的小龍蝦,一邊說:“最近的八卦說她和消音姐走得很近,聽說消音姐給她找了好幾個漂亮姑娘,但是她好像都沒什麽興趣......你說也是奇怪,要不是為了女人,她找消音姐幹嘛呢?”

這是個好問題。李宇琪心想。

李宇琪第一次見到太子,是邱欣怡帶她參加一個飯局,剛好許總和太子都在。那時她的感覺是,果然名不虛傳——個子很高的徐子軒在其他人的襯托下仿佛鶴立雞群。她有一種邪邪的氣質,看起來似乎對一切都漫不經心,但為人處世的細節卻又打理得非常好。簡單來說,就是一眼望上去你覺得這是個浪子,但一旦接觸起來,又覺得彬彬有禮,舉止得體。也不知道這人設她是如何建立起來的。

在飯局上,徐子軒帶着自己的正牌女友,噓寒問暖,處處照顧,倒是完全看不出來傳聞中愛好拈花惹草的本性。那女友名叫袁雨桢,長得嬌小可愛,但顯然是被嬌慣着長大的,行為舉止都表現着大小姐的樣子。聽說她家在D城,也是實力顯赫的家族。她目前在Y城讀大學。

飯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個人過來在徐子軒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她便立刻點了下頭,向飯桌上的人道了一聲抱歉,便離開了。那個人李宇琪覺得有點眼熟,突然想起來,似乎是消音姐那邊的。

她想起丹妮說過話,心裏突然一動,便借口去洗手間,也離開了桌席。她悄悄跟着徐子軒,看她打發掉身邊的人,獨自一人走到了酒店的住房部。孔肖吟正在樓梯口等着她。

李宇琪以前見過孔肖吟,但這麽近距離觀察還是第一次。那女人身姿曼妙,十分有料,即使是李宇琪也有點挪不開眼睛。只見她妩媚地笑着,用手摸了一下徐子軒的臉,但兩人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李宇琪也看不見徐子軒臉上的表情。兩個人随後便并肩走上樓去。李宇琪一直跟着,看着她們一起進了三樓的一間客房。

那客房的旁邊有一個雜物間。李宇琪去試了一下,雜物間竟然沒鎖。于是她走了進去,從雜物間的小窗爬出去。剛剛好,旁邊就是那間客房的陽臺。

她費力地翻過欄杆,落在陽臺上。陽臺上的落地窗沒關,透過薄紗窗簾,她看見房間裏除了徐子軒和孔肖吟,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人是個身材瘦長的女子,衣着打扮可以看出價格不菲。她慵懶地坐在沙發上,卻散發着一種禁欲的氣質。

隐隐約約聽到徐子軒的聲音:“你現在帶tako過來幹嘛?餘震就在下面呢。”

孔肖吟低聲對徐子軒耳語幾句,李宇琪就聽不到了。然後看見徐子軒神色一凜,她揮了揮手,孔肖吟嫣然一笑,就出去了。

房間裏只剩下徐子軒和那個被稱為tako的女子。前者轉身拉起後者,十分熟練地摟住了她的腰,兩個人走進了卧室。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吧,只見到徐子軒走出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門出去了。

李宇琪想她大概是回到了酒席。就這麽一會功夫還要出來偷個情……還真是人設不倒啊。她正準備原路翻回去,卻聽見有個人聲從窗簾那一邊傳過來,冷冷地說:“你可以出來了。”

她心裏一驚,差點從陽臺上摔下去。但又沒辦法,只好很無奈地走進房間。

那女人坐在沙發上,擡眼看着她。突然一瞬間,李宇琪明白了為什麽徐子軒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那雙眼睛,太勾人了。

“你是袁雨桢派來的麽?”她輕輕地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李宇琪不知道說什麽。

那女人站起身來,默默地打量了她一圈,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

“你好像……是邱欣怡的人。”她突然神色變了,眼中多了幾分警惕。幾乎是一瞬間,她突然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抵住了李宇琪的眉心。

“說,你到底知道多少?”那女人突然兇狠起來。

“我什麽也不知道。”這一瞬間她的汗毛都樹立起來了。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可能死亡的而恐懼。其實以前在警校的時候,玩槍是經常的事情。但是訓練中嚴格規定槍不能指人,這是她第一次被槍指着。

然而那女人卻突然把槍放下了。她突然間又回到了那種冷靜無謂的樣子,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

“她知道了也好。打起來,熱鬧。”她眼睛眯了起來,似乎想休息了。

“你走吧。”她閉着眼睛說。

但是李宇琪卻敏銳地發現了這句話裏暗藏的意味。

“知道什麽?”她問道。

女人睜開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後突然笑了出來:“你還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吧。”她重新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說話了。

李宇琪心想,這種時候還是趁機走掉吧,具體什麽陰謀,等我慢慢再調查清楚。她正準備重返陽臺,卻聽見那女人在背後幽幽地說了一句:“這圈子太髒了。你還沒陷得太深,離開吧。”

大概隔了幾秒鐘,她又說:“不要像我一樣,沒有選擇。”

從她的話語中,李宇琪聽出了無奈。突然間,她腦子裏轉了無數個念頭。她可以聽出來,這個女人似乎對這個組織有些厭倦了,對自己的生活也很無奈。但她又是個關鍵人物——至少在孔肖吟這邊,她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棋子。但顯然,她對自己是個棋子這件事,并不十分滿意。

也許我可以嘗試套路她一下?李宇琪這樣想着,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轉過身,對那女人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那女人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驚得李宇琪莫名其妙,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都有問題了?

她笑了半天,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後她擦了擦眼睛說:“又來。也罷,這就是報應吧。”

然後她緩緩地站了起來,突然正色面對李宇琪。她一字一句地說話了。

“你,是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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