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玫瑰耳釘4

(四)共赴險局

陸婷看見馮薪朵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不由得也緊張起來,立刻坐直了身子,忙不疊地問道:“怎麽了,這兩個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馮薪朵顫抖着手放下名單,努力穩定心神,向陸婷一五一十地解釋了孫周二人的身份。

聽完她的講述,陸婷的臉也瞬間更白了:“原來如此,難怪程偉會死,難怪我會被追殺!”

馮薪朵凝重地點了點頭,沉默不語。她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出了校門走上社會,正滿懷建功立業的熱血,卻偏偏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孫起方是主管局裏最重要的兩個部門的副局長,幾乎可以說是把握住了最重要的實權。就算她馮薪朵想查這個案子,一個剛畢業的小警察,能有什麽作為?

她正想着,卻沒料到對面的陸婷忽然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不行。”陸婷皺着眉頭說,“他們的目标是我,如果留在你這,豈不是把火引到你身上了?我得馬上離開。”說着,她就要往門外走。

馮薪朵根本來不及抓住她,但她還沒走到門口,便身子一軟,手捂住了腦袋,身子晃了兩下,便倒了下去。

馮薪朵趕緊上前扶住她,哭笑不得道:“別逞強了,你還受着傷呢。”

陸婷軟綿綿地靠在她的懷裏,渾身無力,根本起不來,但嘴上卻還在硬撐:“我從來不欠別人的。你救了我,我已經欠你一次了,不行,不能這樣……”

馮薪朵不由分說,把她拽到床上,扯個枕頭過來塞在她腦後,硬是讓陸婷在床上端端正正地躺好,然後自己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人還真是,也算很講義氣了。

但馮薪朵又板起臉來,假裝嚴肅地說:“不是欠不欠的問題。你現在是重要的證人,我必須保護你,也要靠你的幫忙,才能讓這個案子真相大白。”

躺在床上的陸婷睜大了眼睛:“你要查這個案子?你是認真的嗎?”

她猶豫了一下,又問了一句:“你……不怕死嗎?”

馮薪朵淡然一笑:“怕死,還當什麽警察?”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我一定要為師兄報仇,也一定要阻止他們繼續作惡。”

陸婷愣愣地看着她,眼底像是泛起一絲漣漪。然後她低頭笑了,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睛裏也有了一模一樣的堅定:“好,我們一起,查出真相,解決這個案子。”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得仿佛她們不是剛剛認識了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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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婷說:“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知道的所有信息……”

但馮薪朵阻止了她:“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你恢複了,我們再讨論這件事情。”她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我得收拾收拾上班去,不然他們要懷疑我了。”

陸婷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原來兩個人已經折騰了整整一夜,現在已經是早晨近六點鐘,天快亮了。

馮薪朵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換了幹淨的警服,對着鏡子把頭發仔細地盤好,藏在帽子裏面。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見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經閉着眼睛,安穩地睡着了。

也是,折騰了整整一夜,又是被追殺,又是死裏逃生的,又受了傷。也難為她了。馮薪朵忍不住走過去,在床邊輕輕地蹲下來,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人。陸婷實在太瘦了,蜷成了一團,小小的像一只貓。她發出均勻又安穩的鼻息,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抖動着。馮薪朵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再靠近一些的欲望。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這個人,讓她有種想要保護的沖動。

馮薪朵也折騰了一夜,可是她一點都不困也不累,反而精神奕奕。是時候去上班了。正好觀察一下那兩個嫌疑人,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

這一日她在辦公室過得很緊繃。每次周白有意無意靠近她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汗毛豎了起來,立刻警覺百倍。當然周白什麽也沒做,事實上孫局和他都很正常,像平時一樣處理公務,忙得四腳朝天,看不出有時間勾結犯罪的樣子。

倒是老錢似乎對她有所懷疑:“小馮,昨晚是不是熬夜了?怎麽這麽心不在焉?”

馮薪朵趕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最近新劇播了,連更了好幾集,不看完心裏不踏實……”

老錢翻着白眼走了,馮薪朵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終于捱過去了,捱到了下班的時候。馮薪朵幾乎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趕回宿舍裏,看看那人怎麽樣了。

但是在回宿舍之前,她得先去一個地方,辦一件事情。

等辦完事情回了宿舍,她驚訝地發現,陸婷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好像在寫些什麽。聽見馮薪朵開門的聲音,她回過頭來,眼睛裏疲憊滿滿卻閃着光。

她把筆放下,舉起手中的那張紙,興奮地說:“你看,線索我都整理好了。”

馮薪朵關上門,走了過去,向陸婷手中的那張紙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看得她又驚奇,又感動,一時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心中滿是贊嘆。

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和直線,以樹形結構的方式,十分清晰地展現了犯罪集團的人員和結構。誰是誰的上線下線,誰是頭目誰是小兵,看得一清二楚。

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字不太好看,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馮薪朵沒有想到,這人傷還沒好,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費勁心力地畫了這麽一張圖。這個人一旦認真起來,還真是有些迷人。

馮薪朵不禁為自己之前擔心這人會不會再次溜掉而感到愧疚。

“這真的太棒了,太厲害了。”她由衷地說,很高興地看着陸婷得意的表情。“這裏的關系是什麽意思?”她簡單看了兩眼,然後開始問起問題來。

随着陸婷耐心細致的講解,過了半個小時,馮薪朵就什麽都搞明白了。

原來組織的老大人稱Berry哥,而在組織中負責販毒業務的小頭目姓葉,人稱老葉。該小頭目直接對組織首領負責,帶領着底下一幫做事的人,具體每個人做什麽,其實并不是完全清楚。但至少陸婷可以确認一點:與孫周兩人有聯系的,是老葉手下的一個心腹,人稱“阿成”。

馮薪朵心中有數了:“要扳倒這個犯罪集團,就要先找到孫周二人與組織勾結的證據,這個證據恐怕只有到那個聯絡人阿成的身上去找了。”

陸婷點點頭:“不錯,這個人是老葉手下的骨幹,這件事他一定參與最多。”

馮薪朵蹙眉思考片刻,問:“你對這個阿成了解多少?”

陸婷作回憶狀:“他出現在四方街還挺多的,似乎是老葉對外應酬的一個門面,平時很喜歡喝酒唱K,到處交朋友。”

馮薪朵追問:“那他有沒有什麽愛好和弱點?有沒有固定的行蹤模式?”

“這個嘛……”陸婷顯得有些為難,但她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卻欲言又止,表情捉摸不定,十分不自然。

馮薪朵不明所以:“你想到了什麽?快說啊!”

陸婷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小聲道:“那個阿成,他很喜歡去醉仙樓。”

馮薪朵疑惑道:“醉仙樓?四方街上那家高級會所?這有什麽特殊的嗎?”

陸婷看她一臉天真,不由得笑出聲來:“你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這醉仙樓,卻是以‘特殊服務’著稱的。”

馮薪朵本來一時沒反應回來,但看陸婷吞吞吐吐,臉又不易察覺地紅了,便猛然意識到她說的“特殊服務”究竟是指什麽,于是感覺自己臉上也僵硬了起來。

她趕緊輕咳一聲,說:“看來,這阿成是個好色之徒。”

陸婷點點頭:“确實,他的風流韻事,我也着實聽了不少。”

馮薪朵眼神嚴肅起來:“既然知道了他的弱點,就要對症下藥。究竟該如何利用這一點呢?”她陷入思考。

這時陸婷小聲說話了:“其實,我有一個主意。”

“是什麽?”馮薪朵毫無防備地問道。

陸婷咳了一聲,說:“混進醉仙樓,自然就能見到他了。”

馮薪朵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看到陸婷臉色不太對,有些羞澀,又有些害怕,這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意思是,扮作那些“服務女子”,自然就有了接近阿成的機會。

雖然她自己也有些膽怯和不好意思,但馮薪朵只是稍微猶疑了一下,便立刻打定主意:“好,我去!只要能利用這個機會,再危險也沒關系。”

陸婷卻啞然失笑:“你去?開什麽玩笑呢?”她上下打量馮薪朵,“看你這一馬平川一臉正氣的樣子,哪裏像是醉仙樓的女人哦。”

馮薪朵不服氣地反駁:“你說誰一馬平川,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吧……”

陸婷翻了個白眼:“好歹我也是街上混了那麽多年的,總比你懂的多,當然是我去比較好啦。”

馮薪朵不免一怔:這人居然主動請纓。誰都能想到,深入那個什麽醉仙樓,肯定是異常兇險,只怕情報沒搞到,倒是把自己折進去了。她本以為這人長久混跡街頭,肯定是個十分懂得趨利避害的人。現在看來,是仗義堅定多些。

她沉吟片刻,然後擡起頭,對陸婷說:“好,那我們一起去。”

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兩個人又商讨了些細節。馮薪朵有些犯愁裝扮的問題——她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在警校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穿着制式警服,偶爾外出的時候,也都是穿T恤牛仔一類;而出入醉仙樓應該是什麽樣子,她可是一點數都沒有。

陸婷這時候笑了,露出可愛的小尖牙,胸有成竹道:“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四個小時以後,兩個人抱着幾個超大袋子,回到了馮薪朵的宿舍。袋子裏裝滿了剛剛陸婷拉着馮薪朵在商場裏四處奔走挑來的衣服鞋物。馮薪朵不得不承認,陸婷在穿衣打扮上經驗豐富,頗有心得,講起品牌搭配來頭頭是道,聽得她一愣一愣。

馮薪朵拉上窗簾,兩個人開始換衣服。單人宿舍并不大,雖然容納兩個人的動作還算綽綽有餘,但不可避免,手臂揮動之間,兩個人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彼此的身體。

有那麽一瞬間,馮薪朵想,總要有一個人可以到衛生間裏去換。但衣服已經換了一半,再提出這個,怕是又刻意了些。她就這麽糾結地想着,然後也就換好了。只是過程中,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往陸婷那邊看一眼的沖動。控制了半天,她啞然失笑:等等,我們兩個明明都是女孩,在避諱什麽?

等馮薪朵扯平裙子上的皺褶以後,再擡起頭來,她愣住了。

此時的陸婷已經大大變了樣子。此前她一身休閑裝扮,又帶了頂棒球帽,看起來少年感十足。然而現在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露肩連衣長裙,露出了标準的直角肩,腰身緊束,竟顯出幾分婀娜。陸婷也擡起頭,看着她,嘴角一歪,微微一笑——這一笑倒真讓馮薪朵有些神魂颠倒。

陸婷再一次露出了她的小尖牙:“哇,你這個小警察,原來打扮打扮,也挺不錯的嘛。”

馮薪朵這才看向鏡中的自己,她穿了一件無袖灰色上衣,配了一條A字短裙,露出白皙瘦長的小腿。是挺好看的,她心裏想,但莫名地,因為陸婷的稱贊而紅了臉。

陸婷此時卻蹙眉思考,喃喃道:“好像差了點什麽。”她的目光轉移到亂糟糟的桌面上,然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

“哎呀,沒買首飾。”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但目光被什麽東西吸引住了。“只好湊合一下了。”說這,她從桌面上拿起了兩個亮閃閃的小玩意,然後來到了馮薪朵的身邊。

馮薪朵只覺得一陣熟悉又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然後便聽到那人在自己耳邊輕輕說:“別動。”

那氣息如此地近,近得讓她臉更加紅了。

等馮薪朵反應過來,才發現陸婷已經把她的那對玫瑰耳釘中的一個,戴在了自己的左耳上。陸婷轉過身對着鏡子,把另一只戴在自己的右耳上,笑道:“好了,好歹不會顯得太空。”

馮薪朵看着她盈盈的笑臉,只覺得左耳一陣發熱,也許不是因為戴上了耳釘,卻是因為某個人剛剛在耳旁留下的氣息。

兩個人來到醉仙樓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要是在往常,馮薪朵早就睡了。然而此時正是醉仙樓生意最好的時候。陸婷輕車熟路地帶着她繞到大樓後面的車庫,從一間小門走了進去。在安全樓道裏轉了幾個彎,推開一扇大門,二人進入了一間酒吧。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光怪陸離的燈光讓馮薪朵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力,一瞬間有些暈眩。陸婷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奮力穿越群魔亂舞的擁擠人群,終于逃脫了那片混亂,來到了一處稍微安靜一些的包間。

一個穿着黑色套裝的中年女人剛好推門走出來,看見陸婷,顯得有些意外:“阿陸?你怎麽來了?”

陸婷還未答話,中年女人已迅速上下打量着二人的衣着,挑起了眉毛,又說:“你不是死活不肯幹麽?怎麽,改主意了?”

陸婷一怔,随即冷冷道:“不關你的事,我是來找人的。”但馮薪朵可以看見,她的臉色變了。

那女人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們這種小姑娘,我見得多了,一開始矜貴得很,話都說的很好聽,最後還不是......哎喲!”

她話還沒說完,馮薪朵便毫不客氣地從她的身前徑直擠了過去,将那女人撞到了牆邊,順手把陸婷拉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馮薪朵輕描淡寫地說,“我們趕時間。”然後拉着陸婷頭也不回地往裏面走,留下那女人在背後罵罵咧咧。

“你.....”陸婷看着她,眼裏有些說不清的東西。

馮薪朵微笑道:“你說的‘不願意做的某些工作’,就是這個,是不是?”

陸婷愣了一下,輕笑一聲:“你這麽聰明,當然一猜就中。”

馮薪朵還想說些安慰她的話,但看她的眼神黯淡下來,嘴唇緊閉,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倔強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趕緊搞完這件事,幸運點說不定有獎金。”陸婷擡起頭來,表情又如平常一般輕松靈動,“我還得去醫院交費呢。”

只是馮薪朵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努力作出這副潇灑又無所謂的樣子。

“醫院的事你不用擔心了。”馮薪朵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

“什麽意思?”陸婷不明所以。

“我今天下班的時候,已經去醫院交過費用了。手術應該很快就能進行。”馮薪朵解釋道。

”喂,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說不用你管嗎?“陸婷臉色變了。馮薪朵從來沒見過她這麽憤怒。

她剛想解釋,旁邊的包廂門突然開了。

兩個人齊齊向門那邊望去,卻看見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走了出來。那男子剃了個寸頭,手臂上的紋身十分醒目,長相卻差強人意,歪七扭八的五官随意地組織在一起,可以說是相當兇神惡煞。他就這麽一臉兇相地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兩個随從般男子。很明顯,這人肯定不是個平常的角色,應該是組織中的某個小頭目。

馮薪朵正觀察并思考着,陸婷突然在她身邊抓緊了她的手臂,捏得她生疼。”怎麽回事?“馮薪朵咬牙問。

”他就是阿成。“陸婷的聲音顯得很緊張,”啊,他朝着我們走過來了!“

眼看着對方一行人越走越近,就要在這窄窄的過道狹路相逢。馮薪朵的腦袋飛速地運轉着:現在究竟應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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