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玫瑰耳釘5

(五)真情實感

想找的人就在眼前,兩個人卻突然慌了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也不能怪他們,阿成的模樣實在太過兇神惡煞。陸婷雖然以前見過他,但那只是遠遠地張望,全然沒有此刻幾乎面對面相隔不過半米的緊迫感。

就在這一當口,眼看着阿成就要走過去了,馮薪朵突然“哎喲”一聲,軟軟地靠在了陸婷的肩上。

“阿陸呀。”她發出了無比嬌媚的聲音,“你不是說要介紹給我一個大英雄嘛,他人在哪裏啊?”

這聲音突然一出,完全不像馮薪朵平時的作風,倒把陸婷驚得差點摔個趔趄。

意外的是,阿成本來已經要走過去了,聽見這一聲,狐疑地轉過頭來。他看清了眼前這兩個精心打扮的人,眼睛中突然閃出了光,腳步也停下來了,開始上下打量二人。

這個時候陸婷也回過神來了,趕緊答話:“你知不知道,四方街有個大名鼎鼎的老大,人人都叫他‘成哥’,可威風,可厲害呢!”她的臉上露出花癡般的表情,“要是能跟了他,以後可不是要什麽有什麽!”

馮薪朵配合得相當好:“那還等什麽,快帶我去找他啊!”

陸婷面露難色:“可是,可是我沒見過他,這醉仙樓這麽大,又迷路了,怎麽才能找到他啊.....”

馮薪朵翻了個白眼:“笨死了你!”

陸婷不甘示弱:“你才笨呢!”

“你笨!”“是你笨!”兩個人旁若無人地拌起嘴來。

一旁的阿成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他一向好色,剛剛匆匆走過,居然沒發現,這偶遇的兩個小丫頭竟然還長得蠻好看。最令人滿意的是,她們看起來顯然智商不高的樣子。阿成平素最愛拈花惹草,更是喜歡這種長相漂亮又腦中空空的年輕小姑娘,好掌控,好處理。今天倒是好了,還一下子遇上了兩個,怎麽能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好好快活快活呢!

于是他低頭向身邊的小弟說了幾句什麽,那小弟心領神會,點了點頭,便走到還在争吵誰比較笨的兩個女孩旁邊,伸手拍了拍陸婷的肩膀。

“哎,你們想找成哥啊?”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馮薪朵轉過頭看着他,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閃了兩下,露出人畜無害的天真表情:“是啊,你認識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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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歪着嘴笑了:“這不是巧了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着,便伸出大拇指向後一指。

馮薪朵心中暗自好笑,但依然順從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啊啊啊原來他就是!真的好帥啊!“

眼神餘光中,她可以看見陸婷拼命忍住要吐出來的表情。

等到兩個人跟着阿成和他的手下進了包廂,陸婷悄悄地捅了她一下,小聲說:”你可真會演。“

馮薪朵此時已經恢複了一貫冷靜的表情,淡淡笑道:”畢竟培訓過。“

兩個人來不及再讨論更多,便已經被小弟引着在阿成身邊一左一右地坐下。阿成看起來相當開心,大約是覺得,自己應該會享受到一個無比美妙的夜晚。而陸婷和馮薪朵則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

馮薪朵心想:“接觸是接觸到了,但怎麽才能找到關于孫周二人參與犯罪的線索?看來得從他的口中盡量多套取些信息才是。”于是便在心中暗自回憶在警校學習過的審問技巧。

她正想着,卻看見陸婷的臉色變了,眼睛瞟向了門口。馮薪朵便也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卻看見服務員端了一個盤子進來。等那人走近,将盤上東西悉數移到桌上,馮薪朵才發現,原來是酒,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酒瓶。

“來,今晚一定要喝到盡興!”阿成充滿豪氣地哈哈大笑,說着便向酒杯中倒滿了酒,推到陸婷和馮薪朵的面前。

馮薪朵心中暗暗叫苦:“完蛋,千算萬算,沒算到居然還有這麽一關。喝酒這事,實在是強我所難了。”

陸婷雖然也面有苦澀,但并不驚訝。顯然,她對這種場合可能發生的事心知肚明,不管怎麽說,這一場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阿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舉起來,對着身邊的二人,嬉笑道:“今天偶然認識兩位美女,真是緣分啊!來,先幹一杯!”說着,便将手中杯一飲而盡。

馮薪朵小心抿了一口,皺了皺眉,便把酒杯放下了。然而對面的陸婷倒是很幹脆地一口也幹了。

阿成看着陸婷這麽爽快,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再看馮薪朵,臉上便有了愠色。“哎,你怎麽不喝啊?”他指着幾乎還滿着的酒杯不快地說。

馮薪朵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成哥,我實在不會喝酒......”

“怎麽能不喝!”成哥瞪大了眼睛,表情越發陰沉,講話聲音也更大了。

一屋子的人都回過頭來看着他們。

陸婷在旁邊拼命使眼色,馮薪朵當然看懂了她的潛臺詞:喝吧,這種場合,不喝不僅僅是尴尬的事情,要是惹怒了這位黑道大哥,怕是要功虧一篑了。

馮薪朵咬了咬牙,端起酒杯,閉着眼睛,一口悶了下去。

“好!”阿成高興了,哈哈笑了幾聲,便又轉過頭來,跟旁人談笑起來。

這一口下去,馮薪朵只覺得仿佛一團火順着喉管咽了下去,掉到胃裏,熊熊燃燒起來。她趕緊拿起旁邊的礦泉水猛灌幾口,才覺得這灼燒感減輕了些。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覺得眼前一陣發暈,臉上也熱了起來。

阿成顯然并不僅僅滿足于此,他很快又為兩人倒滿了酒,豪氣大叫:“來,再來!”

馮薪朵此時覺得頭暈目眩。以前在警校的時候,聚餐時女生可以不喝酒,所以她從來沒有喝過。酒精會損害智商,這是她一直篤信的真理。猛然灌了一大杯,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不能喝,很不能喝。

但阿成怎麽可能善罷甘休,仍然不依不撓地勸着酒,甚至還上了手,端起酒杯,就往她的嘴邊送。

眼看這酒就要強行勸下去了,突然一只纖細白皙的手伸了過來,将那酒杯橫空奪下。

“她不能喝啦,我來。”一個女聲傳來。

馮薪朵迷迷糊糊地看着前方,陸婷的笑臉盈盈,似乎是面對着阿成,又似乎是面對着自己。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馮薪朵依然覺得自己腦子沉沉,她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至少保持住表面上的端莊儀态和禮貌微笑。恍惚間,她看見對面的陸婷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同時還笑容滿面,談笑風生,好像對這樣的場景游刃有餘,應對從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馮薪朵感覺自己臉上努力維持的微笑已經僵了。包廂裏的燈光閃爍着詭異的彩色,一下又一下,混合着酒氣、煙味,以及男男女女嬉笑吵鬧的噪聲,一股腦全部向她襲來,一瞬間包圍了五感。馮薪朵只覺得腹中一陣翻騰,腦袋嗡嗡作響,天旋地轉了一下,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她悠悠轉醒時,才發現身邊的人群已經不見了,包廂裏只剩下陸婷、阿成和她自己。等她定睛一看,才猛然吓了一跳:阿成不是坐着的,而是躺着的,而且不省人事。

“醒的正是時候。”旁邊傳來陸婷的聲音。

馮薪朵轉頭看去,才發現陸婷坐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她,呼吸有些沉重。看來她已是喝了不少,臉頰紅撲撲的,眼中也有了血絲。但還好,顯然意識是很清醒的。

“天哪,你也太厲害了吧,把他喝趴下了?”馮薪朵踢了一腳橫躺在地上的阿成,他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怎麽可能啊。”陸婷苦笑道,“他把身邊人支開以後,我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狠狠地給他來了一下子。”

馮薪朵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地上有個碎了一地的瓷花瓶。

“多虧這包廂隔音效果好,又放着音樂。”陸婷撐着自己爬起來,馮薪朵敏銳地看見,她的左手暗暗按住了後腰。

“剛才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人都不見了?”她問。

陸婷便用極其簡化的語言和飛快的語速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原來阿成看兩個女子都醉得差不多了,便動了歪心思,把幾個小弟都支出門外,只留下這兩女一男共處一室,便要圖謀不軌。他沒料到的是,馮薪朵醉了不假,陸婷倒是裝的。眼見着屋裏沒了別人,陸婷趁阿成不備,舉起旁邊的花瓶,對着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阿成倒下去之後,馮薪朵也就醒了。

“這麽容易?”馮薪朵有點不敢相信,一切竟然這麽順利。

“哎呀別愣着了。”陸婷沒有接這句話,而是走到阿成身邊蹲了下來,指着他對馮薪朵說:“接下來要怎麽做?”

馮薪朵這才回過神來,不錯,此時正是調查的絕佳良機。

于是她開始搜索起阿成的身上以及身邊之物。她的手法非常娴熟以及有條不紊,看得陸婷由衷贊嘆:”果然是專業人士,這手法,太專業了。“

馮薪朵一邊忙活,一邊笑道:“你也不賴,自己就把敵人搞定了,也算有勇有謀。”

她這話說得發自內心,倒也沒想太多。陸婷卻不說話了,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馮薪朵沒聽見接話的聲音,便擡起頭來看她:”怎麽了?“

”沒事。“陸婷依然是快活的表情,”難得有人誇我,高興一下。“

馮薪朵此時的注意力卻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從阿成的衣服內兜裏,她翻到了一張名片。

這名片着實怪得很。說它是名片,是因為正中印了一串碩大的數字,顯然是電話號碼。但怪就怪在,名片上沒有名字,只是在右上角,有黑色水筆畫了兩條斜線,像是特意的标記。

“這號碼一定有古怪。”馮薪朵皺着眉頭思索道。

陸婷在一旁出主意:“打開他手機看看,說不定有這個號碼的通話記錄或者短信什麽的。”

馮薪朵在他的另一個衣兜摸索了一下,果然發現了一部手機。手機有鎖屏,但人就在旁邊,很輕易地指紋解鎖了。兩個人開始查看手機中的短信和通話記錄,果然,近三個月的時間中,與名片上號碼的通信記錄,竟然多達二十幾條。更加令人驚喜的是,他們還發現了一條短信,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字:“九點突擊檢查”。

“這一定是孫周二人發的信息。”馮薪朵分析,“難怪這些人能夠逃脫警方的追查,原來行動消息就是這樣洩漏的。”

“但是這名片和號碼都沒有姓名,怎麽能确定,就是他們兩個人洩漏的消息呢?”

陸婷說的沒錯,僅憑這兩件東西,只能确定警局出了內鬼,卻還是沒有辦法将內鬼與孫周二人聯系在一起。馮薪朵陷入了沉思,現在應該怎麽辦呢?看來還得尋找更多的證據才行。

就這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成哥?成哥?裏面沒事吧?”外面的小弟顯然是感覺到了有些不對頭。

“糟糕,咱們得趕緊走。”馮薪朵猛然站起身來,手機和名片還攥在手上。

“往哪走?這屋子可就一個門!”陸婷驚慌道。

馮薪朵看了看四周,發現牆壁上有個小小的窗子。

“咱們現在在幾樓?”馮薪朵轉頭問陸婷。

“應該是......三樓。”陸婷不明所以,“怎麽了?”

三樓,還行。馮薪朵果斷地推開窗子,向外望了一眼。簡直是天助她們,三樓的窗外,恰恰好就是靠近正門頂端的一個平臺,相距不過兩米。再看向窗子左邊,剛剛好就是直通樓頂的管道。

“來,跟我走。”馮薪朵将名片和手機小心地放進随身的小包,一只腳踏上了窗臺,一只手伸向陸婷。

“跳窗?瘋了吧你。”陸婷有些害怕,猶猶豫豫地說。

“別怕,相信我。”馮薪朵不由分說,抓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一起戰戰兢兢上了窗臺,馮薪朵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腳下的空蕩蕩。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她身上一個激靈,酒也瞬間醒了。

“就當是在學校裏的拓展訓練。”她在心裏暗暗給自己鼓勁,猛然一翻身,手牢牢地抓住了管道的一端,腳也穩穩地踩在了管道旁邊的凸起上。她小心翼翼地将左腳也移過來,雙手同時抓住管道,向下一滑,便輕盈地落在了二樓平臺上。

馮薪朵安全落地以後,對上面的陸婷招手:“來吧,下來吧。”

陸婷雖然心裏也害怕,但追兵在後,終究是不得不一博,便咬牙重複着馮薪朵的動作,也要從管道上滑下來。誰知滑倒一半,突然手一松,整個人就要跌落。

馮薪朵趕緊上前一步,伸手去接。好在此時距離平臺已經不遠了,陸婷一個趔趄沒站穩,剛剛好倒在及時撲過來的馮薪朵懷裏。

擡起頭來,兩雙眼睛剛剛好對在了一起,登時紅了兩個臉頰。

兩人趕緊松開站好,還沒來得及尴尬,頭頂上已經傳來了怒吼聲:“那兩個女的跑了,快追!”

陸婷立刻拉着馮薪朵的手,道:“不好,他們已經發現了,咱們快跑。”

兩個人從側面下了平臺,剛剛好阿成的小弟也追了出來,便拼命地跑了起來。好在陸婷對彎彎曲曲的四方街小路十分熟悉,七拐八拐,盡管後面人數衆多,卻也始終追不到她們。

但令人憂慮的是,四方街實在太小了,她們總歸也是甩不掉,這麽一直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街尾,馮薪朵一邊穿着粗氣,一邊絕望地想:“完了,這下怕是逃不出去了。”

但陸婷卻抓住她,一把将她扯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

原來這是一家酒吧,正播放着震耳欲聾的音樂,男男女女成群結隊地在舞池中激情熱舞。陸婷拉着馮薪朵,混入跳舞的人群,立刻變得蹤跡難尋。

阿成的小弟沖進來看了半天,沒看見二人的蹤影,便罵罵咧咧地出去了。

馮薪朵一邊裝作跳舞,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看見窗外追逐的衆人已經遠去了,便松了一口氣。

她正想離開,陸婷卻拉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別急,他們可能還在附近,再等一會。”

此時音樂換成了一支和緩的舞曲,舞池中的人也兩兩結對,擁着對方跳了起來。陸婷和馮薪朵也沒有別的舞伴,只好兩個人牽起了手,跳起了華爾茲。

舞池實在太小了,小得讓兩人不得不緊緊靠近彼此。兩個人又實在太近了,近得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氣息,小到一呼一吸,甚至能聽到砰砰的心跳。

馮薪朵從來沒覺得自己心跳這麽快。燈光朦胧中,她看向陸婷的臉。那白皙瘦小的臉因為喝了些酒而紅潤,那雙小鹿般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眼中好像有光,一閃一閃,傳遞着暧昧不清的信息。

有那麽一瞬間,馮薪朵只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一曲終了,陸婷跳的是男舞步,自然而然地,将馮薪朵擁在懷裏,定格在這一瞬。

等站起身來的時候,馮薪朵只覺得臉上又開始燒了起來,仿佛那褪去的醉意又回來了。

舞曲結束了,兩個人也該走了。馮薪朵突然覺得有些尴尬,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這個人。

然而陸婷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松開馮薪朵的手,笑道:“既然來了,唱首歌給你聽。”說着,便一躍跳上了舞臺。

馮薪朵便在旁邊距離舞臺最近的卡座坐下,看着陸婷對DJ說了幾句什麽話,對方點了點頭,換上了一張新的碟片。

厚重的音樂聲響起,陸婷也坐在了臺上的高腳凳上,翹了個二郎腿,舉着話筒,對馮薪朵的方向微微一笑。

她開始唱歌了。

“為何茫然在看我,

為何從來沒愛我,

為何情在這刻仿佛變禍。

舊日子飄過,

我在長路奔波,

仍沒法得到愛護,

心裏極無助。

從前模糊地愛過,

從來無問是對錯,

無人能用愛識穿我心窩。

那天相識了你,

我心不再下堕,

無奈你始終冷漠,

呆呆對坐。

祈望向你傾訴,

求你停下腳步,

夢想你抛開冷傲,

令我能抹去問號。

祈望你會知道,

圍困我心荒土,

願給你交出愛慕,

用情去建造。”

她唱的是粵語。梅豔芳的歌,《無人願愛我》。

馮薪朵從來不知道,陸婷平素聽來柔軟的少年音,居然也能唱出這樣的低音。她也不知道她粵語可以唱得這麽好聽。陸婷就這樣低吟淺唱着,緩慢又悲傷的歌曲。全程之中,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游移,一直在看着馮薪朵,一秒都沒有移開。

馮薪朵也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內心卻如同翻江倒海般波動着。

她向來以冷靜自傲,沒想到此時卻慌了神,仿佛心底有什麽厚厚的屏障被打破了一般,暴露出了柔軟。就在這節奏緩慢、曲調傷感的歌聲中,她感到內心裏發出的聲音。

是她,就是她。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

此時二十二歲的馮薪朵,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做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就是此刻眼前低聲吟唱,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那個短發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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